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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亭離奇命案 二

湖畔亭離奇命案

那天,我把套窗關上,把屋子裡弄得黑乎乎的,以便與自己陰鬱的心情相符合,於是外面的風景透過縫隙和空洞照在了紙拉門上。大大小小的,朦朧的清晰的,各種各樣的景色都倒映在上面。我躺在床上望著這風景的時候,突然想起了關於照相機發明者的故事。能否讓照片也像那小孔中的畫面一樣,塗上各種色彩呢?我就像個了不起的科學家似的,自以為是地這樣幻想起每個孩子都曾做過的色彩繽紛的夢來。
正好我房間里有小鏡子,我就用它使鏡頭的投影產生折射,將各種畫或是照片投射到一面牆上。這一嘗試獲得了成功。後來,在初中高年級的物理課上,我學到了同樣的原理。再後來,我見到了流行的實物幻燈,才明白自己的發現並非什麼稀奇之事,可當時,自以為是個了不起的發明,每天都沉迷在鏡頭與鏡子的世界里。
記得是初中一年級的時候,一天,我起晚了,這種事對我這個喜歡睡懶覺的孩子來說不算什麼新鮮事。不管母親怎麼喊我起床,我只是嘴裏答應著,卻不願意鑽出溫暖的被窩,結果上學就會遲到,於是也https://read.99csw.com越來越討厭上學了。我甚至欺騙媽媽,假裝生病,整天賴在床上。既然已經裝病了,本來不喜歡喝的稀粥也得硬著頭皮喝下去,想出去玩也不能下床了。所以我又像以往那樣,後悔不去上學了。
一有空,我便買來硬紙板和黑布做成各種形狀的盒子。鏡頭和鏡子也漸漸增多了。有時,我在彎曲成長長的U字形的暗箱中放入很多鏡頭和鏡子,於是從不透明的物體這面,就可以沒有任何障礙般地看見該物體的另外一面,我將這種裝置稱為「透視術」,家人看了都覺得不可思議。有時,我還在院子的一面牆上裝上凹面鏡,通過它的焦點燃起火焰;有時,在家中裝上各種形狀的暗箱,人在起居室里,卻可以看見大門的來客。諸如此類的其他戲法,讓我樂此不疲。顯微鏡、望遠鏡,我也做得獨具個性,並取得了初步的成功。我還用鏡子製作了一間小屋,將青蛙、老鼠放入其中,它們看到鏡子里的自己時嚇得直哆嗦的模樣,把我樂壞了。
我就是個奇怪的、讓人討厭的孩子。我甚至會對著這read.99csw.com些沒有生命的玩具說話。有時候是玩偶,有時候是紙糊的狗,或是幻燈中的各種人物等,經常變換著對象。我對著它們,就像對著自己的戀人似的,嘰嘰咕咕地自說自話,或代替對方說話。有一次,被母親聽到了,狠狠地訓斥了我一頓。不知道為什麼,母親當時的臉色十分蒼白,一邊教訓我,一邊瞪著一雙畏縮的眼睛,我雖然還小,但也覺得很奇怪。
還是接著說下去吧。我又從被子里伸出頭來,看到我的臉下方有一處發亮的地方。原來是從套窗的空洞照進來的陽光又穿過拉門的破口,映在榻榻米上的圓形投影。肯定是因為整個房間太暗的緣故,那個圓形投影白晃晃的特別刺眼,我覺得很不可思議。於是,隨手拿起扔在桌上的那個鏡頭,把它放在那個圓形投影上,結果看到一個妖怪一樣的影子出現在天花板上,嚇了我一跳,不由得把鏡頭扔在地上,那個影像就是那般可怕。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儘管光線較暗,但是它下面的榻榻米的一根燈芯草,被放大到足有兩寸粗,就連微小的灰塵也看得一清二楚。我驚駭于鏡頭的https://read.99csw.com神奇力量,同時也體驗到了它那難以抗拒的魅力。我對於鏡頭的興趣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這個姑且不說了,說到我的興趣,從普通玩具到幻燈,再從幻燈到鏡頭,這樣逐漸變化著。好像是宇野浩二先生曾經在什麼地方寫過這種經歷,我簡直跟他一模一樣,喜歡躲在昏暗的壁櫥里放幻燈玩。在壁櫥漆黑的牆壁上呈現出來的一幅幅圖片,宛如噩夢中看到的艷麗色彩,與陽光下看到的完全不同,彷彿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光線照出來的,有種難以形容的魅力。我有時甚至忘了吃飯,一頭扎進滿是油煙味的壁櫥里,從早到晚嘴裏胡亂嘟囔著,陶醉於幻燈之中。每次被母親發現,從壁櫥里把我拽出來后,我總有種從甜蜜的夢幻中被拉回到可惡的現實世界的感覺,說不出來的不痛九*九*藏*書快。
我的這種嗜好一直持續到初中畢業。但是升入高中以後,由於住校和學習緊張,漸漸地就不再玩鏡頭了。這種興趣以數倍于以前的程度再次復活,是在畢業以後了。那時候即使不工作,我也沒有任何經濟上的壓力,整天無所事事地消磨時光。
不知怎麼搞的,我從小就是一個非常內向而陰鬱的人。在學校里,我總是躲在角落裡,瞪著眼睛看著同學們高興地嬉戲。回到家裡,也不和附近的孩子一起玩,而是把自己關在四疊半的小屋裡,玩各式各樣的玩具。再大一點,就玩起了剛才提到的鏡頭之類的東西,這些東西宛如我的好朋友一樣,成了我唯一的夥伴。
即便是如此沉迷幻燈,當我從尋常小學畢業時,大概是覺得有些丟人吧,就不再鑽壁櫥了,偷藏起來的幻燈機也不知什麼時候弄壞了。雖然弄壞了,但是鏡頭留了下來。我的那台幻燈機又大,質量又好,是普通玩具店出售的幻燈機根本無法相比的。鏡頭直徑足有兩寸,很有厚重https://read.99csw.com感,沉甸甸的。鏡頭是兩個,我有時拿它當鎮紙用,後來就一直放在書桌上。
在進入正題之前,我必須先說明一下我的非同常人的怪癖,或者說是我自稱為「鏡頭狂」的一種嗜好。各位可能會急於知道那個離奇的案件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以及最終是怎麼解決的。但是這個故事,若不從我的異常嗜好講起,就會由於跳躍性,變成讓人難以置信的故事。而且我也很想藉此機會,給各位詳細講講我的怪癖。所以懇請各位讀者,權當是聽一個痴人說夢,允許我講述一下自己無聊的故事吧。
漸漸地拉門上的投影顏色一點一點地暗淡下去,直到最終消失的時候,從拉門的縫隙和空洞里射入了白得刺眼的夕陽。因為無緣無故沒有去上學而感到心中有愧的我,像鼴鼠一樣怕見陽光。我的心情煩躁得受不了,用被子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蒙住,閉上眼,以某種甜甜的而又厭惡的奇怪感覺,盯著聚集在眼前的無數黃色或紫色的光環。各位讀者,我說的這些似乎與殺人案件風馬牛不相及。不過請你們不要責怪我。我一向這樣說話。而且,我所說的這些童年的回憶也不是與殺人案沒有一點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