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亂來，如果你被調走，我也會很傷腦筋。既然上面願意不追究，就已經算很幸運了。」成田最後吐了一口煙，在煙灰缸里按熄了煙，「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他走出吸煙室，粗暴地關上了門。

「他的父親是……」中岡翻著記事本，他之前已經調查過甘粕才生的父親，「是雕刻家甘粕太生先生吧？」

「對，看了博客后才知道。我家也有年齡差不多的孩子，所以非常能夠感同身受。」

「分局長中午找我，刑事課長也在，說我最近似乎派了你去調查某一起案子，但要趕快收手。」

「這是怎麼回事？」

「是嗎？不，我不知道。」

中岡嘟著嘴問：「叫我收手？這是怎麼回事？」

「甘粕很在意他的父親，」宇野說，「他曾經說，因為自己身上也流著和父親相同的血液，所以不能丟臉。雖然自己不會雕刻，但一定可以做些什麼，而且還說，應該就是電影。」

「那你馬上回來，我有事找你。」成田冷冷地說道，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向他說明真相。

「結束了。」

「你知道他的父親並沒有和他們同住嗎？」

「不好意思，在你百忙之中打擾。」中岡拿出名片。

到底是什麼事——中岡喝完咖啡，拿起賬單，站了起來。

由佳子雖然不夠理想，但可能因為她的娘家做生意，富裕的家境讓甘粕決定和她結婚。甘粕當時還沒有建立身為電影導演的地位，由佳子娘家財力的強大後盾彌補了不足的部分。

中岡拿出手機。他當然仍然保留著青江的電話。

宇野露出茫然的表情，把咖啡喝完后說：「那我就先告辭了。」然後站了起來。走去樓梯的中途，他又轉過頭，似乎欲言又止，最後鞠了一躬，走下了樓梯。

「是嗎……」宇野露出困惑的表情，似乎真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

「謝謝你的協助，給了我很大的參考。」

「分局長說，這起案子不要再追查了，也不要對外透露，之前看到的、聽到的都要趕快忘記。只要按照指示去做，就不追究擅自偵查，以及沒有報告偵查內容的責任。我們好像誤闖了危險叢林。」

從結論來說，沒有人對甘粕有任何負評，每個人都極為肯定甘粕的能力。綜合他們的意見后可以發現，「他總是嚴格要求read.99csw.com自己，是絕對不會鬆懈的完美主義」，和宇野的意見相同。

「對方是一起玩的男生，比她大兩歲。她發現自己懷孕後來找我商量，我也無法回答她到底該怎麼辦，最後被她媽媽發現，帶她去了醫院。因為是早期，所以在學校也沒什麼人知道……」

「你也很喜歡看電影嗎？」

中岡聳了聳肩：「那不是很完美嗎？」

說到矛盾，甘粕才生拿給出版社的傳記內容也很奇怪。因為傳記中提到，萌繪出生的秘密成為她自殺的動機。她是由佳子和外遇對象所生的孩子，和甘粕才生之間並沒有血緣關係。但從萌繪的同學的證詞中可以發現，萌繪對於自己的鼻子和手的形狀很像父親而感到不開心，顯然認為自己是甘粕才生的親生女兒。

「在新橋的咖啡店，為那件事向相關人士了解情況。」

「你是宇野先生吧？」

「當然啊。」宇野點了點頭。

「我知道，你們只是讀同一所初中和高中，在大學的時候偶爾有來往而已。」中岡拿出了記事本和圓珠筆。

這幾天，中岡都在四處查訪，了解甘粕才生和他的家人。因為甘粕萌繪的同學所說的事太出乎他的意料，他無法相信。

等一下——中岡停下了腳步。

了解越多，越發現和博客文章之間的矛盾，甘粕才生為什麼要寫那些文章？

之前看到的、聽到的都要趕快忘記——

「是嗎？」宇野把咖啡拿到自己面前。

宇野和甘粕不光就讀同一所初中和高中，高中時，還一起參加了電影研究社。

「你說聽不懂他說什麼，是指電影方面的事嗎？」

「是啊，但在大學期間，最多只和他見了三四次而已，因為每次見面，都覺得話不投機。應該說，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或許是因為他學有專精，感覺越來越奇怪了，所以我很驚訝。」

他覺得彷彿可以看到什麼。霧靄中浮現出隱約的輪廓，只是有什麼東西阻礙霧靄散去。中岡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

「那倒不會，基本上，他對別人沒有興趣。我們知道他功課很好，但他應該完全不知道我們的情況。」宇野說到這裏，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不過——」

中岡伸出右手，微微鞠躬說：「不好意思，因為我們有規定，所以無ｈｔtps://rｅａd.９９cｓw.cｏｍ可奉告。」

「既然這樣，就更想查清楚啊，想親眼看看叢林里到底有什麼妖魔鬼怪。」

「他功課好，運動能力也很強，長相也不差。只要甘粕追求女生，幾乎都無往不利，問題在於都交往不久。每次交往一段時間后，就立刻分手了。我問他為什麼分手，他說對女生很失望。這種事連續發生了很多次，我曾經和其中一個女生聊過，那個女生對甘粕很不滿。明明是甘粕追求她，但他態度卻很傲慢，要求她改變服裝和髮型，要求女生配合他的興趣愛好。那應該就是要符合甘粕理想中的女生吧。」

如果說出真相，如果他知道事實和博客大相徑庭，甘粕的妻子和兒女的事完全都是杜撰，不知道宇野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我的確有這種感覺。」

「會參加那種社團，當然很喜歡，只是比不上甘粕。」

理想的家庭……嗎？

但是，在問了幾個人之後，他終於得出結論。萌繪的同學所說的話屬實，博客的內容不符合事實。

「是啊，他熱愛電影，愛到無法自拔。我從來沒有聽過他談論電影以外的事，但他並不是只知道電影的事，而是在各方面都有豐富的知識。無論談論小說還是音樂，最後都會和電影結合。他的記憶力也很驚人，在學校時的功課也很好，成績經常名列前茅，而且在運動方面也是全能。」

「什麼感覺……」

成田把煙放進嘴裏，用打火機點了火，皺起眉頭吐著煙說：「就是這個意思，就是你聽到的意思。你要從溫泉區的事件收手，不要再追查了。」

坐下來之後，找來了服務生，問了宇野想喝什麼后，點了兩杯咖啡。

男人停下腳步，巡視著店內。中岡站了起來，向他微微欠身。

看到走上樓梯的人，中岡猜想應該就是這個人。因為那個人的年紀和甘粕才生相仿，只是渾身散發的感覺和身為創作者的甘粕完全不同。他穿著西裝，頭髮整齊分開，戴著眼鏡，抱著大衣和公文包。

甘粕才生到底是怎樣的人？中岡決定去找幾個認識年輕時候的甘粕才生的人了解情況，因為這樣才能夠了解他這個人。中岡找到了甘粕才生大學的同學，以及他在當助理導演時一起工作的人打聽。

成田突出下唇，點了點九_九_藏_書頭。

還有另一個共同的意見。甘粕才生雖然不會要求他人完美，但對女朋友例外。他曾經交過好幾個女朋友，但每次都很快分手，有的人說他「太挑剔」，有人說他「要求很高」。他心目中有標準的女朋友形象，一旦發現對方不符合，馬上就失去了興趣。

中岡點了點頭，合起記事本。

那個人怎麼辦？泰鵬大學的青江怎麼辦？他也和中岡一樣，深入了解了這兩起事件，他也被封口了嗎？但是，他不是警察，無法像對待中岡一樣命令他，那要怎麼封他的口？

「甘粕先生小時候他就搬離了家。」

甘粕才生的妻子由佳子有一個姐姐嫁到千葉縣的柏市，由佳子經常向她發泄對丈夫的不滿。

中岡合起記事本。續杯的咖啡不知道什麼時候送了上來，他喝了一口，已經有點冷了。

「任何事都沒有關係，只是印象也沒問題。」

咖啡送了上來，中岡喝著黑咖啡。

「你說你們大學畢業后，就再沒見過面，所以你當然也不認識他的太太和兒女吧？」

聽到中岡的問題，宇野把牛奶倒進咖啡時，露出了苦笑。

由佳子的姐姐也承認，甘粕的女兒萌繪在初中時代曾經學壞。

中岡停下了記錄的手。

「對了，」中岡問，「你有沒有看那個博客？」

「我在電話中也說了，」宇野緩緩開了口，「現在幾乎……不，我和甘粕完全沒有來往。」

「好吧，該怎麼說，我覺得不愧是甘粕。看那個博客的文章，覺得他真的做到了妻賢子孝，但我猜想他女兒很感性，所以才會發生那種事……也許繼承了甘粕的完美主義，所以為某些問題煩惱。我看了之後，有這樣的感覺。」

甘粕才生在高中畢業后，進入了私立大學藝術學院的電影系，宇野說的「學有專精」應該就是指這件事。

「初中時，因為並不是一直同一班，所以不是特別要好，但在高中時，經常和社團的朋友一起，每個星期要看好幾部電影，放學后，也會在咖啡店聊好幾個小時。」宇野可能想起當時的事，表情稍微柔和了一些。

中岡重新拿好圓珠筆：「他當時有女朋友嗎？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名字？」

「這樣就可以了嗎？」

「見面再聊。」成田說完后，掛了電話。

「對，謝謝你。」

「read.99csw.com不，還不算是女朋友，而且不止一個人。我不記得她們的名字。」

正當他把記事本放進口袋時，手機響了，是成田打來的，問他目前人在哪裡。

「有一個例外，他也會要求除了他以外的人達到完美境界。」

中岡決定去調查萌繪初中時代的情況，找到了當時和她要好的同學，其中一個女生說出了令人驚訝的事實。

「對。」

成田拿著煙的手搖了搖。

那個女生說，不知道萌繪的父親甘粕才生是否知道這件事。

「甘粕先生很奇怪嗎？」

「他為什麼會有這種完美主義？你有沒有聽他提起過？」

回到刑事課，成田又把他帶去了吸煙室。吸煙室內沒有其他人，成田從煙盒裡拿出一支煙，但並沒有馬上點火，他說出的話完全出乎中岡的意料。

萌繪初中時曾經懷孕、墮胎。

「是嗎？所以已經結束了？」

這是唯一的方法。

「不，不是這個原因。」成田手指夾著煙，搖了搖頭，「應該是上面的指示，聽分局長的語氣，可能和警視廳總部或是警察廳有關。」

「怎麼了？」

「我調查之後，才知道這個名字。上網查了之後，看到好幾件他的作品，看了之後很驚訝，難以想象是用木頭雕刻的。」

中岡咂著嘴。

「是什麼事？」

「只針對自己嗎？不會要求別人完美嗎？」

中岡想問理由，但把話吞了下去。根據以往經驗，他知道上司會在什麼情況下說這種話。

「上面有指示嗎？」

「為什麼會曝光？難道是因為苫手溫泉的事件，要求對方的縣警協助調查租車公司出了問題嗎？」

中岡問的是甘粕才生的博客，和宇野聯絡時曾經對他說，如果方便的話，請他看那個博客，並把網址告訴了他。

完美主義。博客和傳記都與事實不符——

「我沒有聽他詳細談過，但應該在很大程度上是受他父親的影響。」

「誰？」

「這個……呃，」宇野微微張大眼睛，「我很驚訝，雖然知道他成為電影導演，但不知道發生了那種事。老實說，該怎麼說呢……我很同情他。」

「也就是說，」中岡看著他問，「對甘粕先生來說，是理想的家庭嗎？」

甘粕太生的風格是用木雕來表現大自然存在的所有事物，他作品的精緻程度令人嘆為觀止。動物好像隨時會動起來，九-九-藏-書植物的花瓣好像在隨風搖曳，不光充滿真實感，更好像在傳達某種思想，對藝術一竅不通的中岡都忍不住覺得，原來這就是天才的作品。

男人有點緊張地走了過來，可以感受到他的警戒。

宇野把喝到一半的咖啡放回桌上，一臉認真的表情點了點頭：「我看了。」

「看了之後有什麼感想？」

中岡找來服務生，又加點了一杯咖啡，再度打開記事本，回想著宇野的話。

「我妹妹也曾經為這件事非常煩惱，幸好萌繪上了高中后熱衷舞蹈，我妹妹也很高興，說萌繪終於變得乖巧了。沒想到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發生那種事，我至今仍然搞不懂。」由佳子的姐姐哭著說道。

「警察廳？」

三十歲時，甘粕才生和默默無聞的女演員由佳子結了婚。由佳子是他經過尋尋覓覓，終於找到的理想女人嗎？甘粕當時的朋友都對此表示否定。

自己到底查到了什麼？這起事件背後隱藏了什麼不能讓轄區分局的刑警了解的隱情？

「你對甘粕先生的家人有什麼感覺？」

「好像是這個名字，聽說是天才雕刻家。」

「你們在初中和高中時，關係還不錯吧？」

「完全沒錯。我經常對他說，他是天之驕子，但他聽了也不會露出開心的表情，也不會感到得意，他總是說，這種程度還不行，必須以更完美為目標。我剛才說他很奇怪，但也許可以說是完美主義。總之，他的理想很高。」

「不會。」對方也遞上了名片。宇野孝雄的名字上方，印著營業部長的頭銜。

也就是說，中岡已經掌握了一部分極機密事項，只是他並不知道是什麼。

目前仍然無法掌握甘粕才生的下落。他打了好幾次電話，手機都沒開。雖然多次留言，但甘粕才生並沒有回電。他到底躲在哪裡？

「他交往的對象。」

「他很少回家，完全不幫忙照顧孩子，只要一回家就罵小孩，小孩子當然都討厭他。兒子和女兒都避著他，當我妹妹委婉地提醒他時，他惱羞成怒，把我妹妹痛罵一頓，說都是她把小孩子寵壞了。我覺得那個人根本不配當父親。」

「呃，」宇野露出探詢的眼神，「請問可不可以告訴我是在調查什麼事件？和甘粕有關吧？」

中岡也走出吸煙室，看到成田快步走在走廊上的背影。從背影就知道，上司情緒很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