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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1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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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在您辦公室里聽到的裡屋響動都是您自己搞出來的?」
「火難道真是您放的?」郭偉剛的臉上似乎並無特別驚異的神色,只是話音中還多少有些好奇。李曙光注意到他身後的李偉只淡淡地點了點頭,好像已經知道了一般,沒有絲毫驚奇的樣子。
「有,有大收穫。」李曙光說著臉色變得有些晦暗,與外面暗淡下來的天色相得益彰,「我從沒想到作為成功人士的孫玓霖竟然有如此曲折的身世,讓我不禁悚然。」說話時他眼望窗外,只見氤氳的薄霧已將夜色包裹,亦如自己這段時日一直忐忑的心般模糊不清。
「我還要多謝您對我們的信任呢,剛才李偉和我說您打電話找他,我們都覺得您肯定大好了。」說著郭偉剛變魔術般拿出一個果籃,「其實剛才李偉還在三橋呢,緊趕慢趕地還用了一個多小時。」
「什麼事啊,您說說?」李偉問話間還拿出了一個牛皮紙封皮的筆記本記錄,看樣子挺認真。李曙光又嘆息了一聲,良久才道:「把你們打發走了以後我以為萬事大吉,還打電話給鄭顧傑說了,直到之後下班回家才發現家裡進了賊。」
「對,是筆記本里放的音頻,再通過屋外門框上面對著走廊和屋內的兩對小藍牙音箱播放出來。門是我用力推動的,趁它劇烈晃動,讓開關門聲、我自己的叫聲和音箱里的腳步聲混雜在一起,就不容易分辨了。」
李曙光沉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是的,你們第一次找鄭顧傑之後,他就對我說過了read•99csw.com,我當時也認定你們會來找我。於是我改造了微波爐電路,並且從醫院實驗室搞了一點兒易燃的化學藥物塗在線路上。等你們頭天和我電話聯繫過後,我就半夜起來弄壞了醫院的變壓器,在微波爐上面安裝了可以用手機操縱的智能插排。」說著他尷尬地笑了笑,「後面的事情就不難猜了吧?」
從辦公室打完電話回到病房,李曙光感到如釋重負般的輕鬆。想到這幾天過山車般的遭遇,心中不禁有些后怕:無論怎麼說還是自己過於輕信他人,得到些許微末好處就有些忘乎所以,險些忘了狼總是要吃人的事。甚至無意中做了回「東郭先生」。
「什麼條件?」李偉聽得很認真,不停地做筆記。郭偉剛則一直沒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抽煙。
「自從安寧醫院退休以後我一直受聘垣山醫院,在這兒也幹了五六年。以前和李警官其實是見過面的,只不過當時我們沒怎麼說話,也就過去了。」他說完見李偉若有所思的樣子,知道他還沒想起來,也就不再點破,繼續道,「我兒媳婦是南方人,和兒子在北京打工認識,孩子就跟著他們在北京上國際小學。你說這國際小學是一般人去的嗎?那哪裡是上學,是上錢啊,他們兩口子的薪水根本不夠,加上我兩份工資還勉勉強強。也是孫玓霖見我拮据,便說要幫襯我一點兒。開始我還不願意,但他說了個條件,我聽了也沒反對,就這麼定下來了。」
李曙光也肯定地說道:九-九-藏-書「沒錯,他來過的幾次都是晚上。說是有些抑鬱,但我怎麼看都覺得他的精神不是很正常的樣子,不過鑒於孫玓霖的要求,我不能細查,只是對症下藥開點兒抗抑鬱的藥物如百憂解什麼的,具體的就是知道也不敢說。」
李偉聽到這裏忽然抬起頭,問李曙光對誰透露過和他們談話的事,李曙光仰頭想了一會兒,才顫顫巍巍地說道:「前天晚上打電話的是郭警官吧?我記得你和我說周一早上來拜訪,我就想著是第三天早上。我倒沒和誰說過這事,就昨天上班的時候讓我的助理記下了日程,我以為你們是看病的呢。」
「小李,是個挺勤快的女孩兒。我們幾個老專家都是上了年紀的人,精力、記憶力都有限。所以醫院給我們配了助理,幫忙做些輔助工作,相當於秘書性質,不過不是一人一個,是幾個人一個助理。」
李偉顯然對李曙光的話有些觸動,和郭偉剛簡單地咬了兩句耳朵,然後問李曙光能不能就田雲峰的病情說說專業上的看法。李曙光想到之前自己的兩次調查,決定和盤托出:「這事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你想突然有個酒桌上認識的朋友出現,要給你一筆錢讓你給他朋友看看病,而且病得還很離奇,我能怎麼辦?我想我還是找人在小江京鎮打聽打聽他們有沒有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靠譜,這也是一種小心謹慎吧。其實咱們塞北市是離東平最近的大城市,來打工的東平人很多。所以我通過我老伴兒的一個子侄的關係弄明白了孫九-九-藏-書玓霖家的事兒,對他的病情多少有些幫助。」
李曙光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收了孫玓霖的錢,想著這事能瞞過你們。」他停頓一下,又道,「我已經和醫院領導以及派出所的同志聊過了,正在處理。只是昨天的事情嚇著我了,要不然也不至於心臟病發作,躲到這心內科病房來住院。」
「也不完全。」說到專業,李曙光又認真起來,他邊回憶邊說道,「我之所以仔細是我覺得這個人和孫玓霖特別像,是身為精神科醫生的本能讓我覺得他和孫玓霖之間有著什麼秘密關係。況且這位看上去比較正常的田雲峰說話多少有些浮夸,給人的感覺是要將這個人細細研究,才能發現他不太正常。」
李曙光折騰了一會兒,心情又恢復了一些時,他看到李偉和郭偉剛都在深思,便說道:「我就想這是有人威脅想要殺我啊,當時我心臟病就犯了。多虧身上帶了葯,打電話給我們醫院的急診室,找車就把我送來了。我下午琢磨來琢磨去想和你們說說,剛才就回辦公室打了個電話給李警官。」
「他都是晚上來找您嗎?」李偉好像聽明白一樣頻繁點頭。
郭偉剛和李偉彼此互視一眼之後哂然一笑,李偉插言道:「當時我就有所懷疑,只是現場情況比較亂,幾分鐘后就有其他屋的大夫、護士進來,也沒往這方面想。您說您這是圖什麼呢?」
思忖良久,他緩步移至窗前,望著斜陽下巉岩峻拔的山嶺間浮雲縈繞,俱都淡淡地披上了層read.99csw.com金紗。站在這碧影蔥蘢中遠眺,北鳶山的主峰燃燈峰和上面的燃燈寺隱隱可見。想到塞北市建於山麓,古有「九山之巔」的美譽,不禁脫口而出:「九山群巔盤古城,三條禁衛鎖燃燈。」
「東平市的那個三橋縣?」李曙光臉色微微一變,似乎感受到了些許異樣,「你們去孫玓霖的老家了?」
「知道,我們一會兒再說。」說著話李曙光讓郭偉剛和李偉在對面的空病床上坐下,感嘆道,「自從昨天早上你們離開我辦公室,我都在處理火災的善後工作。說來慚愧,這事都是我自己搞的鬼。」
「沒有。」李曙光猛然間一陣心悸,好像昨天可怕的一幕突然又出現在眼前一般,他慌忙間連喝了幾口水,又喘了半天氣才趨於平靜,擺手讓郭偉剛、李偉坐下,「不用緊張,老毛病了。我老伴兒活著的時候我心臟就不好,如今她已經去世七年了。」
「不像,我聽過龍山縣的口音,和山西話差不多。我的意思是田雲峰說的話好像有點兒近似於塞北人說龍山話或學山西話,學了形卻沒學到神。而且我注意到他腳下穿著的是隱形增高鞋,要是脫了也許就和孫玓霖差不多高了。」
郭偉剛笑了笑,解釋道:「我周日晚上給您打的電話,說周一早上拜訪,其實就是第二天,我沒說清楚。您的助理是誰?」
李曙光又喝了點水,說道:「他說他有個叫田雲峰的親戚,要我給這個人看看病,但要對其他人保密,也不能住院,我收了他的錢自然答應了這個條件。」說到這兒他突九*九*藏*書然想起了什麼一般,「不對,扯遠了,田雲峰的事兒咱們待會兒再說,我先說昨天的事。我不是下班回家發現家裡遭了賊么,錢沒丟,東西也沒少,就是我那一魚缸的魚都遭了殃。兩條紅龍魚、一條魚都被放了出來,端端正正、整整齊齊地一字排開擺到客廳地上,魚頭全被剁掉,流了滿地血……」說到這裏李曙光又說不下去了,聲音裡帶著些哽咽,「我養了這麼多年的紅龍魚啊,我的心血啊……」
「對,您知道這事?」
李偉聞言點了點頭,邊記錄邊問李曙光能不能說說田雲峰的病情。李曙光見他問得認真,心想看來這案子的主要負責人還是這位號稱已不是警察的「准警官」,便回道:「田雲峰說是孫玓霖的親戚,是孫玓霖和我交代後過了幾天才來的。當時是晚上十點多,因為我每天都在那個時間段看晚間新聞,所以記得很清楚,他就是那個時候來的我家。他比孫玓霖高一點兒,臉上有個痦子,戴著墨鏡說山西話,不過聽著總有些不倫不類,不像純山西口音。」
「您還查過孫玓霖?有什麼收穫嗎?」
「丟東西了嗎?」郭偉剛問。
「說得好哇,看來李大夫的傷勢大好了呢。」忽然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繼而一胖一瘦兩個青年男子循聲走了進來,不是郭偉剛和李偉是誰?李曙光瞬間感到輕快了許多,急步上前緊緊拉住了郭偉剛的雙手:「實在不好意思,這麼晚還把你們找來。」
「是不是龍山縣的口音?」李偉問。
「您還挺仔細。」郭偉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