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樣物品比較陳舊，肯定早就在屋裡了，這不是為了青花鬼瓶設的局，死者和兇手都不知道瓶子有問題，但是人血會破壞房子的風水格局，本來鎮住的東西再度出現也就不奇怪了。」說罷馬如龍將八卦牌取下，和桃木劍放在一個鐵桶中點火燒了，他道：「屋子裡人太多，陽氣重，你讓警察都出去等一會兒。」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錢恆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

劉歡徹底陷入了沉思，因為案件本身並不複雜，整個作案現場一目了然，可人死後還能來回走動，這問題就無法解釋了，屋子裡忽然陷入一陣讓人心慌的寂靜。最終，我打破了沉默對劉歡道：「我認識一個人或許能幫到你。」

司機聽說我們是救人命的，一路加著油門狂奔，到了別墅區門口，就看見周圍停著幾輛警車，四周已經被封鎖了。因為在路上時已經有警方的人聯繫過我，所以第一時間我就找到了該找的人—K市刑警大隊副大隊長劉歡。

「你問得很專業，因為根據阿明的供述，錢偉有一個很奇特的病理狀態—夢遊，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在半夜時分弄出不小的響動聲，所以阿明對此早已是見怪不怪。兇手潛入屋子刺殺錢偉時發出的響動聲，阿明還以為是錢偉正常的夢遊時的聲音。」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一處疑點，父親買的這套房子就是沒拆遷時我家老宅所在的位置，難道……」錢恆說這句話時，嘴皮子都在哆嗦。

「他和你的母親平時關係如何？」

我這才明白這麼大房子只住錢偉一個人的原因—恐怕是其家人無法忍受他的夢遊癥狀。

劉歡皺眉想了一會兒，點頭道：「好吧，你跟我來一趟。」

連續看了兩場不可思議的兇案場景，我的心臟再也無法承受突如其來的劇烈刺|激，只覺得渾身發軟，不由自主連退兩步靠在門框上。

「哦，你說買來就不太平？能舉個例子嗎？」

為了「報答」馬如龍找到了母親的屍骸，錢恆將青花鬼瓶送給了他，而每當我看到這個瓶子，就想起錢偉夢遊時的狀態：殺人、劈骨、吃肉、嘔吐。

「這……他這種行為雖然是夢遊，但確實讓人覺得不正常。」我皺著眉頭道。

我則有些不太理解：「可是，整個案發過程時間也不算短，他既然沒有受到傷害，為什麼不報警？」

「哦，什麼人？可以請他過來一趟嗎？」

「我試試吧，只要他在K市，問題應該不大。」隨後我出屋撥通了馬如龍的電話。夜半深更，他正睡得暈頭漲腦，一聽這事兒，腦子卻立刻清楚了，乾脆地問：「你在現場？」

說到這兒，馬如龍皺眉想了很久才說道：「我曾經聽人說過一起真實的案九-九-藏-書件：一個小偷半夜潛進一戶人家偷盜，結果被斬了腦袋，經過調查，發現是戶主在夢遊的狀態下砍了人頭。戶主之所以會這麼做，是因為他曾經親手砍下過一個人的腦袋，那血淋淋的場面日夜折磨著他的內心，所以每當睡著了，他都會有砍人腦袋的夢遊行為，小偷只是倒霉蛋而已。所以，夢遊的狀態完全可以反應一個人內心所隱藏的秘密。當年，你父親為了報復岳父，殺死了自己的妻子，這個人當時心態可能已經不太正常，所以居然想到了將死者的身體藏於體內這種瘋狂的方式毀滅證據，結果發現自己實在無法做到，所以才會有殺人、劈骨、吃肉、嘔吐的夢遊狀況。當年這段往事必定一直折磨著你父親的內心，所以一旦進入深度睡眠，他的潛意識就會回放這幅場景，並通過夢遊的形式將其表現出來。」

我心裏暗贊劉歡細緻的觀察能力，回答道：「因為我不怕鬼，只要別再出現慘不忍睹的兇案現場就沒問題。不過我非常奇怪一點，錢偉嚇死陸偉后難道又自己走回書房？」

「等這件案子水落石出后，我希望得到這個瓶子—我會出資購買，可不是白要。」

「這裏發生的事情，我可以給幾位總結一下。從案件本身而言，就是兇手以瓶做局，得了二十萬元后，半夜潛伏回來殺人。但他沒想到，受害者和他一樣也是一個殺人兇手，而且把死者的靈魂永遠地困在了這片方寸之地。他更沒想到的是，死者的鮮血就是打開陰間大門的鑰匙，在他殺死了錢偉后，久困於此的橫死鬼得脫困境，她上了錢偉的身—這也就是死者死後還可以走動的原因。如果我沒猜錯，你的母親應該是死於你父親之手，至於說死者生前古怪的夢遊姿勢……」

劉歡依言照辦，馬如龍又關上燈拉起窗帘，接著，他在房間的西北角點了一支白蠟燭。片刻之後，一股動物油脂的香氣飄浮在屋子裡。猛然間，我看到房間屋頂上浮現出一張暗青色的女人笑臉，乍看好像是一張壁畫，但是這張臉似乎還有表情，時而喜悅，時而悲傷，時而憤怒。

「我……我能確定。」

「當然不能，因為你是報案人，而且你是錢偉死亡前不久才離開的，所以這宗案子必須得到你的幫助，前提是，你也需要了解案件的一些信息。」

從大門口到錢偉別墅的路上都設置了隔離帶，他的屋子則燈火通明，裏面有警員在不停地來回走動。由於到現在還沒見到老頭，我隱約有了不祥的預感，就問道：「劉隊，難道錢老爺子已經遇害了？」

「可以，這又是為什麼？」劉歡十分不理解。

「是錢偉打電話給你的？」

「沒有九*九*藏*書遇害，並且在我們來到現場后，第一時間找他了解了案發時的狀況。」

我走到他身後低聲道：「我請你來，可不是為了收古董，別讓我難堪呀！」

這人五官和錢偉很相似，幾乎就是錢偉中年時的翻版，不用說肯定是他兒子。此人滿臉都是冷汗，表情沉痛地對我們點點頭道：「辛苦兩位了，我是受害人的大兒子，錢恆。」

「這就是鎮妖術的一種。相傳，當年巨靈神手持盾牌和巨劍力戰在泰山頂上作惡的千年老妖，而八卦和桃木劍就是巨靈神手中的盾牌和斬妖劍。大凡屋子裡有這樣兩種物品，並以這種方位擺放都是為了鎮妖所用，只要邪靈怨念不是過於強大，一般可保無虞。」

經他提醒，我才發現書房門口有一排血腳印一直延伸到二樓主卧室。

「遇害是肯定的，不過死亡現場與你所描述的不太相符，所以我希望你確認一下。」

「也就是說，你父親在家裡拆遷后，特意買了建在自家原址上的新房對嗎？」馬如龍兩眼都在發光。

人世間最可怕的不是鬼，不是血淋淋的兇案場景，而是真相。

此時，劉歡的臉上似乎浮現出一絲思考後不得其所的表情，他猶豫著對我說道：「阿明曾將老人夢遊的狀態攝錄下來，我看后只有一個念頭：老人夢遊時的表現實在有些古怪。」

我的心就像受到電擊，一瞬間抽緊。馬如龍卻轉過身子對我們道：「說在這兒看到鬼臉的人，肯定是疑心生暗鬼。」

調查取證的工作已經完成，劉歡說道：「沒問題，但盡量不要改變兇案的現場。」

「他不會天天晚上重複這一套動作吧？」我覺得自己臉皮都木了。

「先別著急害怕，因為我還沒有陳述這件案子的最可怕之處。」

說罷，他打開一台攜帶型DV攝錄機，顯示屏上的時間顯示的是五個月前某天的凌晨三點二十四分。只見在夜間攝錄機的鏡頭裡，錢偉的眼睛隱隱透射著綠光，面容慘白的他手持一把斬骨刀搖搖晃晃地從二樓走下來，一直走到和客廳相連的開放式廚房前。他將一塊砧板擺放在自己面前，隨後猶如機器人一般機械地揮動著斬骨刀，一下下用力斬在木質砧板上，持刀的左手每斬一下，右手就會從砧板上「撿起一塊東西」，高高舉過頭頂再放入口中，吃得嘖嘖作響。整個過程透露著十足的陰森詭異，即便是我這個「久經考驗」的大胆兒，也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一聽說是鬧鬼了，緊繃的神經立刻放鬆下來。因為這段時間跟隨馬家兄弟的歷練，對靈異狀況的接受程度已經高於常人。相比較而言，鮮血淋漓的兇案現場我反而難以接受。

「按照血腳印排列的狀況，我只能九_九_藏_書說十有八九是如此，不過案發時這屋子裡還有第三人在場。」

為了進一步證明自己的判斷，馬如龍指著大門門頭上擺放著的八卦道：「你們注意八卦和這把桃木劍的位置。」說罷，他走到擺放在偏廳一隅的桃木劍旁，兩者間呈一條直線，桃木劍劍尖正對著八卦牌正中。

小夥伴們都望向我，我自覺地舉起左手，就像是小時候回答老師的問題一樣。

我突然間見到如此悲慘的場面，頓時抑制不住地哆嗦起來。劉歡則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說道：「主卧室的大衣櫃里確實也有一個人，你看看是否認識他，小心別碰到地下的血腳印。」

「劉隊，我提議立刻拆房挖地，地下百分百有問題。」馬如龍肯定地說道。

「恐怕你父親買到的是一個青瓷鬼瓶。大凡從墳墓里掏出來的古董器物，除了直接和死屍接觸的玉、衣，真正的大凶之物第一是古鏡，第二就是瓶子。因為這兩種器物都可以封印亡靈的魂魄，所以特別容易被死去的人注意。劉隊，我是不是可以往瓶子里倒些水？」馬如龍對劉歡道。

「你報警的時候，如何形容他所在位置的？」劉歡問了句讓我有些愕然的話。

聽了這句話，我覺著錢偉可能隱藏了一些不可輕易告人的秘密，劉歡則拿出那段視頻問道：「錢先生，你知道自己的父親有夢遊的癥狀嗎？」

「應該不錯吧，不過爺爺是被姥爺活活氣死的。」我們被錢恆的話徹底震驚了。

很快，我們兩人前後進入屋內，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似乎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劉歡直接走到了書房門口，指著裏面道：「你說錢偉打電話時說自己躲在卧室的大衣櫃里，那麼這個人是誰？」

「沒錯，我一直以為是他念舊，從來沒有在這件事上懷疑過父親。」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面布滿著綠色銅銹的銅鏡，一路仔細地在屋子裡慢慢走著，很快到了錢恆說他看見怪臉的北邊窗戶，馬如龍一直不停移動的腳步忽然停止了。

「嘔吐？」我剛問出口，果然只見攝錄機里的錢偉右手卡著脖子做出嘔吐狀，而且一吐就吐了很長時間。

聽劉隊這麼說，我的心頓時虛了：「劉隊，我這人膽子實在不算大，能不聽這事兒嗎？」

「誰是寧水生？」

錢恆忽然指著那張臉道：「這……這是我媽，這就是我媽！」聲音極度驚訝。

「是，你如果願意過來，我就在這兒等你。」

「這個東西如果不賣給我，就只有把它砸了。」說罷，馬如龍當著我們的面，用青銅鏡照向玉壺春瓶，鏡子里的瓶身上清晰地映著一道血手印，可是通過肉眼觀察，瓶子上只有些許血漬。

「你儘管放心，我可不想和死人開玩笑ｒｅａd.99csw.ｃoｍ。」馬如龍說了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話，讓這間屋子陰森之氣更加濃郁。

「怎麼了？」劉歡一直密切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見狀就要上前，誰知他剛一抬腳，馬如龍立刻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屋裡的燈忽然古怪地閃爍了幾下。

「倒上水你就知道了。」馬如龍隨即接來一杯水，緩緩倒入瓶中，等瓶子裝滿水后，只見晶瑩剔透的水面上赫然漂浮著一張慘白的人臉。

我反問道：「錢偉的管家阿明叔？難道他沒遇害？」

進了卧室，只見衣櫃門已經被兩邊打開，姓方的那個人靠牆坐著，手裡緊緊攥著一把沾滿鮮血的匕首，五官扭曲到了極點。他的嘴張得又圓又大，兩眼眼角上揚，整個腦門皮膚都往後綳去—這要說他不是被嚇死的，連傻子都不會相信。

「我可沒嚇你，是你自己嚇唬自己。」馬如龍低著頭走進了錢偉遇害的書房，眼光立刻就被書桌上的青花瓷瓶所吸引，低著頭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這我就做不了主了，死者遺留的所有財產，只有繼承人才有權處理，別人不能越俎代庖。」

「你說得沒錯，分解一下就是：斬肉、吃肉、嘔吐。」

錢恆嘆了口氣道：「只找到那一隻耳朵。」

觀察一個人表情的變化是警察的職業本能，劉歡道：「你微微喘了一口氣，似乎表現出一種如釋重負的狀態，這是為什麼？」

「難道受害者知道這瓶子有問題？那他為什麼還要收進？」劉歡不解地問道。

我暗中戳了馬如龍幾下，他道：「我知道，你放心吧，這裏不會有意外發生的。」說罷，馬如龍吹滅蠟燭打開燈，把外面的警察都叫進來。這時，劉歡的神情果然恢復正常了。

「半夜三更看到這種狀況，膽子再大都會被嚇個半死，阿明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整整過了七年。」劉歡若有所思地說道。

「這件案子如果從案發現場來推論，會得到一個很怪異的結果，那就是：打電話向你求救的人並不是錢偉，而是殺死錢偉的兇手。剛剛已經得到了兇手的身份信息，他不姓方，而是姓陸，叫陸偉，是一個在逃的入室搶劫犯。但是，走廊上那些血腳印是錢偉留下的。也就是說，在兇手殺了錢偉之後，應該已經死亡了的錢偉曾經走到兇犯藏身的大衣櫃前，而陸偉就是被一具會活動的屍體活活嚇死的。」

錢恆再也說不出話來，他頹然地坐在沙發上。

「裝修房子時，我曾聽木工師傅說在屋裡看到外面暴雨傾盆，但一出屋子發現外面是晴空萬里。還有一次我夜裡上廁所的時候，好像是看到客廳北面的窗戶上映著一張蒼白的臉。第二天我把這件事告訴父親，他就逼著我們搬離了，但他自己一直沒走。」

我伸九_九_藏_書頭看了一眼，頓時傻了：只見錢偉滿胸血污地癱倒在寬大的皮椅上，兩眼瞪得又圓又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而他身前的書桌上，那口元青花瓷瓶以及周圍牆壁上全部濺滿了鮮血。整個遇害現場只能用「慘不忍睹」四字形容。

「好吧，你說。」作為公民，有責任為警方的破案工作提供相關線索，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

後來那棟別墅被拆，挖至地基後繼續深入三米，果然發現了一具殘破的骸骨，手指以及部分肋骨都有刀切面存在，顯然這些部位都被錢偉吃進了肚子。而他窮其一生守著妻子的亡魂，比最虔誠的守陵人都要堅持。只是在殺妻吃肉之後，繼續活在人世的錢偉還能算是人嗎？對此，我持懷疑態度。

「這就是封印其中的亡靈了。劉隊，如果你真想弄清楚這一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我的建議是平了這間房子。我估計，地基之下十有八九埋著一具骸骨。」

「沒錯，就是他。」

我這才吐了口氣道：「大哥，不帶這麼嚇人的。」

「你的母親被人綁架？後來找到人了嗎？」

「我能理解。其實在來的路上我就有心理準備，這棟房子自從我父親買下來就一直不太平，我也曾勸他搬離此地，但老人家就是不聽，現在果然出事了。」

看過老人夢遊的錄像后，馬如龍直奔主題道：「我能不能在屋裡轉轉？」

馬如龍起身看了我一眼，不置可否地走到劉歡面前道：「我大致已經得出結論了，不過在協助警方破案前我有個要求。」

這時，我卻發現劉歡的臉上似乎隱隱鍍了一層青光，他專註的表情也有了些許變化，變成了驚訝的神色。

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響傳來，兩名警員陪著一位西裝革履、保養得當的中年人走到我們面前，其中一名警員道：「這位是被害者的家屬，接到我們的通知后趕來的。」

劉歡長得又高又壯又黑，兩眼精光閃爍，一看就是位老公安。

馬如龍似乎早已料到，面色平靜地對他道：「你能確定？」

「我立馬就過來，你等著我。」之後不到半個小時，馬如龍就來到了現場，經過介紹，雙方稍微寒暄了幾句。

「當然知道，從我們小時候他就這樣。母親被人綁架一個月之後，綁匪寄了母親的一個耳朵回來，父親看到后精神徹底崩潰，從此每天睡著到後半夜，都會出現這一奇怪的行為。」

「你說，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劉歡乾脆地說道。

當時太慌張，錢偉的話，和我自己報警時說的話記憶都有些模糊，想了半天也不是很肯定地回答道：「當時他好像是說自己躲在卧室的大衣櫃里。」

「我們正在討論案情，這個案子有不同尋常之處，溝通時你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情緒。」劉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