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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大師的玄機你不懂

第八章 大師的玄機你不懂

哼!王雪娜氣不打一處來了,乾脆擂著拳頭又朝帥朗背上咚咚兩下,然後咬著嘴唇,忿意十足地盯著帥朗,似乎那股火還沒有下去,就等著和他冷戰到底,要不幹脆翻臉成仇,一打,帥朗長舒了一口氣,迎著王雪娜有點挑釁的目光道:「讓你打你就打……看你這麼聽話,算了,不和你計較了。還是心裏喜歡,打得我這麼重。」
「你死去吧你,辛苦錢一天給五百,你值這個價么?」帥朗訓了句,訓得田園悻然不吭聲了。
「呵呵……過獎過獎,咱們這兩下全托王老闆您的抬舉。」帥朗拿錢也不客氣,掂在手裡,又不悅了:「咦?怎麼才一萬?王老闆,一瓶五毛,一萬三千五,這不能把三千多當零頭抹了吧?」
「你是說賣那批劣質酒?」
「稀罕呀,那還有掛十幾科出來照樣當公務員的,見過沒?還有品學兼優現在坐家裡沒出路的,見過沒?那老師都什麼料啊,泡女生比小流氓還來勁兒;推銷自己的書比小販還會吆喝;反正教書育人的我沒見過,賣書害人的我可見多了……看,就我二哥這麼有能力的有志青年,愣是被他們掛得六年才拿到畢業證……」田園大咧咧白活著,有證有據,言辭鑿鑿,極度維護著帥朗的面子,不過看樣子馬屁拍馬蹄上了,帥朗狠狠地、惡毒地瞪了一眼,田園收嘴了,悻悻然搖搖頭:「你們也是嚴重被應試教育毒害的一代,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不工作不知道生活累,馬上你們自己就感受到了……」
門開了,帥朗心情頗好,一拉一看,咦?銼老闆站在門口呢,看著帥朗,張著大嘴,很迷惑的表情,帥朗看看自己沒什麼不對,奇怪地問:「怎麼了,王老闆?」
帥朗急了,不請自來地跟在王雪娜身側邀著:「還生氣呢,雪娜,你聽我說,今晚完事了我請兄弟幾個吃飯,要不一起去吧……」
「你這人怎麼這樣,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吧?」關妍慧辯著,不悅地剜了田園一眼。田園更來勁了:「這不是我說的,是教育學家那誰說的,一流的設備、二流的大學、三流的老師,能有什麼好料,你看看我們倆,整個大學教育失敗的產物,大本畢業到現在都自謀生路,除了大學學的沒用上,其他的都用上了……」
喜氣洋洋的音樂中,老闆王小帥領著五六位擠搡著進了裡層,今天周末的天氣甭好,有點熱,一擠更熱,不過熱得王老闆心裏樂呵,甚至超市這些忙得焦頭爛額的員工沒打招呼沒注意到他也沒介意,看看走廊實在擠,把幾位跟來的直接請進超市內,一指領獎台、一指兌券處,再看這個營銷用瓶子堆的造型,又看叫囂著兌獎和趁著熱鬧揮手賣獎券的幾位,這場面那叫一個熱鬧。跟來的幾位看得似乎也有羡慕之色,一位圓臉長發的女士,貌似富姐的打扮湊到王小帥跟前不客氣地問:「老銼,出了多少?」
果不其然,剛剛收工,帥朗和田園早顛兒顛兒奔上來了,一站倆人面前伸手示好著關妍慧:「妍慧,您好……這我同學,田園,計算機系畢業的,咱們四個都校友啊。」
恐怕不幸罵中了,帥朗心裏又悔又痛,沒等琢磨過來,只見王雪娜下車,和那位中年男子已經站到了一起,小聲說著什麼,不用說是父女倆了,父親在埋怨女兒回來得太晚,而女兒估計在找著借口。幾句那人上得前來,帥朗緊張了一下,趕緊下車,背後再怎麼吐唾沫這也是老師,在車上本來還懸著搞不清,下車一下子落到底了,是馬列老師,姓王名懇,綽 號老旺,喜歡和女學生高談闊論共產主義理想的那位,從來不待見調皮搗蛋的男生,不過這會兒對帥朗挺客氣,上得前來很溫和地伸著手,倆人握上了,王老師笑著謝著:「謝謝您啊,帥店長,聽雪娜說您挺照顧她……」
「別走……」帥朗伸手一把拉住了藍冬梅的臂彎,藍冬梅很不悅地回過頭來,盯了盯帥朗的手,帥朗訕笑著縮了回來,還是那沒正形的樣子:「謝謝藍店長,今天怎麼了,同情心大發了……或者,有什麼把你這高IQ的迷惑住了?」
「嗯,有錢的老闆都會給別人白活創業的艱辛,呵呵,我說大爺,您不能和人家一個碗里吃肉,扔下筷子罵娘吧?」
「呵呵……真的呀?就那麼點心得?」王雪娜取笑道。
呃……帥朗一噎,嚇了一跳,驚住了,立時明白自己用錯了地方,這 爛招只能對付腦瓜不清的人,對付這冰雪聰明的學妹,露餡了,一露餡,帥朗嘿嘿笑著,反正目的已經達到了,王雪娜見他笑得這麼得意,這才明白他的目標在哪裡,登時又氣又惱又忿地抽回了被帥朗一直撫摸的手,握著拳咚……咚……咚……朝帥朗肩膀上直擂著。
「沒幹什麼,回家了。」
「兩個,我還有個叔,這叫什麼桃園三結義?」王雪娜不信了。
「啊,這不就對了,還是下作。」
「嘭!」厚厚一摞人民幣從王老闆那手包里掏出來扔到桌子上,私人老闆就有這好處,想黑你的時候不客氣,但掏錢的時候也蠻痛快,一扔很豪氣地說:「你的……你小子,有兩下啊。」
「你就學不好。」王雪娜笑叱著,一想剛剛連自己也差點相信,卻是幾分羞惱地又擂了帥朗幾下。
很小很小的時候,很淘氣的帥朗最喜歡忽悠大院誰家的丫頭,每每遇著傻丫們端著碗到院子里吃飯,帥朗都會很嚴肅、很鄭重地提醒:丫兒,你的碗漏了……十有八九這些傻丫頭們會倒過碗來看碗底,然後是灑一裙一褲湯食,哭著鼻子回家告狀。
王銼炮老闆看樣子是早有準備,這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只待最後一刻說出口來,剛剛樂滋滋揣上錢要走的帥朗愣了愣,語結道:「可我……那……」
四個人相隨著走了幾步,帥朗拍著胸脯保證,這一下起伏得讓他心跳厲害,只說自己專業和那屆,沒說姓帥名朗,生怕王系主任真記得自己,看來老頭果真是無視男生,這就好,緊張兮兮幾步走著聊著,倒是聊得甚好。到了單元門口,王主任開了口要邀帥朗進家裡坐坐,這帥朗豈敢,黑暗中看不到王雪娜的表情,要是進家被人家爸發現了不對勁那不慘了,于 是以今天太晚婉拒了,這一對父女進了樓門,關上了門。最後留下的是王雪娜很複雜的一眼,也不知道是福是禍,讓帥朗站在門口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是嗎?」
「怎麼我才五百?」平果不悅地說了一句。
壞了,中計了,王雪娜只覺得腮上軟軟、扎扎的,一股男人的氣息衝來,兩個人的臉親密地接觸在一起了……哦,不對,是帥朗早等在那兒,只等著王雪娜扭過頭迎上來,王雪娜瞬間明白了,又被使壞了……明白晚了,帥朗呶著嘴狠狠地、生怕便宜討不過癮似的在學妹臉蛋上重重「叭」的一聲親了一口,親完了還得意地說:「耶耶,你這麼不小心,臉碰我嘴上啦。」
「哦喲,這很簡單嘛,王老闆短時間能賣出這麼多酒,那就證明了他的渠道優勢,有這個做鋪墊,那批發酒的代理賒給他貨都願意……而同樣在這個事例,屁股後跟來的超市經營者就一大堆了,他如果和批發商達成一致,通過他的人脈再銷一批酒,你覺得是什麼概念?」
「那這也太那個點了吧,又賣劣酒、又掏獎池,我聽說他們還要在幾個超市擴大,這得騙多少人呀?」王雪娜道。
田園伸著舌頭,吧唧把手機扔桌上了,學理科的從來就看不慣這學文科的一身酸味,一呸韓同港解釋著:「別嫌酸啊,這是剽竊了汪國真的純情、海子的憂鬱、舒婷的浪漫再加上泰戈爾的深邃……我抄了一下午,我容易么我?」
扯淡歸扯淡,不過看樣子王雪娜還挺相信,聽著好像有道理,看著帥朗不像胡說,這倒半信半疑了,奇怪地問:「你……會這些?」
帥朗輕聲問著,路拐右轉就是學生生活區,理科區的女生宿區就在這裏,曾經在這裏看到過無數次美女上下靚車的情景,每每帥朗都會衝車屁股唾一口,不過可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扮開車拉學妞的角色。問了句沒人吭聲,一側頭,不料和胖乎乎白馥馥的關美眉搭了個對眼,關妍慧往前一指:「往前走。」
「怎麼可能,馬列公共課都是他上,還給我們上過課,現在是系主任了。」關妍慧大驚小怪道,一說這事,帥朗眼神也跟著一凜:「哦,對了,想起來了,你說老旺吧,知道,我還真快忘完了。」
「有什麼呀?真是的,彩票還被掏空過獎池呢,人家不照樣還抹著臉皮賣嘛,這算多大個事呀?」
帥朗壞壞一笑,很拽地威脅了王雪娜一句,吱溜閃身過人去開門,王雪娜氣急伸腿朝帥朗踢了一腳。挨了一腳,回頭的帥朗給了王雪娜一個得 意洋洋的壞笑。
不過這些和帥朗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他心裏裝得滿滿當當全是王雪娜,此時有一千個、一萬個後悔不該瞎得瑟,要是不說那幾句扯淡話,沒準兒現在還會和亦嬌亦嗔的學妹動手動腳地討論理想問題,可現在,明顯地看到門廳里的王雪娜是那樣無動於衷,那張臉、那張無意中撞到帥朗嘴邊的臉此時清冷如霜,下了電梯直走向門廳,就像不認識帥朗一般一拎小包側身出門。
「當然會,來,我給看看……」帥朗終於找到強勢插入的理由了,一伸手,把正疑惑的王雪娜小手握住了,一握裝模作樣地掰著那隻柔柔軟軟、圓滑白皙的春蔥小手,很專業地捏巴著道:「這兒,大拇指的一側對應身體的左側,小指一側代表身體的右側,中指方向代表頭及身體的上部,手掌根部的方向代表身體的下部及臟器……哎,不對,男左女右,看錯了,得看你那隻手。」
「這個,重慶大魚頭,水煮肉片也來一份。」
「你唄,還有誰,欺騙少女感情。」關妍慧不懼,對著帥朗噴了句。
「您放心吧,有您的學生在,沒事……」
「對呀,已經快賣完了。」
「沒幹什麼……」帥朗瞬間做了個活動手腕的動作,很尷尬地掩飾過去了。
「嗯,漂亮,幹得真他媽帥,變相送了禮了,還沒人查了。」田園直豎大拇指,贊了個。
「瞎掰吧你!?」王雪娜有點緊張,嚇了一跳,忘了抽出被帥朗握著的手了。
「指紋……不是手相,一千人有一千種不同命運,也有一千種不同的指紋,從紋路上可以反映出一個人的性格和命運,有一定科學道理啊,比如你指甲的月白多少可以反映出你的健康,從你手相的這兒、這兒,可以代表金木水火土,例如,以中指為起點,中指根節代表頭頂部,頭暈、頭痛、高血壓、低血壓、腦血管等均在這個部位顯現異常;往下……這是很有規律的……」
「什麼?」數錢的帥朗愣了愣,沾唾沫的動作停下了。
「是啊,不經過幾次打擊做不到這個水平,您周圍這麼多人,這麼專業,要說不是職業詐騙,真有點委屈您了。」帥朗笑道,看看古清治的臉色補充了句:「不是法律的角度啊,最起碼現在您已經超脫這個角度了。」
「耶,你們倆成心是不是?有本事酒的詩話你們不擺弄出來?」韓同港辯著。
掛了電話,扔到一邊,加著速往校園外駛,沒想到一頓飯吃得能扯出這麼多淡來,好在先罵了通、后誇了通,扯平了,沒準兒能把學妹心裏那份氣給消消,就是有點怕妞她爸知道真相……想了想,這種擔心應該不大,王雪娜總不能把自己說話原話轉告她爸吧?再說她臉上也掛不住呀?
「這麼過分的事,您聽著不氣憤呀?」
不合理的事太多,想是想不出結果來的,明兒咱試試態度再說,沒準兒還有戲……帥朗想著剛才自己的表現,那等急中生智還是挺讓他滿意的,最起碼沒有把路給堵死,好像還有點希望,有點總比一點沒有強,胡亂想著,拍拍額頭,駛出了南門,車掠過有個人影在大門口招手,帥朗停也沒停直駛而過,沒理會。
她就在後院的貨倉里等著,稍等一會兒帥朗快步奔著從超市裡出來了,藍冬梅不容分說,拉著帥朗就出後門,帥朗沒來由地這麼一下,驚得直問這要幹嗎呢,不過藍冬梅很嚴肅,二話不說,揪著帥朗出了院門又走了幾步,躲到了超市后的牆根下,然後兩眼直勾勾看著帥朗。
果真是誕生了,又中出一台電動車來,一位中年男人,田園安排著超市幫忙著換音樂,換啥呢,換《今天是個好日子》,音樂一來又是鼓噪著把中獎人往台前引,圍觀的、購物的、兌券的,門廳走廊卻比超市裡面還 熱鬧。
「耶?這磨還沒卸就要趕驢了?不帶這樣的啊,二哥。」田園瞪著小眼,這太不給面子了,忙了一天連好話都沒一句。
「還真是巧遇,你為什麼就不相信緣分呢?」古清治笑笑,以同樣的口吻回敬。
哧……哧……帥朗聽罷,裝模作樣吸溜著鼻子,站直了,再看藍冬梅此時患得患失的表情,那叫一個無助,要是真出了事,恐怕這店長難辭其咎,似乎這等無助讓帥朗的同情心大發了,審視了片刻,歪歪腦袋,然後勾勾指頭,示意藍冬梅附耳上來,藍冬梅疑惑地湊上來,就聽帥朗也做賊似的壓低了聲音:「放心吧,工商的絕對不會來查……」
「喲喲喲……好濕。字字千鈞。」田園如聽天籟,豎著大拇指表揚平果。
「喲?我沒這麼出名吧。呵呵……」帥朗樂呵了,不管規定不規定,直接從裏面開了門,關妍慧側身進來,笑著打趣道:「雪娜和我說過你……嗯,挺精神的,雪娜呢?」
「可是……」
吐氣如蘭,帥朗只覺得熱氣微微、耳根痒痒,眼睛突破視力極限斜瞟 著,那是藍冬梅的一縷長發撩到了自己臉上,而且倆人湊得這麼近,一正一斜,帥朗只覺得肩部微微觸到了藍冬梅胸前那片最柔最軟的部位,於是乎,猝來的愜意讓帥朗也好似緊張地和藍冬梅往一塊兒湊湊。
是取經來了?還是要複製這個模式?
「帥朗……」有人在叫。
「可是……呀呀,我不是說這個。」
「你……王八蛋。」關妍慧沒被嚇著,倒被氣著了,本來叉手胸前引裝待動,一聽熱血上頭了,雙手變爪,直朝帥朗抓來,好在帥朗歷經大小無 數戰,一仰身,一側頭,直揪著關妍慧后領,沒想到這是個野蠻妞,一揪一送,再見這妞被氣火了,恐怕是無法善了了,顧不上算賬了,轉身就跑,這地方別真喊人了,那麻煩就大了。
「就擺在你眼前,你可以看看是怎麼乾的,咱倆互換位置,我坐莊,還賭十萬怎麼樣?」
「美人遲暮、英雄氣短……嘿嘿,都是很可惜的事,都英雄氣短、垂 垂老矣了,我還怕什麼?再說就您這作態,是詐騙進去的吧,就您的眼光,我還真不覺得我身上有什麼您看得上眼……有什麼可怕的。」帥朗無所謂道。
「你這人怎麼這樣?」王雪娜對這等糾纏不休真煩了,一煩俏眼剜著九九藏書,跺跺腳不迭地說:「我都說了不用了……你退不退錢、你干不幹什麼和我有什麼關係?哦!?規則都是你定的,想騙顧客就騙,現在想著不對了,想退就退,你退給誰?」
王懇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勸導著女兒,這些爾虞我詐的事已經挑戰不了他精研馬列理論、洞明現實爛事的涵養,半晌不見女兒吭聲,他下意識地扳了扳車頭上後視鏡,女兒正獃獃地望著窗外,王懇搖搖頭,笑了笑,沒當回事,走上社會的第一課,都會這麼經歷的。
帥朗右手指著左手示範著,說得正色無比,不過說著的時候暗暗在罵自己不學無術,早知道該多向古老頭學兩招,那老頭手裡經常有這麼一本 扯淡書,就是不去騙人,也能拿來逗逗妞啊。
藍冬梅被帥朗搶白了幾句,擾亂思維了,不悅地打斷帥朗的話問著:「我是說,咱們這都不是中州老白乾,你炒什麼中州老白乾?」
「你不會去問他呀?」
藍冬梅一拉帥朗,附著耳朵說上了:「我告訴你,是小廠出來的酒,貼了中州老白乾的牌子,可他們沒料到剛貼牌,連原廠都倒閉了,所以就積壓下來了,根本賣不出去……嚴格地說這是假酒,賣多了要出事……」
雖然惡毒了點,不過帥朗倒不覺得很過分,看兩位姑娘此時的表情,還以為是這類打擊給得太早了,趕緊解釋著:「雖然話難聽了點,可基本是實情……別晾著,快吃呀,雪娜,你吃這個,妍慧,你也動手呀……」
嘭……嘭……嘭……有人在敲身後的玻璃門,帥朗被嚇了一跳,回頭一看門外有人,幾步上來,透著門縫沒好氣地喊了句:「關門了,抓獎明天再來。」
半晌,快到白庄的時候,帥朗才出聲打破了沉默。一句話讓古清治微微動容,此人的察言觀色能力確實過人很多,已經點明來意了,而古清治心裏正是這個來意。
「沒什麼事吧?」帥朗嘴淡得厲害,出聲問。
手伸著,臉上壞壞笑著,緩緩地伸手,心裏忐忑不安地想著可能的後果……或者沒有什麼後果,女人天生就是為原諒男人的魯莽行為而存在的,否則都那麼矜持,光曲折了,都不好意思前進那怎麼辦?一念至此,帥朗的手溫柔地、堅定地伸了過去……
「你自己不好好學習,怪學校呀?」王雪娜終於發飆了,對著田園就是一句。
「父母離異、單親家庭,你應該跟父親生活,沾染了點父輩的性格特徵,有暴力傾向,我想,你的父親一定嗜酒、粗暴,再綜合你對詐騙和犯罪這麼了解的事實,我甚至懷疑你的父親是個……」
「喲嗬……」帥朗倒被嚇著了,沒承想這白白胖胖的妞膽色不淺,一轉眼話一變,嗤鼻不屑道:「呵呵,不是我沒膽,就你這質量,想逼人劫色也難呀。」
「啊?」王雪娜可沒料到明降暗升就夠無恥了,這事還能下作到這種程度,張口結舌無語了,想了想,又看了看帥朗有點得意的神情,恨恨地說:「真無恥,你們就不怕工商來查呀?」
「嗯,可以呀。」關妍慧知道這殷勤獻上來了,笑著應承下來了,王雪娜撇撇嘴,手輕輕地在關妍慧胳膊上掐了把,不過也沒有提出異議。
「怎麼了雪娜?今天怎麼非常不高興?」
「敢就別問我。」
「你爸不放心,讓我來看看。」關妍慧一說這個笑了,笑著看了帥朗那邊一眼,壓低了聲音:「哎,雪娜,發展到哪個程度了?」
平果可聽不懂這麼高深且有強烈反差的議論,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老大在無奈地笑、田園有點憤慨之色、帥朗若有所思,還是二哥看著有前途,平果湊上來問著:「二哥,那你咋辦?要不今晚不快活了,你都失業了,給你省點。」
不經意的時候,王雪娜眼睛里閃著忿意,在身側盯了帥朗一眼,帥朗沒有感覺到形勢發展逆轉直下了,關妍慧不吭聲了,時不時把臉側過去面對著窗外,偷笑幾下,這當會兒半晌沒吱聲的田園賣好來了,安慰帥朗道:「二哥,你別這麼貶低自己嘛,不是你這塊料不行,是咱們那些老師不是什麼好料。」
「您好您好……我田園,哎帥店長,您看妍慧大老遠來一趟,您一點 都不招待說不過去啊。」田園和關妍慧握手笑著見面了,回頭就斥上帥朗了,帥朗自然是就坡下驢趕緊客氣道:「對對,要不,妍慧,咱們四校友湊一塊兒不容易,一起出去夜宵怎麼樣,完了我把你們送回學校……雪娜你沒意見吧?」
停了片刻,藍冬梅突然出聲詢問著:「你……有時間嗎?」
「試試,你還能擺出什麼稀罕東西來?」
「找人還沒下班,外面等著,正在盤貨。」帥朗依然沒好氣道。正要轉身,外面那位叫著:「我找王雪娜。你叫她一聲。」
「這你都信呀?中州老白乾廠早倒閉八年了,要存了八年的老白乾,一瓶才三塊?」
「我們給他起的外號叫老旺。」帥朗解釋道。
有時候很奇怪,要是一對心有戚戚的,感覺多了話就少了,要是一對毫無交集,反而滔滔不絕。今天呀,正好湊了這麼兩對,一路上健談的田園和關妍慧那嘴是一刻也不歇著,直到下車兩個人還唧歪個不停,好在在吃上能達成一致,都知道這兒比較出名的一家東北老二燒烤,雖然名難聽了點,味道據說不錯。
「沒話了吧?」帥朗問,向前伸了伸腦袋,近距離地看著藍冬梅,盯著很豐腴的那個部位,笑了笑道:「我說藍店長,現在是不是覺得我挺帥?」
「沒怎麼……」帥朗有點難堪。
「不用,今晚吃好,一會兒去KTV,咱們喝好,完了桑拿洗澡,誰不想回來就別回來……」帥朗鄭重地說著,一看兄弟仨,都沒異議,意見很統一,話鋒一轉:「不過明天,就得重新開始了,我不管你們啊,反正我要和今天的我告別,脫胎換骨,重新做人,以後不去騙人,我準備明天正正噹噹找一份工作,我要做個好人……都看著我幹什麼,我這說的是心裡話,看著我不像好人呀?」
這會兒,臉上的嚴肅可裝不下去了,說著帥朗嘿嘿哈哈樂了,王雪娜本來板著臉,也被逗得忍不住,又一次冰消雪融,撲哧一聲笑了,面對著此人,實在有點生不出氣來的感覺。半晌她才撒氣似的說:「等著,不理你了。」
「對了。你終於聰明了。」
「吱扭」一聲門開了,王雪娜一看是帥朗,保持著不動聲色和不言不語的表情,返身坐回到座位上看著監控畫面,其實根本不用看,這光景就有人往兜里揣點東西你都顧不上,頂多錄像留存而已。帥朗見著這位,可沒見著藍店長那麼膽大臉皮厚了,特別是昨晚糊裡糊塗把妞她爸說成內分泌過旺之後,今天見到王雪娜就一直是這個內分泌失調的樣子。
「你啊,你不剛說喜歡……兩字了嗎?」帥朗臉上表情一變,促狹道。
「好奇,不過未明之局,還是不要輕易下注,你輸了就是前車之鑒,我豈能重蹈覆轍。」古清治溫文爾雅,很淡然。
有人在揪,帥朗側頭,卻是田園領著一干人把獎品台周圍打掃收拾乾淨了,來騷擾自己了,一撇嘴沒好氣地說:「該幹嗎幹嗎去,早點回去。」
「噢,我叫關妍慧,她同學,這麼晚了還沒回來,我過來看看。」外面的關妍慧說著,一看面前這位穿著西裝,精神抖擻的超市小伙打扮,似乎想起了閨蜜的描述,突問一句:「你是帥朗吧?」
王雪娜霎時被說愣了,盯著帥朗,可不知道這是真本事還是唬人呢,被盯著的帥朗倒不客氣了,把她一雙小手握著,捏捏、揉揉、搓搓,正挖空心思回憶古清治那套本事時,不料學妹反應過來了,湊近了,翹著眼皮,一副看傻瓜似的表情盯著帥朗:「帥朗……你把我當傻瓜哄呀?什麼桃園三結義,還獨出梅一枝,我要說我爸兄弟姊妹四個,你就不三減一了,成三加一了,是不是?」
「就這麼辦的呀?快賣完了,你不高興呀?」帥朗道。
這段子寫得蠻好,藍冬梅記得帥朗是中州大學畢業的,估計是他的手筆,每每聽到這個就想起此人來了,此時她心裏慌慌的,總有想見他的衝動,踱步到貨倉後院,下了地下儲存室看看,積壓的陳貨已經所剩無幾,心裏的慌亂更甚了,終於按捺不住撥著電話,小聲叫著帥朗下來。
噓聲輕嘆了口氣,古清治如釋重負,這就是百思不得其解的真相,原先還以為這小子有從語態行為察覺陌生人的過人之處呢,敢情是個巧合,一揭真相大失所望了,自嘲地笑了笑,抬腿下車,不料帥朗拽住了:「嗨,你還沒說呢?」
不過高興得早了,雪剛消、冰未融,王雪娜一笑,擺過頭,鼻子里哼、喝、啊,幾個象聲詞,表示著自己的不滿。
「怎麼賭?」
帥朗很正色、很嚴肅地說了幾句,很坦然地看著藍冬梅,藍冬梅很複雜地看著帥朗,伸著手,像憐愛般地撫過帥朗的臉頰,說了句:「我知道了,雖然有點不齒,不過我喜歡你這份坦白……這不是你的錯,沒有我們老闆在背後撐腰你干不出來,我比你了解他……其實你剛開始說得沒錯,我們都是打工仔、打工妹,這不是我們左右得了的事,也怨不著你。」
「我怎麼騙了,我們還沒談感情呢。」帥朗不悅了。
她的目光有點鄙視,帥朗豈能看不出來,一看話起作用了,趕緊順竿爬著:「別這麼看我,我說得沒錯,你看,咱們倆這麼一點點矛盾,將會是咱們倆關係這件事物發展的動力;畢竟矛盾是次要的,和諧是主要的;還有前進性和曲折性,那正說明我們倆的關係將會是曲折的,但方向是前進的。還有必然和偶然的聯繫,我們相遇,是偶然;我們在一起,是必然……」

「老屁,別不服氣啊,你把我那篇字認全,音全念對,五百歸你。」韓同港損著田園。
「不錯了,打倆字就掙五百,我喊了三天呢。」田園又來了。
「鐵板牛肉,我愛吃。」
「好事,三天發了點小財……對了,這錢里有你一半,說吧,這錢咱們怎麼花?」帥朗牛氣地排出了厚厚的一摞人民幣。總的來說還是賺了,賺得還不少,最起碼夠在妞面前拽一把了。果不其然,對於帥朗三天掙一萬這本事還真讓王雪娜有點驚訝,拿著那摞錢,詫異地看了看,又扔還給帥朗:「和我有什麼關係?」
「那讓我把你送回去呀?」帥朗又道。
「那當然,男女有別嘛……那個那個,我送你回家,明天那個……」帥朗急著堵住王雪娜的嘴,不讓學妹說出那句很煞風景的話來,急切之下又不知道如何開口了,胡亂說著,看王雪娜還是忌諱那事,乾脆說:「那個……我保證今天起再不幹這些事了,成不?我把錢都退了成不?」
「呵呵。」王雪娜一笑,不過一笑之後又拉著臉了,回頭看了眼急切想表白、又表白得實在不上道的帥朗,王雪娜搖搖頭道:「不是我這人怎麼了,是咱們就不是同一類人……」
很嗔怪,很撒嬌的小女兒樣子,莫名地牽著帥朗的神經,此時他站出來形象大變了:「我覺得雪娜挺有主見的,早點了解社會也不是什麼壞事,這也是王叔您教育有方,而且有遠見。」
帥朗對於這位既無惡意也無善舉的古老頭說不清好與壞,只是有點納悶不知道自己身上哪點閃光之處沒有招到妞,卻招來個老頭糾纏不休,即便此時再看老頭,那慈眉善目的臉、那清癯消瘦的人,怎麼也不像個設局圈錢的老騙子,或者,正如他所說,在這個沒有底線的世界,那些事根本不算騙。
伸手的帥朗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摸過多少妞記不清了,但摸的方式已經爐火純青了,可也恰恰因為自己心裏這些齷齪和不可告人的想法如此 之多,讓他在面對王雪娜的時候有點躊躇。掩著嘴在笑的王雪娜就在眼前,肩在微微聳著,馬甲裹著的胸微微鼓著,腦後烏黑的大辮子在翹著,白皙的手和臉蛋,像一顆圓滑聖潔的珍珠,有某種魔力般吸引著帥朗伸出去的手,可手伸出去卻像中了魔一般僵在空中。
「是這樣……」
「別可是了,王老闆早聯繫好同行了,五一期間多少都要這麼胡搞一下,沒準兒王老闆定金都收了。價格在四塊錢左右,這個價位現在可選的贈品已經有限了,送個飲料吧,不上檔次;只有這麼有包裝、有內涵、有文化噱頭的貨才讓大家覺得討了大便宜……」
「是什麼?」
關妍慧幫王雪娜貼上最後一張標籤,第一次干這些活倒覺得蠻有意思,評論道:「這也不難嘛,很簡單。」
帥朗繞來繞去還是同一個定論,緩緩地駕著車出了科學大道,到了路頭這才明白還不知道老頭的住所呢,問了句:「到哪兒?」
三個人哈哈笑著,田園不以為忤,說著菜就上來了,連上三盤,幾個餓極了的大筷挾著往嘴裏塞,吃了幾口,韓同港突然發現不對勁了,看著帥朗不緊不慢挾著,特別文雅,不像平時一塊兒搶吃的德性,這倒納悶了,悄悄示意著老三、老四,三個人邊吃著,平果問著:「二哥,怎麼了?不會失戀了吧?」
「哈哈……在家裡我聽她的啊。帥店長,您這個姓挺有意思啊,不多見。」
「你看出我什麼來路了,我也看出你什麼出身。」
「少提我爸,再提我跟你翻臉。」王雪娜一聽不是好話,瞪上了。
突來一問,這是個名人,帥朗自然知道,隨意答到:「上過呀,紅學會專家,最喜歡講紅樓夢金陵十二釵。」
順理成章地約到人了,本來想獨自約雪娜的,可來了這麼個燈泡肯定無法如願了,帥朗乾脆把田園當燈棍帶上以便拖住那個燈泡,不帶不行呀,萬一人家倆姑娘一商議相跟著回家,那可連坐著吃頓飯說個小話的機會也沒了。
「不明白。」
帥朗笑了,斟酌著慢條斯理道:「你可能對這一行不太了解,白酒價格戰打得厲害,就全國知名的衡水老白乾,一瓶出廠利潤都不到一塊錢,某個品牌在中州市一天能銷一兩千瓶,那就是暢銷了,因為現在可選的牌子太多,誰也一統不了天下,又是盛夏季節,白酒銷量肯定下滑……可你想過沒有,要是在這種條件下王銼炮三天出兩萬多瓶白酒是個什麼概念,省級的酒類批發商都窩在中州找商機呢,這麼一下,等於是脫|光衣服跑大街上了。」
「哎,你親,妞不和我親呀……小丫頭片子今天說我是騙子,而且說出餿主意的比騙子更可惡,哎喲喂,把我給鬱悶的,你們說我犯個賤,幹嗎非在她面前顯擺我掙了一萬多,弄巧成拙了。」帥朗發著感慨。
誰說當老闆傻了,這丫肚子里精明著呢,一說帥朗倒不臉紅,反而呵呵笑了,笑道:「錢你可以不給,不過不能破壞我的名譽啊……王老闆你也算得太清了吧,你說我手裡要沒點活錢,不請大家吃個飯什麼的,誰給你賣命幹活呀?」
「沒有罵呀,我九九藏書只是在陳述事實,我說她走夜路肯定碰不上劫色的,這算罵人?」
看來,兩個人的差別是大了點,即便自己極力掩飾,也包裝不成品學兼優、思想純潔、好學向上的陽光青年。帥朗想想剛才莫名發生的事,只能把原因歸咎於世界觀的極大落差了,只不過有點可惜,一路上一直想說 句什麼緩和氣氛,可想來想去卻一句也說不出來,就能說出來跟前這麼大個燈泡支著,也給憋回去了。
帥朗一吸涼氣,覺得這感覺實在不怎麼對勁,特別是今天不對勁,問兄弟們道:「你們不覺得這事有點無恥了?」
走了,就這麼走了,連王懇老師說了句什麼話帥朗都沒聽清。
沒法說不是,有些事出乎意料,生活就像圈套,套來套去,有時候勒的是自己的脖子。
沒治了,帥朗突然發現捉弄這個人沒那麼容易,思忖了一會兒又誘著:「那你今天晚上要失望了,你從我這兒得不到答案。」
「不賭……」古清治堅決地搖搖頭,一下子把正挖坑的帥朗驚了一跳,詫異道:「一點也不好奇?」
「帥朗……等等。」藍冬梅又出聲示意了句,看著帥朗消沉地就要走,憋在心裏的話讓她出聲叫著,等帥朗看過來,見藍冬梅向他走近了兩步,很惋惜地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你的事我知道了。」
「贏了也是死人錢,花著人不安生。我這個人雖然沒原則,但底線還是有的,要知道你們搞這麼下作的事,我壓根兒就不會去。」帥朗很光明磊落地來了句。
一問此名,王雪娜的神色又是一動,剜著眼看閨蜜,早知道不該答應她來,八成閨蜜要藉此找點難堪了。話已出口,看看帥朗眼睛迷茫,好像不認識,這倒放心了。半晌帥朗沒想起來,搖搖頭:「誰呀?想不起來。」
鼓噪的音樂剛歇,超市廣播里又響起了清純的女聲……詩抒情,酒抒 懷,詩酒結緣千古來。酒成詩,詩助酒,詩酒相伴最風流,酒聯繫著人與人之間最真摯的感情……為了挖掘我們中州的文化遺產,為了光大我們中州的酒文化,此次專程找到老中州白酒廠的原班酒坊,讓在市場上已經絕跡多年的中州老白乾重現天日,值此我們嘉和超市東關店兩周年店慶之際,專門訂製了一批老白乾回饋多年來關心和支持我們的廣大顧客……
說什麼來著,矛盾是事物向前發展的動力,要沒有昨晚的矛盾,還沒有今天的發展呢。此時再看小學妹還在試圖保持著那份已經快堅持不住的矜持,幾乎可以讓帥朗看到光明的前途和未來曙光了。
「好嘞……」帥朗點頭,出了門,知道這事到尾聲了,該論功行賞了,一出門又想起屋裡的學妹來了,人剛走,伸著腦袋又回來了,正巧看到王雪娜也向這邊看,帥朗一樂,眼睛眉毛鼻子擠一塊兒了,王雪娜扭捏著剜了帥朗一眼,頭側過一邊,又覺得那份心跳、臉紅的感覺湧上來了。
「好嘞,完了……」
「我直納悶我們老闆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過期的酸奶、茶葉、調味品都要想辦法變成錢,怎麼會聽你干這號吃力不討好的事?」
「那你需要爸什麼反應?」
說著,拍拍帥朗放錢的地方,那意思自然是你丫有錢還怕找不著妞上,不過帥朗從這話里聽出另一層意思來:你丫這麼鬼精,放在我這兒,我能安心嗎?
還在三樓,帥朗一路和營業員、保安、勤雜工客氣地打著招呼,明顯地心不在焉,直上了三樓,敲敲樓道頂頭監控室的門,這兩日保安都被安排到工作區了,就帥朗窩這兒清閑著,而且假公濟私地把王雪娜也調到這兒。
「你以我不敢呀?」
「我沒你那麼麻煩,我直接花錢請個私家偵探查了查你的家庭情況。」古清治不理會,起身下了車。
「切……我真去了啊……」
再大點,對妞兒們的忽悠隨著年齡增長,又變成了含情脈脈的眼光,變成了輕柔優雅的動作,每每總會很優雅很虔誠地攏齊妞的秀髮,很嚴肅很真情地表白:你好美……然後,把沐浴在愛河中不能自拔的妞兒輕柔地攬在懷裡耳鬢廝磨,情話綿綿。
「怎麼叫瞎掰呢,我跟個風水大師學過……你父親這一代命相清奇,他的兄弟姊妹呈『桃園三結義、獨出梅一枝』之相……說得對不對,你爸兄弟幾個?」帥朗很神棍地唬著。
「是嗎,你猜什麼了?」帥朗問。
搖搖頭,王雪娜還沒吭聲,冷戰一天了。
「喲!?說得輕巧,你在這兒連干十個小時重複工作試試?」王雪娜道,收拾著不幹貼,隨意地問著:「我都打電話回家了,你怎麼跟著湊熱鬧來了。」
淡裙、馬甲、大辮子,還有回眸的露齒一笑,看得田園重重地咽了一口,帥朗一聽這咕嘟聲音就知道老屁不正經想法已經萌生出來了,回頭剜眼盯著,田園兩手一支做了個停的姿勢,嘻嘻笑問:「好好,極品……二哥你有兩下啊,以前我以為你是御姐控,這會兒才知道你有蘿莉情結,這未成年少女你都下得了手,跟弟說說,下手了么?」
說岔了,除了田園都沒人笑,田園一看形勢,趕緊收整臉色不敢笑了。不過他不笑了,其他人忍不住了,關妍慧先噴出來了,跟著王雪娜看著肥肉顫動的田園也忍不住笑了,帥朗也笑了,被氣笑了,早知道就不該帶這根燈棍來,凈捅婁子了。
女人臉、五月天,說變就變。甚至有時候你還搞不清是為什麼變的。
「輸了十萬塊,對我有意見,是吧?」古清治話鋒一轉,轉到其他話題上了。
言辭鑿鑿,多有對帥朗的幾分擔心,不料帥朗理也不理髮動著車道:「這年頭騙人誰不會,就你聰明呀?切……抓住你也抓不住我。」
「不是不是……別誤會,搭個順車送我回家怎麼樣?」古清治伸手制止著,走上來了。帥朗狐疑地盯了盯,給老頭打開了副駕的車門,這作勢可不怎麼客氣,那古清治也不介意,大大方方坐到了副駕上。起步車走,背後不遠處一輛奧迪也隨即發動,亮著車燈離開了原地,一抹光線閃過後視鏡里,這個細節被帥朗捕捉到了,那輛車是朝相反的方向,不用說這老傢伙是被這輛送到這兒等自己來了,看著那消失的車影,帥朗鼻子哼了哼沒作聲。
「哦……這麼說我心理平衡了。」帥朗悻然一句,舒了口氣。藍冬梅撲哧一笑,笑著的時候一雙鳳眼如秋水殷殷般地看著帥朗,帥朗舒著氣,站著也沒個正形,卻沒有發現自己正在秋波的中央蕩漾,擺擺手:「改天吧,反正從現在開始,我又失業了。」
帥朗撂了句,絕塵而去。古清治站了好久,想了好久,依然沒有想清楚,在這批已近售罄的酒里,帥朗究竟做了什麼手腳,或者就像他看出自己有監獄生涯一樣,答案很簡單,但在沒有揭曉之前,誰也猜不透……
「不是……」帥朗不想說,直擺擺手,示意大家坐好,然後手伸進口袋,沒掏出來,不過三個人眼睛都盯著帥朗伸進去的手,帥朗本來還有點 消沉,看這樣子倒笑了,哥兒幾個但凡有生意一塊兒搭手時都這德性,他一笑伸出手來,數著一摞錢扔著:「老屁,一千五……平果,五百。」
「哎……要蓋冠也輪不到我們戴,三座普通墓地、一座高檔墓地,基本都是鎮政府、區民政局、開發商合營的,鎮政府急於賣地收錢,區民政局急於增加經費,兩家一盤剝其實到開發商手裡不到六成利潤了,正常途徑銷售根本無利可圖,這也是不得已出此下策。現在都沒有什麼底線了,只要不違法,就不算騙。」
王雪娜心裏突然湧起一個奇怪的想法,這個想法無法證實,卻讓她覺 得隱隱有些許不忍……
伏在車窗上的王雪娜,有點落寂地撥弄著自己的手指,已經不太愛聽父親這號過來人的口吻了,有點走神了,走神的時候在想著下午倆人獨處的時光,和又壞又促狹的帥朗在一起那是一種多麼心跳的感覺。雖然知悉了這事對他有了點反感,不想見他,但真正不見了,卻又有點想……回頭看看,已經過了街區,再看不到嘉和超市的牌子,滿眼是夜色中霓虹、街燈、來往的行人。街市,喧囂如故。
「那是什麼錢?不是推銷酒的報酬么?」韓同港問。
這表情看在帥朗眼中,還以為是難以出口,這倒觸景生情了,很感慨 地說:「其實呀,我干其他都沒後悔過,就上大學最後悔,咱就不是那塊料,啥都沒學成,大把掙錢機會都耽擱了。」
「怎麼就吃力不討好了?」
「明天我給你送過來吧。」
「那是您桃李滿天下了,學生們可都記得您吶。」
一指,王雪娜下意識地順著帥朗的手指方向向後一扭頭,門沒開,哪知道是誰,輕聲說不知道,扭回頭來……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比我們強多了,我們電腦城某個品牌內存條就沒一根真貨,焊了針腳的CPU當新的賣,拆修的主板當配件出,你這算什麼,現在的抽獎我懷疑根本就沒真的。我買彩票就沒中過。」田園一嘴吃食,不迭地說著。
「胡說,關妍慧大早上就來威脅我了,她說我不跟你斷交,她就跟我斷交,你罵人家了?」
剛安心了一下下,又有點不舒服了,這還沒開頭都有事了,真要談開了還沒準兒多少事呢,再加上這個不省油的關妍慧,讓帥朗實在是無語,真無法想象那等猥瑣的老旺居然有這麼清純的閨女,而這麼清純的學妹,又怎麼交了這麼個作怪的野蠻妞……
「猜對嘍,這次是失戀加失業。」帥朗無奈地說了句,心情此時還沒有調整過來,看著仨兄弟筷子一停,都看著自己,帥朗突然想到個問題,出聲問大家:「哎兄弟們,我和你們討論一個嚴肅的問題,知道你們這次包括我的錢,是怎麼來的嗎?」
趁著熱鬧的時候進了燒烤店,晚上這地方比鬧市不遑多讓,包間已無,四個人就坐在一樓靠窗的位置,叫了飲料、啤酒,倆女士只點了幾份羊肉串、羊筋和雞翅,田園就不客氣了,這號不掏錢的飯那是一定要吃撐的,就著菜單指指點點多要了七八樣,帥朗一直保持著訥言、微笑、禮貌 的姿態,生怕露點不學無術的餡讓人家笑話。
不過皮粗肉厚的帥朗可不在乎了,挨得樂滋滋的挺甜蜜,而看著小學妹故作生氣的樣子,卻是嬌嗔、撒嬌和清純俱有,看得帥朗心裏直痒痒,直有越挨擂越舒服之勢了。
「哎喲二哥,不能這麼說我吧?」田園不樂意了,反駁著:「咱們都是二流大學出來的,二流大學培養的二流學子,簡稱都是二流子……呵呵,是不是啊,妍慧……」
「我理你就行了,大不了我對昨天晚上發生的事誠懇道歉,因為這事我昨晚看了一晚上馬列原理。我容易么我?」帥朗道。
熟人,灰色休閑裝、黑色老頭鞋、頭髮向後梳著大背頭,正負手而立,是古清治,去了幾分仙風、多了幾分悠閑。帥朗一笑打趣道:「喲? 炒墳大爺,您怎麼在這兒?別告訴我是巧合啊。」
「剩下三兩千瓶你還急什麼,慢慢放著還能賣高價呢?王老闆,這單你往少了說都挖十幾萬,不能昧兄弟們的血汗錢啊。」帥朗據理力爭著,對這號老闆你別客氣,客氣他會當你好欺負。不過就是不客氣,王銼炮老闆看樣子也不準備全兌了,大馬金刀坐著抽了幾口煙,神情很複雜地盯著帥朗,然後掐了煙,奇怪地笑道:
「哼……騙子。」背後有人喊了聲,扭著就走。
「哎,我……我退……」帥朗一瞪眼,結巴了,這錢退給誰?退給銼炮?那不便宜那貨了。
「這個答案嘛,我想用另一個答案來搏,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古清治反手上來了。
「呵呵,還是得謝謝……我這個女兒很任性,不讓她去吧,她非要去自謀職業嘗嘗什麼滋味,一加班回來累死累活又叫苦了……」王老師和藹地說著。王雪娜在一旁拉著父親的手,不悅地喊了句:「爸,」
一辯關妍慧「撲哧」一聲笑了,回頭豎著仨指頭:「掛過三科,還叫好好學習了?」
「是關於你的。」
帥朗又跟上來了:「你看你這人,這有什麼氣可生的?我……我真沒騙誰呀?我想來想去,我沒覺得我哪兒做得很錯呀?」
搖搖頭,王雪娜沒理會。
這話從帥朗嘴裏自然是句句正統、字字合規,說得是頭頭是道,聽得王雪娜先是詫異,倒真覺得設計蠻巧妙,不過細想之下又撇嘴了,斥著帥朗:「你這加了包裝還是賣狗皮膏藥,明降暗升,粗糙贈品,這一套誰不會呀?讓誰給你們舉報到工商局,他吃不了兜著走。再說這抽獎你也得達到一定的量呀,否則補不回設獎費用,還是得不償失。」
「下作?這個形容太過了吧?」
「我是說這事就了了,以後咱店可沒帥店長這號人了,你愛幹嗎幹嗎去,愛泡哪個小妹隨你便,不過不能在我店裡了……」
王雪娜愣了,回頭不解地瞪著這個偽馬列者那副市儈的表情,那副讓她既喜歡又憤恨的表情,其他倒還能忍,就是這種明明肚子沒貨非充學富五車的德性讓她瞧不順眼。
「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帥朗明白其中深意,也乾脆了,來了句光棍話,出了門。
王雪娜又忍不住了,看著帥朗正經八百說這句,掩著嘴笑了,嬌小玲瓏的身子在花枝亂顫的時候顯得如此動人。帥朗忍不住了,又偷偷地伸出咸手,要不去拍揉肩膀、要不去撫撫後背、要不去撫下大辮子……如果她回頭不悅,好辦,立馬很正人君子地來一句:喲,你衣服這兒有個線頭……
「什麼事,說給爸聽聽。」
王小帥帥呆了,一揮手,後面跟了一群尾巴,直跟著他上二層,進了辦公區。
「別跟我談錢啊,三天掙半個月工資你倆還不滿意呀?」帥朗訓斥了句,這倆人雖有腹誹,不過都不吭聲了,要說給的也確實不少了。
明顯比富姐低一大截的王小帥倒不覺得身高是問題了,拽得二五八萬似的伸倆指頭:「過兩萬瓶了,還不光這個,就這三天的營業額超過去年五一節假日了……」
「走走……上樓,請你們幹什麼來了,今兒敲定一下啊,免得將來你們說我不夠意思……」
反正就是等價抽獎,獎券錢正好是酒錢,抽中了有大獎、抽不中有瓶酒,橫豎算來算去,消費者都是討便宜了,但討大便宜的,自然還是商家,永遠是買的沒有賣的精。
王雪娜氣咻咻地坐回來了,真生上悶氣了。這個事還真讓她納悶,那 批明顯做工粗糙的酒,可就想不通一改頭換面顧客為什麼還蜂擁著搶購,要是就沖那獎品來吧,也可以理解,可偏偏獎池也空了,這親歷的騙人事可比道聽途說的要感受深多了,和最親近的父親說了都沒什麼反應,就更讓她理解不了了。
「啊?二哥你就撈了一萬多?」平果嚇了一跳。
帥朗愣了,原本以為王小帥會欣喜而接納之,最起碼這單生意給他創利不少,好read.99csw•com歹也會讓自己在超市混著,工資多高無所謂,最重要的是帥朗喜歡在這妞群里廝混,可不料事還沒收尾,這就趕人了。你說這狡兔剛到手,走狗就得烹,這叫哪門子事嘛。
「說得好,不過你猜錯了,我不是因為詐騙進去的……」古清治不動聲色,心裏暗暗糾結著,被人形容成英雄遲暮,這蓋冠蓋得他直犯嗝應。一說回答馬上就來,帥朗駁斥著:「就不會是其他,這把你要敢賭輸定了,絕對是詐騙。」
「呵呵,說得對,不應該,應該感謝這些開綠燈的官人。」
「白庄小區。」古清治心有所想,隨口應了句。
「老大,你也不靈光,那堆爛貨出了手,那麼高的設獎額,頂多不賠不賺,平果,難道你們就沒想過,這裏頭有什麼道道?」帥朗問。
韓同港拿著菜單,三個人大呼小叫,你一個我一個生怕宰得帥朗不痛快,服務員不迭地記著,偶爾抿嘴笑笑,這幾個人像餓極了一樣,剛點了十幾樣菜就催著快上快上。人一走,田園和平果諂媚地湊到帥朗跟前,一 個遞煙,一個倒茶,還不忘揮手招呼韓同港上來一起伺候著。
「嘿嘿……確實不多見,王主任您身體還好吧,和我上學那會兒比您根本沒什麼變化。」
不料他小覷關妹妹的承受力了,關妍慧一揚腦袋:「好啊,來呀,量你也沒那膽。」
「妹妹你錯了……工商、抽獎,這是二合一的事,還有更狠的,你沒看出來吧?設獎的費用幾乎可以忽略。」帥朗一見自己在王雪娜面前一點男人自信都討不到,大殺器擺出來了,一聽這個,王雪娜詫異了:「還有什麼?」
「我還真有個好事,不過是封建迷信,不知道你信不信……知道指紋代表命運嗎?」帥朗手還在空中,揚了揚,找了個似是而非的借口,忽悠住妞最好的辦法是講她沒聽說過的,同等學歷下帥朗能講出的來恐怕就只剩這類胡謅了,果不其然,奏效了,王雪娜一愣:「你是說手相,騙人的吧?」
「我找人。」外面的人說著,是位姑娘。
「爸……你又想哪兒去了?」後座上女兒不悅地回了句。
當門廳之外的帥朗轉到第八百個圈時,終於看到了收工換衣的王雪娜從二樓的電梯上下來了……
「好好……話說這份上了,我再不知趣就是不要臉了,放心吧,過了今晚,我自動消失。」
「看來我沒猜錯。」藍冬梅看帥朗如此篤定,話鋒一轉嘆道。
尷尬了、傻愣了、沒話了、冷場了,這下的打擊面大啦,帥朗明顯地感覺到了對面關妍慧臉色的變化,此時才想起身側坐的這位,回頭看時, 清純妹妹也被氣得臉色煞白,銀牙咬著細唇,一排清晰可見的牙印。
「那更氣不著了,風氣漸長,上行下效,大到住房購車、小到油鹽醬醋,不是假貨林立就是價格欺詐,這不是某個人或者某個集體能扭轉過來的……你實習還不到一個月就這麼憤世嫉俗,那怎麼行?爸說什麼來著,從校門出來你看不慣的事太多,不要那麼急著走向社會……聽爸的話,爸給你爭取個研究生保送名額,將來起點比別人高一點……」
「中州老白乾呀?不是呀?」
哎呀……王雪娜又羞又急又惱又氣,一手捂著白裡透紅的臉蛋,一手指著帥朗,似嗔非嗔、似惱非惱、哭笑不得,尷尬難堪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帥朗又把目光投向平果,平果也搖搖頭:「二哥你想什麼呢?掙錢為主吧,其他還不是次要的,這算多大個事,我們廣告公司就專給假冒偽劣商品做商標打廣告呢……別說你了,就老大他們報社還不一樣,凈忽悠人呢,你翻一遍,能看到點正經東西么?」

晚九點多,獎台、標語、條幅全部撤了,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專業的還是幹練,關門不到半個小時,店長藍冬梅早指揮著店員把該補的貨、該清的區,收拾得利利索索,此時還在一層忙活著結算當天的收入數據。
「你性格很獨立,自我調節能力也很強,處處都有早熟的特徵,這一點反映出你缺乏家庭溫暖;膽子大,不盲從、有主見,雖然都是褒獎,但也恰恰反映出你內心的孤獨;你不相信任何人,所以我猜你是單親家庭。如果再往下分析,你連身邊的詐騙,這些涉騙的人都不畏懼,甚至於連黃曉那麼惡的面相都鎮不住你,能反映出你是在一個特殊的環境中長大的;從你如此好奇、如此理智思維上和你偶爾表露出來的一點暴力傾向,也可以反映你的成長環境。」
這是路途中承上啟下的一句,這一句之後兩個人好長時間沒有對話,一個專心致志地開車,一個目視前方不知所想。喧囂已停漸漸安靜的中州市,大街上的行人已稀,只有霓虹和路燈在不知疲倦地亮著,指引著夜色中迷茫的方向。
帥朗又一次被關在門外了,手揚著,努力鼓了幾次勇氣,都沒有敲響門,可不知自己拽了一把卻引起學妹這麼大的反感來,原來以為自己掙了這麼多,會讓雪娜刮目相看,然後倆人瀟洒一通,再順理成章把其他事給辦了呢,誰知道拽了一把,拽到門外來了……
撲哧……冷著臉的王雪娜終於被逗笑了,這辯證法全部曲解到倆人的關係上了,一笑帥朗也跟著笑了,這哄妞開心多不容易,昨晚上把大學都沒看過的馬列基本原理從網上翻出來苦讀到深夜,好歹總算見效了。
「……」藍冬梅語結了,張口結舌盯著帥朗,目光那叫一複雜,此時才明白,這不但是下鉤釣顧客了,連同行也拖上船了,這年頭什麼稀罕事都有,油鹽醬醋有時候都能莫名其妙被炒熱搶空,還真說不準帥朗和老闆 密謀著要這麼炒劣酒了。
一愣,似乎不想退的表情浮在臉上,王雪娜不悅地剜了他一眼,抬步就走,帥朗又要糾纏上來了,不料剛走一步停下了,一輛白色的廣本停到路邊,鳴著笛,王雪娜上前開著車門,頭也不回地上車了,駕駛室位置的窗玻璃搖下來了,是王老師,笑著和帥朗打招呼,帥朗有點愣怔地招了招手,一閃即過。
「哎喲喲,誰壞了,我真學過,沒學好而已……」帥朗嘿嘿笑著,厚著臉皮辯解。
呃……帥朗肚子一抽,跟著油門不穩,車打個趔趄,好在把握好方向了沒飛上台階去,此時的驚訝暫且壓抑住了鬱悶,循著方向停下來了,吃驚地張大嘴看著關妍慧,車前就是教工樓,難道……突然間帥朗明白了,聽著倆人下車「嗒」聲開門的工夫,狠狠地朝自己臉上扇了一耳光。
「怎麼這麼消沉?不像你的風格呀?」藍冬梅打趣了一句,帥朗勉強笑了笑,現在卻是連調戲店長姐姐的興趣也沒了,確實很消沉地嘆了口氣,沒說什麼。
「別擔心有人竄貨鑽空子,中州老白乾的牌子已經倒了,商標王老闆註冊了,這批酒不怎麼地可放了幾年口感不錯,兩萬瓶等於兩萬多份免費廣告,聯手幾家再炒一下,中州老白乾的牌子就死灰復燃了。」
「看看,猜對了吧,桃園三結義,獨出梅一枝,三減去一,兩個。」帥朗圓著話,很嚴肅。
是關妍慧,一下子帥朗想起這個作怪的燈泡了,三兩步就追上來,關妍慧有點心虛,撒腿就跑,不過哪跑得過帥朗,幾步便被堵到了牆角,惡狠狠地問:「誰是騙子,你說清楚。」
「哎……你……」藍冬梅出聲示意著,話到嘴邊又停了,不過看到一胖一瘦倆貨叫喊著從門廳出來,帥朗顧不上藍冬梅了,直迎了上去,仨人勾肩搭背很親熱地向車前走去,看樣子這仨人在這兒撈了筆,要快活去了。
「警察。」
「中筆記本那個,就是工商所劉所長老婆,王銼子不敢用自己人,用我個外人送的獎券……獎池三分之一讓老銼變相送禮了,我本來說,你想放長線,就用這個營銷辦法,准能把想多出貨的酒類批發和超市經營商吸 引來,想出短線快速見效,那最好的辦法就是掏獎池了,只要他敢……誰知道這老銼很有膽色,長線、短鉤一起下,這套整好了能掙不少,媽的還扣了我三千塊錢……扣就扣吧,連人也趕,估計是因為我知道得太多了。」帥朗得啵著,發著牢騷,沒有注意到王雪娜在聽到秘密時心情已經由熱變冷,臉色如此難看,甚至有點厭惡看著手正搓著錢愛不釋手的帥朗。
「不過分,就是下作。」
「出去……讓你出去,我不想看見你。」王雪娜突然生氣了,起身揪著帥朗,帥朗糊裡糊塗起身,被王雪娜在背後推著,邊走邊不迭地說著:「喂喂喂,這怎麼了這?這又不是我乾的,是老銼乾的,我頂多提醒了提醒……」
「切,我一看他那眼神就不對勁,十成十是瞄上你了……人嘛,勉強還湊合,沒有想象中那麼凶;就是工作寒磣了點,這超市掙不了多少吧?」關妍慧問著,直截了當得讓王雪娜直皺眉頭,轉身去送東西,關妍慧在背後又唧唧呱呱說著跟上來了:「嗨、嗨,什麼態度呀,問你一句惹著你了?」
身後的門,重重閉上了。
一下把藍冬梅問住了,語結了,欲言又止了,剛開始為什麼不說,而現在為什麼又要說,那就值得考究一番了,或者和心裏某種隱隱的感覺有關,卻是不足為外人道的事。

「那兒……日用品區,雪娜,有人找你……」帥朗的態度立時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了,招呼著王雪娜,王雪娜遠遠招著手,帥朗卻是大大方方一 請,關妍慧笑了笑,奔著朝王雪娜的地方去了,兩個人一見面就親親熱熱拉著手,一邊忙,一邊還不時說著小話,偶爾還朝帥朗這邊看看,帥朗自然是昂首挺胸,能扮多酷的姿勢就勉強扮著,說不定這倆正在評判自己能打多少分呢。
「呵呵……那是因為爸的涵養功夫好。」

「帥朗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呀,你就沒看清你的對象是誰。」韓同港比較明理,沒談錢,解釋道:「小雪娜家在中州,父親又是系主任,這算個中產沒問題吧,衣食無憂、溫飽不愁,當然人家就有更高的精神境界和心靈追求了……再反觀咱們,從就業開始,你賣假飲料假書報、田園賣假內存條、平果做假廣告、我寫有償新聞,都是為了解決溫飽問題,其實咱們都是在有意無意地被動去騙人。咱們和人家純粹就是兩個層次的人,唱不到一個調上呀。」
「別說理論,說結果。」
帥朗附耳上來,指指屏幕上的領獎台,此時已經下午四五時了,稍顯空落的領獎台各類獎品已去了七七八八,就顯得胖田園格外招眼了,咬著耳朵幾句一說,王雪娜的臉色慢慢地變得驚訝、狐疑,說完了,那張俏臉覆霜了,瞪著帥朗不太相信地問了句:「你們把獎池掏空了?」
「嗯,剛才王老闆帶著一群人來了,我想應該有原因吧。」
「肯定不賠,你發現什麼了?」
「不光那些,我看完才發現王老師更不容易,那麼理論的學問我看一夜都受不了,他可看了一輩子哎。」帥朗又道。
「沒事,遲早要遭你毒手……二哥,把她旁邊那胖的介紹給我唄,這麼豐|滿肉感,我也下個毒手,嘿嘿……哎喲喲……」田園正說著,不料前面的帥朗伸腿朝後一踢,正中他腿彎,差點立足不穩來個馬趴,剛站好還沒發作,帥朗倒先發作了,呲眉瞪眼威脅著田園:「自個兒回去打飛機吧啊,別打擾哥好事,小心扣你丫的工資啊。」
「老銼,錢不能你一個人撈啊,這個淡季我們可是只賣了個夠本。」一位中年男子有點嫉妒地說。一說另一位接上來了:「就是,王老闆,五一可是個大頭,怎麼搞我可還沒譜呢?」
啊?帥朗愣了愣,一咬牙損了句:「耶?大爺,你這麼大了,還作弊呀?」
「雖然大獎已經決出,不過這裏還有兩台筆記本、八台電動車、四十台電飯煲,兩千瓶回饋顧客的中州老白乾……還是那句話啊,五塊八,只要五塊八,不管您是購物返還,還是直接購買,都有可能成為下一個幸運者,中獎率百分之百……咦?大家看,又一個幸運者誕生了……」
「好,不提,我現在對他只有崇拜和尊敬,其他任何情緒都沒有啊……你不會因為這事真不理我吧?」
「中獎了,本次店慶回饋顧客價值8888元的大獎最終抽出……請這位大姐上前台來……」
「不不不,同行不同路而已,您乾的那事,我就干不出來,我乾的事,您也未必懂……看這樣你很注意我,那好,我也給你賭個局怎麼樣?」帥朗道。
「哼,不跟你說了。」
「切……」田園直噴唾沫星子,不屑這個酸文人了。
「我的什麼?」
「那是什麼?」
是時機未到,還是於心難忍,或是良心發現……帥朗說不清楚,使勁握了握有點僵硬的手指,下定決心,排除萬難,又準備勇往直前……可這時機稍縱即逝,捂著臉笑了半晌的王雪娜恰恰放開手,眼一瞥帥朗手朝自己伸來,人一驚、臉一拉、眼一瞪、小嘴一叱:「幹什麼?」
「爆炒魷魚來一份。」
「哎,我沒別的意思,別多想,咱有啥事還會請你出面的。」王小帥站起身來,上前伸手搭著帥朗的肩膀,勸慰著:「你說你這麼聰明,經驗又足,真把你放這兒,屈才屈大發了,你就不是掙這千把塊錢工資的料……對不對?就你這幾招,我們超市行當里幾個人捆一塊兒都想不出來……你來這兒又不是幹活來了,不就是想弄那個小妹么?……嗯,就這樣,小伙 子真帥,我還真有點捨不得,不過這小廟還真容不下你……」
佇立了好半天,帥朗實在想不通這事怎麼就可能比輕薄幾下還惹著學妹了,站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了。那神態要讓哥兒幾個瞧肯定會下個定義:不拽了吧、傻了吧……
「好好……算哥不對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哥正在愛情的小河裡徜徉,顧不上不是?明兒忙完了請大夥……」帥朗安撫著田園,田園好歹消了消氣,跟著帥朗游移不定的目光盯上了,拽著帥朗問:「哎二哥,這裏頭好幾十個妞,梳小辮大辮的都有,你看上哪根辮了?」
王雪娜一聽氣結了,大聲反駁著:「誰喜歡你了?」
他還會在那兒傻站著等我嗎?
篤……篤……篤……幾聲敲門,正打鬧的倆人登時手勢一停,王雪娜一緊張,趕緊整衣領保持儀容,而帥朗心思卻不在敲門聲上,一指王雪娜背後門的方向,輕聲很緊張地問:「誰呀?」
田園扯著嗓子喊著,大獎一出,頓時引來不少人的注意,早在一旁準備的店員摁著擴音器,又是婚禮進行曲轟轟響起。中獎的是位三十多歲的女人,一下子被這場面搞得有點不好意思了,在一群圍觀者艷羡的目光中走到領獎台前。本來就是個登記身份證號和工作單位、住址簡單的事,田園促狹地問大姐芳齡幾何、婚配與否,一問已經結婚,那叫一個失望,為什麼呢?田園很故作失落地說九九藏書,運氣這麼好,肯定旺夫旺家,小生無緣實在引為憾事……借題發揮引得哄堂大笑,不過氣氛卻被這等大獎烘托起來了。剛領完獎,田園又故伎重演,對著進出的人群鼓噪著:
「理由更簡單,從你這行事作風上,已經把詐騙合法化了。」帥朗道。古清治接著解釋道:「合法不合法僅僅是個方式問題,比如倒退二十年,還有投機倒把罪,不過現在都變成合法的市場營銷了;以前還有流氓罪,現在嘛,好像流氓也不算個很貶義的稱呼了……就像以前都喊騙子,現在都成大師了……」
「沒有,我手都沒拉過。」帥朗說著。
「厲害……厲害……」幾位點點頭,看樣子是同行,這麼熱鬧的搶購場面,一看貨倉後面的補貨幾乎不停,就外行也看得出這生意火得不得了。
一質問,那倆都樂呵了,平果揀起來看了看,「切」了一聲遞給帥朗:「說一千、道一萬,最後還不是脫衣服……直接點,問她,愛我嗎?」
「閃亮登場,一登場立馬就成了大家追逐圍觀的對象。明白了嗎?」
三個人說說笑笑輕鬆得緊,你罵我一句奸商、我損你一句劣商,奸商和劣商又喊老大妓者,幾個人的職業都是互相開玩笑的把柄,誰也沒有介意過,韓同港笑罵了倆人幾句,看著帥朗今天的興緻實在不高,出聲問著:「怎麼了這是,帥朗?雖然你存在欺詐行為,不過我們不介意你的,是不是,老三、老四。」
「腦力勞動不值錢啊。」韓同港笑著,也不客氣了,直揣進兜里,也不嫌少,就寫了幾篇應景文,湊合著拿點吃點就不錯了。
古清治也在躊躇,不過躊躇的是另外一件事,這件事又偏偏讓他無法直接出口,生怕一出口便會破壞倆人之間唯系的紐帶,畢竟這個偌大的城市,素不相識的相遇還真叫一個緣分,錯過這個分,很可能就再無交集的分了。
「你要走。」
「梅菜扣肉……這是我的。」
「別逼我啊,逼急了信不信把你丫拖進草叢、就地正法。」帥朗湊得很近,揀了最嚇妞的事威脅道。
「那你既然知道我的出身了,為什麼還會和我坐到一起,我以為你會很反感的。」古清治反問道。
「那也不行呀,你就把牌子炒起來又怎麼樣,還不是過幾天就倒了。」藍冬梅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有點臉紅,王雪娜臉紅的感覺過後心怦怦跳得厲害,不用看也知道得逞的帥朗正在偷笑著觀察自己,轉移著話題問:「剛才說發什麼財?你們倆又商量什麼壞事?」
都是一個學校出來的,這共同的話題就多了,說著當年學校的軼事,校慶時候誰誰誰回來了,給學校捐了多少錢;說著那屆的誰家裡幹什麼的,都是中州大學出名的人物。只不過對於帥朗和田園都處在仰視的角度,甚至說到一位已經當了外資CEO的校友,連關妍慧也免不了眼中的艷羡之色。直到燒烤已經上來,邊吃邊嚼的工夫嘴也不閑著,扯來扯去漸漸輕鬆了,帥朗偶爾也發一句言,不過相比之下更喜歡坐在身邊的王雪娜很矜持的樣子,不像對面的關妍慧,簡直和田胖子一個德性,渾身都長著嘴。
三個人爭論上了,都知道韓老大寫文章從來是半寫半抄,倆人揭著短,爭辯幾句,帥朗卻看了一眼韓同港的手機,有點不入眼地直推了過去,搖搖頭:「別吵了,別吵了,白天不累呀……」
「呵呵……一塊兒出去坐坐唄。」
「今兒賣不完,差不多就行了。」王銼炮老闆打著馬虎眼,不給零頭了。
帥朗抽了口煙,差點被倆人的露骨奉承嗆著,還沒吭聲,老大也拍上馬屁了,撥弄著手機亮了亮:「看看這首,我可是挖空心思給你整出來的,寫給你的小學妹肯定動情。」
「沒說,不過通知我別忘了跟你要夠發票。」
「出去……」王雪娜頭也不回,吐了倆字。
「等著我……馬上就回來,今兒咱們發財了。」
「知道什麼了?」
「怎麼可能不好好學習?我四年只掛過三科。」田園瞪著小眼辯著。
「讓你壞……讓你壞……」王雪娜邊擂邊叱。
帥朗無語,撇撇嘴,開了車窗,勾起了舊事,朝窗外呸了口,駕著車繼續前行,再也沒說話了,直到白庄小區,拐到小區門口,同樣無動於衷地端坐著,那樣子是等著古清治下車滾蛋呢,「嗒」的一開門,古清治似要離開,不過在最後一刻回過頭來道:「你不想問問我怎麼看出來的嗎?我們可以交流一下,我保證點破玄機之後,你我都有心得。」
「氣憤呀。」
「對呀,文秘專業,零×屆,三樓大階梯教室經常上您的課,那時候您在學生里的崇拜者特別多。」
「你們住在哪個生活區?」
「小子,別讓我挑明了啊,這套坑爹把戲誰不會,先借錢后出票,多少誰也不知道,這三天你借了三回,一回是啟動資金五千、一回是請人三 千、昨個兒又要增加什麼來著,一千,前後借了我九千沒出票,這裏你多少能不摳點?娘了個腿的,你咋這麼精捏?趁活動中間要,怕你撂挑子,我還不敢不給。」王銼炮老闆歪著肉腦袋質問著。
男人一般都不會把沮喪和頹廢情緒帶給女人的,當帥朗重新回到了監控室,王雪娜剛剛播報了一遍那篇酒的詩話,再坐下來,鼻子里輕哼哼,警惕地把椅子搬離了帥朗所在位置。眉目間雖然還余著惱羞,可並沒有受侮的忿意,或許兩個人從一開始,就有了某種相互吸引的感覺,這一切都是意料之中,只是發生得突然而已。
「沒事,你不說沒關係,我知道你越不說,越是心裏喜歡得我不得了……」帥朗湊過去說著。
咦?疑上心頭,車戛然而止,那好像,是個熟人……帥朗剎住了車,掛著倒擋嗚聲倒了回來,直停到了校門口那人的身側,一下車窗,本來嚴肅的臉色浮著笑容,嘿嘿笑上了。
「知道了,那我……」
「耶嗬,行啊你小子,都忙著呢,你在這兒可有事干……」王銼炮歪著肉腦袋看了看監控里正襟坐著的王雪娜,給了帥朗一個理解的笑容,一勾指頭:「來我這兒,給你說點事,晚上我就不過來了……」
「你準備欺騙也是騙……有本事怎麼不告訴王老師你打群架、你大學住了六年,你連掛了十二科……嘿,剛才誰說老旺什麼意思來著,要不,我替你去她家說……」關妍慧說著,這前倨後恭差別如此之大,倒覺得孰為可笑了。
「這,不對呀?這就趕我走?」
說罷了,很嚴肅的表情,給無助的藍店長一個同志似的擁抱,輕輕一抱,以示安慰,未等藍冬梅驚省,又搖著頭,很落寂地走了。一進貨倉後院,他捂著鼻子,奸笑著,快步往超市裡走,邊走心裏邊想著,這妞對我有點意思啊……不過那就沒意思了,上得沒難度了,缺乏成就感,邊想邊自顧自樂得顛兒顛兒地往回走。
出門,稍等片刻,帥朗駕著別克拐了個彎,來了個很拉風的甩尾直停到門廳口,門口恭立的田園很紳士地請二位女士上車,這下子王雪娜倒不覺得什麼,關妍慧倒給嚇了一跳,上車剛走就咬著耳朵問:「喲?這麼大就是有車一族,有前途哎。」
帥朗氣著了,一抹鼻子,關妍慧嚇了一跳,要跑,不料被帥朗胳膊肘一支定在牆上,就聽帥朗小聲叱著:「我們處得好好的,哪冒出個你作怪來了,咱們新賬老賬一起算啊,別以我拿你個小妞就沒治。」
此時才像不咸不淡的工作關係,凈是些工作上的事,藍冬梅隱隱地感覺到了那份消沉,下意識地把其當作不想離開嘉和的留戀,看帥朗如此淡漠,甚至讓她懷念這人沒個正形胡謅八扯的樣子,最起碼那個樣子不愁倆人沒有話題。
韓同港愣住了,田園也愣住了,塞了一嘴吃食,忘了咽了,被帥朗這通神經發得看愣了,半晌「呃」狠狠嗝了一下,嘴裏的東西全吐出來了……
背後「嘭」的一聲,關妍慧包扔得失了準頭,不知道砸在什麼地方了,夾著關妍慧的罵聲,帥朗急步往黑暗中躥去……
「嗯?」帥朗一驚,趕緊湊過來了,仔細看看卻不認識,一位穿著黑裙小罩衣的姑娘,捲髮,臉白白胖胖長得蠻討人喜歡,他一愣問了句:「你是她什麼人?」
「哦……知道啊。」關妍慧很失望的表情,不過對面的王雪娜就得意了,暗暗給關妍慧一個驕傲的眼神。
「什麼意思?」關妍慧追問不休了。
「就是,二哥仗義疏財,誰都沒咱二哥親。」田園笑得合不攏嘴。
「誤解,絕對是誤解,絕對有。」韓同港笑著,給自己辯解上了,仨人眼光一下被吸引過來了,卻不料韓同港「撲哧」一笑,笑道:「天氣預報呀,那總是正經東西吧?」
「帥個屁。」藍冬梅看帥朗有點得意忘形了,不知道萌生哪股情緒,直掐了帥朗的臂彎一把一拽,又附耳上來了,小聲說著:「這有問題,萬一誰要舉報到工商局,那可慘了,我原來以為你賣不了多少沒什麼事,可現在……快出完了,我有點心虛……」
「未必吧?你現在連酒都不知道怎麼賣的,還能賣我?」帥朗笑道。
「呵呵……銼炮說的。」
「嗯……嗯……味道不錯……雪娜你吃呀……」關妍慧抽著盤子里的羊筋遞給王雪娜一支,這會兒的氣氛倒是蠻輕鬆的,旁邊這位胖子住嘴,正拿著羊肉串狗啃骨頭似的咬著,這吃相實在不怎麼雅觀,再看雪娜身邊的帥朗,還算順眼,最起碼吃相很文雅,細嚼慢咽著,還不忘給雪娜遞餐巾紙,一瞧倆人,關妍慧突然想到個時時被王雪娜拿來取笑自己的事,出聲問著帥朗:
「我知道了一件很氣憤的事。」
「虛度幾十載,談不上啊……喲,要這麼說,可得拜託你多多關照我家小女了。」
安靜了幾分鐘,倆女士啜著飲料,帥朗和田園喝著啤酒,為了保持自己的良好形象,帥朗以要開車送人為名,連酒也不多喝了,一杯淺嘗輒止,不一會兒工夫,烤羊腿、文昌魚、雞翅,七八樣陸續上桌了,生怕沉悶似的關妍慧又問著不多說話的帥朗道:「帥朗,中文系當時王懇老師記得么?」
「可是……」
「哼哼……原形畢露了吧,這是教工區你敢幹嗎?」關妍慧不屑道。
「笑話人呢是吧?」平果幫著腔,「全念對怎麼可能,念對一半就給。」
生氣了,生氣的後果很嚴重,越想越是被這妞引溝里了,帥朗惡狠狠地威脅著。
「那不一樣嗎,你騙了輛車開,我還不能騙你一句真話呀……咱們都一直在作弊,包括你搞的所有促銷。」古清治不理睬,很拽地負手要走, 不過想起什麼來似的,又回頭敲敲車窗告誡著帥朗:「附送你幾句啊,生意場上的都是人精,別以為誰傻……中州老白乾酒廠倒閉已經八年了,嘉和哪來的那麼多庫存老白乾?酒我嘗過了,是老白乾,可絕對不是老窖發出來的老白乾,你這麼聰明,不至於給人當槍使吧?這要出點事,可不是小事,如果我干這事,絕對不會坐到台前招眼……」
「哦……我明白了。」藍冬梅眼睛一亮,一下子醍醐灌頂了,指著帥朗,恍然大悟了。現在是終端至上、渠道為王的市場條件,誰能銷了貨誰就是大爺,要麼家樂福這個雜貨店在中國都能稱大爺,誰主宰渠道幾乎就要主宰區域市場。要是王小帥老闆把同行組織起來,都搞這麼個明降暗升,贈出去的銷量對於酒類專營的批發商就是塊大蛋糕了,哪個供貨商也不敢等閑視之,貨不停留利自來的道理自然都懂,王老闆是龍頭, 從中取利就容易了。大道一通,跟著她眼睛又稍有迷茫,出聲問著:「可這酒……」
田園說著,帥朗作勢要動手,胖田園反應也不慢,嘻嘻笑著溜了。
「發票多報了一千多,知足吧啊你。」帥朗剜了一眼,平果嘿嘿偷樂,田園罵上了,丫的早拿錢了都不吭聲。帥朗卻把最後五百遞給老大:「老大,你辛苦了。」
「很簡單,她帶一燈泡,你帶一燈棍,湊兩對各泡各的……」
父親問女兒,駕著車緩緩地行駛在中州大馬路上,有點奇怪從來不讓自己接的女兒今天打電話讓來接了,隱隱地感覺到兩個小年輕人鬧矛盾了,此時想想剛剛見到了帥朗,有點懷疑倆人有那麼點意思,笑著問:「帥朗惹你了?這小伙蠻不錯的啊,他家裡情況你了解嗎?」
夜市離科學大道的中州大學不遠,拐上大道不遠直接到了校區的南門,問了句關妍慧,關妍慧指著路從南門進去,這裡是中大的本部,尚有東西北三個校區,本部校園三道四路五個綠化區,行駛在載德道上,帥朗不由得四下看了幾眼,左前方應該是文科區,那是自己混了四年的地方,右前方是三個學生生活區,那也是混了四年的地方,又一次回熟悉的地方,不知道是因為校區建設變化很大還是心情的原因,多少帶上了幾分陌生感。
帥朗此時就是如此,奔著追了出去,不說還好,說一句王雪娜躲一次,神情很堅定,一言不發;不攔還好,越攔還越加快步子,幾步出了飯店小攤林立的夜市,站到了街邊,招手要攔車,連後面奔上來的關妍慧也不等了。帥朗情急之下擋在王雪娜面前,轟走了剛停下來計程車,兩個人面對面站著的時候,帥朗想來很男人的動作,就像平果教的別管她掙扎先抱緊嘍再說,只不過對著嬌小、孱弱,因為生氣顯得有點無助的學妹卻下不了手了,往前一步,卻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小學妹有點緊張躊躇的步子,一下子心軟了,溫言勸著,田園就那樣,別生他的氣,咱們一起出來的,這麼晚了,別使性子,讓我把你安全送回去。
「你別這樣啊,對你爸我印象肯定不錯,昨天晚上我好好想了想,其實你爸挺有學問個人,講馬列的辯證法,矛盾是事物發展的動力,什麼矛盾的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的關係,什麼事物的發展是前進性和曲折性統一的,還有必然性和偶然性的辯證關係……」帥朗白活著,偷偷看看無動於衷的王雪娜,話題一轉道:「哎,我覺得王老師怎麼就這麼偉大呢,這麼高瞻遠矚呢,這麼有戰略眼光呢,很多年前就把咱們倆關係的實質一語戳破了……」
「我再次聲明我沒有惡意,你為什麼對我警覺這麼高呢?」古清治眼也夠尖,看到帥朗這個動作了。
「這……」
「好好……爸多心了,那你這是為什麼?」
非貶非褒,就如同家長里短的話,不過在委婉地表達著自己的看法,只是時移世易,環境和條件已經變化多了,被騙的事多了,騙子橫行其道的也多了,似乎這職業騙子也被淹沒了,反而不那麼像騙子了。

關妍慧沒料到引出如此強烈的深仇大恨來,手掩著鼻子,胡亂抽了根燒烤咬著,看著帥朗身側臉色極不自然的王雪娜,憋了一會兒不敢吭聲,不過剛咬住了燒烤,又忍不住了,捂著眼睛偷笑。

「我先看看,能把我看發|情read.99csw.com了不能。」田園一把搶過來念著,「給我一個微笑/如醇酒一杯/像柔風一縷/彷彿春天/溫馨又飄逸/在你的微笑中……啊呸,我的心醉了。」
協調著配貨和現場的藍冬梅注意到不常露面的老闆今兒好像心血來潮了,還帶這麼多人參觀,微微詫異了一下,不過看看領獎台那位嘴不停歇的胖子,和趁亂起鬨一直遊走在收銀台周邊勸人付款時多買張獎券的小帥哥,又覺得這模式很難複製,最起碼這兩位起關鍵作用的人物,誰也代替不了。
耳語幾句,帥朗說完了,側頭再看藍冬梅,已經被雷成了泥塑木雕的樣子,這又讓帥朗同情了,忍不住又要安慰藍冬梅了,手一伸輕端著藍冬梅的下巴,微低頭的藍冬梅被帥朗端得仰起臉來了,那臉上的表情叫一個哭笑不得,甚至忘了自己正在被輕薄,只是輕薄了一下下,爾後帥朗拍拍藍店長的肩膀安慰著:「姑娘,你涉世未深,千萬別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啊……」
「不像。」
「別裝糊塗,酒再差也有貨值,兩萬七千零三百瓶,貨值八萬八;促 銷連開支帶設獎,要有七萬左右,十六萬的成本,這都算純支出。我昨晚算了算,單賣獎券每份兩塊五的利潤,不到一半,就按掙四萬計算,掙不到四萬,超市銷貨利潤,每天有接近四萬的盈利,這樣算下來,就今天能全部清倉,貨品暗提價加上直接賣券收入,三天頂多補回十六萬的成本來……甚至很有可能入不敷出,多少賠點。」
「你記性可好啊。我說你一句,你都不忘還回來,不過別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啊。」藍冬梅損道。
「去吧……哎,等等,那個帥朗,你聽明白了吧?」
「帥朗,你發什麼呆?」有人又在叫。
「愛說說唄。」帥朗無所謂的樣子。
「你確定?我可是個大騙子。」
「二哥……二哥……哎,發什麼花痴。」
「理由呢?」古清治道。
田園一聽這個數字被噎了一下,罵罵咧咧:「無恥,卑鄙,掙一萬才分我們一千。」
「是啊?那一開始你不告訴我?」帥朗一撇嘴反問著。
「呵呵,老了老了,您看我這記性,學生太多了,還真記不起來。」
「有什麼人找嗎?」帥朗又扯淡了句。
「高端幾千幾萬一瓶的不缺,三塊兩塊的便宜貨,有名還得包裝精美,還真沒地方找,供貨商已經尋求加工點了,用不幾天就上市了,純贈品,便宜得連造假的都不敢碰。」
「沒什麼發展,不還那樣么。」王雪娜說了句含混話。
「光這一件事呀?昨晚上還幹什麼了?」
「出壞計騙人的,比騙子更無恥……」王雪娜使勁把帥朗推出門去,嘭一聲把門關上了。
「古大爺,別搜腸刮肚想了,您的來意是不是想知道我是怎麼唬住黃曉的?」
「不用了。」王雪娜扭頭要走。
「呵呵……」帥朗突然笑了,本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直接指指古清治的腿道:「記得在裕達世紀住的時候,你脫|光了,對吧?你的腿上斑斑點點,那是老疥瘡好后留下的疤,一般人生這種瘡也就幾個,而你滿腿都是,能生那麼多的地方,除了看守所和監獄,我還真想不出其他地方來,除非你和蝙蝠一樣長年不見陽光……你說的對,我父親是警察,現在我倒發現我爸教給我的東西不少。」
「哼……喝……知道你沒想好事。」王雪娜很倨傲地給了帥朗一個白眼,知道這貨鬼鬼祟祟沒安什麼好心思。
「我說雪娜,這事你能較真呀?無商不奸、無商不奸已經被現實證明了是個顛撲不破的真理,都是源於一個貪念,商家設局是因為貪、消費者上當也是因為貪,人家是太公垂釣、願者上鉤,消費者掏錢是自覺自愿,你氣什麼?現在你看看電視購物,連公眾人物都屈躬下架,不顧身份推銷質次價高的劣貨產品,你還指望商家講誠信呀?」王懇道,很中肯。
「是啊,都倒閉了,誰知道原來中州老白乾什麼味道?現在市場上多數紅酒里還不含葡萄汁呢,誰管呀?就是管,誰管你三五塊錢的贈品呀?」帥朗反問著。
「也沒全掏空,電飯鍋是真的,進貨價68,標價188。也就是電飯鍋是真抽獎出來的,我車裡還抽了倆,回頭給你一個。」帥朗終於把秘辛吐露給最親近的人了,不忘關心地說了句。
「是啊。」帥朗嘴角一歪笑道,「品牌不都是自砸的、長城不都自毀的,你急個什麼勁?都是撈一把的主,你還指望他們看那麼長遠。再說你就豎牌子有屁用,在咱們這個盜版市場里,一賣得好了,立馬假貨滿街。」
「老旺?他姓王。」關妍慧糾正道。
稍大點,由淘氣已經成長為壞小子的帥朗,每每總會聯合志同道合的一群小子,捉上蜘蛛、毛毛蟲,往班上女生的裙子上放,一放上就善意地提醒:嗨,小玉,你裙子上鑽了個蜘蛛……然後就坐看乖乖女驚聲尖叫、撩裙自保,然後壞小子們私下就討論誰的腿白,誰的底褲什麼顏色,不但多了話題,而且多了許多七彩斑斕的夢。
壞了,壞了……不會是把妞她爸給罵了吧?
「哎帥哥,你在文秘專業時,中文系王茌苒教授的課上過沒有?」
帥朗還真傻站在原地,回頭一看,是藍冬梅,扶著電動車,推著吱吱啞啞響著的車的藍冬梅走上前來了,奇也怪哉地盯著帥朗:「怎麼了你?」
王雪娜不自然地挪挪,不理會蜜友的大驚小怪,前面的田園問著到什麼地方去吃,難得田老屁這麼客氣紳士地說話,現在倒也簡單,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想了想,還是就近到東關夜市,關妍慧倒不客氣,提議吃燒烤,這個提議卻是正中田園下懷,這倒好,倆正主被倆燈泡左右了,直接駛到東關夜市了。
騰一聲,王雪娜起身了,嚇了三個人一跳,帥朗伸手要攔,不料手被王雪娜打過一邊,生氣的王雪娜一言不發,起身就走,田園沒料到她反應這麼強烈,愣到座位上了,說話王雪娜就走,帥朗背後就追,關妍慧拎著包喊著等等,直追了出去……
那麼哥有難度的在什麼地方呢?
變生肘腋,話音剛落,田園湊上來了,生怕誤了自己似的:「知道,知道,我也知道……聽說講寶玉游幻境跟那仙子干那什麼……什麼……什麼,能講得男生流口水,我們同租老大就中文系的,受這個流毒,到現在都痴情一片,找不著女朋友。」
話斷了,是王雪娜回過頭來,很複雜、很無奈地看著如影隨形的帥朗,帥朗霎時訥言了,臉上表情一會兒擠眼一會兒腮上的肌肉向上抽|動,滿臉尷尬、滿臉期待,王雪娜嘆了口氣:「不用了。」
「這個挺富裕,幹什麼?」帥朗道。
兩個人辯著,一如從小到大每每有不同意見的時候那樣抬著杠,王雪娜不願意說,關妍慧還非想聽,剛走幾步,關妍慧撲哧笑了,示意著王雪娜說:「還用我問么,看,自己送上來了……」
尷尬,莫名地尷尬,上車反倒成了關妍慧坐在副駕駛座上,王雪娜坐到了後座,三個人誰也不說話,幾次關妍慧回頭要說什麼,不過看樣子後面的那位根本不理她,很沒趣又掉過頭來。
「裸奔?呵呵,什麼意思?」
「內分泌旺盛唄,我們就叫他老旺,這丫一上課就喜歡往女生堆里鑽,一考試只掛男生。」帥朗道,同情地看了關妍慧一眼,關切安慰著:「他騷擾你了是不是?有不軌行為你告訴哥,哥整死他……」
「應該的,應該的……是公司這兩天促銷,明天就沒事了。」帥朗胡亂應著,對著這位有點學者氣,學者氣里又夾雜了點官氣的系主任客氣了。
帥朗不知道哪根神經不對了,看著藍冬梅,湊上前來,很嚴肅地說:「其實你第一天沒看錯我,我就是個失業混日子的,車是借的、那餿主意是我想的、印出來的獎券是我和王銼炮送禮送出去的,那批酒我也賺了一萬多,其實除了錢,其他都是借口……你確定,咱們一塊兒出去坐坐?」
一句話,很無奈帶著懇求的語氣,讓王雪娜覺得有點不自然了,正說著,後面氣喘吁吁奔過來的關妍慧湊上來,拉著王雪娜,勸著別生氣什麼的,不過看樣子王雪娜對關妍慧的氣更大,理也不理她了,帥朗安慰了句,直到把車倒回來,載著這兩位向學校駛去。
車倒過來了,開車的帥朗和藍冬梅打了個招呼,倆人就像同志般的招手再見了。車走了,藍冬梅扶著電動車站在原地,想了很久,臉上卻一直浮現著某種憧憬般的微笑,似乎對這位坦言自己是騙子的帥朗很欣賞。
「不許喊……一喊咱們的奸|情就敗露了,我開門去……」
「嗯,這倒是……不過你肯定不是那號人,連撈錢帶泡妞都沒閑著啊,行了,就這樣,咱們這事就了了啊,誰也不提這一回了。」
「當然有關係了,多虧了無意中發現你在這裏,否則這個機會可輪不到我。這個營銷案例,你把哈佛大學出來的請這兒,他們都未必做得出來。」帥朗見根本沒有挑起雪娜的興趣來,這倒牛上了,一說王雪娜自然不信,嗤 鼻不屑了,引得帥朗好勝之心大發,顯擺著那一套坐地賣酒、引魚上鉤的辦法,淡季三天出兩萬多瓶,以此和酒類批發商達成攻守同盟,然後再聯合同行,如法炮製,把現成案例照搬出去,始作俑者的王小帥老闆,那就自然是兩頭取利了,而出黑參謀的自己呢,就掙了這一萬多塊嘍。
「就是快出完了,我才高興不起來了,你知道這批酒是什麼酒?」藍冬梅小聲道,說著眼神緊張地四下瞧瞧,生怕有人偷窺似的。
說著又不容分說拽著學妹的另一隻手,看著王雪娜眉頭皺著,幾乎要窺破自己的壞心思了,帥朗很嚴肅地一瞧小手驚訝道:「咦?從這兒可以看出你上一代的事來。」
「來份這個,山城毛血旺。」
「不會,一般失業了才這德性。」田園道,「不對呀,這失什麼業?」
女兒是爸的貼心小棉襖,扶著後座,邊走閨女邊義憤填膺地說著經過,當然是從帥朗處得知的,當然是做了手腳的促銷,好在還念著幾分舊情,沒有告訴父親這是帥朗一手炮製的。說了半天,前面駕車的父親依然瀟洒自如,連一點點震驚都沒有,這倒讓女兒奇怪了,推了一把示意著:「爸……您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古清治最後的判斷終於吐露了,帥朗一驚,方向盤把得不穩,嘎聲一踩剎車,車頓時停在街邊,差點要上路牙,這會兒吃驚端得是不小,他側頭看看無動於衷的古清治,驚訝得有點到佩服的程度了,這若干字定義的特性,特別是對嗜酒、粗暴父親和離異家庭的定義一字未差,倒比見到招蝙蝠那招更震驚了。
「耶……怎麼了?你不會對我的感情這麼強烈吧?嘿嘿……」帥朗站著樂得晃悠,看著藍冬梅,就差伸手出來調戲一把了。藍冬梅一看這貨又沒正形,鼻子里哼了哼不屑了,不過她確實有事要問,指著帥朗很嚴肅地說:「別嘻嘻哈哈,我問你正事,這事到底怎麼辦的?」
沒拐,放緩了車速,又行幾百米,關妍慧看到了什麼人似的湊著眼睛說:「就那兒……那兒站了個人,停到那兒……雪娜,你爸在那兒等你呢。」
「帥朗干這個從來就是行家裡手,都不用你們表揚了,要不憑什麼混呢。」老大吃著,贊了句。
「那個……日用品區站的那個小個子……」帥朗得意地說。
「明白了呀。」
什麼……什麼得啵了半天,田園突然覺得幾個人都盯著他,登時覺得什麼說不出來了,粗粗表達著自己的意思,不過已經表示得很明顯了,關妍慧咬著嘴唇,哧哧發著笑聲,王雪娜皺著眉頭,哭笑不得,帥朗瞪了一眼斥了句:「不說話能把你憋死呀?什麼時候說話都像個二流子。」
「說什麼來著,還是二哥厲害吧,那堆破爛玩意愣是變成錢了。」平果點著火,田園倒著水附和:「就是就是,咱們和二哥差遠了,二哥眼睛毒,別人看不到錢,他能找著錢。」
「你先說。」古清治道。
「辛苦錢呀?」田園道。
呵呵哈哈……古清治想了想,琢磨了一會兒,開懷地笑了,未置可否,笑著也定義了句:「看來,我們是同一種人,否則不會彼此看得這麼清。」
一個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一個是隔壁阿二不曾偷,他知道自己的鬼心思早被她窺破,而她也知道他是色心沒有色膽大,兩個人在這種帶著奇妙和曖昧的氛圍里四眼相接,一個在尷尬地訕笑、一個在得意地矜持,或許,真是心有戚戚,而時機未到。
「嘖嘖……哥你真沒眼色,這不已經來了個大燈泡了,要打擾也不是我打擾啊。」田園指著倆人站立的位置一示意,喲?壞了,帥朗立時明白了,直拍腦後勺,這下可不好辦了,附上來小聲問田園:「那怎麼辦,計 划趕不上變化了。」
帥朗說著,閉上門了。
兩個人,近在咫尺,兩雙眼,相互凝視,一雙眼睛里閃爍著玩味,是帥朗;另一雙眼睛里閃著不安,是藍冬梅。這複雜的目光交織在一起,讓藍冬梅突然感覺到有點不安,一轉身道:「好吧,算我多事,白擔心你了。」
「不累,不累,掙錢呢誰還嫌累。」田園嘿嘿笑著,平果心細,看著帥朗表情不對:「喲,二哥怎麼了?不是那丫拖欠工資吧?敢拖欠咱們的,我找幫老鄉打他狗日的去。」
「厲害,二哥聰明。」平果也羡慕地說。
「你……」王雪娜知道這是非撩自己說話,自己還真沒忍住,一氣結看看這沒人環境,好了,發飆了,握著小拳頭對湊過來的帥朗咚咚在背上重重擂了幾下發泄,帥朗沒躲,立馬臉拉長了、生氣了、火大了,很生氣地威脅王雪娜:「打人是不是?你再打兩下。」
迷糊了,這仨光知道跟上干,還真沒想過,帥朗此時心有所系了,乾脆來了個和盤托出,從進超市說到今天,聽得仨兄弟大眼瞪小眼,末了,帥朗自斟自飲,出聲問這仨人:「事情就這樣,你們聽完這事,有什麼感受?」
上車,點火,起步,好在那野蠻妞沒追來,剛倒了車方向,手機又響了,一看是田老屁,帥朗沒好氣地接著:「幹什麼?黃都黃了還問個屁呀?自個兒付了賬滾回去,洗乾淨躺床上等著,丫的回去不收拾你就不知道哥有多帥……」
「我也沒說你有惡意,你為什麼一直急於表白呢?」帥朗以問代答。
「咦?你怎麼沒反應……笑什麼?」藍冬梅說完了,看看帥朗,猛地覺得倆人姿勢不雅,靠著牆的帥朗幾乎要投懷送抱到她懷裡了,她臉色微紅,推了帥朗一把,附帶狠狠剜了他一眼,跟著不客氣了,不用手了,直接踢了一腳示意:「你別一天沒個正形啊,我是擔心你才告訴你的。」
「咦?你也中大畢業的?」
「得了唄,車上有GPS定位,你隨時知道車在那兒,我也不怕你知道,我這人光明磊落……怎麼,要車呀?沒問題,給你。」帥朗說著,開門就要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