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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 3

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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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沫琳說,「我們不單單是來碰運氣或是未卜先知什麼,我們希望底下能有個墓室,或許還有誰的遺體在裏面。」
珍妮在此之前也沒有朋友,當然可以把普卡算作一個,可它更像是位和藹可親的老師,或是慈祥的大叔。總之,她也不確定普卡算不算是個朋友,畢竟它是只山羊,另類的山羊。有些時候它會變身,看起來像是羊人,但大多數時候,還是羊的面貌。
珍妮急切地想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麼。截至現在,考古學家的所作所為還沒有叨擾到止戰鬼,畢竟它已經守護此處三千年,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有的人佇立此處,眺望遠方美景;有的人與朋友家人結伴來此,一起分享可口的食物;有的人為這座小石頭山添磚加石,有的人則相反,會帶一小塊石頭離開,作為回憶珍藏。所有這些都未曾打擾到止戰鬼,它告訴珍妮,它愛這些人,因為人類是造物主的傑作,完美無瑕,眾獸之王,美貌和read•99csw•com勇氣可與神比肩。而人類世界的和平,是它獨自一人在此守護千年的支撐和動力。這讓它無比榮耀,即使知道自己早已被遺忘。它告訴珍妮,沒有任何人像她一樣來此與它講過話,從來沒有過。從死亡的那一刻起,它就成了孤魂,沒有了任何朋友。
「你經常來這裏嗎?」沫琳問。
考古隊員就站在那邊,盯著墳塋、珍妮還有天空看了好一陣,然後鑽進了小帳篷里。片刻后,一個年輕人端著杯香氣四溢的熱咖啡送給珍妮,順帶還拿了幾塊巧克力鬆餅給她。
珍妮仔細思考著這個問題。沫琳問到了點子上,又一個她無法理解的問題,就像人們無窮盡的物慾這一命題。大多數人都能知道,或是猜出其他人在想什麼,或是感知他人的感受,但珍妮卻做不到這點。她甚至無法猜測出別人是什麼意思,為此時常被別人說沒心沒肺,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就拿她家裡人來說,珍妮https://read.99csw.com的所作所為經常會傷害到他們的情感,害得大家苦不堪言,怨聲載道。可問題是,她不清楚人的情感怎麼就被傷害了。儘管曾經見過別人遭受傷痛,但她不覺得別人會把她傷到那種程度。如果不喜歡當下的處境,她會嘗試著改變。整日期期艾艾,要死要活簡直就是浪費寶貴的時間。
「或許吧。」
「珍妮。」
「我叫沫琳,」說著就坐在了珍妮旁邊,「你叫什麼呀?」
「不,」珍妮端起咖啡但是沒有碰鬆餅,「為什麼你們想挖掘這座石塔呢?」
「你覺得你們能在裏面發現什麼呢?」珍妮說,她打算一直刨根問底下去。
「今天就到此為止了。」沫琳說,「我們還差些工具,得等它們運上來。」
「要不我們等等看,看是你說得對,還是我說得對?」沫琳有些不服輸。她等著珍妮上套,可珍妮什麼也沒說。於是沫琳繼續說道,「你的父母對你去哪兒不管不問嗎?九-九-藏-書
沒過多久,考古隊就發現此處萬事不易。經過歲月的累積,臨時躲避處有足夠的土壤可以讓帳篷的地釘釘進去,但是石塔周圍可沒有。考古隊所到之處皆是如此。他們好不容易敲定一個帳篷位,可稀薄的土層,外加裸|露在地表或是半截的留在土裡的大塊青石,根本無法讓地釘扎牢。雖然墳塋上有石頭可以固定牽引繩,但領隊是不會這麼乾的。相反,他們打發學生到更遠的地方,看能不能找到些可用的岩石,把它們運回來作固定之用。要組裝的時候,山風來勁了,這讓帳篷本來就輕飄飄的骨架更難成型。最後不得不讓兩個學生躺進帳篷里,壓著不讓它變形,另外一位學生則七手八腳地把它固定好。整個早晨,考古隊都在和帳篷鬥智斗勇,好在最終大功告成。眾人皆大歡喜地鑽進那座較小的帳篷,邊吃東西邊合計,他們都覺得自己有些過於謹慎了,不然不會這麼狼狽。
「石塔?」沫琳奇怪道,「你是這樣九_九_藏_書定義它的嗎?」
考古學家一共帶了兩頂大帳篷,一個當作工作站,要是發現了什麼古物,他們好清理、畫圖、拍照、撰寫發掘手記。另一個作為生活場所,隊員們可以休息一下,泡杯茶,做頓飯。每個人都清楚這是一場持久戰。與其說這趟活兒是考古發掘,倒不如說是岩石大搬運,至少也要持續個把周。整個過程肯定會艱辛萬分,每個石塊都要檢驗、編號,一定要慢工出細活。這樣的話,考古結束后,古墳還能原樣複位。先前它未被發掘,主要是因為其巨大的規模和險要的地理位置。
「反正我覺得沒什麼,一個小孩而已,」一個學生說,「倒是那隻白山羊讓我有點心驚肉跳。」
所以,珍妮在想,父母真的會在乎她在哪裡嗎?
「是的,」珍妮答道,「那你們接下來要做什麼?」
至於這隻鬼,她也不清楚能不能把它算作朋友。因為它不能與她共進晚餐,她也不能在它家狂歡,夜不歸宿,就像海姿爾的朋友們那樣。它也不能像唐九-九-藏-書納爾的朋友們那樣打愛爾蘭曲棍球或是一起打電腦遊戲。它甚至不能陪她一起在山林樹叢中探尋奧秘,因為鬼魂是無法離開「出生地」的,它這樣告訴珍妮。但珍妮打算將它視作朋友。她樂意爬上來看它,目光越過平原,看著遠處波光粼粼的大海,聽它講自己的故事,講死亡逼近那一刻的感受。
「放心,不會有的啦,」珍妮說。
「怎麼感覺那個小孩有點兒不對勁呢,」大衛·康奈利說道,「她坐在那裡難道就不會被凍僵?」
「你難道不覺得冷嗎,珍妮?」
他們吃完午餐從帳篷里出來時,兩個「盯梢」的傢伙依舊各司其職。珍妮還坐在石塔上,而山羊則白晃晃地站在小山頂的平台上。他們看著考古人架起三腳架,用捲尺從各個可行的角度測量古墳,然後貼上彩色的標記,不合適就撕掉,再換一個貼。他們兩位就這麼一直看著,直到科考團隊完成測量,用木樁、橙色麻繩圈定挖掘區域。完工後,五個人聚在一起,瞻仰著自己一天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