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四章 經審理,結果是 43、風流騎士幹了些什麼?

第四章 經審理,結果是

43、風流騎士幹了些什麼?

法官先生,我本想保持沉默,但我不能以自己的腦袋為代價。在寫這篇東西的時候,我的手一點兒也沒發抖,儘管我知道這篇東西一旦公之於世,對我來說,監獄就變成最不保險的地方,監獄看守很可能受人驅使,成為殺害我的劊子手。
下層人被犯人的機巧弄得頭暈目眩,對他大表同情。犯人出庭在費亞約斯法官面前宣讀書面材料的時候,我們有機會親眼目睹這一點。他們狂熱地為他鼓掌,每念一段都被掌聲打斷。他么,他十分清楚自己這一手辦對了,念起材料,抑揚頓挫,語調鏗鏘。最後,在他離開法庭的時候,像過去幾次一樣,人們把他扛在肩上,許多人排成長龍,一直把他送到監獄。這時,瞎女人米塞雷雷在法庭走廊上用《兀鷹》調唱起歌謠。這首歌謠在萊昂的大街小巷用吉他伴奏反覆吟唱。
「就是頭一天晚上嘛,教訓教訓他嘛。」阿利·瓦內加斯遞過一把椅子,奧蒂斯上尉把椅子推開了,怕把他那身高級軍服壓出褶子來,「可是,什麼事兒也沒出。可惜呀,卡斯塔涅達沒把他吃了。」
我還要說,死去的堂·卡門的父親和瑪蒂爾德·孔特雷拉斯的祖父堂·卡門·孔特雷拉斯·拉赫斯帕達決定撤銷對我的控告,取消他賦予胡安·德·迪奧斯·瓦內加斯博士的莫大權力,是因為他可能知道我在書面材料中向您提供的全部事實的真相,因此他也應該知道強加在我頭上的罪名是毫無根據的,那個女人才是罪犯。她情場失意,受到忌妒心的煎熬,再加上某個和她血緣關係很近的人充當她實現野心的幫凶,鼓動她去犯罪。
1933年12月9日《中美洲人報》在第一版刊登了該報社長兼老闆古斯塔沃·阿巴翁薩將軍署名的社論,題目是《無恥之徒的最後一招》。社論敦促法官拒絕受理「一個外國壞蛋提出的狂妄放肆的要求,此人聽到搭斷頭台敲釘子的聲音,就像麻風病人一樣,在絕望中垂死掙扎,企圖傳染給別人,毒化周圍的一切」。
顯然,奧利韋里奧·卡斯塔涅達博士突然提交的這份書面材料,不啻是給費亞約斯法官的手裡放上一顆定時炸彈。萊昂全城再次震驚,沒心思再談其他話題了。人們的意見更加分歧,案子蒙上一層社會鬥爭的色彩。現在,被告變成了原告,下層人被他的聰明機智和靈活的頭腦弄得眼花繚亂,他們利用這個機會發泄長期鬱積在心中的對上層人的不滿,上層人聽到犯人的無禮言詞,表現得比過去更加激憤。犯人再次把一個古老家族的成員釘上恥辱柱,而這個家庭正陷入一場不斷使其受到傷害的悲劇之中,這場悲劇似乎是從埃斯庫羅的大作中截取出來的。
馬諾洛·誇德拉在12月9日的《新新聞報》上以《定時炸彈》為題發表了關於提交這份書面材料的消息。
那些信根據發信人的名字分成三捆,繫上鞋帶,每捆都按日期排好。接下信后,立即請字跡專家鑒定,確定其真偽。阿利·瓦內加斯在接收記錄上逐一登記好信件,將收條交給「圓球」奧維埃多。
4.我還要求會計專家詳細檢查存放在孔特雷拉斯股份有限公司保險柜里的賬目。通過查賬,將會發現公司有兩本賬,一本是用來行騙的,裏面記載著為爭取簽訂市自來水公司的合同,堂·卡門·孔特雷拉斯·雷耶斯一再堅持通過我向萊昂市的幾位市政委員行賄的情況。
讀者已經知道,1933年11月28日,奧利韋里奧·卡斯塔涅達被正式認定為犯有殺害近親罪和殘酷殺人罪的嫌疑犯。從此結束了自10月9日(即堂·卡門·孔特雷拉斯死去那天)開始的取證階段。此後,本案進入全面審理階段,收集有關被告罪行的證據,準備由陪審團參加審判。為此,要建立一個由13位經過抽籤產生的公民組成的法庭。然而,陪審團根本沒能參加案件審理,原因嘛,後面再說。
您還將發現,瑪蒂爾德·孔特雷拉斯可能也是同樣的忌妒心的犧牲品,有個女人要除掉她這個眼中釘。您會發現,堂·卡門·孔特雷拉斯可能也是這樣被殺害的,因為他是情場陰謀中的絆腳石,還因為有人想隱瞞公司經營中的舞弊行為,以便今後從中獲取更多的好處。
她死死地追求我,其明證就是我在獄中收到她送來的東西,辦事之周到,只有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才能做到,雖然另一個人並不愛她。我對她的追求從不理睬,不過我也沒有斷然拒絕,以免引起她的怨恨和敵意。我對她表現出猶疑不決,並非因為我不喜歡她的外貌,她很有魅力,十分誘人;我只是覺得不應該捲入這類麻煩事,她是結了婚的人,又比我大好多歲。不過,現在我看清楚了,我一直怕惹她不高興,可最終我還是變成了她的出氣筒。
根據今年11月18日的決定給我定下罪名,其依據只是一種推論,即我在不同日期使用同一種毒藥進行過犯罪活動,在這三樁案子中,我都曾和死者接近過,因此這些罪行都是我犯下的。那麼,根據這種推測,我要告訴您,還有一個人和我一樣也一直待在這三個死者身邊。
很多人都知道奧利韋里奧·卡斯塔涅達博士風度翩翩,平易近人,待人親切。他們會提出這樣的問題:這位風流騎士幹了些什麼?眼下他受到迫害,根本沒有希望打贏這場官司。正如歌謠里說的,這是一場生命攸關的官司,他本人在書面材料中也做出了悲觀估計。於是,他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掏出唯一的武器進行自衛。read.99csw.com
「我給您送去一封公函,您還沒答覆呢。」費亞約斯法官慢慢地翻閱著材料,兩眼還是盯在紙上,「抓走了一名證人還不夠,您還把他和犯人關在一間牢房裡。」
「這位該亞法隊長渾身香噴噴,活像個妓|女。」阿利·瓦內加斯皺了皺鼻子,嗅著奧蒂斯上尉留在空氣中的香氣,「要想迷住人,得用豪華型羅伊特洗髮水。」
幾小時后,胡安·德·迪奧斯·瓦內加斯博士以原告律師的身份提交了一份緊急書面報告,要求不要受理犯人提出的請求,因為他的辯護詞毫無根據,大胆放肆,且與本案無關,另外,還損害了孔特雷拉斯家族的名譽和隱私權。費亞約斯法官未予置理,當晚即決定傳訊證人,接受提供的信件,收到后,立即送去鑒定真偽。法官只是否定了有關查閱孔特雷拉斯股份有限公司賬目的要求,他認為,這項要求本身確與本案無關。
正如奧蒂斯上尉查明的,掌握著信件的神秘第三者正是「圓球」奧維埃多。1933年12月6日,他出庭向費亞約斯法官遞交信件。從他在法院門口下車時起,奧利韋里奧·卡斯塔涅達的支持者就吵吵嚷嚷地迎接他,不讓他過去,薩爾梅龍大夫只好親自為他開路。他邁著莊重的步伐走進法院,肚子前邊墜著一個錨牌縫紉機針線盒子,裏面裝著信件。他莊重地低下頭(捲髮塗得油亮油亮的),將盒子交到費亞約斯法官手裡。
關於這一點,我要求您再次傳訊她家的女用人薩爾瓦多拉·卡瓦哈爾和雷蒂西婭·奧索里奧,她們是事件的見證人,能說清我們的關係,指明我們相會在幾點鐘,在家裡什麼地方以及當時的情況。我將適時向貴庭提供問題單子,您可以就單子上的問題讓她們作證。聽完證人的回答,再看看那些信,法官先生,您就會清楚地看到我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屬於什麼性質。由此,您可以看到匆忙寫進驗屍報告中的有關她生殖器官完好的證明是完全無效的。
在詢問有關證人的時候(還要加上前面說過的孔特雷拉斯家的女用人薩爾瓦多拉·卡瓦哈爾和雷蒂西婭·奧索里奧),請您務必依照我將適時向您提供的單子提問。同樣,還應該把第21監獄進門登記簿作為一項證據,我在書面材料中已經向您提出此項要求。登記簿里也記載了瑪麗婭·德爾·碧拉爾給我送去的東西。
「你要是接受了卡斯塔涅達的書面材料,還會來500人聽證人作證。」奧蒂斯上尉縮了縮肚子,解下掛手槍的皮帶,把皮帶放在寫字檯上,「這個傢伙得的是道德病。誰答理他,誰的病就比他更厲害。好啦,你甭答理他。」
正是他們,法官先生,這件事真讓我感到好笑,正是他們在所謂「證詞」中十分輕率地指控我,毫無仁慈之心。這樣就給了我同樣的權利,對他們也不必講什麼仁慈之心。一個明知自家公寓里有人犯罪的女人,卻不肯向法官揭發,請您想一想,這種人說的話能夠當真嗎?一個把毒藥交給別人去犯罪的藥鋪學徒,僅僅因為沒人問他,就一直保持沉默,這種人說的話能夠當真嗎?如果說羅文斯基深更半夜還到卧室里去看望格拉赫,那是因為他們知道我身陷囹圄,沒有自衛能力,在享受床笫之歡的同時,策劃坑害我的漏洞百出的計劃。格拉赫陷害我,是因為我不肯跨進她內室一步;羅文斯基陷害我,是因為他一向忌妒心重又膽小怕事,打算藉此機會靠打擊一個無辜者好在報紙上出頭露面,又不花一分錢。
因此,這是一樁違背一切法律規則的、甚至違反一切人道原則的、暗中立案的案件。軍事當局,不知是否包括您,法官先生,捆住我的手腳,堵住我的嘴巴,而審判卻背著我繼續進行,其目的顯然是要滿足那些出於各種原因希望看見我飲彈身亡的人的要求:私仇、反感、骯髒的利益,也不排除還有政治原因,因為大家都知道,獨裁者豪爾赫·烏維科已經向尼加拉瓜最高法院索要我的人頭,作為友情的代價。
1933年12月1日,犯人出庭交待罪行,這是全面審理階段的第一項程序。上午8點鐘開始了詳細審問,直到晚上10點才告結束。只是在臨近中午的時候中斷了一下,由費亞約斯法官聽取尚未作證的年輕的卡門·孔特雷拉斯·瓜迪亞的證詞。就在這工夫,犯人和證人之間發生了爭吵,此事前面已經說過。
就給你更多的愛……
本人叫奧利韋里奧·卡斯塔涅達·帕拉西奧斯,個人基本情況在審訊記錄中已有記載。此次出庭,謹向您,區刑事法庭首席法官先生,陳述如下:
關於這一點,我請您傳問女用人多洛雷斯·洛倫特。今年2月她在我家幹活兒期間,曾為我和瑪麗婭·德爾·碧拉爾傳遞過情書。還請您傳問「我家主人」莊園的管家埃烏弗拉西奧·多奈雷。他是我們在該莊園的鄉間別墅里幽會的見證人,時間是1932年12月和1933年10月之間。不過,在其他時候和其他地方我們也幽會過,包括在哥斯大黎加的聖何塞。在今年7月到9月之間,我們曾經幾次去過位於大學生街的巴黎公寓里的一間客房。https://read.99csw.com
「我原本沒有受理犯人的書面材料,可現在我要管了。信馬上就拿來。」費亞約斯法官大步流星走到阿利·瓦內加斯身後,親手將一頁紙放在打字機的滾筒上,「在這兒打,《裁決書》。」
關於這件事,我將向您提供她在不同日期寫給我的親筆信。我把這些信存放在第三者手裡,您讀讀信,就會知道我說的全是真話。另外,我請求您派人查一查第21監獄入口登記簿上的有關檢查登記,上面有從這位夫人那裡收到的物品的數量和種類。
「決定該怎麼辦的是我。」費亞約斯法官第一次瞅了瞅奧蒂斯上尉的臉,氣得喉結直發抖,「把眼前這把槍給我拿開。」
「看您眼裡滿是喜氣嘛。」費亞約斯法官趴在寫字檯上,兩眼盯住犯人和原告的書面材料,只是稍稍抬了抬目光,「您總算露面了。」
現在,我再回過頭來看看對我目前狀況至關緊要的事情。堂娜·芙洛拉及其女兒出於自願也罷,出於讓步也罷,反正是希望把我送上斷頭台,讓我在墳墓里沉默不語,藉此結束這出全本滑稽戲,把迄今為止我極力保守的秘密永遠埋在墳墓之中。
奧蒂斯上尉接到邀請,準備去參加別人的婚禮,所以打扮得漂漂亮亮,渾身香氣四溢。草綠色高級軍服上的褶子漿洗得平平整整,靴子和皮帶鋥光瓦亮,只是沒忘記帶上自動手槍,和平時一樣把沉甸甸的手槍掛在腰帶上。他剛刮過鬍子,隆起的下巴上留下幾處刀傷,塗著幾道紅汞。費亞約斯法官頭髮散亂,只穿了一件襯衣。到底如何決定才好呢,他和秘書阿利·瓦內加斯討論了好大一會兒。阿利懶洋洋地坐在打字機前。
這種變化十分徹底,又令人驚奇。直到被拘留前,這位職業醫生還是卡斯塔涅達博士最頑固的敵人;而現在又變成了他最狂熱的崇拜者。我們在法庭走廊上問過他,他態度非常和藹,但是避而不答。
在本案的卷宗里,充斥著大量以貧乏的想象力捏造出來的證詞,企圖以令人驚駭的色彩把我描繪成精神病患者、性病患者、卑劣的造謠者、專門製造謊言的人。那些誹謗我的人把我說成是頭腦混亂的人,在談及我的時候,他們說的一切好話,比如說我善於交際、舉止瀟洒、風度翩翩、待人有禮、討人喜歡、才華出眾,只是為了說明在這些品德的背後隱藏著最令人髮指的殺人兇手的毒劍。
不過,還有其他一些大家同樣會感興趣的問題。阿塔納西奧·薩爾梅龍大夫原來被判拘留30天,現在提前釋放了。他令人吃驚地改變了態度,帶領聚集在法院里的那群車夫、縴夫、穆尼希帕爾市場里的女販、手藝人,明確支持犯人。他熱心組織遊行,遊行者把他當成領頭兒的,經常找他商量事。在犯人提交上述那篇罕見的書面辯護詞時,就是這樣。幾天前,犯人交待罪行時,也是如此。
我有時間,我有權利,我將在第21監獄的牢房裡佇候佳音。
「在丹麥,這就是妓|女的氣味兒。」費亞約斯法官眼盯著打字機滾筒,捲起襯衣袖子。
我國的司法制度是由人來掌握的,不言而喻,它是不完善的。但是,法律到底還是勝過卑鄙、誹謗、捏造,勝過到處尋找罪犯的慾望以及種族和文明的惡習。法官先生,您年輕、誠實,面對共同策劃的卑鄙陰謀,這種品質必然能成為牢固的防線。因此,應該由您將司法制度變成最高的理性,讓大家聽取我的申訴,我也有權利要求讓大家聽取我的申訴。您也不會忽視我提供的證據,因為這些證據關係到您正在調查的案情的本質。請按照我指出的路去尋找罪犯或者女犯吧,您一定會找到的。
「是啊,我沒露面,可我把薩爾梅龍大夫給你放出來了,你不就是要這個嗎?」奧蒂斯上尉用手指蘸了點兒唾沫,擦了擦圓頂軍帽上的銅徽,然後用手胡嚕了一下禿頭頂,「沒到規定的三十天,他就出來了。」
1933年12月6日,犯人在交待罪行幾天之後,又出庭向費亞約斯法官宣讀了一份書面材料,一份出人意料的、具有爆炸性的材料,其中對孔特雷拉斯家的幾個女人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謙恭禮讓。
「怎麼,不去參加婚禮?」奧蒂斯上尉已經把海軍陸戰隊軍帽換成一頂帽檐漆黑髮亮的圓頂軍帽,他匆忙摘下帽子,放在腋下,「你早該換衣服了。」
在這變化的後面包藏著什麼神秘的東西?《民眾之聲報》斷言,在被拘留期間,他與被告關在同一間牢房裡;對此,薩爾梅龍大夫還是避而不答。如果傳說屬實,他們倆關在一間孤寂的牢房都說了些什麼?是什麼東西讓這兩個對頭接近起來?如果我們社長堂·加布里·里瓦斯看到《新新聞報》發行量增加從而受到鼓舞,繼續委派我們去報道此案,我們答應讀者一定會跟蹤追擊,肯定還會有許多令人吃驚的事情。https://read.99csw•com
因此,假如說有人犯罪,假如說作案人(更確切地說是個作案的女人)使用毒藥殺了人,那麼,一旦您根據我提出的要求取得全部證詞,一旦您讀過我將向您提交的信件,一旦對賬目進行認真的檢查,您經手的這樁案子立刻會真相大白,犯罪動機也就一清二楚了。結果也許是我成了原告,控告某個出於強烈的忌妒心用毒藥殺死我妻子的女人。
為此,我還請求您傳問證人、孔特雷拉斯股份有限公司的會計德梅特里奧·普埃塔斯。他親眼看見過瑪麗婭·德爾·碧拉爾在她家指派給我的卧室門口毫無顧忌地親吻我,具體是哪一天,他會說清楚。
現在,犯人影射攻訐一個女性人物,雖然沒敢指名道姓,任何人都能猜出她是誰。馬里亞諾·費亞約斯對此做何估計?卡斯塔涅達博士投出了一支飛鏢,反咬了指控他的人一口,對一些人含沙射影,對另一些人用詞巧妙。由此引起了混亂,使司法當局處境尷尬……
讀者聽到阿塔納西奧·薩爾梅龍大夫積极參与對奧利韋里奧·卡斯塔涅達表示同情的行動的消息,一定會大吃一驚。他突然改變態度的原因,下面很快就會談到。先讓我們看一下馬諾洛·誇德拉在他的《定時炸彈》一文的其餘部分中是怎樣報道這一消息的:
我莊嚴地向您聲明,過去我曾被迫為上述舞弊行為充當顧問,為了在孔特雷拉斯家謀得寄身之地付出了不光彩的代價;但是,至少那些做法不是本人發明的,當我接觸到該公司的經營秘密時,那些做法已是家常便飯。
在整個審訊過程中——其中一些重要部分前已述及——犯人否認所有對他的指控,拒絕一切加給他的罪名。此外,在回答費亞約斯法官提問的時候,還一再否認與孔特雷拉斯家的任何一個女人有過曖昧關係。而且氣度豪爽大方,和前幾次一樣,對孔特雷拉斯家所有的女人,抱著尊重和感激的態度。
「您得把半個萊昂市的人都抓起來才行。」費亞約斯法官把材料交給阿利·瓦內加斯,阿利·瓦內加斯坐在打字機前,伸出手接過材料,「今兒個到這兒來的不下200人。」
離開她家之後,堂娜·芙洛拉作為一個女人仍然追求我,設法和我接近。我妻子死後,她又求我搬回去,讓我留在她身邊。後來,我們在哥斯大黎加相遇,她又一再提出要求。我想把事情拖下去。她還阻撓我和她的女兒瑪麗婭·德爾·碧拉爾交談。我們在聖何塞期間,我一直在找機會和瑪麗婭·德爾·碧拉爾談上幾句,此事後面我還要專門談。我本來計劃返回萊昂,堂娜·芙洛拉十分固執地要我回到萊昂后永遠住在她家,她好利用這個機會最後辦成那件我沒讓她辦成的事。
奧利韋里奧打贏了。
這些賬目我見過,因為堂·卡門為了逃避交納進口商品稅,曾要求我就怎樣隱瞞和篡改實際費用從法律角度提供情況。我承認我犯有這樣的罪行,並願意彌補過錯。但是,這種罪行與他們企圖隨意加在我頭上的投毒罪是不可同日而語的。會計師德梅特里奧·普埃塔斯對這些一清二楚,但是他沒有參与進來。因此,我也請求您傳訊他出庭就此事作證。問題單子我將另向您提供。
在此前後,我被關在本市第21監獄的一間陰暗的牢房裡,與世隔絕,一切為實施自我辯護的合法權利所必需的物件全被剝奪,甚至連紙張和墨水都沒有,完全禁止我使用這些東西。現在,一些在我倒霉的時候沒有拋棄我的朋友們慷慨地向我提供了紙張和墨水,我才有可能向您提交這份書面材料。早在1933年10月18日,您在做進一步調查取證時,我已經通知您我要為自己辯護,但是,他們不顧一切法律規定,根本不想改變我絕對無法進行自我辯護的狀況,我每次提出申訴,均遭拒絕。
犯人這種態度不免引起人們的注意。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他已經不指望過去曾經保護過他的那些女人們。堂娜·芙洛拉假裝要離開尼加拉瓜,隨後打定主意一告到底。瑪麗婭·德爾·碧拉爾雖然在證詞中否認與他有任何感情瓜葛,可又公開指責他是罪犯。
「『萊昂區第一刑事法庭。1933年12月6日。晚8點15。』」費亞約斯法官看了看手錶,阿利·瓦內加斯飛快地敲打著鍵盤,「『鑒於犯人奧利韋里奧·卡斯塔涅達·帕拉西奧斯今日上午10點提交的書面材料同時又是本法庭審理的案件中的辯護詞……』」
附帶我還要求將以佛朗哥·塞魯蒂先生的名義簽署的發表在1933年11月27日哥斯大黎加聖何塞的《共和國報》上的題為《偶然的見證人》這篇文章作為附件放進檔案。讀過這篇文章,您就可以知道孔特雷拉斯兩姐妹為我爭風吃醋的真實情況以及堂娜·芙洛拉對我大獻殷勤的情況。
「達比希雷大夫說得對,他們是一丘之貉。」奧蒂斯上尉不大高興地用手指轉動著帽子,然後戴在頭上,「要是你願意,我可以把他再抓起來,免得他到處煽惑人。」
「我不是以軍人身份跟你說話,我是以萊昂人的身份。」奧蒂斯上尉氣呼呼地接過手槍,收起手絹,「明九-九-藏-書兒個你可別說我沒及早跟你打招呼。他們把信給你拿來了嗎?」
孔特雷拉斯的遺孀堂娜·芙洛拉及其女兒或是在強大的壓力下被迫退讓,或者是自覺自愿地參与了這場密謀。在這場密謀中,可以隱約看見哥斯大黎加人費爾南多·瓜迪亞插|進的一隻手。他來萊昂定居,顯然是要藉助他妹妹和外甥、甥女的財產站穩腳跟。此外,他還冒冒失失地指控我在哥斯大黎加犯下了一些罪行。如果我真像他說的那樣犯過那些罪,我早就在那兒被審訊判罪了。可實際上我既沒受審,也沒被判刑。很明顯,這位費爾南多·瓜迪亞僅僅向您提供了一些老掉牙的、不新鮮的證據。證據只是在一名公證人的寫字檯上按照這位先生的野心編造而成,根本沒有呈交有關司法當局,而這位公證人又沒有合法職權承辦此事。所謂「文件」的情況即是如此。根據這些「文件」,他們企圖把我的知心朋友拉法埃爾·烏維科之死歸罪於我,而我為他眼淚都快流幹了。我要說,我堅持認為這位瓜迪亞要麼是個貪得無厭的野心家,要麼是烏維科獨裁政權的秘密特務。在整個中美洲,烏維科花去大量美元收買了各式各樣的流氓為他效勞。
「『……本法官決定:第一,原則上接受上述書面材料,即可進行處理。部分內容除外,下面將具體列出……』」費亞約斯法官俯下身去檢查阿利·瓦內加斯打出的字,只聽得房門被摔得山響,震得牆上直掉白灰和塵土,但是他沒有抬起頭。
誰也不能將他殺害;
刑法第75條規定,在調查罪證時應允許犯人及其辯護律師參加。本人一身二任,但從未讓我出庭聽取證人的證詞,也沒有讓我觀看已經進行過的化驗,據說那是科學化驗,其實並不科學,正如傑出的醫生胡安·德·迪奧斯·達比希雷大夫所說,這裏根本就沒有真正的化驗室。他是孔特雷拉斯家的私人醫生,他的意見是毋庸置疑的。所有這一切都是背著我乾的,就像策劃一場陰謀。而我被關在監獄里,像是關在祭壇的廳堂里的一名囚犯,單等待無可避免的行刑時刻的到來。
在他們密謀策劃的時候,我極力表現得像個正人君子的樣子,以斯巴達人的耐心忍受了一次又一次潑過來的污泥濁水,我極力支撐著,不要敗壞我的名聲,其實我早已聲名狼藉。我相信總有一天大家的情緒會平靜下來,那些比我更加聲名狼藉的人最終會認真思考,他們過分關心自己的聲譽,竟然讓人用我的聲譽打掃萊昂所有沙龍的地板,在那些地方,虛偽好似卑鄙無恥的女王主宰著一切。法官先生,我看得很清楚,如果我再保持沉默的美德,那隻會有利於和我敵對的人,在這些人當中,更有利於那些過去極力向我獻殷勤、如今又與我不共戴天的女人。
「往身上扔的土越多,就越爬不出來。」奧蒂斯上尉伸了伸塗著紅藥水的下巴,眯縫起兩隻藍色的小眼睛,「就算我不識好歹,還在這兒對牛彈琴。新郎新娘大概已經離開教堂了。」
馬里亞諾·費亞約斯會傳訊證人嗎?會查看據奧利韋里奧·卡斯塔涅達所說的保存在「神秘的第三者」手中的信件嗎?如果確有其人,那麼這個第三者是誰?關於信件的事,犯人會不會出於絕望而撒謊呢?被傳訊的證人敢不敢支持他把握十足地說出的那些沉甸甸的話呢?
法官先生,您聽到下面的情況,一定會感到吃驚。可是,這件事和我在書面材料中提供的全部情況一樣都是真實的。我們就是在寂靜偏僻的公墓里多次做|愛的。她堅持要在黃昏時分陪我探望亡妻的墳墓,其實她是為滿足肉|欲尋找借口。我可以向您指出我們是在哪些陵墓的掩護下避開遲遲不歸的掃墓者的討厭的目光,辦成那件我們在別的地方辦不成的事情。關於這一點,您可以詢問瓜達盧佩公墓管理員奧馬爾·卡維薩斯·拉卡約學士,他會詳細向您介紹我們去公墓的情況,以及在那兒耽擱了多長時間。有不少次公墓已經關門,他只好拿鑰匙打開大門,讓我們出去。
這就是萊昂各個社會圈子裡提出的疑問,不管是平頭百姓,還是上層人士。
除此之外,在保險柜里還有一個證據,是一張在境外取款的匯票,取款日期是1933年1月。上面有偽造的何塞·帕迪亞·帕伊斯先生的簽字,而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另外,還有其他一些假造的字據的拷貝。有關這些事,您可以詢問會計師德梅特里奧·普埃塔斯。還可以向本市P·J·弗勞利公司總經理鄧肯·R·瓦倫丁先生取證。這些假字據都是他經手的,原件大概由有關銀行退回了。
這份書面材料是卡斯塔涅達在整個審理過程中提出的最全面的自我辯護。內容包括了幾個方面,相信讀者一定會感興趣,特將全文抄錄如下:
1933年10月9日,我被無理地非法逮捕,未見任何有關司法當局的命令,也無人告訴我案情是什麼。直到1933年10月15日,當卷宗里積累了150頁有效材料時,您才正式通知我被拘留。當時我已身陷囹圄,通知是在監獄中告訴我的,這種做法實屬罕見。
2.本人聲明並願意證實,我與瑪蒂爾德·孔特雷拉斯有過親密的往來。這種關係開始於1932年12月,就是我搬進她父母家居住的時候。是她首先寫信表示這種意願的。可惜我沒有保留下這封信。不過,我保留了另外一些信,也存放在第三者手裡,那是我在萊昂期間她寫給我的。還有一些信是1933年3月到6月我在瓜地馬拉期間她寄給我的,也就是郵局女職員羅莎烏拉·阿基盧斯在1933年10月23日作證時說到的那些信。在查抄我的物品時,您本人沒收了一封沒有日期、沒有署名的信。您應該下令讓人查對筆跡,可以證明信的確是她寫的。那封信她寫於1933年2月最後一個星期。那時,我妻子已經去世,她明確表示懷疑我與她妹妹瑪麗婭·德爾·碧拉爾也保持著親密關係。read.99csw•com
你要是羡慕他的愛情,
1.本人聲明並願意證實,早在我和亡妻搬進孔特雷拉斯家居住之前,孔特雷拉斯的遺孀堂娜·芙洛拉就經常向我表露愛慕之情,攪擾我的生活,搬進她家純屬不得已而為之,唯有如此才能平息她一再提出的要求。從我住進她家起到我另覓自己的住處那天為止,在整個這段時間里她一直未停止要我和她成其好事,時常弄得我十分狼狽,十分尷尬,因為對我提出要求的不僅是她,我在材料後面幾段還要加以說明。
費亞約斯法官對我說,他心裏很清楚,落到他頭上的會是什麼。果然不出所料,很快他就惹得天怒人怨。奧維埃多·伊·雷耶斯牧師在佈道壇上怒氣沖沖地威脅說,今後不再為他辦聖事。官方在施加壓力;萊昂的兩家報紙說他是外行,辦事草率;社交俱樂部領導委員會多次開會,提出他是不受歡迎的人,準備把他開除出去。當天晚上,奧蒂斯上尉到法庭前來拜訪,這件事逼得他只好打破常規,不再等到同自己兩個最好的參謀——枕頭和妻子——認真商量后重做決定了。
「您這次登門拜訪,的確讓我好生奇怪。」費亞約斯法官拿起掛手槍的皮帶遞給奧蒂斯上尉,「對薩爾梅龍大夫的事我本來不敢發什麼怨言,可現在我不想再忍下去了。我要公開宣布國民警衛隊不讓我執行公務。乾脆把我也抓起來吧。」
「好啊,你就自掘墳墓吧。卡斯塔涅達的同夥兒奧維埃多會把信給你送來的。」奧蒂斯上尉將皮帶搭在肩膀上,手槍耷拉在胸前,「那小子手裡攥著全部信件。」
許多年後,費亞約斯法官向本書作者講了實話,對此下面還將述及。當時,他做出這個決定頗不容易,因為對卡斯塔涅達的書面材料他很有保留,且有不少疑問。他認為,材料里誇大其詞、前後矛盾的地方很多。卡斯塔涅達用詞粗魯,自我吹噓,實在令人生厭。他把反咬一口當成廉價的手段。但是,犯人有關他無力自衛的論點,從嚴格的法律意義上講,還是正確的。他覺得,在沒有弄清自己對審理中出現的不正常情況應負什麼責任之前,不應該繼續對案情進行推斷。從嚴格的法律意義上講,既然承認卡斯塔涅達充當自己的辯護人,他就不能拒絕接受辯護人提出的證人;在全面審理階段,也不能拒絕接受被告為說明自己無罪而提供的證據。他正是依據這些理由才做出了裁決。
3.我同樣聲明,瑪麗婭·德爾·碧拉爾·孔特雷拉斯是我非法的妻子,我和她有過夫妻生活。如果堂娜·芙洛拉撤銷對我的控告,我準備同瑪麗婭·德爾·碧拉爾結為夫妻。她也給我寫過信,信也存放在第三者手裡。信中明確說明過我們之間的關係。您一旦拿到這些信,就應該讓人去核對發信人的筆跡,可以證明我沒說謊。1933年10月17日,奧克塔維奧·奧維埃多·伊·雷耶斯博士在作證時提到過其中一封信,說我給他看過,是的,確有其事。
在那些所謂的「文件」里,簽名者的詐騙企圖是再明顯不過了。算我倒霉,在哥斯大黎加與他們來往的時候,從來沒有得到過他們的同情。關於他們的行為,我可以整整寫出一本書。我在書里要為德意志膳宿公寓的老闆娘描繪一幅全身像。這位太太放蕩無忌。她向烏維科提供豐盛的午餐,要他在床上拿出本領;她向藥商羅文斯基百般獻媚,換取治療風濕病的藥物和能夠煥發失去的青春的激素。
關於那些信,我們只看到了附在檔案里的目錄。那天半夜,幾個不知名的強盜潛入法院,在費亞約斯法官的辦公室屋頂上打了一個洞,撬開寫字檯的鎖,把信偷走了。
那麼,好,法官先生,我決定不再沉默。我要行施我在本案中擔當的辯護律師的職權,運用我作為犯人——您在1933年11月28日下達的逮捕令中正式提出我犯有殺害近親罪和殘酷殺人罪——的神聖權利,要求調查我下面陳述的事實,要求接受我提出的名單,逐個傳訊證人,要求接受我將在適當時候向您提供的書證,儘管這樣做意味著我犯有發假誓罪。一旦擺出真實情況,我今天說的與我過去說的將會矛盾重重。
「當然要由你決定嘍。你要是答理他,那就是你樂意自找麻煩。」奧蒂斯上尉拿出灑了香水的手絹,故意使勁擦脖子,擦前額,「你要記住,你是在萊昂,你的臍帶可是埋在這兒吶。」
「吃是沒吃,」費亞約斯法官用筆在墨水瓶里蘸了一下,在一張紙上畫了一道,「可現在成了他的盟友了。今兒個上午,帶頭鼓掌歡呼的就是他老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