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

「這不是先人，特朗因。」看來我該對他好一點，和他分享秘密，因為他很失望的樣子，就像聽到我說他的寵物死掉了一樣。「是維利塔斯人。他們保留著許多傳統。歌唱是其中一個。這是他們的秘密活動。」

「再等十秒鐘吧。」他央求道。我花十秒鐘環視了下周圍的環境。一切都很安靜。特朗因的粗喘是周圍最大的動靜（真希望他能閉嘴）。說不定那怪獸被甩掉了。

不。我鐵了心，絕不能不戰而敗。我向前一步，擺出一個架勢。真是荒唐，我哪裡是戰士。

我問特朗因：「你聽到了嗎？」雖然這樣做有一定風險，可能會讓特朗因覺得我發瘋了。但是我要確認他是否聽到了。我們停下了步子，傾聽著周邊的動靜。特朗因不知道我指的是什麼。他很疲憊，我覺得他厭煩我，就像我厭煩他一樣。

我思索著與山底凶獸對峙的情景。要是人們只在它肚子上揍一下就能保命，那這種怪獸怎能屠殺人類？先人擁有的武器比我們的要先進得多，卻在對付山底凶獸時表現平平。

我聽不到怪獸追趕我們的動靜。我們或許安全了。

特朗因湊到我身邊。「你到底做了什麼，ｈttｐs://read.99cｓｗ.ｃｏm艾瑟琳？」

我揮出一拳，結結實實打中了凶獸的腹部，但是沒對它造成多少疼痛。它看起來很困惑，用長著尖爪的手摸了摸肚子。靠這麼近，我能看清那怪物的一隻手有五個手指，除了利爪之外，和靈長類很相似。

石頭啪地打在它蓬亂的毛皮上，彈開了。它毫髮無損。

我思緒飄散，又回到了在哈爾加德家外面聽到的，維利塔斯人唱出的餘音繚繞的和聲。那個秘密集會令我感到哀傷，也令我眷戀那歌聲。那歌聲里包含著什麼東西，讓我在理智上覺得他們可笑，但感情上卻並不這樣想。

等等，那支歌。

我不確定那隻山底凶獸是不是還在追逐我們，也不想停下搞清楚這個問題。

然後轉過身，急忙逃跑了。

我沒有說話的心情，特朗因除了在一小時前向我要沙漠薯根之外，現在也不想說話。我們步履沉重地跋涉著，進展緩慢，反正也不知道往哪裡走。

我轉頭一看，只見一隻山底凶獸，一動不動地站在離我們幾英尺遠的地方。它明明剛才還在遠處！怎麼會一點動靜也沒有，一下子就逼得這麼近？

我把水分給特朗因，存貨九_九_藏_書越來越少，我們都很著急。我開始厭煩他了，希望他能回到山頂界，但是我知道，不帶上我，他是沒法回去的，而我又不想回去。

「那是風吹葉子的聲音，艾瑟琳。」

我長舒一口氣。和山底凶獸對峙的過程中，不知道我是否吸過一口氣。

特朗因點頭：「我喜歡。」

它俯下身子，開始倒退。似乎厭惡或懼怕我，或者害怕我碰髒了似的。

特朗因只是發出一串叫人不知所云的咕噥。我說過，他沒心情聊天。

「快起來！」

它抓住我的手，靠近它的臉，又嗅了嗅。用手背碰了碰我的臉，慢慢輕撫著。我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接下來的一擊。

也不知道是出於抗議還是意外，特朗因面朝下摔進了一堆松針和泥沙里。

「這是歌聲，特朗因。就像先人們經常做的那樣。」

我們的距離不可思議地近。我想要轉開視線，但這樣就等於示弱。它兩腿直立起來，在我面前立起一座死亡和腐朽之塔，用充滿靈性的雙眼端詳著我。知道逃不掉了，我彎下身，撿起一個石頭丟向它。

「我說過了，我要休息。」他大口喘氣，顧不上臉上的血。他似乎很高興跌倒，因為至少不用再動彈了。https://read.99csw.com我看不起他科格內特式的生活，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房間里，文文弱弱，手無縛雞之力。至少我還追著阿杜雷到處跑，好歹有一些鍛煉。

我死定了。

「我又沒有要在這裏野餐。肌肉不聽使喚了，我要在這兒緩一緩。」

「時間到了，十秒鐘。」我向他伸出手，「我們要走了。」特朗因面色蒼白如紙，瞪著我身後的某處。一股可怕的惡臭襲向我的鼻端。

「小聲點。」我低聲說。他嗓門太大了，聲音大的簡直像是在學校辯論。

這支歌，我不僅在回憶，而且聽到了。歌聲微弱而邈遠。我腦子糊塗了嗎？我確實聽到了。要是我真的發瘋了，至少還能聽到動聽的曲子。

「哦。」特朗因那孩子氣的好奇心一眨眼就煙消雲散了。

不。

「這裏不能久留，特朗因。」

我一邊奔跑（上帝啊，我還要拉著特朗因，不讓他落後），一邊轉動腦子，思索著如何擺脫這個大型獵食者。十二歲的時候，我對各種食人野獸深深著迷，讀了不少相關書籍。灰熊、大白鯊、鹹水鱷、非洲獅、蟒蛇。此時怎樣才能保命？逃跑？不對。要保持靜止，原地裝死。如果不管用，就上蹦下跳。要不，就製造騷https://read.99csw.com動，虛張聲勢。攻擊依舊繼續的話，那麼要保持安靜。如果一切手段都不管用，那就只能反擊。

「這說不通，特朗因。我的反抗明明很弱，但是那怪獸卻掉頭逃跑了，這是為什麼？」

「你也聽到了！」能和他共度這一刻，我真高興。孤獨放大了我前幾天經歷的種種悲慘遭遇。終於，我能和別人分享這種感覺了。就算是特朗因也好。「歌唱就是讓人像鳥兒一樣鳴叫。你相信嗎？這歌聲不太完美，我不太會聽。但是我覺得挺美的。」

特朗因和我漫無目的地走著。天色越來越暗。我不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麼。所有的選擇似乎都是死路，所以乾脆放棄了思考。

難道是因為我能打它，而且虛張聲勢？亞爾溫肯定也反抗了，而且他比我強壯得多。我是怎麼擊退它的？

「我們去找他們吧。」我向前走去，他不得不跟著。我們的親密感覺一下子消散了。

我揪著特朗因，沖向樹林里。我們的位置比這怪物高出五百多英尺。它能跨過這段距離，一下子抓住我們嗎？我們安全嗎？

逃生方法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但只要野獸鐵了心要吃你，無論你怎樣拚命嘗試都逃不掉。

它用冰藍色的眼睛瞪著我們，打了一個響鼻rｅaｄ•9９cｓｗ.ｃｏm，然後用快得嚇人的速度奔向我們。

特朗因瞪大了眼睛，興奮又好奇地看著我：「山下會有先人嗎？難道有人倖存下來了？」上帝，他完全被自己的問題吸引住了，一心盼望得到肯定的答覆。

它當然能。我們一點也不安全。

一陣微風揚起，從我背後吹向它。山底凶獸深深抽著鼻子。

我們跳下樹，一左一右分頭逃跑。不能直線逃跑，隨機轉彎能夠增加我們擺脫山底凶獸的機會。想要甩脫一種叫作鱷魚的大型爬行動物，就要這樣逃跑，這會讓它們感到困惑。

特朗因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等等。停一下，我要休息。」我無視他的哀求，又拽著他跑了三十幾步，他可以等我們擺脫了危險再休息一會兒，也可以等我們沒命之後，愛休息多久休息多久，但絕對不能現在停下休息。和他比，我現在簡直成了阿杜雷。特朗因的身體就是這麼弱。

雖然特朗因還沒承認，但是從表情上判斷，他也聽到了。

我感到興奮，他感到消沉，都是出於同一個原因。我們要去找阿杜雷。

「不，不是葉子，是旋律。仔細聽聽。」我確認了，那聲音不是在我腦海中的。一個姑娘瘋沒瘋，她自己是知道的。我雖然離發瘋不遠了，但還沒到那個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