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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獄者 三

越獄者

已經是春天了,三角梅倚在窗前,櫻花謝了是桃花。
一開始還會有人勸,但很快就沒人勸了,人們開始怕她,躲著她。
我今天在大冰的小屋喝酒喝死了和任何人沒任何關係……
每次栽倒時都好似再也活不過來的模樣,腳踝和膝蓋永遠淤青。
她眼神輕飄飄地落在那塊瑪瑙上,靜靜地發著呆,看著。
兩人面對面蹲著,吵亢奮了的菲菲猛地站起身來,搖晃了兩下,一頭栽地昏死過去。
菲菲發病的次數越來越多,間隙越來越短。
路平沒有任何對付她的招數,只好在她常出沒的地方都放了速效救心藥。
醫生用她的手機打回古城,路平只https://read•99csw.com穿了一件襯衫衝去接她。
搶救時發現,重症感冒加高燒已誘發了嚴重的心臟病。
路平坐過去握住她的手,她任他握著,依舊是漫長的發獃,像是跋涉在某個遙遠的國度。
這絕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菲菲。
向來沉穩的路平變得心急,灶火開大了,煲出來的湯她並不愛喝,她側躺在床頭出神,神情和當初在廚房時一樣平靜。
她好像是為了吵架而吵架,像是驟然被另外一個陌生人附身,脾氣性格全變了。
她好像不是很在乎自己下一次是否還能醒過來,開始變本加厲,每天晚上換著酒吧痛飲read.99csw•com
她沒什麼自救經驗,汽油耗干后也不懂得燒備胎取暖,傷寒引發的肺水腫讓她開始咯血,整整三天四夜才被解救,一到暖和的地方人就休克了,額頭摔在地上磕出了血,滿臉的血,滿嘴的血。
我也是因為這件事情,才對如何照料心臟病患者有了些基本的認識——都是路平一次又一次反反覆復告訴我的。
一邊寫,一邊還問要不要按個手印。
先是錯愕,緊接著被委屈覆蓋,路平弄不清吵架的原因,使勁捶頭也捶不明白自己到底錯在哪兒了。
不一會兒的工夫,白色的油花凝結在上頭。
一路上,每隔十幾分鐘就打一個電話問情https://read.99csw.com況,值班大夫耐心被耗盡后,關了手機,他打不通,以為白床單已經蓋在了菲菲臉上,差點崩潰在大具橋頭。
萬幸,人搶救回來了。
北風擠過門縫,湯擺在床頭。
他們兩個,他更像是馬上要暴斃的那個。
但元氣傷得厲害,偶爾會吐血,殷紅的一小口,吐在木地板上,像塊兒南紅瑪瑙。
要命的卻並不是出血。
路平應該是那時學會了做飯。
她不笑,我分不清她是在開玩笑還是在較勁,我不自覺地在迴避著她的眼睛,我從未見過那樣絕望而凌亂的眼神。
有時候她喝醉了,沒發病,一個人跌跌撞撞地找鏡子,水龍頭嘩嘩地響,她撐九_九_藏_書著洗臉盆,散亂著頭髮和孤光,呵呵地笑著,在鏡子里找自己,大口大口地喘氣……
刀切了手,彈吉他的時候裹著紗布,上面一點紅。
顧忌她的心臟病,沒人敢去抬她,任由她仰在冰涼的青石板路上……煞白煞白的嘴唇。
整整躺了三個月,血色才重回菲菲面上。
他吃了三十多年的麵條,一輩子西安男人的胃,粥粉腸飯本不愛吃。為了她,他顛覆了食性,專門去買了菜譜,研究做細火慢工的廣式菜。
她不在路平的D調酒吧喝,但有時會跑到我的小屋來買醉,起初我說菲菲我不能賣你酒喝,出了人命誰來負這個責任。
他低著頭,絮絮叨叨,左手攥白了右手,裏九-九-藏-書面攥著葯。
回來后,換路平給她煲湯。
菲菲自駕至雨崩時,暴雪阻路,天地乾坤一片白,人和車迅速地被圈禁在混沌中。
整瓶的瀾滄江矮炮,一仰脖就倒了進去。
幾乎每一次吵到最後都只能沉默以對,路平閉上嘴,用沉默來消化那些費解。費解和委屈交織成痛苦,堰塞住思維,他的腦子不夠用,轉不動。
她開始和路平吵架,吵得很兇。
我忙著撥120,一回頭,路平跪坐在地上,手指插在頭髮里,太陽穴青筋暴跳,良久才猛地吸一口氣,良久才猛地吸一口氣。
有過笨嘴拙舌的哄,也有過笨嘴拙舌的哀求……
她會當真找來紙筆寫生死文書:
這樣的場景我目睹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