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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2

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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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勞倫斯的父母到的時候,在賓州收費公路和斯多若車道、隧道中的波折與這一路上所經歷的一切,再加上發現勞倫斯變成了「單級軌道火箭幫」的吉祥物,這一切都令他們怒火中燒。在回家的漫長旅途中,父母對他解釋,生活不是一場冒險,看在上帝的份上,生活就是一次長途跋涉,還有一系列的責任和要求,但這些都被勞倫斯自動屏蔽了。等勞倫斯長到可以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時,他就會明白他不能隨心所欲。
穿高領毛衣的傢伙年紀更大一些,大約三十多歲或四十多歲,也有可能是五十多歲,他的頭髮稀疏花白,眉毛很粗,一直不停地問勞倫斯問題,並在手機上做記錄。他讓勞倫斯拼一下自己的名字,拼了兩次。「孩子,等你過18歲生日的時候一定要記得請我。」他說。有人給勞倫斯拿來一瓶蘇打水,還有比薩。
走去公交車站的路上,勞倫斯很緊張。他即將獨自踏上一次長途旅行,沒有人知道他在哪兒,他兜里只揣著50美元,外加一個假的羅馬硬幣。要是有人突然從商業街旁邊的垃圾桶後面跳出來攻擊他怎麼辦?要是有人把他拖進大卡車裡,把他帶到幾百英里以外,然後把他的名字改成達瑞爾,強迫他做他們的兒子,讓他在家學習怎麼辦?勞倫斯曾經看過一部電影就是講這個的。
「瞧,」伊澤貝爾說,「一艘單級入軌火箭。我從弗吉尼亞一路開過來就是為了幫忙弄這個。我男朋友都嫉妒死了。」
勞倫斯懷疑是不是有另一個孩子名叫勞瑞,對於被扔在某個山坡這種事會抱著「隨他去吧」的態度。勞瑞可能是勞倫斯在平行宇宙中的另一個版本,可能勞倫斯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阻止在五分鐘左右的時間內到達地球的所有太陽能,然後,他就可以在自己的浴缸中打造一個局部的時間裂縫,把勞瑞從另一個宇宙中拐騙過來。這樣,勞瑞就可以代替他受折磨,而勞倫斯則待在家裡。現在的困難在於,要想辦法在兩周后的柔道比賽開始之前,在這個宇宙上戳一個洞。
「我會有其他事情。早就定好了。」勞倫斯稍微有點結巴。他揉搓著桌子邊緣,熱巧克力的表面變得崎嶇不平起來。
勞倫斯的爸爸起初想把他轟走,但後來,他突然想起了幾乎被他忘卻的騰出時間教育教育孩子的決心。「哦。」他一直不停地回頭看自己的電腦上的一張電子錶格,直到後來他合上電腦,儘可能地給予勞倫斯他所謂的專心的關注。「嗯。我聽說了。是那個叫德斯的傢伙。哈!好像是輕量級型的,對吧?這種最終可以用於在月球的黑暗側登陸。我聽說過了。」之後,勞倫斯的爸爸開始開玩笑地談論一個名叫「弗洛伊德」的老品牌,還有大麻和紫外線。
他把左手向下伸到右手腕處,按下了那個小按鈕。他又有了那種熟悉的感覺,好像心漏跳了一拍或者吸了兩口氣,時間卻一點也沒變。兩秒鐘之後,他還站在那艘漂亮的火箭旁邊,周圍圍了一圈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所有人都鼓起掌來。勞倫斯注意到他們所有人的手腕上都戴著東西,好像這是一種潮流似的。或者是一個徽章。
「勞倫斯,」伊澤貝爾說,「給他們看看。」他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該死!」勞倫斯說,「謝謝你告訴我。」
「我很鎮定。」勞倫斯對公交車司機說。司機聳聳肩,似乎很久以前,他也曾這麼認為,直到有人拍了拍他。
可是現在,他只會成為一個逃了學九*九*藏*書卻一無所獲的笨蛋。他看著平裝書的封面,上面畫著一艘笨重的宇宙飛船,還有一個赤|裸的女人,乳|房奪人眼球。他並沒有開始大哭什麼的,但真的有點想這樣做。平裝書封面上寫著:「他們去往宇宙盡頭——去阻止一場銀河系大災難!」
「是我們。」伊澤貝爾糾正他說。
勞倫斯的書不見了。就是他在公共汽車上看的那本。他把書放在了桌子上,就在鬆餅旁邊,但現在不見了。不,等一下——那本書正在一個二十來歲的女人手裡,她扎著棕色的長辮子,寬臉,身上穿著一件紅色毛衣,毛衣上的毛都豎了起來,真的很像頭髮。她手上有老繭,腳上穿著工作靴。她手裡拿著勞倫斯的書,翻了一頁又一頁。「抱歉,」她說,「我記得這本書。我讀高中的時候看了三遍左右。這本書講的是雙子星系統和生活在小行星帶的人工智慧們一起參加戰鬥的故事,對吧?」
火箭大概有兩到三個勞倫斯那麼大,裝在靠近水邊的倉庫里。火箭閃著微光,蒼白的金屬外殼反射出從倉庫窗口照進來的條條光線。伊澤貝爾帶著勞倫斯轉了一圈,給他介紹了所有炫酷的部件,包括燃料系統四周的碳納米纖維絕緣,以及實際引擎上澆鑄的輕量級硅酸鹽,一種有機聚合物。
「可不能隨隨便便讓一個孩子在火箭倉庫里跑來跑去。」一個穿著外套的小個子女人說。
能穿越兩秒鐘也可能很有用——如果你選擇了正確的兩秒鐘的話。比如,和父母一起坐在餐桌前吃飯,因為爸爸又錯過了一次升職的機會,媽媽剛剛說了一些挖苦的話,你知道爸爸即將簡短但要命地發泄他的憤恨。此時,你就需要像神一樣精準地抓住劍拔弩張的那一瞬間。在這之前會有上百種徵兆:聞到燉菜煳了、感覺到室內的溫度略有下降。火爐嘀嗒作響,關火了。你可以離開現實,等一切結束后再出現。
「嗯,對。」勞倫斯說。
「可是……我的意思是,我得工作。有一個項目,我得把這個項目做好,不然會很難看的。而且,如果我們就這樣把你從學校帶出去的話,你媽媽會不高興的。再說了,你可以在電腦上看。應該會有網路視頻什麼的。你知道這種事情如果親自去看的話會很無聊的。會有很多人圍觀,這些人最後能耽誤你一半時間。如果在現場的話,你可能什麼都看不到。從網上看的話能看得更清楚。」勞倫斯的爸爸似乎在盡量說服兒子,同時也盡量說服自己。
「你肯定是一個大忙人,」伊澤貝爾說,「聽起來好像你的日程表排得滿滿的。」
勞倫斯醒著的時候一直坐在電腦前,他還有社交障礙,就像他的叔叔戴維斯一樣,這讓他的父母一直非常擔心。因此,他們強迫勞倫斯去上一些旨在使他「走出屋門」的無休止的連續課程:柔道、現代舞、擊劍、初級水球、游泳、即興喜劇、拳擊、跳傘,還有最糟糕的——荒野生存周末。每堂課都只會強迫勞倫斯穿上另一套肥大的衣服,其他孩子則喊著:「勞瑞,勞瑞,自相矛盾」,把他的內褲藏起來,提前把他從飛機上扔下去,以及抓著他的腳踝,強迫他倒立著即興表演。
「嘿,漂亮勞瑞,」布拉德·喬莫納在學校里對他說,「快點想。」這是令勞倫斯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短語之一:那些告訴你「快點想」的人總是腦子轉得比你慢得多的人。而且他們總是在準備為集體心理慣性做貢獻的時候說這句話。到目前為止,https://read.99csw.com勞倫斯一直沒有想出該如何完美地反擊「快點想」這句話,而且就算想出來了他也沒機會說,因為幾秒鐘之後通常會有一些不好的東西打在他身上。勞倫斯只能先去把自己洗乾淨。
勞倫斯對於他這個年齡來說個頭有點小,他的頭髮是晚秋樹葉的那種顏色,下巴長長的,兩條胳膊像蝸牛的脖子一樣。父母給他買的衣服要大一個半號,因為他們一直認為他隨時有可能進入快速的生長期,而且他們想省錢。所以,他永遠拖著兩條又長又肥的牛仔褲腿,兩隻手縮在運動衫袖子里。即使勞倫斯曾試著表現出一副嚇人的樣子,他那看不見的手腳也會讓這變得很難。
幾天後,當布拉德·喬莫納說「快點想」的時候,勞倫斯確實想得很快。他按下手腕上的按鈕。朝他飛來的一團白東西「啪」的一聲落在了他前方。所有人都看著勞倫斯,看著濕透的廁紙團在地板瓷磚上塌下去,然後又轉過來看著勞倫斯。勞倫斯把「手錶」調到睡眠模式,也就是說,他不會為任何擺弄手錶的其他人工作。但他大可不必擔心——大家只是以為勞倫斯以驚人的反應能力躲過去了。格蘭迪森老師氣沖沖地跑出教室,質問是誰扔的廁紙,所有人都說是勞倫斯。
但還有許多其他場合。比如,當阿爾·丹尼斯把他從攀登架上扔到操場的沙子上時,他會在落地的那一瞬間讓自己消失。或者當一些很受歡迎的女孩兒準備走過來,假裝對他很友好,以便在走開時跟朋友一起嘲笑他時。或者就在老師開始特別無聊的咆哮時。即使是減掉兩秒鐘也會很不一樣。似乎沒有人注意到他消失了,或許是因為你必須直勾勾地盯著他,但從來沒有人這樣做。要是勞倫斯每天可以多用這個設備幾次而不會頭疼就好了。
他們先沿著紀念大道開,之後穿過看不到頭的許多一模一樣的高速路、之字形路以及隧道,勞倫斯意識到伊澤貝爾說得很對:他父母來接他的時候肯定會迷好幾次路,即使她告訴他們的是非常完美、明確的路線。他們總是抱怨在波士頓開車就是自討苦吃。午後烏雲增多,天越來越暗,但勞倫斯並不在意。
勞倫斯帶了一堆東西,但只帶了一本書,那是一本很薄的平裝書,講的是上一次偉大的星球大戰。勞倫斯只花了一個小時就看完了那本書,然後就沒事可做了,只能幹巴巴地望著窗外。高速公路兩旁的樹似乎在汽車從旁邊經過時放慢了速度,但之後又變快了。這是一種時間膨脹。
「火箭發射地點?可是……」
他討厭別人叫他勞瑞。無法忍受。當然,大家都叫他勞瑞,甚至他的父母有時候也這樣叫他。「我的名字叫勞倫斯(Laurence),」他會盯著地板固執地說,「是U,不是W。」勞倫斯知道自己是誰,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但這個世界卻拒絕認同他。
勞倫斯曾想象著自己到達麻省理工學院,這裏看上去會像是放大版的默奇森小學,門前有台階和公告板,上面貼著即將舉行的各種活動。勞倫斯甚至連最初嘗試的幾座建築都進不去。他確實找到了一塊公告板,上面貼著講座通知、約會建議以及搞笑諾貝爾獎的內容,但並沒有提到應該如何觀看那場大型發射儀式。
而且,跳過時間更加凸顯了最基本的問題:勞倫斯沒有什麼好期待的。
「太酷了。我也有一個。」她把自己的給他看。她的看起來跟勞倫斯的差不多,只是更小一點,還有個計算器read•99csw•com。「我花了好長時間才研究明白網上那些圖。就像是一個對工程技術、勇氣和物品的小測試,最後得到了一個有許多功能的小裝置。介意我坐下嗎?站在你面前讓我覺得自己像個權威人士似的。」
「嘿,」伊澤貝爾離開他對面的椅子,坐到了他旁邊,「嘿,嘿,沒關係的。聽著,你父母知道你現在在哪兒嗎?」
「我叫伊澤貝爾」,女人說,「是一名火箭科學家。」原來她來這裏就是為了隆重的火箭發射,但是發射推遲了,因為某些緊急情況、天氣原因什麼的。「很可能幾天後就開始。這種事情你懂的。」
至少,勞倫斯這樣覺得。直到他看到一張圖片,上面那圓滑的形狀在陽光中熠熠生輝。他盯著那逐漸變細的曲線,那漂亮的前錐體,還有那強有力的引擎,他身體里的某個東西蘇醒了。那是他很久、很久都沒有體驗過的一種感覺:興奮。感謝「特立獨行科技」的投資人米爾頓·德斯,以及他的數十位製造商朋友和麻省理工學院的學生們,這架私人資助的DIY宇宙飛船就要升空了。發射儀式將於幾天後舉行,就在麻省理工學院附近,勞倫斯必須到場。他從來沒有像渴望見證這一刻這樣為自己渴望過任何東西。
「爸爸。」勞倫斯說。他已經開了一個壞頭:爸爸正盯著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兩手扣在一起,似乎在試圖保護自己的鬍子,鬍子的末端蔓延到了嘴周圍重重的輪廓線中。勞倫斯的談話選在了一個不太好的時間。但是太晚了。他已經下定決心。「爸爸,」勞倫斯再次開口,「有個火箭試驗什麼的,在周二。這裡有一篇關於這個的文章。」
「哦。」
勞倫斯伸出手來摸了摸火箭,用自己的指尖感受那略有凹凸的皮膚。大家開始聚過來,質問這個孩子是誰,為什麼碰他們珍貴的火箭。
「這本書不錯,」現在,她開始打量勞倫斯的手腕,「嘿,那是個兩秒時光機器,是不是?」
「確實是,」勞倫斯說,「每一天都跟另外一天沒什麼兩樣。除了今天。」此時,他真的開始哭起來。真該死!
「沒關係。」伊澤貝爾說。「哇!呃,我想我應該給你父母打個電話。不過他們要到這兒還得費點時間。尤其是我要告訴他們的去火箭發射地點的路可能不太好找。」
汽車到達波士頓,之後,勞倫斯需要找到T站。他走進唐人街,街上有叫賣東西的人,還有窗口擺著許多魚缸的餐館,那些魚像是在審查潛在顧客,然後才會放行。之後,勞倫斯穿過小河,科學博物館在朝陽的光芒下熠熠生輝,打開鋼筋玻璃雙臂迎接他,炫耀著裏面的天文館。
「哦。」勞倫斯用力盯著熱巧克力上的泡沫。所以,就這樣了。他什麼也看不到了。他曾經莫名地讓自己相信,如果能看到火箭發射,看到面前的某個東西突然脫離地球引力,他也會獲得自由。他就可以回到學校,那時一切都不重要了,因為他已經跟外太空的某個東西有了聯繫。
之後,他們就把他當成自己人了。他征服了一點點時間,而他們正在征服一小片太空。他們和他一樣清楚,這隻是首期目標。總有一天,他們,或者他們的子孫後代,會佔領更大的宇宙空間。為小的勝利而歡呼,為未來更大的勝利而懷揣夢想。
幾天後,當他的父母還在睡夢中時,勞倫斯躡手躡腳地下了樓,找到媽媽放在前門旁邊小桌子上的手提包。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扣子,像是怕有什麼活物會跳出來似的。房子里的所有聲九_九_藏_書音聽起來都太響了:咖啡機的加熱聲、冰箱的嗡嗡聲。勞倫斯在包里找到一個皮錢包,掏出五十美元。他以前從來沒有偷過東西。他一直等著警察從前門衝進來銬住他。
勞倫斯的爸爸曾經對電腦非常擅長。但後來他長大了,在保險行業謀了一份工作,這份工作也需要對數字敏感的頭腦,但那不是你想聽到的任何內容。現在,他總是擔心自己會丟了工作,然後大家都要挨餓。勞倫斯的媽媽曾經攻讀生物學博士學位,後來懷孕了,她的論文導師也辭職了,之後休息了一段時間,就再也沒能回學校。
勞倫斯的第二步計劃是在「搶劫」了媽媽后直接面對面地去找她。他找到她的時候,她剛剛睡醒,穿著萬金菊睡袍,迷迷糊糊的。他告訴她學校要去野外旅行,需要她寫個紙條,說明他可以去。(他早就總結出一條偉大的宇宙真理:只要你先問別人要證明文件,他們就絕對不會再向你要任何東西的證明文件。)勞倫斯的媽媽拿出一支粗粗的人體工學鋼筆,潦草地寫了一張同意條。她做的美甲已經開始脫落。勞倫斯說可能要在外面過夜,如果那樣的話他會打電話的。她點點頭,鮮紅色的捲髮不停地顫動。
這個設備非常簡單:只有一個小按鈕。無論何時,只要你按下按鈕,就可以跳過兩秒鐘。這就是它的全部作用。沒有辦法擴大範圍,也沒有辦法讓時光倒流。勞倫斯試著用攝像頭對著自己,並且發現,在他按下按鈕的時候,他確實消失了那麼一下。但這個方法在一段時間內只能用一次,否則就會經歷這輩子最嚴重的頭暈目眩。
最後,勞倫斯走進Au Bon Pain咖啡廳,吃著玉米鬆餅,感覺自己像個傻瓜。如果他可以上網,或許他就能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可是他父母現在連手機都不讓他用,更不用說筆記本電腦了。咖啡廳里正放著悲傷的老歌:珍妮·傑克遜說她是如此孤獨,布蘭妮·斯皮爾斯承認她又這樣了。他每喝一口熱巧克力都要長吹一口氣把它吹涼,同時努力想著自己的計劃。
「還不知道……」勞倫斯吸了吸鼻子,「不知道這麼多。」他最終還是把一切都告訴了她,他一五一十地告訴她,他如何從媽媽那裡偷了50美元,如何逃學、坐公共汽車。在他對她訴說的時候,他開始覺得這樣讓父母擔心很不好,但同時也越來越確定地知道這次出格的行為是不會被原諒的。無論如何,從現在開始的幾天內絕對不會被原諒。
「對。」
「不客氣。」伊澤貝爾說。她又告訴他許多關於火箭發射的事情,以及這次的新設計如何具有開創性。這些他都知道。之後她注意到他看起來很可憐。「嘿,別擔心!就推遲幾天而已。」
她站起來,向勞倫斯伸出手。勞倫斯握住了她的手。
太陽下山了。一家人停下來吃了漢堡,繼續說教。勞倫斯一直偷瞄著桌子底下攤開的那本《穿上航天服去旅行》。那本書他已經看完一半了。
勞倫斯生命中唯一的亮點就是粗暴的「遊戲站」遊戲,在這個遊戲里,他幹掉了數千個想象中的對手。但後來勞倫斯又發現了網路上的其他遊戲——他花好幾個小時才能解出的智力遊戲,還有可以在其中參加複雜戰役的大型多人網路遊戲。不久,勞倫斯就開始自己寫代碼了。
一天,勞倫斯在網上發現了一些電路圖,他把這些圖列印出來,反覆看了幾百遍,然後才開始明白這些圖是什麼意思。他將這些圖與他發現的埋在舊留言板杆子里的https://read•99csw•com太陽能電池設計組合到一起,開始有些眉目了。他偷來爸爸的防水腕表,將手錶與打掃出來的一堆微波爐和手機的零部件進行組合。還加入了從電子商店裡弄來的一些零碎東西。最後的最後,他造出了一部能正常工作的時間機器,正好可以戴在他的手腕上。
「這可是非常精緻的設備。」一個穿著圓翻領毛衣的男人叉著胳膊,緊抿著嘴巴說。
「嘿,小孩,」一個身穿牛仔褲和拖鞋,頭髮很長的傢伙說,「看看我設計的推進器。真是酷斃了!」
就這樣,勞倫斯見到了地球上最酷的十幾個火箭天才。伊澤貝爾是開著她那輛一股煙草味的紅色「野馬」帶他去的,途中勞倫斯的雙腳一直埋在油炸玉米餅袋子下面。勞倫斯從她的車載音響中第一次聽到了MC Frontalot。「你讀過海因萊因的書嗎?可能還得再長大一點,不過我打賭你肯定能看懂他的青少年讀物。給。」她在後座上摸索了半天,遞給他一本很破的平裝書,名叫《穿上航天服去旅行》,書的封面是討人喜歡的火紅色。她說這本書可以送給他,她還有一本。
「嗯。」趁爸爸還沒把話題徹底轉移,勞倫斯趕緊插嘴說,「你說的對。米爾頓·德斯。我真的很想去看看。這可能是一生中僅有的一次機會。我想或許我們父子倆可以一起去,就當成一次親子活動。」爸爸無法拒絕這樣的親子活動,否則就是承認自己是個壞爸爸。
直到勞倫斯到達麻省理工學院的校園裡,站在「海鮮餐廳」前試圖搞明白那些編碼建築物的地圖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找到火箭發射的地方。
在學校里,其他孩子叫他「勞瑞·巴里」或者「漂亮勞瑞」,或者,在他生氣的時候,叫他「可怕的勞瑞」,只是,這是他那些「類人猿」同學們對他的罕見諷刺,因為實際上,勞瑞真的一點兒也不可怕。通常,在這之前會有一聲「喲」,讓這個笑話更可笑。勞倫斯並不想變得可怕。他只想一個人待著,或者,如果有人必須要跟他說話的話,讓他們把他的名字說對。
「哦。」方形的眼鏡後面,爸爸深邃的雙眸中流露出尷尬的神色,「你想去?就下個星期二?」
「嗯,對。」勞倫斯說。
「因為等他們到的時候,你應該已經在那兒了。」她拍拍勞倫斯的肩膀。謝天謝地,他終於不哭了,又重新振作起來。「走吧,我帶你去看看火箭。我帶你轉一圈,給你介紹幾個人。」
勞倫斯點了點頭。一旦爸爸開始羅列各種理由,爭論就沒有任何意義了。所以,勞倫斯什麼也沒說,直到他可以全身而退。之後,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查看公交車時刻表。
勞倫斯說可以。他絞盡腦汁地將談話進行下去。那個女人坐在他與他剩下的鬆餅前面。現在他們的視線持平,她長得有點漂亮,鼻子很可愛,下巴圓乎乎的,讓他想起去年他曾經喜歡過的一個社會學老師。
但是後來,勞倫斯想起了荒野生存周末課,而且他找到了新鮮的水和可以吃的樹根,甚至嚇跑了一隻似乎下定決心想要嚇唬他以得到什錦乾果的花栗鼠。他曾經痛恨上課的每一秒鐘,但如果他連那些都熬過來了,那就說明他可以坐公交車去劍橋,並且搞清楚怎麼到達發射地點。他是埃倫堡的勞倫斯,而且他很鎮定。勞倫斯剛剛明白,「鎮定」跟別人會不會弄亂你的衣服沒有半毛錢的關係,現在,他總是儘可能地用這個詞。
「是的,可是,」勞倫斯說,「到時候我就來不了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