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葉雁痕歪著頭，居然嫵媚一笑。

接下來孟中華滔滔不絕地講述國內外時事和高層秘聞。雖然，他明顯看出葉雁痕和蕭邦都不太「感冒」。

「隨便吧。」蕭邦把交叉著的雙手放在膝蓋上，開始試探，「孟總，你看，公司這邊能給我派點什麼活？」

而蕭邦眼裡的這個退伍老兵卻是另外一番景象：頭髮像高爾夫球場上的進口草坪一樣，不僅油亮，而且被精心修剪過；當兵時的那張娃娃臉如今光潤得像是在白面饅頭上均勻地塗了一層奶油；他的脖子已特徵不明，連接頭部和身體的那部分全是肉，中間的那條細縫像被麻線勒出來的；那雙牛眼仍然很大，不過一片渾濁，無法讓人從中讀出任何秘密。

這樣尖銳甚至刻薄的男人，她還是第一次遇到。

「久聞大名。」蕭邦輕輕地握了一下那隻溫潤的手。

蕭邦就坐在他對面的小椅子上，身旁是一個洗得掉了色的迷彩包，一臉落魄。這個陣勢讓孟中華心底湧起一絲快|感。

「你現在是老總，我是來求你賞碗飯吃的。」蕭邦聳了聳肩，說。

「雲中漫步？」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居然連孟中華都忍不住發問。

終於，葉雁痕在敬了孟中華一杯后，鄭重地說：「孟總，我想單獨和你談談。」

蕭邦的眼裡閃過一絲痛苦之色，但他還是淡淡地說：「您說對了。她現在已是別人的夫人了。」

孟中華搖搖頭，正色地說：「人，就是最大的生意。能看透人的心思，就能夠做成生意。你有敏銳的觀察力，如果分析能力足夠，你會做成大生意。你來得很巧，今天就有一筆大生意，我想請你來做。」

大港「天天漁村」海鮮酒樓。夜幕還沒有落下，顧客已基本填滿了座位。九-九-藏-書

孟中華歪頭看著葉雁痕：「葉總，蕭總所言是否有些道理？我認識您的時間也不短了，怎麼不知道呢？」

孟中華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說：「老排畢竟是老排！可是，我還是有一點不明白。」

蕭邦見過不少美女。但惟有這個女人，才能給他一種綿長的威懾。

一名蕭邦已見過，是在孟中華辦公室送飲料的美麗小姐，現在他已知道她叫孟欣；另一位則是成熟的少婦，不好分辨年齡。她擁有少女般的肌膚，眼神卻帶著老婦般的滄桑。

少婦朝前一步，握住了孟中華的手，微笑著說：「孟總，現在見你一面真不容易啊！請坐！」蕭邦注意到，她的嘴對著孟中華，而眼角的餘光卻在迅速地掃描自己。

孟中華突然從寬大的老闆台後繞出來，緊緊地握住了蕭邦的手，動情地說：「老排，你見外了。我有今天，全是因為你當年的栽培！你這樣的英才，請都請不到啊！」他掏出一盒中華煙，塞給蕭邦，又搬了把小椅子坐下來，擺出一副促膝談心的樣子。

稍微有點社會經驗的人都會得出這樣的判斷：這是一個讓生活挫敗過的男人。

蕭邦說：「想。」

孟中華一定很生氣吧？蕭邦沒有動，他正等著昔日的兵、今天的老闆發話。

「葉總，我可以給您看看相嗎？」蕭邦突然說。

蕭邦嘆了口氣，說：「我脫軍裝后，才發現這個社會是那麼殘酷，幾乎無我容身之地。我敗得很慘，但我不甘心，因為我知道，還有最後一個機會等著我，那就是找到你！我相信，你會幫助我，也只有你，才知道我的價值！」

蕭邦說：「我只會看人，不會做生意。」

葉雁痕說：「恕我直言，如果您的夫人還沒有同九-九-藏-書您離婚，那她就不是一個真正的女人！」

孟中華一使眼色，孟欣就出去了。可是蕭邦紋絲不動。

蕭邦也點了根煙，連聲道謝。二人又聊了聊當年在部隊的往事。孟中華突然說：「老排，我知道當年在特偵大隊，你是偵察專家，但地方的情況更複雜。今天考考你，請你隨便說說剛才進來倒水的那個服務員吧。」

「那我就瞎說啦。第一，這個姑娘不是普通的服務人員，是你的機要秘書或特別助理；第二，她練過功夫，主要是腿功；第三，她受過高等教育，可能是英語專業；第四，她有很好的酒量；第五，她是你的親戚。先說這五點吧。」蕭邦抬起頭，微笑著說。

「你真是投奔我而來？」孟中華捻滅雪茄，突然問。

「那我就冒犯了。」蕭邦點了根煙，「您有嚴重的頸椎病，嚴重的神經衰弱，睡眠極差，常做噩夢。您的右手肘關節受過重傷后骨質增生。您小時候受過驚嚇，至今沒有安全感。您意志堅定，進取心強，但情感脆弱，患得患失。您的員工都很懼怕您，但又非常依賴您。您能夠很好地掌握一個大型航運企業，但卻無法為自己指引方向！」

成功？談判對手拂袖而去是成功？蕭邦看了一眼喜形於色的孟中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葉雁痕說：「您想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葉雁痕沒有評價。她只是笑了笑：「看來蕭總干錯行了，您應該去做醫生。」

孟中華說：「像你這樣的人做生意，怎麼會賠？」

孟中華卻哈哈一笑，拍了拍蕭邦的肩膀，說：「來，為我們今天的成功，乾杯！」

蕭邦問：「哪一點？」

然後她斂起笑容：「敢問蕭總，您結婚了嗎？」

孟中華放下酒杯，正色read.99csw.com地說：「葉總，如果您相信我，也請相信蕭總，蕭總才是真正的大偵探。您交代的任務，具體由他負責。實話告訴您，我的這位老戰友，只有三種案子他才接，一是涉及省部級以上領導，二是事關巨星名人，三是酬金在百萬以上。要知道，真相集團雖然無法與藍鯨相比，但我們做事是有考量的。」

「就算是吧。」孟中華把眼睛眯了起來。

「那，為什麼是來找我？咱們的戰友中，幹得大的有的是啊。」孟中華偏著頭，問。

「老排，你怎麼不事先打個電話？我好安排車去接你嘛！老戰友還客氣？何況，當年在部隊，你還是我的領導呢！」孟中華表現出一種友善的責怪。

孟中華轉動著兩隻渾濁的肉包子眼，很仔細地再次打量著蕭邦。這個當年的老排長，還是那樣的瘦。不同的是，當年的板寸頭如今變成了一蓬衰草，且有不少白髮夾雜其間。那張仍然瘦削的臉似乎因為營養不良而變得蒼白，細密的皺紋從眼角向臉部延伸。那雙眼睛依然黑亮，只是更加憂鬱了。

「你看你！咱們都是兄弟，來了就是自己人。想喝點啥？咖啡？果汁？還是可樂？」孟中華終於放下那隻戴著沉重手錶的左手，一把抓起了電話，在上面輕輕地摁了一下。

兩名氣質優雅的女子已站著迎候。

「因為，女人最討厭自作聰明的男人分析她的秘密。告訴你，沒有秘密的女人就不是真實的女人，甚至連人都不是！孟總，再見！」

「是。」蕭邦說，「老戰友，直說了吧，我脫軍裝后，找不到工作，做生意又賠了，老婆和我離婚了，在農村的老母親需要照顧，女兒上學我得負擔三分之二的費用。我需要錢！」

「當然，您的業餘愛好ｒｅaｄ•９9csｗ•cｏm不是上網或購物，而是喜歡雲中漫步。」

葉雁痕看了一眼蕭邦。她還是不相信我。蕭邦腦子飛快地閃動著。

孟中華沉思了一下，表情變得凝重起來：「葉總，真正的生意人是有原則的。您也知道，真相集團僅僅用了八年就在全國發展了九家分公司，破了2300多起案子，其中重案43起，追回欠款14億，解救人質28起，代理訴訟139件，勝訴93件。這些可並不全靠運氣。這，您和公安機關一樣清楚，不然也不會來找我。俗話說，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您的這起案件非常複雜，但我擔保：第一，我們保證您的人身安全；第二，您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準確的調查結果；第三，您預付的30％的酬金，我將單獨入賬，如果不能滿足前兩個條件，我將全額退還，分文不取。我這樣做，並不是因為您的舅舅，而是因為您的為人！最後我再強調一點，蕭總親自出馬，沒有辦不成的事！」

一個穿職業套裙的女郎端著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擺著各種飲料。她微笑著將它送到蕭邦面前，輕聲說：「先生，請。」

孟中華西裝革履，端坐在寬大的老闆台後面，將左手握成拳頭，拳心向里，很自然地托住了肥碩的下巴。這個動作可以讓任何走進這個房間的人輕易看到他腕上的勞力士手錶。

孟中華藉著酒勁，還在講那些奇聞軼事。葉女士已經五次預言又止了！蕭邦真不明白他的老闆是裝糊塗還是真沒看出來。

「蕭總，我來向你介紹一下，」孟中華肥手一引，「這位是航運巨子、環亞藍鯨集團的總裁葉雁痕女士，著名女實業家。」

「因為，只有煙霧才能夠使葉總鎮定。」蕭邦拿起桌上的中華煙，遞給她一支，並不容https://read.99csw.com質疑地站起來為她點火。葉雁痕果然沒有推辭，還說了聲「謝謝」。

「別忙嘛！晚上我要先給你接風。來到大港，就到了家，老排可別客氣喲！」孟中華叼上一根雪茄，用一根足有四寸長的火柴點燃后，吧嗒了一口。

葉雁痕的表情凝固在臉上，酒杯中的紅酒微微晃了一下。

蕭邦動了感情。

酒菜上齊。一桌豐盛的海鮮，一瓶標有年份的法國紅酒。這桌酒菜錢是西部一個普通農民三年的收入！蕭邦暗自盤算了一下。

蕭邦隨手取了一杯純凈水。女郎輕輕地退出房間。

蕭邦隨孟中華走進四樓的30號包間，頓覺眼前一亮。

葉雁痕歉意地笑了一下，說：「孟總，不是我不相信蕭總，關鍵是此事需要嚴格保密，不能出一丁點兒差錯。您知道，我處在危險當中，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查出真相。至於酬金，就按您上次說的辦。確定細節后，預付款三天內到賬。」

在吞吐了幾口雲霧之後，葉雁痕似乎恢復了平靜。她自嘲地說：「這不是一個好習慣，尤其對於女士。」

孟中華大馬金刀地往主人位置上一坐，然後開始介紹：「這位先生是我最親密的老戰友蕭邦，真相調查集團第一副總裁，剛剛從真相北京公司總經理的位置升任集團副總。哈哈，說這些幹什麼？葉總又不是外人。一句話吧，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副總裁？北京公司總經理？蕭邦有些糊塗。但他還是友好地伸出了手。

蕭邦點頭。

葉雁痕拎起咖啡色的小皮包，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

接下來是雙方的沉默。

「大生意？」蕭邦一臉茫然。

不過從他考究的衣裝可以判斷，這是一個成功的男人。雖然，很難讓人相信他只有36歲。

「是面試吧？」蕭邦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