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羽原圓華臉上的表情稍微放鬆了。
「原來是這樣。」
「因為我有興趣，這樣不行嗎？」
「明天早上有人看到就慘了。」
已經穿好靴子的她一臉訝異地轉過頭。
「你剛問我在哪裡、做什麼，我可以回答這個問題。我在找人，為了找人，所以去了很多地方。」
「是噢……到溫泉街的距離是多少？」
「你在幹什麼？」青江問。
她想請教青江關於這場事故的原因，青江回答說，目前無法明確回答。因為他沒有去過苫手溫泉，也不了解現場的狀況，當然不可能發表任何意見。
他不經意地看向窗外，發現外面開始下雪。青江看了手錶，指針指向零點零五分。
計程車沿著狹窄的雪路前進，很快來到一個三岔路口，但左側禁止通行。一名身穿防寒大衣的警官站在那裡。
「你了解得真清楚，完全正確。而冬季時地面溫度低，沒有風的日子，空氣幾乎不會流動，所以氣體都會向地勢低的地方移動，聚集在窪地之類的地方。」
「報社打來的，說有事想要請教你。」
「那就麻煩你了。」
「我要協助你什麼？如何協助？你想拜託我什麼事？」青江姑且問道。
「不，我從來沒載過這樣的遊客。」司機偏著頭說，「目前這個季節，只有本地人會走那條路。」
「他的藝名叫什麼？」
「啊……」
「那只是現在而已，」她斷言道，「半夜十二點多就會下雪。」
「這條路通往哪裡？」
「我不是——」
青江注視著她好勝的臉，她沒有移開視線，直視著他。
「怎麼了？」內川問。
「好痛，放開我。」
「我不是說了，不能告訴你嗎？而且和你沒有關係，完全沒有任何關係。」她用令人討厭的口吻說完后，指著裝了資料的信封說，「這個給我看一下。」
「你怎麼知道？」
她露出冷漠的眼神看向青江：「你不是說要忍耐嗎？」
她不可能沒有聽到，但並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揮手。青江嘆了一口氣，走向相反的方向。
「好，知道了，知道了。」
「謝啦。」羽原圓華說著，開始穿靴子。青江急了，不能讓她這樣去散步道，不僅是因為危險，更覺得如果現在讓她離開，可能以後也無法再見到她了。如果無法再見面，他極度膨脹的好奇心就永遠無法得到滿足。
「那裡啊，你看。」她稍微加快了步伐，青江也跟了上去。
「為什麼有興趣？這並不是年輕女子感興趣的題材。」
「怎麼了？突然叫這麼大聲，嚇了我一大跳。」
「好的。」
青江說不出話來，他想不出該如何反駁。
「可以啊，但只能到入口而已。」
如果這一切都是被害人太太所策劃，一切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她揚起形狀很漂亮的鼻子。
「啊！」青江忍不住叫了一聲，因為他看到一張熟面孔從旁邊的旅館走了出來。
青江說，無法光靠看這些東西進行判斷。但是，他對事故本身並不是沒有興趣，他反而很想親自確認。於是，他就在電話中說：「如果你願意負擔交通費，我可以親自跑一趟。」
「是啊。」她冷冷地說完，邁開了步伐。
「不，我並沒有去現場，只去了入口。因為那裡禁止進入。」
「不知道。」她偏著頭回答。
「正如你說的，是在散步道上。」
散步道呈現一個彎道，路旁有一個長方形的雪塊。羽原圓華停在雪塊前，用戴著手套的手撥開了雪，露出了長椅的椅面，椅背也露了出來。
「接下來是第二題，將零點一五克甲苯加入內徑一點六毫米、長五十毫米細管的擴散軟管內，將擴散軟管設置在三十五攝氏度的恆溫槽內，設置擴散軟管的槽內加入零點五——」
「沒問題，請她來我房間。」
「我記得……」內川翻開剛才的記事本，「是三十九歲。」
青江想了一下，輕輕搖著頭。那當然是巧合而已。對自己來說是不同的世界，但也許影視界比想象中更大，屬於這個行業的人遇到相同的事故，應該也不是太不可思議的事。
「沒關係。」羽原圓華完全不介意，走進了散步道，雪地上清楚地留下了她靴子的腳印。青江雖然很擔心，但也跟了上去。
「……原來是這樣。」羽原圓華難掩失落。
「為什麼？難道他失蹤了？」
「你有什麼看法？」內川徵求他的意見。
既然這樣，從溫泉街排出的硫化氫被風吹到現場附近的可能性很低。他也確認了泉源的位置，但都離現場很遠。
「哦，」內川點了點頭，「所幸並沒有其他人，因為聽說並沒有其他腳印。」
「別擔心，」羽原圓華說，「很快就會下雪。」
青江從口袋裡拿出大學的名片說：「這是我的名片。」
「關於這個問題……」內川突然吞吐起來，「不太清楚，根據他身上的名片，似乎是演員。」
「怎麼了？」青江小聲問。
羽原圓華很不耐煩地嘆著氣，抬頭看著牆上的時鐘。青江也跟著看，時鐘指向九點半。
「看報紙說，現場已經被列為禁止進入區域。」計程車出發后，青江說。
青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於是說了聲：「你好。」
「我也向當地人確認了這件事，好像並沒有發生過，這條散步道上也從來不曾出現過硫黃的味道。」
「哦？是嗎？不好意思，我沒聽到。」
網路上還有照片，他把照片出示給內川看：「是這個人嗎？」
「所以繼續往前走就不通了嗎？」
「委託我調查的並不是警察或是公家機關，而是報社，所以我並沒有任何特權，當然也不可能進入禁區。」
走了一段路，看到幾個男人在右側進行作業，似乎正在設置禁止進入的廣告牌，旁邊是沿著斜坡向下走的小徑入口。
「我去了現場附近，也看了事故現場的照片。」
男人難掩困惑的表情，點了點頭說：「請多關照。」
「你九*九*藏*書為什麼會在意被害人的事？和你失蹤的朋友有什麼關係？」
「那你做什麼工作？可別說你無業噢，這種人申請信用卡不會通過審核。」
「對，今天早上我曾經聯絡過。」
「應該是從上面，硫化氫比空氣更重，如果是夏天，即使氣體從地面噴出來，也會馬上擴散。」
回到旅館的房間，換了浴衣后，他再度看那些資料。因為去過現場，所以更能夠把握各種數值代表的意義，但他還是忍不住在意羽原圓華的事，遲遲無法專心。
青江對著她的背影說：「我住在前面的『鈴屋旅館』。如果你改變心意，請和我聯絡，我明天下午就回東京了。」
「如果我可以進入禁區，你想幹什麼？」
「應該是吧，因為並沒有發現車子。」
「從相反方向走過來的人看到他倒在長椅旁，發現者是本地人，每個星期會走這條路好幾次。如果沒有那位當地人，可能不會這麼早被發現。」
羽原圓華露出夾雜著困惑和猶豫的表情，青江很慶幸她並沒有露出不高興的表情。
「原來你是大學教授。」戴著毛線帽的年輕女子瞥了名片一眼，並沒有接過名片，「你看過這裏的事故現場嗎？」
「想要請教別人時，首先要自我介紹，這是禮貌啊。你是誰？」
「是的。」
「相反方向？他是怎麼去那裡的？搭巴士之類的嗎？」
雖然還有其他乘客走出檢票口，但對方似乎也立刻發現了青江，跑了過來。
「那位年輕女子……哦，是粉紅色帽子。」
她停下腳步，但並沒有看青江。
「腳印……」
「聽說有定期測量，但之前很注意氣體容易聚集的室內，完全沒有想到戶外。」
「等一下，你等一下。」
「是不是那個？」他正在思考這些事，聽到羽原圓華這麼說道，然後把自己的手電筒照向前方。青江也看向那個方向，但並沒有看到長椅。「在哪裡？」他問道。
「那你爸爸是做什麼的？」
「那又怎麼樣？」
「我只聽說了這些，還有警方因為找不到人來認領屍體，所以覺得很傷腦筋。」
「這裡是散步道，」內川說，「沿著這條路往下走，就可以到溫泉街，所以是快捷方式。」
青江覺得沒必要拿出名片，巡視周圍后問：「請問現場在哪裡？」
「呃，」內川再度低頭看著記事本，說出了「那須野五郎」這個名字。青江的確沒聽過，也沒看過這個名字。本名叫森本五郎。
「叫什麼名字？在哪家醫院？」
還有另一件事，他難以理解被害人夫妻為什麼會去那個地方。雖然當事人說是沒發現瀑布走錯路了，但走進這種獸道，難道不覺得奇怪嗎？而且忘了帶相機電池，只有被害人太太返回旅館也很奇怪。如果是自己，至少會和妻子一起回到登山道入口。
「這是真名吧？」
內川鞠躬后，恭敬地道了謝，才離開旅館。
「不用了，」沒想到羽原圓華很乾脆地回答，「我已經穿好鞋子了，再見。」說完，她伸手去握門把。
走出小車站，一片白雪茫茫的風景中，有一個小型環島，原本停在角落的計程車開了過來，停在他們面前，車上亮著「包車」的燈。
他們又在附近察看片刻，坐上計程車回溫泉街。
青江用手電筒照亮了散步道，小聲嘀咕道：「慘了。」
「從剛才的岔路往右走，就通往溫泉街。」
「對不起，請停車。」他對司機說道。
「我已經談妥了，但接下來要走路進去。」
羽原圓華撇著嘴，從鼻孔吐著氣：「不好意思，不能告訴你。」
窗外飄著雪，泡著溫泉賞雪——如果告訴奧西哲子，她一定會斜眼瞪自己，覺得這種打工太奢侈了。青江當然完全不打算告訴她。
青江和羽原圓華說這些事時，再度對這件事產生了疑問。被害人為什麼這麼做？從相反方向走進散步道，到底有什麼意義？
「但我也不能擅自交上去啊，雖然你會覺得很無聊，但還是請你配合一下。」
原本以為對方不可能答應，沒想到內川立刻興奮地問：「啊？真的嗎？」然後說，希望他務必去一趟，她會負責帶路。
「因為地熱的作用，產生了上升氣流，對不對？」
她沒有說話，青江確信他猜對了。她打算進入散步道去找紅色長椅。她剛才看時鐘，猜想這麼晚了，應該已經沒有人守在那裡。
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嗎？他的思考每次都回到原點。
「不，其實也不算是認識……」
青江昨天接到內川的電話得知，兩天前，苫手溫泉發生了中毒事故，造成一名來自東京的觀光客死亡。負責採訪這起事故的內川在赤熊溫泉的報道中得知了青江，所以打電話給他。
她一臉不悅地小聲嘀咕：「所以才挑選目前的季節。」
太荒唐了。第一次聽說時，他這麼認為，而且斷定這種可能性並不存在。
「呃，請問我住的旅館在哪裡？」
「沒想到這麼遠。」青江走了二十分鐘左右時說道。
竟然用這一招。青江很想咂嘴。
「我想要知道更詳細的地點。」她似乎有點不耐煩。
「是嗎？」
「你該不會打算現在去現場吧？」
「不，當然不是說謊。」
「啊？是這樣嗎？」
「因為只有夏天至紅葉的季節人們才會利用這條散步道，目前的季節幾乎沒有人會走這條路，穿普通的鞋子很不好走，所以很難理解被害人為什麼會走這條路，而且是單獨一個人。」
她聽到青江這麼說，用力瞪著他說：「你為什麼這麼問？」
「的確是。因為那時候剛下過雪，所以留下了腳印。」
「是啊，但死去的那個人也是走的這條路吧？」
「沒錯，從這裏走了三百米左右後倒在地上。」
「小事一樁，我只是事先想象了椅子的狀態。」羽原圓華說完，用手電筒在周圍照了好幾次，最後讓手電筒的光停在上方的斜坡上。
九-九-藏-書「喂……是，沒錯……啊？」她皺著眉頭，看向青江，「對，他在……好的，請稍候。」
「我剛才看到有照片。」她嘟噥道。
「有什麼關係？沒有人知道是我們留下的腳印。」
她默默地沿著來路往回走。青江腦海中浮現了很多疑問，但並沒有說出口，一方面是因為剛才答應她不問，另一方面更因為羽原圓華的後背發出了讓他無法問出口的力量。
「臨時……嗎？」青江回頭看向後方，「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方式去那個散步道的入口，在車站搭計程車嗎？」
「真的耶，蓋了這麼厚的雪，你竟然還看得出來。」
「目前的狀況怎麼樣？」
「他的家屬有沒有說什麼？」
走進房間后，他換上了旅館的浴衣，去大浴場泡了湯，有硫化氫溫泉特有的味道。以前曾發生過客人因長時間泡澡而中毒，目前規定每家旅館必須充分做好排氣和換氣，所以不必擔心。
青江之所以會產生興趣，當然是因為一直惦記著赤熊溫泉的事。他認為分析這次的事故原因，或許對赤熊溫泉的對策也會有幫助。
青江抓住信封說：「如果你願意告訴我詳細情況，我可以給你看。」
但他又想到了新的疑問。目前地面被雪覆蓋，積雪是不是會阻隔火山氣體的擴散呢？
他想通過喝啤酒來轉換一下心情，正打算伸手拿電話叫客房服務時，電話鈴聲響了。他接起了電話。
「沒想到那麼遠。」青江看向入口深處，路上積著雪，看起來很不好走，「被害人該不會走的是這條路吧？」
「我改變心意了。」
青江把自己的名片交給她，接過的紙上用手寫著「羽原圓華」的名字，還標了讀音「u-haramadoka」，下面寫著手機號碼。
戴著眼鏡的年輕員工眨了眨眼睛：「頭髮很長……」
「哦哦，沒有交換條件，不能隨便給你看。」青江急忙收起資料。
果然沒錯，就是那個年輕女子。之前在赤熊溫泉時，曾經住在同一家旅館內的年輕女子。她和當時一樣，穿著有帽子的防寒外套，戴了一頂粉紅色毛線帽。
「但有人進入禁區，可能會引起風波。」
「對，沒錯，我也調查過了，沒見過這個人吧？」
「但他們委託你調查——」
「請寫出地球大氣成分的化學式，其中哪一個會引起溫室效應？濃度最高的成分又是什麼？……這樣可以嗎？」
年輕女子探頭向房間內張望后問：「你一個人嗎？」
奧西哲子按著電話，一臉嚴肅地看著他。
「好，現在知道你的名字了，但這稱不上是自我介紹吧？自我介紹要說自己在哪裡、做什麼。你是做什麼的？學生嗎？讀哪一所大學？」
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漸漸覺得似乎太早認定這種想法是荒誕無稽的。
「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無論如何都要找到他。」
「好，那就麻煩你了。」
青江的腦海中浮現雪地上出現腳印的情景，這時，他突然浮現出一個奇妙的想法。
「不，呃……」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明，凝視著那個人。
「醫生。」
青江看著地形圖，抱著雙臂。散步道附近並沒有泉源，很難預測火山氣體會從哪裡冒出來。極端地說，可能從任何地方冒出來。因為地面只是泥土而已，無法完全阻隔氣體。也許散步道旁有噴出大量火山氣體的點，但問題是該如何找出這個點？
「不，我想先去看現場，現在剛好接近事故發生的時間。」
和赤熊溫泉時一樣，她也曾經問了被害人住宿旅館的老闆娘相同的問題。
「哦，原來你就是那時候……我就在想，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我想也是，否則你不可能來這裏，但在拜託之前，你要不要先自我介紹？」
二氧化碳是對地球暖化影響最大的成分，但濃度最高的是H2O，也就是水蒸氣，水蒸氣也會造成溫室效應。
「我去……我和你一起去。年輕女孩單獨去太危險了，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報警。怎麼樣？」
他的腦海中掠過一個想象，該不會是她朋友造成了兩起事故吧？果真如此的話，就可以合理解釋她為什麼會到事故發生的地方來找她的朋友。但是——青江本身具備的專業知識立刻否定了這樣的猜想。不可能。因為這並非人為造成的事故。刑警中岡說的那種強硬方式或許有可能引發赤熊溫泉的那起事故，但這次並不可能。被害人獨自走進散步道，現場也只有一個人的腳印。這又不是本格推理小說的情節，他想不到任何方法可以在雪地上行走，卻不留下腳印。
「嗯……我在找氣體從哪裡冒出來。」
「雖然很想知道詳情，但今天先忍耐一下，難道這句話是說謊嗎？」
「請問接下來有什麼打算？聽說你已經訂好了旅館，要不要先去旅館？」
「我們常見到啊。」
「嗯，」奧西哲子舔了舔嘴唇，「L縣苫手溫泉好像發生了硫化氫中毒事故。」
「如果我回答是，你就會告訴我嗎？」
他們回到了入口，青江回頭看著散步道，嘆了一口氣。雪地上清楚地留下了他們的腳印。
「今天有沒有一個年輕女子來這裏？戴著粉紅色毛線帽。」
「不曾有過嗎？太奇怪了。」
「不是沒聽到，而是不想聽吧。每次要討論考卷的事，你都心不在焉。」奧西哲子瞪著他。因為她很瘦，所以臉上的皺紋比同齡的人更多，尤其眉間有很多皺紋，看起來總像是在生氣。
她拿出智能手機，迅速操作后，把屏幕對準了青江。屏幕上露出笑容的男人二十歲左右，看起來很瘦。
沒想到她再度出現在旅館門口，板著臉走了出來，看到青江后，驚訝地停下了腳步。她似乎也記得青江。
「但從來沒有聽過他的藝名，所以應該根本不紅，很可能有什麼副業。」
「啊？」
青江站在研究室的九九藏書窗前，茫然地望著天空。不，他並沒有茫然，腦袋中回想著四天前來這裏的中岡所說的話。
穿著浴衣和棉袍的青江急忙換了衣服。下午對她說是來這裏做調查的，可不希望被她誤會是來泡溫泉的。
「被害人是男性吧？多大年紀？」青江在計程車上問道。
「好像不是，唯一的可能應該是搭計程車，但我搭的那輛計程車的司機說，沒有客人會在那種奇怪的地方下車。」
但是，這個推理也有牽強之處。雖然中岡說，是用安眠藥讓被害人昏睡，但怎麼可能剛好睡在那個地方？
青江伸手制止她說下去，搖了搖頭。
她終於動了動嘴唇說：「那你趕快準備。」
「應該在本縣的大學附屬醫院。解剖之後，可能就先安置在那裡。因為聯絡不到家屬，警方也很傷腦筋，正在尋找可以認領屍體的人。」
「這是每個人的自由，請你把詳細的地點告訴我。」
「鈴屋旅館」並不大，是一棟典型的日式建築。在辦理入住手續時，青江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瞪了青江一眼，眼神立刻放鬆下來。「我有事要拜託你。」
「好，車子等在外面，我帶你去。」
「不，被害人好像是從相反方向走過來的。當時也剛下過雪，聽說散步道上只有被害人的腳印。」
「演員嗎？」內川的回答令人意外。
青江下了車，和內川一起走在雪道上。他之前就預料到會有這種情況，所以特地穿了雪靴。之前為了調查赤熊溫泉的事故買了這雙鞋，沒想到在其他地方也派上了用場。
青江很驚訝，雖然告訴她自己住的旅館，但並沒有想到她真的會找上門。
青江鬆開了手：「你想幹什麼？」
她皺起眉頭問：「調查？」
前方有幾個人影。當他們走過去時，站在最前面、戴著安全帽的男人問：「是報社的人嗎？」
她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用沒有感情的聲音說：「交換名片。」
「你聽了不會有任何好處。」
畫面上是一條被樹木包圍的小徑，內川用手指滑動畫面，屏幕上陸續出現了好幾張圖片。雖然每一張看起來都大同小異，但青江看了之後，了解了大致的狀況。那條寬兩三米的小徑上積著雪，有一定的彎度。因為積雪的緣故，比周圍高了將近一米，小徑旁有一張紅色長椅，幾乎被雪埋住了。
「北陸每朝。」
「別亂來，那裡是禁區，而且那裡雖然是散步道，但晚上很危險。」「別管我，難道你打算報警嗎？」
青江回答：「是。」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沒問題……等我把所有資料都搜集齊全，再和你聯絡。」
「幾乎是零……」男人訝異地回答。
赤熊溫泉發生的事並不是自殺，也不是意外——他如此暗示，也就是說，那是謀殺，而且他懷疑被害人的妻子與這起謀殺有關。
這次輪到青江皺起了眉頭：「你也在調查事故嗎？」
「有這一帶地形的詳細資料嗎？同時我還想知道泉源的分佈情況，還要了解和溫泉街的位置關係，因為從旅館的浴池排出的硫化氫氣體很可能被風吹來這裏。啊，對了，我還想了解當天的天氣，如果了解了風向和風速，可以作為參考。」青江把想到的都說了出來。
「她有沒有問什麼？」
「他是單身嗎？所以只能從他工作關係著手調查，他從事哪個行業？」
那是地方報。青江心頭掠過不祥的預感：「到底是什麼事？」
到底是怎麼回事？和事故到底有什麼關係？
他首先打開地形圖，調查了當天風的情況。硫化氫比空氣重，容易流向地勢較低的地方，然後積在那裡，但如果風很大，情況就會有所不同。根據氣象資料，當天幾乎沒有風。
「去了就知道了。」
「就在前面，」司機指著前方，「你看，就在那裡，掛著招牌的那一家。」青江也看到了招牌，點了點頭，看著內川說：「那我就在這裏下車，我走路過去。」
「我雖然不會這麼做……」
「地點在哪裡？我聽說在散步道上，是在哪一帶？」
羽原圓華一派輕鬆地回答，青江忍不住看著她的側臉。
「好的。」男性員工掛了電話。
「請上車。」內川說。青江上了車。
「請進。」青江說。
「沒什麼。」她皺著眉頭，抓了抓戴著毛線帽的頭，「教授，你有沒有聽說關於被害人的情況？」
「謝謝你遠道而來，我是北陸每朝新聞的內川。」
「不，我只是在想，那天除了被害人以外，會不會有其他人走這條散步道。」
男員工笑著點了點頭：「對，有來過。」
青江之所以會有這種想法，是因為赤熊溫泉事故太讓人匪夷所思，讓他始終耿耿於懷。
照片也很舊。他的長相很嚴肅，但的確有幾分藝人的瀟洒。
晚餐從七點開始，他在晚餐前和內川約在大廳見面。她遞上的大信封中，有溫泉附近的地形圖、記錄泉源位置的地圖、事故現場和周圍的照片，以及當天的氣象資料，還有到目前為止，記錄了各處硫化氫濃度的數據。青江不由得感到佩服，在短時間內竟然能夠搜集得這麼齊全。
「這是濃度計吧，」青江看著男人手上的儀器，「數值是多少？」
「我不是問這個，而是問你，為什麼會來這裏。」
狹小的道路穿越山的斜坡，從被雪覆蓋的樹木縫隙中可以看到右下方有幾棟建築物，問了內川，才知道那裡就是溫泉街。
但他更在意羽原圓華的朋友，那個朋友到底和硫化氫事故有什麼關係？
「之前有沒有測量過硫化氫的濃度？」
她拿出了名片，青江也遞上了自己的名片。
他直接去餐廳吃完晚餐后回到房間，雖然旅館的人已經為他鋪好了被子，但他折好被子，推到牆邊，把桌子移到房間中央，把內川剛才給他的資料攤在桌上。
「有，她拿出一張年輕男人的照片，問那個年輕男人最近有沒有來這裏。因為九*九*藏*書我沒見過，所以就照實回答了。」
「不是你說的那樣，而是因為我信任你。」
內川走了回來。
內川從背包里拿出平板電腦，熟練地操作起來，然後把屏幕出示在青江面前：「這是事故現場。」
羽原圓華搖了搖頭：「我不是學生。」
青江的目光追隨著那名年輕女子，她走進了隔壁那家旅館。
「這和你沒有關係，拜託你告訴我。」
內川下了車，走向警官，出示了名片和像是文件之類的東西，不知道在說什麼。圍著圍巾的警官不時看向計程車。
「任何情況都可以，地址、姓名或是職業。」
在短短兩個月內，連續有兩個影視界的人死亡，而且都是在溫泉地吸入了硫化氫氣體導致死亡，這真的是偶然嗎？
「你剛才不是不願收下嗎？」
青江看向車窗邊，道路兩旁出現了白色的雪牆，雪牆的後方有零星的民宅。
目送計程車載著內川遠去后，青江看著年輕女子走進的那家旅館。她住在這裏嗎？
她挑了一下眉毛：「你知道？」
「照片？」
當地的確是釋放硫化氫氣體的活躍地區，但正如之前對中岡所說的，難以想象會發生導致死亡事故的「不幸偶然」。
「好，我晚上之前應該可以張羅齊全，我會送到你住的旅館。」內川說完，拿出記事本，迅速做了筆記。
一個個子嬌小的女人等在苫手溫泉車站，年紀四十五六歲，短髮、戴著眼鏡，看起來像是很親切的大嬸。車站內沒有其他像是青江要找的人，所以她應該就是姓內川的記者。
「請問是青江教授嗎？」
「不好意思，打擾您休息了，這裡是櫃檯。」電話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應該就是下午辦理入住手續時負責接待他的男性員工。
羽原圓華聽了他的問題，板起了臉。
「你為什麼要調查這些事？你看起來不像是火山學或是環境化學的學者。」
青江注視著她小巧的臉龐。
青江並肩走在她身旁：「你在這裏幹什麼？」
她沒有回答，走向溫泉街。
青江拿出智能手機，在網路上查了一下，搜索到幾條信息，但都很舊了。
「報社？哪一家？」
「我平時很少看連續劇，跟他們根本就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
「等一下，你等一下。」青江用手按住了門。
奧西哲子念到這裏時，桌上的電話響了。她嘆了一口氣，接起了電話。
「你果然知道。」
羽原圓華沒有回答，站起身來準備離開，青江慌忙追了上去，抓住了她的手臂：「你等一下。」
他低頭看著奧西哲子手上的資料夾。
「因為我很在意，在發生硫化氫中毒事故的赤熊溫泉遇到的人，又來到發生了同樣事故的這裏，我不認為是偶然，當然會產生疑問，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不，滿足好奇心是很大的好處。」
回到房間后，青江接到了內川的電話。她已經搜集好所有的資料，馬上就會送來旅館。青江和她約好之後，掛了電話。
她走了進來，脫下靴子。一走進房間，立刻快步走到桌子旁坐下，她發現了桌上的資料。
但內川並沒有退縮，她說可以用電子郵件寄送現場的照片，如果需要什麼資料，她會想盡一切辦法張羅到。雖然聲音聽起來像是大嬸，但強勢的作風不愧是記者。
「我知道，青江教授，我們去前面。」
「呃，你……也去了赤熊溫泉，擅自闖進禁止進入的區域，結果還挨了罵。」
「教授，你不是在調查那起事故嗎？所以可以去現場吧？」
「嗯，很好啊，」青江抓了抓眉毛，「很不錯的陷阱題，如果學生腦袋不清楚，可能會寫二氧化碳。」
沒想到在短短兩個月內，接連發生了兩起罕見的事故——這是他接到內川的電話時最先想到的事。他猜測今後日本各地硫化氫型的溫泉地都需要研擬相關的對策。
「我不可以來溫泉區嗎？」
「所以，他坐上了計程車，但並沒有去溫泉街，而是特地從散步道走去溫泉街嗎？司機先生，有很多這樣的遊客嗎？」
「我無業。」
「自我介紹時，一定也要同時介紹父親的情況嗎？」
「為什麼來這個溫泉區？你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事故嗎？」
「對，我也向觀光振興課的人了解了情況，他們也完全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既然這樣，就不要問了啊。」羽原圓華轉過身，說了聲，「走吧。」然後邁開了步伐。
「為什麼？」
「想請教你一個奇怪的問題，只有一個人的腳印嗎？」
他把揉成一團的浴衣塞進壁櫥時，敲門聲響起了。青江打開門，那名年輕女子站在門口，臉上幾乎沒有表情。她沒有戴帽子，可能放在防寒外套的口袋裡。
「剛才不是下過雪嗎？散步道上有積雪，我們走進去的話，會留下腳印。」
「怎麼了？」內川再度問道，「是你認識的人嗎？」
「有各式各樣的人，而且他並沒有預約旅館。」
跟著上車的內川對司機說：「那就請你去我剛才說的路線。」她似乎已經猜到青江想要先去察看現場。
「好吧，我給你看資料。雖然我很想知道詳情，但今天先忍耐一下，所以請你再進來吧。」
沒有風，散步道上靜悄悄的，只聽到兩個人踩在雪地上的聲音，放眼望去，只看到被白雪覆蓋的樹木，周圍一片雪白，手電筒的光照得比想象中更遠。暗夜中的雪景充滿幻想的味道。
她突然叫青江教授，青江有點不知所措：「現場……」
那天對中岡說，因為在戶外，所以需要大量硫化氫氣體才能致死，但仔細思考後，發現並沒有這種必要。如果按照中岡所說的方法，讓被害人睡著，只要在他頭上套一個塑料袋，然後在塑料袋中產生硫化氫即可。由於濃度是關鍵，所以即使塑料袋內只有少量也能夠使人中毒身亡。在確認被害人死亡后，再用塑料袋將產生硫化氫的液體和容器封起來九*九*藏*書，丟棄在其他地方。雖然需要全程都戴上防毒面具，但使用這種方法並不需要穿化學防護衣。
青江覺得如果是自己，恐怕會錯過。
「是個年輕男人吧？」
「被害人的確是從這裏走進這條小徑的嗎？」
「還真霸道。」
「哦？是這樣嗎？所以他的屍體在哪裡？」
青江說完，把手機放回口袋時，突然想到了什麼。不同世界的人、影視界的人——他記得最近也曾經對另一個人有過相同的印象。
「挑選？什麼意思？」
「沒怎麼樣……並沒有什麼改變。」
「在三月到十一月期間可以通到山的另一側，但目前因為下雪的緣故，所以封閉了。」
「這麼年輕嗎？一個人來泡溫泉，我還以為他年紀更大呢。」
「所以我才希望藉助教授的專業知識。」內川抬眼望著青江，好像在說，專家怎麼可以像普通人一樣感到納悶。
果然沒猜錯。剛才在計程車上時，看到她從一家旅館走出來，立刻又走進了旁邊那家旅館。她似乎正在逐一清查這裏的每一家旅館。
內川以為青江問這個問題的意思是，如果有其他人走進散步道，可能會造成更多人傷亡，但青江是為了確認其他可能性而問了腳印的問題。他想知道被害人是否有同行者，是否那個同行者用某種方法導致被害人硫化氫中毒。因為之前聽了中岡的推理，才會產生這種奇怪的想法，但聽到並沒有其他腳印，終於鬆了一口氣，因為不需要再繼續思考這個奇怪的可能性了。
「演員？」羽原圓華的雙眼似乎亮了起來，「叫什麼名字？」
「嗯，就是這樣，所以希望能夠得到你的協助。」羽原圓華露出嚴肅的眼神，她這句話中難得充滿了感情，青江覺得聽起來不像是信口開河。
「是，那位年輕女子來這裏，說想要見您，我可以告訴她您的房間號碼嗎？」男性員工小聲地問。
他很快就想了起來。那是從刑警中岡口中聽說的，在赤熊溫泉死亡的水城義郎是影視製作人。
「沒錯，沒錯，眼尾有點上揚，看起來很好強。」
「我聽赤熊溫泉的老闆娘說的，還有這裏的櫃檯人員。聽老闆娘說，對方是你朋友。」
「謝謝你，我會參考這些資料后好好研究一下。」
「你為什麼想知道？」
「就是事故現場，你不是去過了嗎？」
「那被害人為什麼會去那裡？」青江問內川。
「是噢。」她的表情明顯感到落寞。
「你好。」對方露出了警戒的眼神，也打了招呼。
「散步。」
「入口是指……」
天空晴朗，東京難得空氣如此清澈，但並不是整個日本都是晴天。這種時候，北國通常都下雪。日本海上空的水蒸氣受來自大陸的冷空氣冷卻，變成了雪。諷刺的是，夏天持續得越久，那一年的雪量越豐沛，因為海水的溫度並沒有下降。
她摸著剛才被握住的部分：「我沒有義務回答吧？」
「哦，我聽說了他的名字和職業，好像是一個不紅的演員。」
「當然，請進。」
「不，前面還有岔路，沿著沒有封閉的那條路一直走，也可以到溫泉街。看目的地在哪裡，有時候可能這條路反而比較近。」
計程車進入了溫泉街，道路兩旁是旅館。由於不是假日，所以人並不多，只有零星幾個像是觀光客的老年人。
「那是不是現場的照片？我看到有長椅，紅色的長椅。」
「我來這裡是因為受委託來調查事故。」
「請在這裏停車。」內川說。司機把計程車停在了路肩。
「在前面。」內川說完，又向男人確認，「可以去看一下嗎？」
「什麼情況？」
無論如何，要先賣人情給她。
她吐出一口白色的氣：「好吧，那我不問了。」她舉起一隻手，邁開了步伐。
「教授。」背後傳來聲音，他嚇了一跳，轉過頭髮現奧西哲子板著臉站在那裡，戴著眼鏡的鏡片好像閃出了一道光。
青江仰頭看著天空，發現了閃爍的亮點：「有星星啊。」
「為什麼？你的目的不是要找失蹤的朋友嗎？和硫化氫事故有什麼關係？」
青江和羽原圓華在「鈴屋旅館」前道別，青江說要送她去住宿的旅館，但她語氣堅定地拒絕了。青江不希望被她認為有非分之想，所以並沒有堅持。
「大約一公里。」
男人點了點頭：「對，我聽說了。」
散步道靠溫泉街那一側的入口也掛著大大地寫著「禁止進入」的牌子，還拉起了封鎖線。
「當然是希望你帶我一起進去。你是大學教授，帶助理或學生去也很正常。」
「我才沒有突然叫你，從剛才已經叫了好幾次。」
她重複了這個名字后又問：「還有呢？」
「什麼意思？」
「目前還沒有聯絡到他的家屬。」
「我去查了所有旅館，都沒有他的登記信息，可能是獨自旅行途中，臨時造訪這裏。」
「怎麼了？」羽原圓華問。
「呃，好像是叫那須野五郎。」
「那我也要問你，你為什麼在這裏？你不是也去了赤熊溫泉，又來這裏嗎？我們不是都一樣嗎？」
「有什麼事嗎？」
「哦，這位是泰鵬大學的青江教授，我請他來驗證一下這次的事故，所以帶他一起來。」內川向他說明。
「從事故現場的照片來看，現場被樹木和雪包圍，如果附近產生硫化氫氣體，很可能會無法散開，以前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故嗎？」
她從皮夾里拿出信用卡，遞到青江面前。信用卡上的確寫著「MADOKA UHARA」，看起來不像是假的。
最好做一個模型，青江想道。只要做一個忠實還原現場附近地形的模型，然後把模型放進水箱，用比重比水重的染料代替硫化氫，就可以確認到底以怎樣的方式擴散。一旦了解了氣體在事故現場停留的條件，或許可以推測出火山氣體擴散的地點。
她皺起眉頭：「這次又有什麼事？」
「我沒騙你，這張卡是我爸的附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