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蘋果是宙斯的研究項目，大概是最神秘的一個。」局長說，「我們只知道這個代號，其他什麼都不清楚。」

高誠只得聳聳肩。

他發現，這塊晶體的信息居然一片虛無，呈現出難以理解的空洞。

高誠說完，發現凱倫的眼神有些奇怪。他不知道自己哪裡犯了錯，就問凱倫怎麼了。凱倫搖搖頭，什麼都沒說。事實上，凱倫覺得高誠聽到「金蘋果」的時候反應太過平淡，似乎早就知道一樣。但她決定繼續觀察。

在大廳中央放置著一樣東西。足有一人多高，呈規則的圓形。它有無數個切面，每一個切面都比最明亮的鏡子還要晶瑩。它簡直就是一顆巨大的鑽石，不，或許是蜂巢——因為每個切面都微微凹陷。總而言之，它是一個晶瑩剔透的多面體聚合物。在燈光下，它數不清的稜角向四面八方折射出耀眼的光斑。

隆隆的聲音中，金屬大門打開，露出向下的道路，汽車徑直開進去。下面是龐大的車庫，頭頂上是一盞又一盞射燈，令人目眩。高誠想起了一部叫《永無天日》的恐怖片，罪犯開著一輛6000磅重的卡車，在停車場里不停追逐主角。這種不安的感覺直到上了電梯才被消解，但不斷向下的電梯似乎沒有盡頭，這又讓高誠想到了另外一部叫作《黑暗樓層》的片子。

「信息有點少，」凱倫朝前走了幾步，微笑著說，「但難不倒一個阿根廷神探，不是嗎？」

當然，電梯終究沒出現怪物。漫長的過程只是說明了地下設施有多麼龐大。這座二層小樓遠不像看上去那麼不起眼，它只是冰山浮出水面的一角，深邃的部分全在地下。

拐過一個彎子，前方出現一大片空地。周圍的樹木整齊劃一地避開，訴說著人工砍伐的暴九*九*藏*書行。空地外圍是三米高的鐵絲網，一根根尖刺閃著寒光。一些武裝人員在巡邏，槍口從一個方向划向另一個方向。

我討厭這女人。高誠看著眼前的黃色人形。如果真的胡里奧在這裏，大概就抓瞎了——反正高誠這麼想。但他必須拿出點什麼，才有可能深入這個案件。

高誠很喜歡那時候的能力。雖然遠不如現在強大，但真正的屬於自己。那時候，他心思敏銳，記憶力超群，是個真正的精英人士。不像現在，不開啟能力的時候，三言兩語就會被當成一個一無是處的宅男——事實也是如此。

凱倫和高誠相互看了一眼，同時叫起來。

「稍等……」高誠擺擺手。難道他要告訴對方，因為結論的數據太多，他剛才已經給忘掉了嗎？

「找一個完全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這太逗了。」高誠皺眉，「說實話，我連雅典的路還認不清，我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

「怎麼樣？」局長問。

高誠眉毛擰了起來。這位局長知道的也許還沒自己多。他想起自己在東京做保險理賠專員的時候，要面對一大群給自己設置重重障礙把真相隱藏起來的傢伙。瞧，那種感覺又回來了。

高誠看著前面。按時間估計，應該已經離開雅典五十多公里。汽車又開了一會兒，拐上了一條小路。他們蜿蜒著進入了那片叢林，氣溫立刻降低，輕風變得陰森，帶著古怪的植物香氣。一隻松鼠蹲在枝頭上看著汽車發獃。遠處傳來鳥類扇動翅膀的聲音。

「我收回。」

他指著不遠處的地面。那裡用黃色的線勾勒出了一個人形。旁邊還有一對腳印，也做同樣的處理。

「你們沒有監控錄像嗎？」

有時候，高誠會想自己究竟何時出的這九_九_藏_書個毛病。小時候，他的能力不叫這個，大概屬於超級計算能力那種，被同伴稱為「計算機」。如果參加比賽，他能輕鬆戰勝世界上所有心算高手，並將世界紀錄推到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但這隻是能力的一部分，他還可以統合大量信息，瞬間得出最佳的結論和方案。

「三號研究所。」局長說。

「你……」凱倫幾乎說不出話。

只是幾分鐘，但在高誠的世界里，這段時間被拉扯到了難以想象的長度。他感到胸口發悶，似乎有熱辣辣的東西要從血管中噴薄而出。

「兩個人。死者身高一米七八，體重七十六公斤。死因是被人徒手刺破胸腔，造成心臟破損以及內出血。他是左撇子，死亡前曾用左手寫字，但只完成了三分之一個字母，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是希臘字母『?』。兇手身高一米九三，體重九十公斤。右手十分有力，經過專業的格鬥訓練。有一定解剖學知識，刺破心臟時恰到好處的繞開了肋骨。」

雙方這樣對視，很久很久。

「那天發生了高磁現象，所有監控失靈。」

電梯並未直達。通過甬道連接，他們連續換乘。就像目前這個，在高誠印象里，這已經是第三部了。這種設計有利於層層布防，不至於讓某些闖入者長驅直入。當然，指望高誠明白這個道理，那未免不切實際。他只是覺得——好煩……

——幾分鐘后，他們停下來。

「找到這個人，拿回金蘋果。」局長看著他，「這就是我的委託。」

「沒了？」凱倫問。

解除能力的瞬間，高誠看向那顆半透明的巨大晶體，毫無表情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驚愕。

高誠默不作聲。局長看了看凱倫，這次凱倫沒有再表達反對意見。局長從口袋裡掏出一張read.99csw.com相片。上面是一個面容冷峻的白人男子。三十多歲，高大，稜角分明。

「一起命案。這正是找你來的原因。」局長說：「也就是那時候，金蘋果丟了。我想這肯定是一回事兒。」

「會有人協助你。」局長理解地點點頭，說：「凱倫，這件事交給你。」

比如現在。

局長同樣露出震驚的表情。高誠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真長進了，就剛才那段話，放以前三五遍也背不過呀！

他得到的只有結果。反正論證過程什麼的，根本看不懂好吧……

「我們去哪兒？」他問。

「我的天——」他看著眼前的東西說。

電梯門緩緩拉開，一束強光照射進來。高誠眯起眼睛，隱隱看到一個大廳的輪廓，天花板閃爍著刺眼的燈光，彷彿一千個太陽在燃燒。有那麼一會兒，高誠只看到這些東西，隨即眼睛才慢慢適應。

高誠轉到「蜂巢」背面，發現了一個很大的裂口。他把頭探進去，裏面是空的，能看到無數起伏的棱形。他伸手摸了摸。

高誠緩緩踱步，從大廳這頭走到另一頭。他雙眼掃視，像一台高速攝像機，將所有圖景保存。數不清的數據紛至沓來，在腦海中一一呈現。

高誠相聲貫口般說完這長長一段，拚命地吸了口氣，將自己從快要憋死的窘境中拯救出來。

「不！」

「這裡有兩個人。」高誠伸出兩根手指。

高誠看著路邊的風景。汽車正在駛向一片荒蕪。公路兩旁叢生的雜草以一種狂野的姿態向上滋生，彷彿整個世界都在燃燒著綠色的火焰。更遠處是黑壓壓的叢林，以一種詭秘的姿態盤踞著，看上去隨時會從裏面跳出個怪物。

「喂！」凱倫想要阻止他。局長搖搖頭，表示無所謂。

世界的色彩變得渾黃，彷彿一read.99csw.com架老舊的放映機，正播放著幾十年前的拷貝。一切都在慢慢倒退，一切都在重新呈現。

能力關閉。

「這是什麼玩意兒？」高誠用手擋住眼睛。

「有點兒硌手。」高誠鑽出來，然後一愣：「這是什麼？」

「不……」凱倫心裏想，這簡直如親眼所見！他是怎麼做到的？難道這傢伙真的是個出色的偵探？不，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能具體說說嗎？金蘋果到底是什麼？」

「還很遠？」

「這裏原本是宙斯負責。他是情報局的副局長，宙斯是他的代號，一個很厲害的傢伙。」局長解釋道，「如果不是這裏出現意外，我根本插不進手。可現在看來，他故意丟給我一個爛攤子。」

也許是第一次和黑座的戰鬥……不，也許是第二次，高誠記不清了。反正當能力變化之後，高誠的記憶一直有些含糊。新的能力是如此強大，卻讓高誠感到不適。正如這個名字：「機械心靈。」這是獨立於他之外的東西，彷彿大腦被分裂出去一部分，做著一些自己也不明白的事情。

高誠看了看他，發現局長毫無開玩笑的意思。

每次深度調動能力，高誠都會有一種錯覺。他感到自己正在無盡地縮小，一直低到靈魂深處的塵埃中。他仰望著一個巨人緩緩升起，佔據了軀殼。那是一個無所不能的神靈，或者說是一台能夠計算世間萬物的巨型計算機。自己則是傻獃獃守在輸出端，等著計算結果的用戶。

高誠的目光閃爍了幾下，就像電壓不穩的燈泡。他瞬間開關了一下能力，讓淡忘的數據重新浮現。

對面的兩人已經聽呆了。

抱歉，我也不知道。高誠在心裏說。

凱倫和局長等待著。但過了片刻，高誠依舊在持續這個很「二」的姿勢。於是，凱倫有了一種九-九-藏-書可怕的推論。

「漂亮。」局長輕輕鼓掌，「分毫不差，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在這層層的保護中央，是一座灰白色二層樓房。一路上，高誠不止一次猜測過三號研究所的模樣，但絕沒想到會如此的平淡無奇。

樓房是個規整的長方體，就像一塊積木躺倒在地面上。一層很高，有寬闊的大門——閃著銀白金屬光澤的側拉門是唯一特殊的地方。第二層和普通的辦公樓沒有任何區別，從窗口能看到裏面的人在忙碌，幾個穿著職業裝的男子正盯著電腦屏幕，研究某種報表。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身高一米九三，體重九十公斤』的傢伙，名叫阿瑞斯。」局長把照片交給高誠，「他是情報局的探員，負責三號研究所的安全工作。前幾天，他殺死了同伴，帶著金蘋果逃走了。」

聽著局長的話，高誠已經走到了巨大的透明「蜂巢」旁邊，他伸手敲了敲，那東西發出清脆的聲音，有點像玻璃。

「不知道。」局長說。

他在心中默念：機械心靈，啟動。

「你說過我不是。」

和上次一樣？凱倫想起那次尖銳刻薄的交談，深深吸了口氣。

極限了。高誠淡淡地想。

他看到金色的微塵在空中沉浮，看到雪亮的燈光以無可察覺的頻率閃爍變換，看到黃色線條勾勒出的人形——它在逐漸充實，彷彿從地里生長出一個真正的人。

「有錯？」

一瞬間，所有的情緒從高誠眼神中屏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淡漠。凱倫敏銳地察覺到對方氣質的變化，微微挑起了眉。

他「看」到，死者倒在地上，雙手攤開，右手邊有一個未曾完成的字母。他「看」到，那雙足印如加速時光的樹苗，「生長」出一個高大男子。他的面孔朦朧，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死者。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