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斯說不出話。卡住他脖子的那隻手正在慢慢收緊，如同鐵鉗一般堅硬。哈迪斯掙扎著，卻彷彿蚍蜉撼大樹，根本無濟於事。他的視線模糊起來，因為缺氧，肺葉針扎一般劇痛，胸腔幾乎要爆炸了。

哈迪斯幾乎驚叫起來。他強迫自己閉上嘴，飛快地看了戶隱一眼。戶隱面無表情，但內心絕不平靜。

「還能加快嗎？」

「知道嗎？不管多少錢，也不值得送掉自己的命。」戶隱慢慢說著。

「你錯了，阿波羅的那顆子彈本來是留給高誠的。這是宙斯的安排，但他根本沒想到，那時候阿波羅早已經投靠了我。」戶隱說。

哈迪斯就站在房間中央，他看了看表：「調試完畢還需要半個小時。」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急。宙斯在這裏經營了兩年，沒人知道這個地方！副部長已經被殺了，絕對安全——」

「準備戰鬥吧。」他說。

陡然，他感到喉嚨上的壓力陡然消失。他癱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吸氣，就像一條離了水的魚。哈迪斯的視覺漸漸恢復，看到九-九-藏-書戶隱自上而下看著他，那雙眼睛並無暴戾，居然一派平靜。

「別天真了。」戶隱說，「你們去拖住他們，我需要半個小時。」

「什麼？」哈迪斯瞪大了眼睛，「你知道這些設備要多少錢嗎？」

「我是在幫助你，希望你早日『覺醒』。」

轟鳴驟停。

戶隱沒再說話。哈迪斯爬起來不知所措地站在旁邊。他想向戶隱示好，卻發現自己從沒真正了解過對方，不知哪句話會觸到霉頭。他尷尬地站著，渾身肌肉都感到僵硬。

「這已經是最快速度了。」哈迪斯說，「調整液就剩這麼多。如果按照以前的方式，可以產生四十名調製者。但現在……成功率要降低一半。」

宙斯的下場？那還不是因為你嗎？如果不是我們的背叛……但隨即，哈迪斯又改變了想法。即便他和阿波羅都全力以赴，能改變當時的結局嗎？一想到那些解碼者的強大力量，他變得沒那麼自信了。

「你那時候就想殺了我？為什麼？」

「等這些調製者蘇醒，我們儘快離開。三天，只給你三九_九_藏_書天時間。」戶隱說。

「我明白了……」哈迪斯艱難地發聲。

「足夠了。」戶隱點點頭，向外走去。出門的時候，他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準備戰鬥吧。」

「我不知道宙斯是怎樣和你相處的。」戶隱說，「也許他軟弱，或者他宅心仁厚。但記住，我和他並不相同。」

「耐心？」凱倫冷笑，「包括安排狙擊手給我腦袋上來一發子彈嗎？」

「發現車輛進入市區，一輛旅行車，可能是敵人。」

「你是個幸運的女孩兒。」戶隱看著她，「我臨時改變了注意，並且恰好來得及。如果我再慢上哪怕零點一秒，你我都會後悔。」

「這是最強的一批？」他問。

「但我們不在市區。」通信器另一頭的保安人員聲音帶著驚訝，「他們不可能找到我們，基地可是在——」

哈迪斯看著戶隱慢慢走近。他開始恐懼起來。他不知該怎麼做，不知是不是該轉身逃走。他升不起勇氣支撐自己的任何行動，只能僵硬地站在那兒。然後，戶隱伸手卡住哈迪斯的脖子，將他扯到自己面前read.99csw.com。

來吧！她想。

我還是小看了他們。戶隱想。也許早就該離開，什麼調製者，什麼核心設備，都應該統統丟掉。只要有金蘋果，哪怕白手起家又有什麼不可以的？但戶隱立刻把這些想法拋到腦後。因為他發現，這無疑是信心動搖的表現。

「但下次，未必有這麼幸運。」戶隱按了一下遙控器，機械臂慢慢升上去。

「我比自己想的要膽小，我今天才發現。」凱倫喘了口氣，慢慢說，「是的，我是很害怕，非常害怕。但改變不了什麼，我不會加入你們，再問一次也是這樣。」

戶隱結束了通話。他再次看了看手錶，距離調製結束還剩二十八分鐘，這時間真讓人煎熬。戶隱看著那些氣泡翻滾的培養槽，不太確定把希望寄托在這上面是否值得。

幸好，通信器里的報告拯救了他，儘管根本不是什麼好消息。

「看得出，你很害怕。」

一口氣說出這些話，凱倫感覺好受多了。她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恐怖並不恥辱，只有被它征服才是一件恥辱的事情。如果這番話激怒了戶隱，導致九-九-藏-書齒輪真的切入身體的話，自己肯定會在痛苦和恐懼中死去——但這依舊無法改變什麼。

「沒法那麼快！這些設備根本運不走！我們得慢慢想辦法——」

「你會明白的。」

「我不會……加入你們的。」凱倫的聲音又干又澀。

齒輪停止轉動，它抵在凱倫的胸腹間，銳利的鋼齒甚至割破了衣服。巨大的恐懼讓凱倫昏迷過去，以為自己已經死掉了。並不是膽小，事實上凱倫能在槍林彈雨中面不改色。但這種非常規的、無可躲避的死亡方式降臨之際，恐怕任何人都難以保持鎮定。

感受著皮膚上的冰涼和銳利，凱倫絲毫不懷疑他的話。

「二十個足夠了。金蘋果在我們手裡，以後要多少有多少。」

門開了。

戶隱等了幾分鐘，看到凱倫的睫毛微微顫動，緩緩睜開眼。

戶隱微微一笑，轉身離開了房間。關上房門，外面是一條四壁潔白的走廊，天花板上亮著熒光燈，走廊兩側有許多門，大都厚重堅固，呈現出淺淺的金屬色，門框安裝著帶液晶面板的掌紋識別裝置。戶隱走到第三個大門前，把手按在上面九*九*藏*書。

「還有多長時間？」戶隱問。

戶隱的眼睛里出現了一抹讚許：「不得不說，宙斯的眼光很不錯。他對你投入了那麼多的耐心，現在我終於理解了一些。」

「是的。」哈迪斯趕忙回答，「根據您的要求，按照最高峰值進行調製，因此壽命只有不到一年。」

裏面是一間寬闊的房間，有上百平方米，一具具棺材一樣的培養槽擺在地面上，由各種導線和管子連接著。戶隱走到最近的培養槽前，透過半透明的特種玻璃，能看到裏面充滿了淡綠色的液體，以及一串串雪白的氣泡。氣泡攪動的間歇，能隱約看到一具人類的軀體。

戶隱盯著他，一言不發。哈迪斯咽了口唾液，他已經在後悔了，自己不該那麼說，本來可以更婉轉一些。但這是他的真實反映，為了這個基地，還有這些設備，宙斯串通國防部副部長截留了大量軍方的資金，那可是一筆天文數字……

「不要跟我說絕對！」戶隱盯著他，「你們以前的成功只是建立在對手的無能上！但這次不一樣，你看到了宙斯的下場！」

「全部丟掉！我們只帶核心設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