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誠只來得及用雙臂抵擋，然後就像一顆炮彈被發射出去。他在地上打著滾，雙臂骨折一般劇痛。戶隱跨了一步，又用長刀格擋開宮本瞬的第三刀。艾瑪拔出手槍，但戶隱一甩手，長刀朝著艾瑪的腦袋飛去！

為什麼是我？金俊浩來不及想別的，他狼狽地翻滾，後背狠狠撞上牆壁。他感到腦袋發暈，渾身都在疼痛。

戶隱只是看著他。

砰的一聲。

高誠衝上來。他的瞳孔是銀色的。但靠近戶隱几米的範圍，一種無形的力量剝奪了超凡之力，機械心靈被壓制回去，高誠重新變成了黑色瞳孔的普通人。戶隱的腿兜了個圈子，狠狠踢在高誠胸前。

危險的感覺從他身上散發出來，讓宮本瞬感到刺痛。

戶隱首當其衝。他覺得自己挨了狠狠一錘，胸口疼得要命。他倒在了地上，身體失去了控制。

戶隱在一瞬間下定了決心。

一道明晃晃的刀光刺過來。戶隱揮刀格擋。兩柄鋼刀相互砥礪，發出嘎嘎的聲音。兩人的目光隔著刀鋒相逢。宮本瞬想要守護，而戶隱則要鑿開這層堅硬的殼。

但如今，卻被自己親手砍了下來。

岡賢悟志毫無反應。他甚至沒有去看戶隱，雙眼就像蒙了一層白紙，毫無神采。

「來吧！」戶隱大吼一聲，衝上去。

「當時你勝券在握，確實沒有必要冒險。」宮本瞬說，「但就是那時候，我知道自己終將超越你。戶隱，你從那時就失去了武士的心。」

「宮本瞬！」

戶隱大吼一聲，抬手抵擋。

寄生在他人體內，這應該是金俊浩能力的變種。但高誠不理解岡賢悟志的存在模式。物質量子化？真讓人難以想象……

一刀、兩刀、三刀……

這一切，機械心靈必然是想到了。它阻攔宮本瞬去救凱倫，不就是為了完成基督死而復生的儀式嗎？至於凱倫的死活，機械心靈根本不會在意。畢竟在它的思維邏輯中，凱倫根本不是同伴。

「退回去！」戶隱叫道。

戶隱……

宮本瞬深深吸了口氣。

刺痛的感覺傳來。戶隱下意識躲避，一道狹長的血口從胸前生長出來。鮮血湧出，浸透了衣襟。

「你會傷害他rｅad.9９csw•ｃｏｍ嗎？」高誠忍著痛爬起來，「岡賢悟志就是所謂的金蘋果，這是你最後的希望了。」

他開始害怕。他害怕失敗，害怕宮本瞬的成長。對面的那柄長刀就像一條衝破樊籠的銀龍，戶隱用盡全身的力氣，卻根本束縛不住。

如果能早明白一些，他或許會採取一些別的手段。更加溫和，更加隱蔽，更加……時間不能倒流，現在他只想把這個人抓在手中。

差不多和上次一樣的情形，但戶隱毫不猶豫。他根本不理會刺過來的刀鋒，只是狠狠地再次劈下！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這一次，是真的死了。上一次的自愈，已經榨乾了自己所有的力量。

岡賢悟志。

如果只是這樣……

兩柄鋼刀再次交織在一起。令人牙酸的金屬聲不絕於耳，兩個人盤旋著，就像兩頭雙眼發紅的牛。

很長一段時間，高誠都以為岡賢悟志已經死了。死於那場超能失控，死於能量爆發，死於連鎖的爆炸……但宮本杏卻不這樣認為，她堅持說岡賢悟志沒有死。解碼者們都相信杏的預感，或者說，都願意拿這個理由欺騙自己。他們開始漫長地尋找，尋找那個當初管所有人都叫哥哥姐姐的男孩。那是一個本應該由他們來保護的人啊……

機械心靈不是高誠，根本不是。這一刻，高誠終於清晰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小心！」宮本瞬下意識大叫一聲，也投擲出自己的刀。兩柄刀在艾瑪腦袋前相撞，向兩側分別飛開。

戶隱的右臂應聲而落。劇痛讓他幾乎暈過去。但他沒有放棄，用恐怖的吼聲宣洩痛楚。他一頭撞開宮本瞬，捂著肩頭狂奔。沒人來得及阻擋，或許大家都被困獸猶鬥的戶隱震懾了。眼睜睜看著他衝出大門，消失在通道盡頭。

劇烈的疼痛讓她驚醒過來，死裡逃生的后怕貫穿骨髓，冷汗不由自主地從每一個毛孔冒出。這是肉體本能的恐懼，已經超脫了思維之外。高誠死死拉著她，一直靠到半透明的牆壁上。

他扣動了扳機。

他後退了一步。宮本瞬的短刀順勢砍過去，但戶隱卻從一旁竄過去，雙足快速蹬地，彷彿貼著九_九_藏_書地板滑行一樣。宮本瞬的刀只砍中他的影子。戶隱飛撲向金俊浩，一刀砍下去！

戶隱明白了一切，所謂金蘋果不過是岡賢悟志的能量餘波。那麼岡賢悟志呢？他開始懊惱，自己當初沒明白這個人的價值？所有解碼者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岡賢悟志的一根手指。

在艾瑪的視野里，陡然出現了一枚苦無！

高誠想到了第三個夢境里，寫在牆上的那幅血字：

高誠並不敢賭，其他人也是。宮本瞬向後退了一步。

機會來了！

艾瑪頭一次感到，死亡是如此接近。從拿起槍械的那一天，她就無數次設想過死亡，猜測過自己面對死亡時的情形。但她驚訝地發現，死亡真正來臨時，自己的內心竟是一片平靜。

「我早該想到了……」他喃喃自語。

岡賢悟志性格有些懦弱，這不是缺點，懦弱的人大多很善良。大家都喜歡他，把他當作弟弟看待。岡賢悟志很享受這種關愛，就像自己真的是弟弟一樣。就是這樣一個人，卻為了掩護大家撤退，引發了一場驚天動地的爆炸。

我的……

陡然，艾瑪感覺有人重重拉了自己一把。她的身體歪倒，手中的槍斜支上來——當的一聲，苦無切斷了槍管，擦著她的右臂掠過，釘在了對面的牆上。

他摸索著，撿起地上的槍。槍口對準了早就嚇癱了的哈迪斯。

永別了——不，也許是地獄見。

尖銳的痛楚似乎傳達不到大腦。他只為自己剛才的表現感到不可思議。我竟拿不定主意？

他並不孤單，其他解碼者們也差不多。超級速度、重力控制、五感強化、電子掌控、傀儡操縱、心靈感應……這些屬於每個人的獨門絕技，卻被岡賢悟志玩耍一般地一一模擬出來，那種感覺真的很難形容。

此時此刻，艾瑪看到了一個機會。戶隱失去了戒備，他正在陷入某種情緒中，他忘記了其他人……

高誠想到了那些夢。那是宮本杏的能力，經過岡賢悟志的強化后，不斷向自己發出信號。岡賢悟志想要訴說自己的處境，他在金俊浩體內，在高誠體內，在凱倫體內。

在宮本瞬壓抑的目光下，戶九*九*藏*書隱微微鞠躬。

然後，他發出一聲恐懼的尖叫！

「守護遠比破壞更艱難，宮本。」戶隱帶著勝利者的笑。他用一柄隨身攜帶的匕首抵住了岡賢悟志的脖子。

高誠看著岡賢悟志，銀色的眼眸在微微閃爍，漸漸蛻變為黑色。高誠的本我回歸了，在巨大的情緒波動下，機械心靈暫時退避。

可惜的是，世間或許容不得完美，岡賢悟志的缺陷在於自身能量過於龐大，非常容易失控。宮本瞬曾經說過，如果岡賢悟志能完全掌控自身力量，那麼剩下的解碼者——宮本瞬，高誠，艾瑪，等等……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對手。

血光崩現！

「就是這樣。」戶隱笑起來，「再退遠一點！」

戶隱想要翻滾，但一個沉重的身體壓住了他。戶隱抬起頭，看到宙斯那張瘋狂的臉。

它彷彿非常慢，艾瑪能夠看到它的每一個細節。尖銳的鋒刺，輕薄的兩刃，水滴般的造型，以及拖在後面微微顫動的圓環……但艾瑪根本躲不開，身體跟不上眼睛。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苦無不斷接近，下一刻，它就會刺入眉心！

宮本瞬用力將戶隱推開。兩人各自退開一步，舉刀對峙。其餘人向外退開，圍成一個圈子。

我能擊敗他。戶隱想。

「住手！」解碼者們同時大叫起來。

戶隱突然感到羞愧。

高誠至今還記得那場爆炸。岡賢悟志爆發出的五色光彩直衝天空，彷彿巨大的能量噴泉。在這恐怖的力量下，黑座所布置的封鎖線就像遇到洪水的沙堤，瞬間土崩瓦解。宮本瞬帶著大家死命逃出去，高誠扭過頭，看著巨大的蘑菇雲緩緩升起……

「沒錯。」戶隱說，「我什麼都沒有了。所以你想跟我賭一下嗎？你想看看，一個窮途末路的人會做出什麼？對嗎？」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笑，也許為了放鬆。但他知道，自己並沒有放鬆。

宙斯漸漸無力。血淌下來，兩個人渾身都是。戶隱甩開宙斯，卻看到雪亮的刀光從天而降！

突然之間，岡賢悟志的眼睛翻動起來。這痛楚驚醒了他。那雙空洞的眼睛顯出驚恐，就像一個透過指縫窺視黑夜的孩子，並真的看到了自read.99csw.com己想象的那些——抓小孩兒的巫婆，噴火的惡龍，沒有頭的白色鬼魂……

宮本瞬獃滯地看著地上的那條手臂。蒼白，沒有血色，就像白蠟鑄成的。這隻手教過自己揮刀，撫摸自己頭頂。他還記得，這條手臂是多麼溫暖和有力。

戶隱笑了笑。

戶隱再次舉起刀。宮本瞬撲過來，短刀刺向他的後背。戶隱反手格開，同時狠狠踢向金俊浩的脖子。金俊浩還在眩暈，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脖子就要折斷了。

這是一個不斷被提及，卻從沒出現過的人物。

這叫聲宛若實質，高誠幾乎看到了空氣中一層層波紋，漣漪般擴散開。然後，周圍的一切都飛了出去。

但漸漸地，戶隱落入下風。

刷！

就算宮本瞬能刺穿他的胸膛，也要被這一刀劈成兩半！

「哈……哈哈……哈哈哈！」他笑了起來。像瘋子一樣。

解碼者們都在發愣。沒人注意到，頑強的宙斯仍然沒有死。他咧著嘴，似乎想笑，卻只能發出嘶嘶的、類似蛇一樣的聲音。

「還記得嗎？」宮本瞬說，「當年在基地，我說過要和你決鬥。但你沒有同意。」

該死！宮本瞬的心沉下去。他手中沒了武器，卻毫不畏懼地逼向戶隱。戶隱拉著岡賢悟志後退，後背靠在牆壁上。戶隱和宮本瞬的目光焦灼在一起，甚至能融化鋼鐵。

但還沒完，他的仇還沒報完。

嗖！

但他的智慧沒有被信心蒙蔽，現在並不是擊敗宮本瞬的時候。周圍都是敵人，沒有同伴。

更可怕的是，岡賢悟志所模擬的超能力，甚至遠比原版還要強大！

戶隱後退了一步。他盯著宮本瞬。那個年輕人緊握著鋼刀，雙眼是那樣的堅定。

宮本瞬架住。他雙臂一顫，這一刀的力量格外沉重。戶隱抬起長刀，宮本瞬藉機直刺對方的胸膛。

一片混亂中，戶隱衝破宮本瞬的阻截，一把抓住了岡賢悟志。

心，有些亂。

艾瑪把槍口對準了戶隱，撞針發出悅耳的聲音，槍火噴涌，子彈朝著戶隱的腦袋飛去——

高誠想到了很多很多，但這一切不過轉瞬之間。金俊浩還沒來得及放下顫抖的手，戶隱已經朝著岡賢悟志衝過去！

這是一種九*九*藏*書磨礪。經歷它，宮本瞬會變得更強大。但戶隱並不是迴光返照，他站在了前所未有的巔峰。蒙塵的明珠放了光，心的枷鎖脫落，讓戶隱浴火重生。

宮本瞬選擇了抵擋，這是最正確的作法。但戶隱的攻擊爆發出來，就像海嘯一般狂呼怒涌。宮本瞬沉默著，但比礁石還要頑強，忍受著一道又一道的浪潮拍擊。

「你也有今天！」宙斯大笑著。他用盡全力，雙手死死抱住戶隱，一口咬向他的咽喉！

「你攔不住我！」戶隱微微喘著氣。

隨著戶隱的遲疑，對面的長刀刺向右胸。戶隱猶豫了一下。究竟是該躲避，還是格擋，抑或採取更激烈的同歸於盡？他一時拿不定主意。

在解碼者中，他年齡最小，卻擁有著不可思議的能力。高誠現在還記得當年——大概十三歲的時候——看著幼小的岡賢悟志完美模擬出機械心靈時，自己那副見了鬼的表情。

子彈被苦無劈開，變成均勻的兩半，繞過了戶隱。而那枚苦無仍在朝著艾瑪飛射，毫不遲疑。

戶隱獃獃地站在那裡。

我最驕傲的技藝，生死之間，竟拿不定主意？

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戶隱的匕首開始加勁兒，鋒刃在岡賢悟志的皮膚上壓出一道血痕。

牲口咩咩叫，聖嬰驚醒了，但小主基督，不哭也不鬧。

「來吧！」戶隱說著，一刀劈下！

宮本瞬看著他。一瞬間，似乎時光倒流，他看到了昔年的戶隱。那個強大、自信、無可動搖的人。

宮本瞬有些疑惑。但他從對方的笑聲里聽到了暢快。彷彿什麼東西被打破了，矇著的蓋子被掀開了。有什麼東西重新放射出光芒。

這可不行！

戶隱奮力掙扎。宙斯沒能得逞，只咬住了肩膀。一陣劇痛襲來，戶隱渾身的肌肉都在顫動。他緊握匕首，刺向宙斯的胸膛。

戶隱緩緩收回投擲苦無的右手。他沒有朝艾瑪看上一眼，只把目光落在宮本瞬的身上。

「宮本君，多謝。」

是復活。他終於明白了這個暗示。《新約》里記載，基督在被釘上十字架的第三天，復活於人間。岡賢悟志死了，又復活了，這就是他想說的話。這也是宮本杏能力的局限——無法言說，只有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