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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七日

二月十七日

但願ROSE在家。
她繼續說:「今天下午我聽這裏的鄉下人說,許多年前,這塊池塘淹死過一個來插隊落戶的女知青,他們說,從此每天晚上,這裏的水邊都會有拖鞋的聲音響起,因為那個女知青是穿著拖鞋淹死的。」
「ROSE,你到底叫什麼名字。」我靠近了她,雙眼直逼著她。
這一晚,我和她,完成了我們應該完成的一切。
「請坐啊,你怎麼會來?」她坐在一張搖椅上。
她呡了呡嘴唇,幽幽地說:「我叫香香。」
我實在在家裡呆不住,我出去了,天色已晚,我在上海的街頭遊盪著。不知逛了多遠,我突然看到眼前矗立著那尊有名的普希金雕像。看到沉思的詩人,我知道我該去哪兒了,又穿過兩條馬路,我拐進那條小巷,走進小樓,在三樓的一扇門前停了下來。
我把頭墊在她柔軟的腹部,聞著那股香味,象個剛出生的孩子一樣睡著了。
「呵呵,我才不會信呢,我是騙你https://read•99csw.com的,不過我真的聽到了那種拖鞋的聲音。」ROSE把這最後一句話說了出來。
我相信了時間的黑洞。
我的眼皮恢復了正常,我睜大著眼睛,看著她,沒錯,她是香香。她就是香香。她的眼睛,她的臉,她的香味,她說的話,每一樣,她都是香香。
「你能不能再試試?」
我相信了復活。
「我可不想讓你在仙蹤林茶坊里過夜。那天你到底睡著了沒有?」
我睡得很熟,很熟。
ROSE的眼睛明亮了些,我能從她的眼睛里看到一些別的東西,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我聽到了她的回答:「聽——」
但我的意志是清晰的。
「沒有,回到家以後才睡著的。」
「哦,那你還知道啊,別看你人瘦,扶著你還挺吃力的。」
是時候了,我必須要說出口,這兩個字在我心裏醞釀了酗酒,終於,兩眼無神的我對ROSE輕輕地說:「香香,香香,香香。」
她還在繼續,聲音越來越低緩:「https://read.99csw•com鄉下人說,一般人是聽不到的,而如果有人聽到,那麼這個人很快就會死的。」
怎麼回事,難道時光真的倒流了?難道這裏不是ROSE的家,而是在十八歲時的蘇北蘆葦盪中的一個夜晚。
「你剛才真的沒聽見嗎?是拖鞋的聲音,快聽——嗒——嗒——嗒,從泥地里走過的聲音,我聽的很清楚的,這麼清楚的聲音你怎麼沒聽到?」
「順便路過而已。」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路過。
「我在編一個程序,我被那家網路公司錄取了。」
我又夢見了香香。
我開始相信了她的話,生命是可以永存的。
現在,我的香香就在我的面前,她靠近了我,她和我在一起,沒有別人,我忍耐了那麼久,因為我有一個強烈的衝動,我要得到她。過去我以為我永遠都得不到她了,現在我知道我錯了,我還可以得到她,擁有她,就是現在。
我又沒話了,好不容易才想出一句:「謝謝你上次送我回家。」
她很快樂。
「沒什麼啦,就是https://read.99csw.com編輯一些防範黑客和病毒的軟體而已。」
ROSE把雙手向我一攤:「我可不知道。」
「噓,又來了,聽——」
「香香,我叫香香。」
「你撒謊。呵呵,你一撒謊就會臉紅。」她輕輕的笑聲塞滿了我的耳朵,還有那股熟悉的香味。
「我只聽到你的聲音。」房間里沒有任何其他的聲音,我的視線有些糊塗,但我的耳朵還完全正常。
我摸摸自己的臉,挺熱的,的確是紅了,我想轉移話題,把目光盯著電腦問:「你在玩什麼呢?」
「請再說一遍。」我有些痛苦。
然後,她停止了搖晃。
「恭喜你了。」
一切結束以後,在幽暗柔和的燈光下,我看著她,她也看著我,當我的目光觸及她光滑的腹部的時候,我看到了一道淡淡的傷痕,淡紅色的,象是一條直線似地鑲嵌在白色的皮膚上。
「嗯,現在沒有了,那個人過去了。」
我半夢半醒地回答:「聽什麼?」
「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她靠近了我,她的香味刺|激著我,https://read•99csw.com「我回來了,我從那個池塘里遊了出來,我上了岸,我自己回了家,我考上了大學,我大學又畢了業,我工作了,我又遇見了你——我所愛的人。」
「真不好意思,我怎麼會那麼狼狽呢,你可別以為我有什麼病啊,我挺健康的,過去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真搞不懂。ROSE,為什麼我看你搖來搖去,就有一種擺鐘搖晃,時間停頓的感覺,然後我的眼皮就跟著你動了起來。」
香香,我來了。
聽到了她的最後一句話,我所有的防線都崩潰了,我的內心決堤了,是的,我承認,她是香香,她絕對是香香,沒人能冒充的了。我的香香,我的香香又活了回來,我的香香沒有死,她沒有死。香香就是ROSE,ROSE就是香香。
我敲了敲門。門開了,是ROSE。她很吃驚,然後對我笑了起來。她的房間還是我上次見到的老樣子。只是電腦開著,一個系統軟體的界面。
我在發抖,我不知道我應該高興還是害怕,我只知道,香香已經死了,我親眼看到過她的遺體,她確確實九_九_藏_書實地已經死了,已經在那個蘇北小鎮上火化了,我理解不了,我痛苦地說:「這不可能。」
「隨便你。」她坐在她的搖椅上晃了起來,就和上次在仙蹤林里一樣。一前一後,她的臉離我一近一遠,從清晰到模糊,再從模糊到清晰,甚至連她的那股天生的香味,也隨著她的搖動而一濃一淡。我的眼皮再次被她控制,我的視線從明亮到昏暗,再從昏暗到明亮,在明亮和昏暗的中間,是她的眼睛。
讓這個世界崩潰吧,只有我,和她。
我靜靜地聽著,我的眼皮一閉一合,但我的耳朵聽得清清楚楚,絕不會聽錯。我快瘋了。我知道,還有一句話——
天哪,黃韻的臉又浮現了,我承認我是個容易遺忘過去的,和所有的男子一樣喜新厭舊的人,但是,我永遠無法遺忘的是香香。
「哪個人?誰過去了?」
怎麼從ROSE的嘴裏說出來了?
天哪,這些幾句話怎麼這麼熟悉,在我的記憶深處鎖了許多年了,那些痛苦的回憶。沒錯,那是香香說過的話,那天晚上,在池塘邊上,蘆葦盪里,在她死的前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