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進來嗎？」

海倫抽了抽鼻子。「好吧，我支持你的設想，我會幫你的忙。」她轉向我，面露挑釁，「索菲一直對我很好，她是個好朋友。」

我自告奮勇去廚房煮茶。我端著三杯PG Tips（你最喜歡的茶，很可能這正是你哥哥買這種茶帶到公寓的原因）回到客廳，丹尼爾和海倫已經並排坐在了沙發上，我把托盤放在咖啡桌上，告訴他們自己加牛奶和糖。我在窗邊的灰色天鵝絨椅子上坐下，窗戶有點漏風，木頭窗框無法把氣流完全擋在室外。我捧起茶杯，用它來暖手，我真的希望丹尼爾能重新點燃壁爐，暖氣片雖很熱，室內的溫度卻並沒有提高多少，風在壁爐的煙囪里嚎叫。

丹尼爾在屋裡來回走動，我看出他在竭力壓抑自己的憤怒。我顫抖著裹緊了身上的大衣，他的動作帶起了一股寒流，室內變得更冷了。

「斯坦？」

門鈴聲在公寓里回蕩，丹尼爾依舊站在窗邊，向前傾身，想要看看外面究竟是誰。

我按下對講機上的按鈕，讓她進來。當我打開公寓門，等著她上來的時候，丹尼爾溜進了走廊。海倫爬了很久的樓梯才來到二樓，微微有點喘，嘴唇上方的汗水閃閃發亮，被雨打濕的及肩棕色長髮捲曲起來，她穿著破舊的長裙和靴子，上身是一件棕色羊毛外套，這件衣服的品位實在不怎麼樣，就外貌而言，她read.99csw.com唯一的可取之處是那雙糖蜜色的眼睛。

海倫走進客廳，讚歎著這裏的可愛——拋光的木地板、舒適的靠墊、真正的壁爐和海景。「在這裏住要花很多錢吧？」她走到飄窗前，「風景真美啊！」

我想象得出。

爐火突然熄滅了，彷彿你已經回答了我的問題。

我應該沒告訴過萊昂我住在這裏，可能是丹尼爾說的，但這一點並不重要，問題在於，這些人中的任何一個都有可能送匿名信來嚇唬我，看來我得再去拜訪一下萊昂——不帶丹尼爾，我需要單獨處理這件事。

我很震驚，你竟然會把他的事告訴海倫，你對我提起你的父親也才不過幾次，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沒錯。」

「我來重新點燃。」丹尼爾說。他走到壁爐前，我們兩個看著他堆起木柴，掏出打火機，可無論他怎麼努力，火就是點不著。

「嗯，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到你辦公室去找你。丹，我知道你工作有多辛苦，所以猜想你周末可能也在那裡加班，可你不在那，我就去了你家，見到了米婭，可愛的姑娘，真漂亮。」她揚揚得意地瞥了我一眼，「她告訴我你上班去了，我說你不在辦公室，她有點吃驚，然後說你大概在弗蘭琪這裏，於是我就來了，走了很長的路呢，你家離這裏太遠啦。」她輕聲笑道，「我要是會開車就九*九*藏*書好了。」

她的評論聽起來很刺耳，好像在暗示我不是你的好朋友。

「她去世前。」丹尼爾糾正道。

「據我所知，我們離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也沒有聽說過他……」丹尼爾轉向我，「她和你說過這些事嗎？」

「她絕不會半夜獨自到碼頭去。」他說，「我想——弗蘭琪也這麼認為——她在那裡約了人見面。」

她轉向我，打了個寒噤，「噢，這裏挺冷的，不是嗎？生著壁爐也沒用。」

「接著說。」他說。

「誰告訴他的？」

「丹尼爾！」看到他站在我身後，她叫道，「你可真難找啊，我去了你辦公室和你家都沒發現你。」

「是的，是的，她去世前，索菲請我幫忙。」

丹尼爾擰了擰身子，看起來挺不自在，很可能是意識到回家之後不會有好果子吃。我越過馬克杯的杯口打量他，你哥哥過去總是那麼誠實，現在卻學會了說謊，也許他的變化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大。

「海倫，」我同樣面無表情地說，「我能為你做什麼？」

她不耐煩地噘起嘴巴，似乎讀懂了我的心思，然後喝了一大口茶水，鼓著嘴不說話。過了一會兒，她終於開口道：「她失蹤前的幾個星期……」

他站起來，無奈地聳聳肩膀。「等一下再試試。海倫，你為什麼不坐下呢？」

這套公寓一直都很冷，我早就注意到了，是不是你也在這裏九*九*藏*書的緣故？

丹尼爾皺眉道：「好吧，這麼說……」

她向前傾身，把杯子放回托盤上，然後從腳邊的包里掏出一截粉紅色的廁紙，擤了擤鼻子，「我當時竟然沒告訴你這件事，它可能意味著什麼，她說的那個人會不會是洛肯？他現在還是那麼不著調。唉，關於他的各種傳言實在是太多了，酒吧里閑話滿天飛。」

「當然問了，可她不告訴我，我甚至猜想那個人是她爸爸。」她低下頭，面有愧色，「索菲把所有關於他的事告訴了我。對不起，丹。他真是個王八蛋。」

「大概八月底的時候，她失蹤前一個星期——」海倫看了丹尼爾一眼，「去世前。」

她清清嗓子。「她需要錢，她找到了一份編輯助理的工作，高興極了，還記得嗎？總之，她想在工作開始前的幾個星期離開奧德克里夫，但沒有足夠的錢。」

我抓起咖啡桌上的狗牌和信封，跑進卧室。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我還是把它們藏在羽絨被下面。假如匿名信是海倫送來的——我認為她做得出如此惡毒的事——我不想讓她知道我有多麼不安。你是不是把我們的秘密告訴她了？看來我並不像我所想象的那樣了解你。

「斯坦告訴我的。」

她擦了擦眼睛，但我確定她並沒有流淚。「我經常猜想……」她盯著丹尼爾，好像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海倫，你來有什麼事嗎？」hｔtps://rｅａｄ•9９ｃｓw.ｃｏｍ我開門見山地問，因為丹尼爾顯然不會如我這般坦率。

她是不是知道更多的內情？

「你在說什麼？」

我打開門，站在一旁，讓她跨進門檻。進了走廊，她慢悠悠地吹了一聲口哨，「太豪華了，不是嗎？弗蘭琪夫人總是享用最好的。」

你總說售貨亭的斯坦是個變態，會色眯眯地盯著你看，他的眼睛像他賣的黑線鱈魚的眼睛一樣獃滯冷酷。

「弗蘭琪。」踏上樓梯平台，她面無表情地說。

「你沒問問她這個人是誰？」丹尼爾說。

我沒問她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裏，因為全鎮的人可能都知道我的住處，這讓我感到自己不堪一擊，就像暴露在槍口下的獵物。

我沮喪地搖搖頭，你竟然不來找我，反而去找海倫。「什麼時候的事？」我問。

「萊昂。」

我火冒三丈。以前只有你的哥哥叫我「弗蘭琪夫人」，現在她怎麼也這樣叫我？丹尼爾和她背地裡議論我了嗎？我很想讓她趕緊滾蛋，我知道她是你的朋友，你很重視她，我去寄宿學校讀書時（順便說一句，我討厭那裡），她經常和你在一起，取代了我的位置，但她對我可一直不怎麼好，你要麼真的不知情，要麼就是選擇視而不見。

「幫什麼忙？」我問。我很難相信你會向海倫求助，為什麼不來找我？她是不是在故意彰顯自己的重要性？用得著這麼誇張嗎？

「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裏九*九*藏*書？」

「她會不會是不小心掉下去的？鞋子被卡住了，沒站穩？」

「我想也許……她可能是自殺的。」

「她來了。」他轉過身來，滿臉驚恐和激動，眼睛亮閃閃的，「她到底想起了什麼？」我不想看到希望變成失望，更願意見到這樣的丹尼爾，你還活著的時候，他總是如此樂觀，哪怕有點盲目，他一直覺得，即使他拿不到中學畢業證，沒有工作，日子也能過得下去。但願海倫能夠帶來好消息，我不希望他變回那個鬱鬱寡歡的丹尼爾。

「真的？我還以為你對我們的行蹤了如指掌呢，海倫。」我露出甜美的假笑，她皺起眉頭。

「見鬼了！」海倫驚恐地望著爐底的灰燼，「怎麼一下子就滅了！」

「她永遠不會這麼做。」他站起來，他的不安使我感到焦慮，「沒有自殺遺言，除了那隻運動鞋，卡在碼頭的兩塊木板之間，她什麼都沒有留下。」他搖搖頭，「該死的霍爾茲沃思和你想的一樣，但我不相信，我不能……」

「沒花多少錢，現在是旅遊淡季，丹尼爾的朋友還給我打了折。」我希望她快些說重點。

「我還沒說完，她說有個人讓她的日子很不好過，一個男人，她需要離開這裏，她似乎很害怕這個人。」

我握緊茶杯，視線從丹尼爾那邊挪到了海倫身上。「你想起了什麼？」我問，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冷靜，其實我心裏很想對她大喊「快說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