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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獄者 一

越獄者

他對著電話喊:菲菲你要記得回來,就算是死了也要記得回來找我!
她不講話,小獸一樣,一口一口粗重地呼吸,指尖在聽筒上繼續輕輕地敲著。
敲三下停一下,敲三下停一下……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依舊想不明白……
菲菲當年在聽筒上輕輕敲擊的那三下,究竟是在說什麼?
過不去的就擱著,忘不了的就記著。又能怎樣,還能怎樣,就這樣吧,總要接著活。
這話說給你聽,也是在說給我。
我的兄弟,其實我想說的是:
如果這所有一切的故事全都沒有遺憾的話,那這一場青春還有什麼意思呢。

她消失的時候恰逢我生日,那時候年輕,於是把每年的生日當作祭日去過。
我還是會給他買一個輪胎一樣大的蛋糕,點上蠟燭,吭哧吭哧抬過去。
依舊是不過生日,卻不再拒絕生日祝福。
改編自鄭智化版的《你的生日》——
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
然後扯著嗓子,給他唱《生日快樂歌》。
十年,眨巴眨巴眼兒就過去了。
我很生他的氣,覺得他不知好歹,於是把蛋糕拖走喂狗,上面還戳著蠟燭。
第二個三年亦是如此,誰給我送生日禮物都原封退還回去。
我的生日讓我想起,一個很久以前的朋友read.99csw•com
我以為我要祈求些什麼,我卻總是搖搖頭
有一年,吃面的時候,忽然發現一整天沒有一個人對我說一句生日快樂。
……
我一直琢磨著等到路平某次過生日的時候去劫獄。
節日很多,屬於一個人的節日一年卻只有一次。
大家都知道我不過生日,沒人電我。
至於路平不過生日的原因,其實我知曉。
忘不了的就記著吧,又能怎樣。
不再等了,希望你過得好,就這樣吧。
匆匆忙忙慌慌張張東碰西撞,自嘲自諷自我安慰自我感動自我流放。
他在歌里把所有的「你九-九-藏-書」和「他」,都換成了「我」。
也不吹蠟燭,不切蛋糕,不搞聚會,誰給我送禮物我和誰急。
那時候還沒人喊他老路,大家都喊他小路。
終其一生,也不過那麼幾十次。
咫尺天涯,眨眼十六年過去。
十年音信兩茫茫,思不思量都難忘。
我坐在異鄉午夜的小飯館里,捧著面碗對自己說了句:祝我生日快樂。
嗯,我不過生日也很多年了。
這出獨角戲唱了十年,無形無質的牢房。
有一年我事兒事兒地買了個輪胎一樣大的大蛋糕去給小路慶生,他木著臉,看著蛋糕發了會兒呆,然後低頭繼續往嘴裏扒read•99csw.com拉他的青菜白飯……
很年輕的時候,愛過一個重慶姑娘,付出過一切,也一度以為擁有了一切,想和她白頭到老來著,但終究無果。
每個人都是一方獨立的國度,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城池,和牢。
我刪掉了MSN和博客。
一年復一年,一年一年又一年……
有生的日子天天快樂,誰在意生日怎麼過
打死也不肯切蛋糕吹蠟燭。
那時候還沒有微信,也沒有微博,只有MSN和博客。
MSN是什麼,很多人或已記不清楚,我卻從未忘記自己都曾書寫過些什麼。
我曾逆著人流站在這裏望著你,https://read.99csw.com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我流浪在街頭
某年晚秋路過重慶,解放碑故地重遊,心意靜和,隨手發了一條朋友圈:
他是喜怒不付諸顏色的木頭人兒,永遠一副撲克牌臉,挨了罵不還嘴,只是默默地拿過來吉他,給我唱了首歌。
知道也無從去勸解,勸解是最沒用的東西,言語並不能解開任何心結。
十年之後我不認識你,我也不認識我……
但路平有個習慣,不過生日。
養成的習慣自然難改,但習慣背後的執念卻漸淡然。
第三個三年依舊是寫短文、吃面、自己一個人飛去遠方的城市過完這一天。
一年後又逢他生日,想到先前白扔的蛋糕九*九*藏*書錢,陳年舊氣立馬來了,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損了他半天。
我說今天是我的生日,卻沒人祝我生日快樂
十年一覺重慶夢。
說完以後手心一片冰涼,全是汗。
又是若干年過去了。
我幫他切蛋糕,我幫他吹蠟燭,然後掄起來,結結實實地扣在他臉上。
這首歌,唱得另一個我淚眼婆娑。
我沒聽完那首歌,什麼話也沒說,起身推開吱吱嘎嘎的小木門,悄悄地走了。
……更讓人冷汗涔涔的是,這場獨角戲所囚禁的,並不僅僅是愛情。
第一個三年,每逢生日都專門為她發篇短文,然後獨自出門吃碗面,誰給我發簡訊都不回,誰給我打電話送祝福都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