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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 左右

第一夜 左右

可她就是那麼有挑戰精神。挑戰了這麼多年還是不會放棄。
甜了這麼多年,苦了這麼多年。白髮堪比銀川。老肩不比當年。
仇慕名坐下翻開書不經意地說:「你的杯子上可以雕刻一隻斷裂的大眼,好看,與你的氣質相配。好了,我們講個孩子的故事,第二夜……」
日子就像是白開水。倒一勺糖進去味道濃郁了還是那麼透明。你想要的澄澈都會在平淡里等得到。一勺鹽撒進去,你不說又有誰知道味道是否苦澀。
他悶不吭聲蹲在路邊也不解釋。她走過去「咚」地朝他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腳走掉了。他蹲著沒穩住,一個不小心就啃在了地上,牙齒磕破了嘴唇,血細細地往外涌。並不覺得痛似的。第read.99csw•com二天照樣出現在她的樓下,憤恨的她看見男人嘴上腫腫的一塊,又可笑又心疼,還要故作姿態。
在他關上門的一瞬間。邱曖曖有些擔心,萬一他真的不來怎麼辦?
他總是執意走在她的左邊。說是男左女右天道倫常不可改變。

破涕為笑。又恨又惱。他還是愛我的。她這麼想著。
第二天晚上,仇慕名來敲門的時候,邱曖曖正在打造一隻人骨杯子,於是拿著銼子跑去開門。
邱曖曖還沉浸在帶些遺憾帶些感動的氛圍里,仇慕名卻已合上書:「今天的故事講完了,我該告辭了。如果你覺得不錯,我們可以繼續。」
繼而,一輛大車幾乎擦著她的身九九藏書體呼嘯而過。司機從車窗探出頭來無情咒罵。她怔怔地愣住了。
心肌梗死。這樣常見的老人病。說走就走,生命猶如風暴。刮一場就風捲殘雲。
穿堂風從窗口灌進來,到處亂竄,邱曖曖緊了緊衣領:「不送。明天,請準時。」仇慕名當真即刻就走。
忽然,她有些耳背的耳朵隱隱聽到陣陣模糊刺耳的喇叭聲。還沒來得及回頭,罈子卻出其不意猛地頂了一下她的腰,力道相當大,她整個人向右倒下去。罈子骨碌碌地滾了出去,撞擊路沿,咔嚓碎開了,一地灰白的粉末猶如冬之細雪。
想著想著突然胸口一陣心悸。轉眼間就喘不上氣了。她慌張地跪在地上扶起他的身體,嗚咽著撥打急救電話。
邱曖read.99csw.com曖看見他的鞋帶是深咖色,纏繞如瀕死的蚯蚓。心喜,他深得她心。
她強硬地沒有流淚。把子女都推回家,一個人捧著骨灰罈走在銀杏大道上,她想著,你那天沒有陪我走完。
她不明白這是什麼怪癖。有很多次,兩人在路上閑逛,她無意走到了他的左側,結果都被他狠狠拽過去換了位置。甚至弄得她臂膀上出現淡淡淤青他仍不以為意。
她強按住蓋子,可是罈子似乎沒有停下的跡象,依舊在不停地震動,並且有強烈從她懷裡蹦出來的慾望。她把罈子換了個手拿著放在左邊,怪了!罈子還是在震動!
她還是有意把罈子捧在身體右側。人老了就會變得幼稚又固執,在什麼情況下都要堅持自己的意九_九_藏_書念。她想到這裏淚水漫下來,漸漸流進彎彎的嘴角。
生命承受不起太多的突兀。
內斂隱忍的男人是這樣冒著傻氣兒,卻總是堅持的,在自己的女人面前不在乎丟不丟臉,或者有沒有面子,不會放棄。其實對什麼都是。只要是值得珍藏的。
你是不是也很嚮往那一刻。發如雪的一雙老人顫顫巍巍相互扶持,走在銀杏大道上,任扇葉落肩也不忍輕撫。淡漠的空氣里,沉默是最好的話語,因為它不會破壞整幅畫面的和諧。
男人不求饒不發聲,只是悶悶地走在左邊。如果女人故意走到了他的左面,他就會再悶不吭聲地繞到她的左邊去。循環反覆,默默堅持。她跺跺腳,男人停在原地,面目冷靜卻有那麼一點點驚慌。像是https://read.99csw.com怕女人再一腳踢過來。
她突然轉過身來:「憑什麼男左女右就是天道倫常?你不知道這裏原來是母系社會?」
她恨恨地咬著下唇,這個男人並不愛自己吧。
欲擒故縱,不是嗎?邱曖曖心中冷笑。
他還是守著她,一如既往,走在左邊的位置上少言多行。兩個人沒有那麼多的談話,因為回憶瑣碎,太多。如果非要拎出來一件拿來講作開頭,怕是會意見分歧。
他啞然失笑,心想著,我又不是跟你討論男權女權主義。
所有的人都在看著這個跪在路邊捧著碎瓷片雙手鮮血的老女人。她的淚一滴滴鈍重地落在那一堆白色粉末里。不見了。
突然,手裡的骨灰罈開始強烈地震動,正常情況下,換作別人都會甩手扔掉了,可這畢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