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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2

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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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狄奧多爾夫被終生禁入芝士蛋糕工廠。如果你在公共場合左搖右晃、口吐白沫,同時還在工裝褲胯部摸索什麼東西,然後一口吞下去的話,這是很有可能會發生的。吃下解毒藥后,狄奧多爾夫又能呼吸了,他看到自己的餐巾上有「無名刺客」的標誌,旁邊華麗的標記似乎在說:「嘿,記住,我們再也不殺小孩了。明白?」
他沒得選擇,只能點了一大個巧克力布朗尼聖代。聖代送到他桌子上的時候,狄奧多爾夫盯著它——他怎麼知道聖代里有沒有下毒?如果他真的被監視了,可能會有人把任何一堆無色無味的東西加進他的聖代里,甚至有可能是巧克力味的東西。
狄奧多爾夫把目標跟丟了。這是他第一次進入商場,他在尋找一處喧鬧的用於櫥窗展示的環境,還有大地圖上複雜的字母數字編碼。狄奧多爾夫唯一知道的是,勞倫斯和帕特里夏不知為何已經發現了他,知道了他的計劃,準備伏擊他。家居用品商店裡全是自動移動的刀。內衣店裡有一張關於「奇迹電梯」的晦澀警告。他甚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看。
狄奧多爾夫來這個商場是為了尋找兩個特別的孩子,因為他需要一次「公益行動」來保住自己在「無名刺客」中的地位。為此,他進行了一次去往阿爾巴尼亞的刺客聖殿的朝聖之旅,在那裡,他禁食、吸入蒸汽,並且九天沒有睡覺。之後,他盯著聖殿地上雕刻華麗的「預言洞」,看到了將要發生的事情,那些景象至今仍不斷地在他的噩夢中上演。死亡和喧囂、破壞的引擎、整個城市搖搖欲墜,https://read.99csw.com還有迅速蔓延的瘋狂。最後,魔法與科學之間的對決將整個世界化為灰燼。在這一切的中央,站著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而現在,他們還是孩子。他從「預言洞」爬開的時候,眼睛流著血,手掌刮破了,膝蓋也扭傷了。「無名刺客」最近針對刺殺未成年人制定了一項非常嚴格的禁令,但狄奧多爾夫知道這是一項神聖的使命。
「我們除外,」勞倫斯說,「我們的鞋子一點兒特色也沒有。從鞋子上看不出我們的任何信息。」
勞倫斯的爸爸問了幾個關於山羊的問題,兩個孩子都一本正經地回答了。
呼吸,黑豹,狄奧多爾夫對自己說,呼吸。
「從一個人的腳就可以說出關於這個人的這麼多信息,真是太神奇了,」帕特里夏說,「鞋子會告訴你一切。」
「你這個年紀約會一定要注意。」勞倫斯的媽媽坐在正在吃早餐的勞倫斯對面,穿著一條寬鬆運動褲和襯衫說。他爸爸已經去上班了。「這個不算數。就好像是練習,輔助輪,你知道這不會有任何結果,但這並不意味著它不重要。」
看來必須改變策略了。
當勞倫斯聽到學校里其他孩子小聲議論他和帕特里夏時,這種感覺就更嚴重了。體育課前,勞倫斯在更衣室里,正常情況下其他孩子都不會注意他,但這次,布拉茲·多諾萬等幾個體育生卻開始問他是不是已經把她的衣服脫了。並且還給了他一些調情的建議,那些建議聽起來像是從網上找的。勞倫斯一直低著頭,不聽他們講話。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read.99csw•com在最需要的時候把時間機器弄丟了。
「哦,那可能你應該做點什麼。她看起來是個非常可愛的女孩。家教非常好。她的頭髮也很漂亮。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有所行動的。」
「那個穿白運動鞋的女人是個雜技演員,也是個間諜。」帕特里夏說,「她到世界各地巡迴演出,在那些頂級機密的大樓里安置攝像頭。她可以偷偷溜進任何地方,因為她既是個柔術演員也是個雜技演員。」
這個談話讓勞倫斯覺得很不舒服,不只是皮膚在爬——他的骨頭、韌帶、血管,全都在爬。他覺得自己被釘在了硬硬的木頭椅子上。他終於明白了聽那些古老的恐怖故事時,他們所說的那種直接滲入你靈魂深處的恐懼是什麼意思。那就是當他媽媽試圖跟他談論女孩時,勞倫斯的感受。
勞倫斯覺得那兩個穿著時尚高跟鞋和尼龍襪的女人是生活教練,她們互相教,於是形成了永無止境的反饋迴路。
勞倫斯和帕特里夏坐在商場的上行扶梯下面,各捧著一杯加了無咖啡因咖啡的「雙巧克力超奶油超級鞭糖霜奇諾」,這讓他們覺得自己特別像成年人。頭頂正上方運行的機器、台階上永不停歇的輪子讓他們覺得非常平靜,他們還能看到大噴泉,噴泉發出友好的水花濺起的聲音。倆人的飲料很快就喝完了,隨著他們用吸管吸完最後幾口,只聽到嘶啞得令人討厭的聲音,倆人都因為糖而喝醉了。
「你總是拿你可憐的媽媽開玩笑,」她來回擦了擦手,「但你應該聽一聽。早戀就是你的入門遊戲,否則你永遠都學不九-九-藏-書會。你已經是個呆瓜了,寶貝兒,你肯定不想成為一個不會任何約會技巧的呆瓜。所以我只是說,你不應該讓那些關於未來的想法阻礙你從中學時的悸動中最大限度地受益。聽聽過來人的話吧。」為了離他爸爸更近,勞倫斯的媽媽上了自己第五志願的學校而不是第一志願,這隻是諸多妥協中的第一個,而正是這些妥協讓他們走到今天。
勞倫斯的父母認定帕特里夏是他的女朋友,他們不聽任何解釋。他們一直讓兩個孩子結伴去參加學校的舞會,接送他們「約會」,一直不停地說這個。

勞倫斯的爸爸在離商場半英里的地方接到了勞倫斯和帕特里夏,而此時,狄奧多爾夫正抓著自己的喉嚨倒下去——冰激凌里確實被下了毒——帕特里夏做了她跟勞倫斯的父母說話時常做的那件事:編故事。「那天我們一起去攀岩了,還有白水漂流,雖然那水是褐色不是白色的。我們還去了一個山羊農場,追著山羊一直跑到它們都累癱了,我告訴你,這可真不容易,山羊真的精力太旺盛了。」帕特里夏對勞倫斯的爸爸說。
狄奧多爾夫開始無聲地哭泣。他像一隻沉默的叢林野貓一樣小聲地哭著。最後,他終於做出決定:如果時不時地吃個冰激凌都要擔心是不是有毒,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於是,他開始吃起來。
一天,勞倫斯和帕特里夏吃午飯時離得比較近——並沒有挨著坐,只是離得比較近,那是一張長桌子,大部分是男孩坐這頭,女孩坐那頭。勞倫斯探過身問道:「大家都認為我們是……你知道的……男女朋友。你read.99csw.com有沒有覺得很荒謬?」他努力讓自己聽起來像是他認為這不是什麼大事,他只是在擔心帕特里夏的感受。
狄奧多爾夫不能因此而喪失冷靜。他是一頭黑豹——或者獵豹、非常厲害的貓什麼的——他只是要陪這些蠢孩子玩玩。每個刺客都有覺得自己失去掌握的時刻,就好像懸崖壁突然翻轉,馬上就要完全掉下去。他們在幾個月前的刺客大會上就討論過這個問題:就是哪怕是從別人看不到的陰影中走過,也會擔心別人會偷偷看你、嘲笑你。
「謝謝您的教導,媽媽。我感謝您所有的衷心建議。」
他們能看到下行扶梯上走過的人的腳和腳踝,就在他們和噴泉之間。他們根據這些人的鞋子,輪流猜他們是誰。
勞倫斯真想縮成一團變沒了。
「她不是我女朋友,媽媽。她只是教我如何欣賞蜱蟲咬人的人。」
穿黑便鞋、灰襪子的男人是個刺客,帕特里夏說,他是訓練有素的秘密殺手組織的成員,跟蹤自己的目標,尋找最佳時機,然後悄無聲息地襲擊並殺死目標。
他從「芝士蛋糕工廠」藏進男廁所思考,但有人一直在敲門,問他好了沒。

「那是因為我們的鞋子是父母幫我們選的,」帕特里夏說,「等我們長大就好了,到時候我們的鞋子肯定很瘋狂。」
一個穿牛仔靴、黑牛仔褲的男人走了過去,勞倫斯說這是一個競技冠軍,他曾經在《熱舞革命》遊戲里與世界上最厲害的舞者的對決,比賽就發生在這個商場里。
帕特里夏只是聳了聳肩。「我想大家總是要找點事情,對吧?」她已經是一個奇怪孤僻的女九_九_藏_書孩了,眼睛有時候是棕色的,有時候又是綠色的,直直的深色頭髮從來不會打卷。
在學校里,勞倫斯其實不需要跟帕特里夏在一起,因為他只需要她為他放學后的時間、也可能是周末作證就行了。但他覺得他一個人坐著,而她也一個人坐,而且通常皺著眉頭望向最近的窗戶,這很尷尬。而且,他發現自己很喜歡問她事情,然後看她如何回答——因為他從來都不知道帕特里夏會對某件事情說些什麼。他只知道會很奇怪。
實際上,帕特里夏對那個穿灰襪子、黑鞋子的男人的猜測是正確的。他的名字叫狄奧多爾夫·羅斯,是「無名刺客」組織的成員。他學習了873種將別人殺死且不會留下一絲證據的方法,而且,他已經殺死了419個人,位列「無名刺客」組織內部第九名。要是知道被自己的鞋子暴露了,他肯定會很惱火,因為他一直以自己融入周圍環境的本領為傲。他以追蹤幼崽的美洲獅的姿態,穿著最普通、最沒有特點的黑便鞋和登山者襪子。他的其他裝備設計得可以隱入環境中,包括黑夾克、大口袋裡塞滿武器和供給的工裝褲。他一直低著頭,頭上的骨頭露出來,頭髮剃得很短,但他所有的感官都高度警惕。他腦海中演練了無數個戰鬥場景,所以,如果任何一個家庭主婦、在商場逛街的老年人或青少年沒有任何徵兆地襲擊他的話,他可以隨時做好準備。
穿UGG雪地靴的女孩是個超模,她偷到了保養頭髮的機密配方,頭髮閃閃發光,所有看到的人都會被洗腦,帕特里夏說,她現在正躲在商場里,因為大家都以為超模絕對不會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