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抽抽搭搭的哭聲打破了寂靜。我特意確認了下，我自己沒哭。雖然全身腫痛，頭昏眼花，但是貌似沒有出血。

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努力伸長左腳，盼著能用腳趾蹬到那個平台。

我腹誹著科格內特人的生活方式，科格內特人對身體活動能免則免，只一味追求學術成就。

山洞本該挺嚇人的，濃霧騰騰翻滾而出，越往裡走，光線越暗。但要是有危險的話，怎麼還會有活人在裏面哭呢？

他看著自己的戰友削尖長矛，打磨石刀，切削木頭，製作武器。

我透過濃霧和黑暗，看到六個嗡嗡作響的金屬大箱子，排成一組。摸上去熱乎乎的。

這裏不僅有機器。還有滿架滿架的罐裝食物和其他我不認識的東西。看起來像是先人才會用的玩意兒。還有成堆成堆的書本和捲軸。這山洞究竟是什麼來頭？

我還活著九九藏書。

我一路下爬，到了一個難以攻克的轉折點，需要高超的技巧才能逾越。我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我的左側三英尺之下，有一小塊平坦的石頭。如果能用左腳夠到哪裡，就能平穩下降，接下來的路程就會好走。但是下挪三英尺需要過人的臂力，我的力氣實在不夠。

這些設備的下部是固定在地上的黑色金屬架子，上部是一個扁平的長方體構件。還有人造的細長塑料管，我想這是電線，是用來輸送電力的。這種能量曾經為先人創造了許多奇迹，卻在山頂界失傳了。

從陰影中出現了一個人，雙眼浮腫，滿臉是泥，是特朗因。他好似被一群鬧騰的超豹崽子打鬧爭奪過的一隻破鞋子。

雲線的茫茫霧氣籠罩著大山，臨時營地駐紮在雲線邊緣，艾克羅尼斯在營地里閑逛著。

既然生而為人，何必像野獸一樣活動hｔｔｐｓ://rｅaｄ.99ｃｓｗ•com？

看到他這個樣子，我的心被揪了一下，悲傷、內疚，或許還夾雜著些許釋懷，一股腦兒湧上心頭。「特朗因，你下山來做什麼？」

我的手臂撐不住了，整個人滑了下來，雖然蹬到了那塊石板，但是剎不住車，繼續往下滑。石頭和塵土重重砸在我身上，就像整個世界都在欺負我似的。上帝啊，真的好疼。每挨一次疼，時間都彷彿變得格外緩慢，像煎熬一整天一樣漫長。

哪怕進入雲線之後，這些武器效果甚微，但是這時候能做點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也是好的。整個營地看似一派安寧，但是艾克羅尼斯感覺到了滲入每一個人心魂的恐懼。

恐懼是這樣深重，而且營地里沒有其他人讀過或見過奧利弗·哈爾加德描繪在紙上的形象。

在鋥亮的長方體構件左下角，有一個綠色的小光九九藏書點，一明一滅不停閃爍著。我從沒見過這樣的東西，但是我猜，這台機器里有電流在運行。

更奇怪的是，山洞口還散落著機器。都是人造設備，黑漆漆、亮光光、晶閃閃，朝天擺著。雖然破舊，但並未廢棄，像是從先人時期就留在這裏的。

他不由自主地一咧嘴，露出一個微笑，卻是慘淡的笑，比他剛才的抽噎還要悲傷。「我來就是要告訴你，我一點都不在乎你，你根本傷不了我。」說完他的眼淚流了下來。

在此之前，我一直都覺得這話很有道理，何必像動物一樣活動？當你有朝一日陷入了動物一樣的境地，例如被捕獵追逐，不得不逃到懸崖峭壁上求生的時候肯定就不會這樣認為了。此時此刻我真希望自己能像動物一樣自如活動。

抽抽搭搭哭著的人似乎在儘力壓低聲音，但是不怎麼管用，倒讓回聲顯得更明顯了。我的好奇心被激九*九*藏*書起，向山洞里走去。

在我不遠處，響起了抽泣聲，本來挺嚇人的，但是我完全被這個神奇的洞穴迷住了，沒去在意這個。「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我一點都不明白。」

霧氣似乎也是從洞里飄出來的。霧氣本不該來自山體內部，真是奇怪。

太遠了。

我身在濃霧之中，什麼也看不見，無論這是好事還是壞事，至少情況有所改變。我不再下落，身上也不再挨砸了。整個世界安靜了。

我的眼睛適應了黑暗，看清了這些巨大的金屬箱的作用。每個箱子頂端都開了幾個槽子，正在汩汩冒著霧氣。

沿著峭壁爬下一半的時候，我肌肉酸疼，不由自主地顫抖。

有人在哭。我知道不會是阿杜雷。因為他寧願腦袋朝下從山上栽下去，也不會像個小鬼似的哭鼻子。

也許只有在天上的星星會哭的時候，才會這樣吧。

艾克羅尼斯知道他們將要面對什https://read.99csw.com麼。他不指望每個人都能活著穿過雲線，這樣未免太貪婪愚蠢、不切實際。他只求至少有一個人活下來，繼續接下來的旅程。

他看著阿杜雷盯著雲線沉思。他親愛的兒子——阿杜雷是他所有的希望。有些事情，雖然聽自己說起來，那孩子肯定會不耐煩，但是艾克羅尼斯必須確認阿杜雷明白這些。

他希望這個人是阿杜雷。

我走到了一個山洞口。哭聲似乎是裏面傳來的。

在距離巨牆這麼遠的地方，會是誰在哭泣？我循聲而去。

至少，我認為自己沒死。身處茫茫雲海之中，頭腦出奇地清醒（我聽說疼痛會有這種效果）。借用一句先人俗話，這裏的一切都像天堂一樣美好。一個傻氣的想法閃過我的腦海——要是我死了，會不會成為天上的星星？

這霧氣是人造的，一直飄到山洞外，匯入雲線里。這些機器是用電的。我的腦袋裡全是謎團，怎麼也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