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能夠和神在一起，也不去了嗎？」我問他，「怎能就此放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說，雖然我還不知道要怎麼繞過安普魯斯的大軍，但是我明白，不能就此困在淹沒城一輩子。

我們總是認為，人類身上總有一兩個痕迹是卓越的根源，要不然我們怎麼能統治這個星球這麼多年？

我討厭那個破籠子。總有一天，我會把它砸得粉碎。不是今天，這樣會要了歐曼休斯的命的，但是總有一天我會做到。

肯定有辦法脫身的。

「你覺得他們愚蠢，我知道。」

維里塔斯人崇尚人類的體能。

找個人說話居然這樣有效，真有意思。特朗因說人類愚蠢，讓我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新點子。這個點子，我一個人肯定想不出來，rｅaｄ.９9ｃｓw.cｏm特朗因一個人也想不出來，是我們兩人交集產生的。

科格內特人認為人類獨一無二，因為人類聰明。

「別這樣。我沒想說你不是他們的神。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神，我只在乎你。記得嗎，當時我請你向他們解釋科學道理，說明冷凝的原理，勸他們把所有天線集中到一起，挪到他們生活的地方，更加方便採集水分。他們一點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不，我們不能移動這個！是希恩先生把水一攤攤安排在這裏的，我們何德何能，怎麼能夠擅自亂動？」

「不！不是這樣的！上帝啊，聽我說完。這件事讓我明白，愚蠢的是我們人類。因為無論遇到什麼恰如其分的事物，我們都要重新調https://read.99csw.com整一番。我們改變了江河湖海、高山深林，每次我們看到完美無缺的體系，都想著，哦，這個可以變變看嗎？我們真是荒唐。」

他看出來我的不耐煩：「抱歉，我一說起這些細節就會入迷。」

我翻了翻白眼，繼續聽著。

我搖搖頭，表示否認。你的無聊演說不是問題。

「你知道，山底凶獸第一次告訴我外面的淡水來源的時候，遍布淹沒城的水灘讓我意識到，是這些天線——」我做了個疲憊的鬼臉。真不敢相信，他居然又要把冷凝樹的故事再講一遍，但是他堅持要說：「不，你聽我說。這不是那乏味的老一套。」

歐曼休斯在爬進籠子，縮成一團之前，對我說：「人生無非如此。」

歐曼休斯神神秘秘read.99csw.com地去了大陸一次，灰心喪氣地回來了。我知道他去見兄弟了（他沒告訴我，但是我知道），得知我方數量一百，敵方數量上千，而且還在不斷增加，他放棄了前往山頂界的夢想。

其實不然。說不定，只是因為我們頑固而已。人類一心叛逆，無視事實，死不悔改。

我到臨時實驗屋找到了特朗因。這是阿納格溫人廢棄的一間屋子，他在這裏製成了冷凝樹。這是個好主意。我知道效果不錯，能為山頂界提供淡水——他向我演示了好多遍，但是冗長的解釋真的好乏味，他現在又要從頭再講一遍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人生無非就是這樣。」他回答，悲傷地回到自己的舊籠子里去了。

人類是唯一想要實現各種天方夜譚的生物（在rｅａｄ•９９ｃsｗ•ｃｏｍ水下呼吸，在天上飛翔，建起幾百英尺的高塔），自以為能夠改造世界，擾亂秩序，創造混亂，直到實現目的為止。我們偷走眾神的火焰，因為想要溫暖的光輝；我們偷吃禁果，因為我們想要知道滋味；我們和神靈較勁，直到得到自己想要卻配不上的恩典為止。

特朗因或許得知了我計劃遇挫。不知道他是否想和我談談，也不知道我自己是否想和他談。

我們真是荒唐，但是總能如願（哪怕自相殘殺也在所不惜）。

不，歐曼休斯。你要去塑造、改變人生，讓人生不僅僅是這樣而已。這是我要給予你的禮物。我要教你怎麼盜取天火，怎麼把現實打得頭破血流，直到實現目的為止。

淹沒城的山底凶獸就不是這樣。他們安於命運，隨遇而安。別去動那水九九藏書灘，因為希恩先生這樣安排。雖然他們渴望上山，但是依然選擇留在山底。

「你還記得嗎，他們告訴你，遍布淹沒城的一攤攤淡水，是希恩先生的禮物，是希恩先生深愛他們的證明。」

所有其他動物都毫無異議地遵守著自然法則。海豚游泳，從沒想過要上岸走路。鳥兒捉蟲，從沒想過去嘗試更美味的事物。蜜蜂築巢，河狸建堤。它們都毫無異議，天長地久地從事著自己的天職。

「真是好極了，特朗因。」我怕他會因為這個小小誤解，像阿杜雷一樣挑戰他們的整套信仰。

真想找人說說話。阿杜雷已經聽到了風聲，知道天堂之旅已經取消，正在暗自竊喜呢。我才不想看他幸災樂禍的嘴臉。這些傳言生生掐滅了阿納格溫人的喜悅，他卻為之志得意滿，多叫人惱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