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暢在舞會上搜尋著她喜歡的男生，不曾想，男生居然主動找到了她。

不湊巧，再度響起的門鈴又一次打斷了我。

對這樣的小暢，需要對她的屍體感到憐憫嗎？

「可是……可是我不會跳舞。」小暢把腦袋埋在胸前說道，顯然她完全不知該如何與心愛的男生交流。

小暢聲嘶力竭地喊出了這句話，主人再沒有開口。

在等待小圓球凝結的時候，我把沒有攪拌粉碎的早餐，擺成了殘羹剩飯的樣子，放進了廚房的水池裡。再找來一根空心的皮管，是主人以前養魚時用來從魚缸里引流髒水的，我將它里裡外外清洗乾淨，皮管變得光溜溜的，我掛起它將水瀝干。

我只要稍一用力，小暢的眼睛就會永遠消失，取而代之的會是兩個血淋淋的窟窿。手裡鋒利的剪刀閃著冷冷的光，我的手沒有絲毫的顫抖，可注視著小暢的眼睛，即使對她做了剛才那樣過分的事情，我仍然沒有辦法落下手中的剪刀。

到達舞會會場的門外，她難掩興奮之情，調整著呼吸，說要冊封我為她的騎士，永遠救她于危難之中。

就這樣，又激起了一場罵戰。

只剩下了最後一個難題，對於已經混濁發白的角膜，我實在想不出高明的對策，只剩下了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如果不能偽裝，索性讓其無從辨認。

接下去的步驟有些神奇，被電熱毯包裹著的屍體不斷升溫，read.99csw.com胃部的小圓球開始發熱，那些起到凝結作用的豬油漸漸融化，要不了多久，那些經過加工的食物就如同消化物一樣留在了屍體的胃裡。

小暢被打上了「愛上機器人的怪胎」的標籤，成為學校里最大的笑柄。

用來判斷死亡時間的依據，通常是死後屍體皮膚表面出現的屍斑、屍體的僵硬程度、屍體的溫度、角膜的渾濁程度，以及胃中殘留物的鑒定。這些數據都存儲在我的原始資料庫里，要製造出不在場證明，就必須想辦法改變這些法醫所信賴的判定死亡時間的依據。

「你教訓孩子扯我頭上來幹嗎？」楊茜對丈夫的指桑罵槐提出抗議。

我不知那晚帶她去舞會是否正確，但我後悔自己做的這件事，讓小暢的心靈受到了巨大的創傷。她回到家已是深夜，主人這才發現我帶小暢偷溜出去的行為，我站在角落，處於半休眠的充電狀態，雖然什麼都看不見，可是主人的嚴厲呵斥聲激活了休眠系統，我能聽見小暢將那塊親手做的巧克力用力砸碎在我身上的聲音。

雖然有違倫理，但為達目的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況且與之後所要做的事情比較起來，這隻是小菜一碟而已。

我跑下了樓，繞到小暢卧室窗戶的正下方，站在一片低矮的綠化帶中，抬頭望著小暢房間的窗口。

那天是情人節，同學們自發組九九藏書織了一場舞會，放學回家換衣服的小暢被主人反鎖在了自己屋子裡。

「果然還是更喜歡機器人呀！」

「小暢，你今天好漂亮，穿得像個公主一樣。」男生眼神真誠地說道。

首先，將屍體的腦袋後仰，盡量讓嘴、食道、胃處於一直線，慢慢從嘴裏插入皮管，皮管光滑柔軟的表面，不易擦傷食道的內壁，以免法醫在解剖時露出馬腳。差不多皮管到達胃部時，就將那些小圓球塞入皮管中心的空隙，讓它們一粒粒滑進屍體的胃部，最後抽回皮管，不留痕迹地將「早餐」送進了小暢的肚子里。

「我也可以做你的騎士嗎？」男生惡作劇地大聲笑起來，一群早有準備的同謀也在這時涌了出來。

隔著房門，我聽見小暢傷心的抽泣聲，她趴在那身粉紅色的公主裙上，從未如此傷心過。

「我討厭你！我也討厭這個家！討厭所有人！」

我在廚房裡烹飪了一份早餐，都是中式的餐點，這一點至關重要。中餐比較花時間，燒飯的空隙我會回到小暢的房間翻動屍體。

「居然和機器人接吻，小暢還真是奇怪！」

「我可以請你跳個舞嗎？」男生提出邀請。

「騎士」這個詞，也成了小暢心中的一道疤。她對我的態度愈發惡劣起來，平時不願和我多說一句話，不讓我踏進她的房間一步，甚至都不允許我和她同處一室。哪怕在我捨身救她以後，https://read.99csw.com她對我也刻意保持著距離，在她的心裏，我不是家庭的一員，只是一個惹麻煩的家用電器。

謠言四起，舞會上的所有人都議論著剛才偷看到的小暢吻我的景象，那個躲在小樹林里的目擊者添油加醋繪聲繪色在人群中散播著。

舞會是在學校的練舞房舉辦的，布置班會剩餘的裝飾品都拿來了這裏，劣質的喇叭播放著時下當紅的歌曲，有活躍分子和著節奏難看地扭著腰肢。

冷凍櫃里的小圓球也差不多達到理想狀態了，流質的食物經過冷凍，變成固態，拿在手裡也不易破碎。這些小圓球和皮管，就是我偽造胃中殘留物的工具了。

可我知道，為今天的情人節小暢一個星期前就做了準備，她偷偷做好了愛心巧克力，正是為了在情人節舞會上送給她心愛的那位男生。

我目送著小暢公主般嬌小的背影走進舞會，走到一半，她扭頭沖我調皮地咧嘴笑了笑。這是我最後一次看見她美麗的笑容，就像一朵被人摘下枝頭的鮮花，再無盛開的日子。

月亮從雲朵里灑下皎潔的銀光，我們身旁蔥蘢的小樹林也微微搖曳起來，像是發出輕快的笑聲。

「很樂意為您效勞。」我單膝跪地，配合地行了一個禮。

這就是早餐必須是中式的原因。要是在胃裡同時發現了豬油和西餐，一定是件非常可疑的事情吧。

我再一次舉起了剪刀，毫九-九-藏-書不猶豫地朝小暢的眼窩扎去。

「孩子心野了，你也不管管。」主人索性就衝著妻子撒起氣來。

「怎麼有人會和機器人產生愛情？一定是腦子有問題吧。」

我制訂了全面應對的方案：對於屍斑，我打算不停移動和變換屍體的姿勢，經過幾個小時后，屍體的皮膚上便會產生更多新的屍斑，屍斑需要二十四小時才會固定下來，這個方法會讓人分不清新老屍斑。屍僵和屍溫的問題用電熱毯來解決，屍僵會隨著溫度的提高而消失，屍體的變化程度會隨之發生變化，電熱毯的發明可謂是一項創舉。屍溫判斷的另一個關鍵，是直腸的溫度，我捲起了電熱毯的一隻角，包上了保鮮袋，塞入了小暢的直腸內。

「不是我晚上去掙點錢，養得起孩子嗎？」

當我一身塵土地出現在小暢面前，她那張哭得不像樣的臉上寫滿了問號和驚嘆號，我讓她立馬換好衣服和鞋子，鑽進我胸腔的空間里，我順著原路返回地面。當她的腳踩到地上時，就像登月的航天員一樣激動，她一路蹦跳著去了舞會。

「小暢？」男生喚她道。

一個小時后，早餐大功告成。當然這份早餐不是用來吃的，我用攪拌機將一部分食物打碎，弄成牙齒咀嚼吞咽后流質的狀態，再裹上一層豬油，將食物httｐs://ｒeａｄ•９9ｃｓw.coｍ搓揉成一個個小圓球，放入冰箱的冷凍櫃里。

「謝謝你，我的騎士。」小暢的嘴唇抵在了我的額頭上。

「怎麼不親一口？」

「不許去舞會，家裡已經有一個女人夜不歸宿還不夠嗎？」主人的態度毫無商量的餘地，他討厭男男女女擠在一起的那種場合。

還好不算太高，只是三樓，可以藉助從屋頂延伸下來的那根排水管，讓我爬到小暢的窗邊。但實踐總比想象難得多，我從半空中掉落了好幾次，每次摔下去都壓得綠化帶沙沙作響。

「嗯？」她把手伸進包里，準備拿出那塊象徵她初戀的愛情巧克力。

不少女同學都向小暢投來了異樣的目光，小暢反倒毫不示弱地昂起了頭，和全場最帥的男生手牽手穿過一對對舞伴，成了舞會的焦點。

我想說點什麼，可正在充電的我卻無法開啟揚聲系統，整個屋子最終在房門撞擊門框的巨響后，重歸寧靜。

「以後我就是你的公主，封你為我的騎士。」小暢曾經這樣告訴我，還在我的額頭上輕吻了一下，作為我加官晉爵的獎勵。

這雙用來保護主人一家的手，真的要用來干這樣的事情嗎？

「沒關係，我可以教你。」男生蠻不在乎，大大方方地把小暢牽到了舞池正中央。

「謝謝。」小暢結結巴巴擠出兩個字，臉頰飛起了兩朵紅霞，心裏一定樂開了花。

「你不是人類，你只是一個冷血的機器人。」我一遍遍告誡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