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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家姑娘 八

客家姑娘

我問他們是想要上學嗎,他們都點頭了,我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心裏面軟得很的那種疼。不記得上一次哭是什麼時候了,應該是很多年之前。我其實和他們一樣,我本來就是中國最底層、最貧困山區的曾經的一名留守兒童。
我們反覆保證,一定會留守到新老師新教室都到位的那一天。
那時我並不知她是個來自廣東的客家妹子。
……
3天里我沒有別的念頭,累得要死的時候也只是這一個,只有想辦法長大了才行。孩子,長大了就好了,真的。
教學點一共就一個老師,老師的家在另一個鄉,那裡地震損毀嚴重,他已經回家救災,不能再回來上課。
……經過反反覆復的交流,以及想方設法籌集了資金和教學物資,鄉政府終於放心讓我們執行。具體的執行方案還要再細細斟酌,每一步每一個環節都要考慮進去,返程時對地形應再做一次詳細的記錄,每一個潛在的有危險的地方都要停下來記錄好和琢磨清楚怎樣處理應對。
所謂莫逆,無關男女無問東西,不過是靜坐時無語,飛馳時有伴,相互守望在一個又一個他鄉午夜。
不知10年後采教過的那些孩子https://read.99csw•com可都還記得采,那個眼睛大大的小老師,總是一張嚴肅臉。
……根據北京志願者們提供的信息,我們5個人鎖定了三個寨子,分頭去探查情況。在當地了解路況后,才知道為什麼這幾個寨子會被放棄。
村民和孩子們在寨子里靠著自己儲藏的玉米、土豆、雞蛋等,勉強維持著生活。他們行動不便,不敢輕易出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有老師回來給孩子們上課,也不知道下山的路什麼時候可以修好。
其中一個身影是個單薄瘦弱的女孩,有著清秀的側顏。
如果說深圳轉折了采,讓她有機會正常地發芽,那麼隴南再次轉折了她,讓她長出了不一樣的葉片。從那一年起,她開始用自己的方式關心並擁抱這個世界,蒲公英般漂泊過一個個天涯和鄉野,去追尋那些獨特的價值和意義。
她像無數客家族人那樣,自此離家500里,開始了她這半生的徙遷。
……我已經在隴南不知不覺待了一個月。臉已經曬得黑乎乎的,也能聽懂不少文縣方言。二十幾年沒有吃過辣椒的我,已經愛上白豆腐蘸辣子,飯澆上辣椒醬也很好九_九_藏_書吃。
寨子里以老人、婦女和留守兒童居多,總共70多口人,堡子鄉政府在這個寨子里設立了教學點,收的是6歲到10歲的孩子,學前班到三年級。在路順暢的時候寨子離堡子鄉徒步也要3個小時,所以這18個孩子還不到寄宿年齡,只能在寨子里上學。
它當爺時,別的還是孫子。
寨子海拔1900多米。寨子里平時就只有100多戶人家,土坯屋散落在坡地上,被玉米地包圍著。地震讓一些屋子受到部分毀壞,牲畜的棚屋倒塌了,大部分房子還可以勉強使用,但是仍然有一定的坍塌風險,農作物被損壞了很多。
……一個孩子也沒少,所有孩子都毫髮無傷地安全抵達了海拔800米的鄉里,我的一顆心也落下來了,我們幾個抱在一起哭了一會兒。我什麼東西也吃不下,累得也睡不著,孩子在我旁邊睡著呢,抱著我的腿。他們長大了以後會記得我嗎?我希望他們忘了我也忘掉這段記憶,好好地長大。
11年前採在飯否上發布了不知多少條前方紀實。
……校舍是一棟簡單的小平房,屋頂已經有一些損壞,門窗都用不了了,秋天的風唰唰read.99csw.com地刮進來。地震后就沒有再使用過,荒廢在那裡。午後孩子們還會聚集在小小的操場上玩耍,我們來了以後就被小孩們圍繞著,他們眨巴著眼睛看著我們。
孩子們不可能長期不上學,不可能長期困在寨子里,寨里有餘震的風險,有些房子隨時可能會倒塌,一直沒有專業救援人士進入,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修好。
……就這樣,3天里,我們一會兒走野山路,一會兒走回沒有損壞的老路,一會兒爬山頭,一會兒下坡。不時地遇到碎石翻滾,或濕滑難行的路面,無數次的驚險和我們擦肩而過,一路上都在提心弔膽,3天比3年都要長。這3天里時時刻刻都在害怕孩子出危險,一個都不能死,他們都應該好好地長大,不管現在怎樣,無論如何只有想辦法長大了才行。
隴南是她的起點。
我們提了我們考察后的想法:
飯否。
最早的「微博」。
十年前,因賑災故,我在飯否上關注了一個特殊的賬號,是個瘦小的女孩。
村民找來了幾匹馬和驢子,負責運輸東西,我們給每個孩子都搞來了登山的鞋,在下遷之前教會了孩子們使用徒步的技巧和工具。孩子們都還小,九-九-藏-書走一個小時就需要休息一次,補充能量。有些路段必須背起來跑過去才安全,可惜我個子太小了,背不了孩子太長時間,孩子的腳會拖在地上,好在一次也沒有摔倒。
……我們把孩子們分了3批,下遷的過程花了3天。
中國社交網路鼻祖。
……就這樣,我們徒步了兩天,終於抵達堡子鄉苗頭寨。
當時采一行5人,都結識于飯否,于西安會合,採購物資后驅車穿越了整個秦嶺山脈,抵達了隴南的武都,交接完物資后,走了兩天抵達文縣,路毀的地方就下車徒步……
亦不知她後來會成為我誼切苔岑的朋友。
我看完了她所有的災區日誌后,搜索了和她相關的有限網路信息,其中一張像素模糊的照片讓我久久地默坐在電腦前。
它們都位於海拔最高處,寨子本身沒有受到地震侵害,但是進出寨子的路完全被切斷。過去幾個月的救援重心都是在房屋受損、人員傷亡嚴重的村落,它們漸漸被遺忘了。
……收集了情況后,我們想辦法回到堡子鄉政府。政府人員說,本來地震前就打算撤掉苗頭寨教學點,因為長期找不到穩定的老師,撤掉教學點后,可以集中資源讓孩子們都聚集在鄉里上學的read•99csw•com,給年紀小的寄宿孩子請生活老師照料,但地震發生以後,這個計劃就擱置了。
採的老師生涯只有3個月,卻是稱職的,篇幅所限,教學工作此不贅述,可惜10年後飯否已覆,許多當時的心路已失散如雲煙。
孩子們需要心理建設,需要回歸課堂,我們5個人可以分批把孩子們帶出來,然後在鄉里搭兩個大帳篷,弄一個臨時課堂。我們五個人輪流當老師,至少可以維持3到5個月,直到政府部門安置好新的教室、找到新的老師。
現在的難處是,沒有人力去把孩子們遷出;而且,遷到鄉里集中救援處也找不到臨時的老師安排這些孩子。
真正的隴南生活才剛剛開始,我們面臨著一切從零開始的教學,我想我應該多用一些更容易理解的詞語來上課,聲音也可以再大一些……
2009年飯否發生變故,數年登錄不了,經久不用賬號遺失,許多文字和圖片已無法尋回,采當年留存了部分日記文字,現摘抄部分乾貨如下:
照片里是寸草不生的隴南的山,飛石在滾,挾帶一路土煙,幾個人影各自背著一個小孩,在斷成三四截的小路上艱難跋涉,攀緣在死神的指縫間。
有孩子問:你們是新來的老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