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依舊比較冷清。葉葦把還回來的一些書，一本一本按編號放回原處。

但是，這種喘息會從哪裡傳來，隔壁？不可能，左邊是樓梯，右邊是閱覽室，而這個房間是最大的，站在這裏，根本不會聽到隔壁的任何聲音。葉葦抬頭看著縱橫交錯的木樑，輕輕地走遍了整個房間，也沒發現什麼東西，書架所投下的陰影似乎有著更濃重的陰影，慢慢地抓住了她的心，但是，她是從老房子里長大的，這種害怕並不足以令她擇門而逃。

她撿起了這兩本書，打了個寒噤，一本是本特利•利特的《夢魘》，一本卻是《古埃及神話》，這兩本書，在她未到圖書館上班之前，她曾借閱過。她感覺到，圖書館裏面，除了她外，還有另一個人，或者，某種動物。她想大聲地喊，誰，到底誰在這裏？但是，她沒有這麼做。

這天，葉葦打開圖書館九九藏書的門時，空氣中書的醇香，與木質書架所傳來的陳年腐蝕的味道，還有張英所養的那盆瓜葉菊的淡香摻和在一起的味道撲面而來，現在，這盆花開著大朵大朵紫色的花，分外的妖嬈。葉葦心想，這花跟它的主人一樣的嬌媚動人。

她聽到某種聲音，很細微的聲音。像是某種喘息聲。老鼠？貓？蟑螂？她搖了搖頭，然後她的內心越來越清楚：那是人或是某種高大動物的喘息聲。

葉葦與另一個圖書管理員張英是輪班的，自從她熟悉了大概的程序之後，她便一個人開始管理圖書外借部，另外還有幾個音像外借部，與少兒讀物、雜誌免費開放部均不在她的管理範圍內。不過，她很喜歡這個圖書館。

這事過去一個月之後，她常常會回味著張英那天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我很喜歡你。這句話聽起來是那麼動人九_九_藏_書與親切，令她莫名其妙就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但母親很少對她有如此直白的表示。

她打開了燈，四十瓦的白熾燈泡透射著淡黃色的亮光，她感覺那種陌生的味道在慢慢地隨著那燈光浮了上來。

葉葦說，「我對一切神秘的事物都感興趣。」

而葉葦一直想不通張英為什麼會對她好，她們非親非故，她是在借書時認識她的，雖然，每次到圖書館，她總覺得這個女人的目光會在她身上游移，嘴角帶著笑意，但是，這個女人對別人好像也是如此，所以，她並沒有在意。

她看到張英的那盆瓜葉菊，只剩下光禿禿的乾枯的枝梗。

葉葦有點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個女人，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張英便重複了一遍，她還是不可置信，「真的？」

葉葦早已習慣了這三種氣味摻和在一起的味道，只是今天這種陰暗read.99csw.com的天氣，圖書館似乎也變得很陰沉，空氣中浮動著另一種味道，那是她以前所沒有聞過的。她感覺到了異樣。

除了假期與雙休日之外，圖書館一般都很冷清。

她漸漸意識到，這種聲音是從地下發出來的。當她慢慢接近這種聲音的時候，它卻消失了，然後她感覺到背後有什麼影子突然穿過，她猛地回頭，她看到了那影子的尾部，有著巨大的蝙蝠般的翅膀。她打了個寒噤。但是令她悚然的不僅僅因為如此。

張英是個四十來歲的女人，除了眼角有著淡淡的黃褐斑與細紋外，可以說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風姿綽約，甚至常常很「花樣年華」地穿著旗袍。

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葉葦想，其實她呆在這裏真是埋沒了，她應該出現在時裝發布會上，那一定光彩照人，有大批的粉絲。而且在書堆里待多了的女人，散發著一種優九-九-藏-書雅獨特的知性之美，有著無可抵擋的魅力。當時，葉葦就想，如果我以後到了這個年齡，有張英的一半美就可以了。

「可以這樣說，我喜歡看這些。我沒有工作，除了給某家網站作兼職編輯賺取微薄的生活費外。」

張英的笑意更濃，「研究這些是你現在的生活？辦證以來的一個月內，你已是第七次借這種書了，上次是斯蒂芬•金的《厄兆》。」

就這樣，葉葦在這家圖書館工作了，每天踩半個多小時的自行車來上班。雖然有點辛苦，但是，至少會有一份穩定的收入，不用再依賴舅舅了，而且她是那麼喜歡這些書。所以，這工作對她來說再好不過了。

「如果你喜歡的話，你可以來這裏上班。」

「是啊，我的另一個同事要臨產了，請假了，至少要一年後才會來上班。我跟館長打一下招呼就可以。」然後她停頓了一下，「我很喜歡你。htｔｐｓ://read.99ｃsｗ.ｃom」

葉葦越來越喜歡這裏，因為，它比老房子要溫馨。至少，這裡有著乾燥的紙香，而不是陰潮糜爛的味道。

她看到地上有兩本書，她昨天離開的時候，明明視察過的，絕不可能有書掉在地上的。難道是老鼠？這種動物根本沒那麼大的力氣，因為這一排的書多，書與書之間沒有多餘的縫隙，老鼠是撞不動的，它們也不可能自己會掉下來。

這個圖書館，位於文化館的隔壁，與沒多少年歷史的文化館比起來，圖書館倒像是一個歷盡滄桑的老人，至少有五十年的歷史，以至於解放初期的某些革命讀本都有，只是除了一些上了相當年齡，並經歷過戰亂與「文革」的老同志，與報社的記者為了查閱資料會翻一下這些書外，基本上沒人會動它們。

葉葦記得那天，她把一本本特利•利特的《夢魘》放在她面前的時候，張英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對吸血鬼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