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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上了賊船下不來

第八章 上了賊船下不來

帥朗卻很真誠地解釋道:「找到貨源真不難,大批量也有可能。關鍵是我現在兜里沒多少錢,就是有點兒還壓在貨上。萬一陳麗麗真給那八千件,那就得十幾萬,我還真拿不出錢來……萬一咱們弄幾家都給貨,眨眼就是兩三萬件,這錢我可真沒地兒找……吶,情況你看全了,你覺得能不能幹?機會丟了多可惜,以前我就是因為囊中羞澀,好多事明看著干就能掙錢,可咱拿不出本錢來呀,這次的機會我可真不想錯過。」
「少裝了,我知道你們想幹什麼了。想把存貨買走,再到景區市場上賣高價……你們不是還坑我嗎?公司知道了,斷了我們的貨怎麼辦?你們不能緊著我一家坑吧?」
這好像是最為難的,辦什麼事說服什麼人,總得投其所好,找准一個切入點。可古清治卻發現自己被了解的很多,而自己對帥朗的了解依然是那麼膚淺,連他真正喜歡什麼都不知道。
帥朗得意地撂了一句,大踏步進了巷子。杜玉芬被這話噎了一下,慢了兩步,見帥朗這麼自信,那份懷疑更深了,緊追了幾步,跟上帥朗,進去了……
「篤……篤……篤……」有人敲車窗。杜玉芬瞟了一眼,放下車窗,聽得有人很文雅地說,「這位女士,車不能停這兒。」
「我……」帥朗湊近了,看著杜玉芬,終於鼓足勇氣說出來了:「我現在缺錢。」
「行不行呀,杜姐?機會可別錯過啊,趕明兒他們就得忙得焦頭爛額,又得防咱們、又得查假貨、回頭還得埋單……呵呵,我就不相信,誰還顧得上我。咱們什麼也不管,悶聲發財多好。」帥朗追問道。
帥朗也沒有步步緊逼,回頭笑道:「趕緊舉報啊陳姐,那十萬可不等人……我再勸您一句,您那存貨給了我,肯定比扔廁所里生蛆強……說不定我還能把車站市場勻給您一點兒。」
時間漸漸走過下午,晚上……
故意,當然是故意,李秘書自然認識這位正濃的前副總,免不了要懷疑李正義和杜玉芬有故意做戲的成分。就杜玉芬現在這打扮,對襟小白坎肩、水綠花花的長裙,媚眼亂飛,就像和誰來私會了一樣,不懷疑他們之間有貓膩都不可能,這哪像前一天被人從副總位置上給捋了?
笑聲,響在車廂里。車走得很輕快,被封殺的這一天,看樣子過得很愉快……
壞了,一句話沒說完就準備幹上了。這娘們敢情是眼裡不揉沙子的主兒,看樣子平時在這裏淫|威不淺,河東大聲一獅吼,腳步咚咚跟著上來了一群人。人往隔間的屋外站了一層,陳麗麗膽氣頓來,一把奪過老公手裡剛倒的水,「啪」地一摔,又重重一拍桌子,指著帥朗罵道:「王八鱉孫,老娘還沒找你,你倒找上門來了……要貨,要你娘個腿,找死來了……麻三、小秋,你們看清了,這就是搶了咱們車站市場的龜孫……站著幹什麼?還不動手,人家屙到頭上,你們就站著看……」
「找這家……」帥朗指指路邊不遠的大型批發部,小聲說道:「這是個新人,我們第一批串貨到景區就是他供的貨……呵呵,再來詐他一回。」
「什麼事?」
「我就沒打算瞞……買飲料我專門跑了幾條街,他們查吧,查來查去也是他們自己的貨。」帥朗道。
杜玉芬默默地回到車邊,帥朗給她開著門,把她讓到副駕座上。看著杜玉芬有些不高興,帥朗發動著車安慰道:「怎麼了杜姐,等了兩小時才等了個巧合,你該高興才對呀。看把這孫子氣得……整這種人,耳光拳腳輕了點兒,得整得他哭不出淚來才成。」
杜玉芬心裏一凜,接著豁然開朗。讓飛鵬旗下的批發商去和正濃接洽要貨,那肯定是一要一個準,都巴不得給有商鋪有生意的批發商供貨呢。這個圈子一繞,恐怕封殺就要被繞開了。
「知道呀,他們的貨倉就在這兒,離車站四公里,十幾天了,愣是一件也運不進去,呵呵……」帥朗得意道,笑得很開心。
兩個人進了批發部,這是大小通吃的經營方式,前面像是個超市零售,後面是貨倉,也是個大院子。問了營業員幾聲,營業員指著後院。進門的時候,杜玉芬看到了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中等個子,很精明的樣子,正拿著計算器算著什麼賬目。這人一瞅帥朗,跟見了瘟神一般就要躲。不料帥朗三步並兩步急走上去,一把揪著人,親熱地搶著握手道:「王老闆,看見我你緊張什麼?又不欠我錢,就是欠錢我也不追債,跑什麼……」
「我說有就有,你不相信……敢不敢打賭,我要能搞到,欠你的錢不用還了,怎麼樣?」帥朗道。
她一叫囂,李正義無名火起,正要爭辯一句什麼,不料眼睛餘光掃到了杜玉芬的那輛紅車。車廂里那人伸出腦袋來,一臉痞相挑釁地盯著他,撩撥小妞一般「吁」的一聲吹了個口哨。一下子撩得李正義沒脾氣了,他咽了口氣,也不提要錢的事了,轉身就走,回頭撂了句話:「你等著啊杜玉芬,咱們的事沒完。」
正在摁電梯樓層數字的秦苒搖搖頭道:「這兩天我忙著招待,沒過問這事。」
龍湖開發區,正濃公司。快到中午了,總經理李正義還在和飛鵬的來人磨嘴皮子……
「不能這樣吧?白乾誰給你干呀?就是地方都得佔好大一片呢,還有上車搬運呢。」王戰強等著講價,一車一千件左右,就是一車兩三百元也划算,基本上就是拉來拉走,錢打個來回而已。
陳麗麗對這位帥帥的小黑哥頗有好感,哈哈一笑,直說怎麼可能,哪有見生意上門生氣的。嘴上說著,卻在心裏盤算著,敢不敢串批貨出手。整個二層放的都是飲料,成件堆著幾乎碼到了樓頂,這東西壓在陳麗麗心裏不少時間了。
「那就這樣吧……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啊,你們正濃如果還是放任自流,控制不住貨源,那就別怪我們違約了……」李秘書回頭很不客氣地說了一句,警鐘給敲在前頭了。
「這有什麼意義呢?損人不利己,白開心了,你有多少錢可賠,你就有錢,也賠不過飛鵬公司呀。」杜玉芬提醒道。
「當然是真的。」
「現在信了吧,這麼大的市場,漏洞和空子太多了,只要你想鑽,還怕沒辦法?」帥朗說著,駕著車有幾分得意。這些年他在飲料行當里混,看樣子積累的東西也不少。笑著說著,帥朗感覺快要水到渠成了,很隨意地問了一句:「杜姐,還有個事想跟你說。」
這時候,需要個回場的紅臉出面。杜玉芬正揣度著是不是自己出面給個台階,不料有人出面了,陳麗麗老公王正說話了。不過這位老公太蔫,看樣子既不敢惹帥朗,更不敢惹老婆,站著很為難地說:「生什麼氣嘛,生什麼氣嘛,這事鬧的……」
盛小珊解釋著,好多天沒見帥朗,再見時她差點兒笑噴了。不過十幾天工夫,愣是恢復了原樣還有過之而無不及,把自己整得像在逃荒隊伍里蹦出來的一樣。不過讓盛小珊高興的是,帥朗這次來,是要恢復盛小珊曾經給設計的形象。這個倒不難,但奇怪的是,帥朗卻堅持要付了上次的賬單,這事讓盛小珊覺得很不妥,在電話里告訴了古清治。
「去中鐵文化宮後頭。」
閆副總估計是有了幾分醉意,沒好氣地說著,秦苒聽得不禁莞爾,安慰了他幾句,停下了車。她剛要給閆副總開車門,不料另一輛車后發先至了,是葉育民回來了,同樣是稍喝了幾杯酒。葉育民迎著閆副總下車,閆副總劈面就訓了幾句,年輕人太不靠譜,喝了酒還開車,酒駕查這麼嚴,逮著是要坐牢的……說了幾句,往辦公樓走的工夫,喊著秦苒,兩個人一左一右跟上來,閆副總看樣子心裏有事,問著兩個人道:「這些都是閑事啊,別忘了你們的正事。景區和車站市場怎麼樣了?那兩塊市場,你們知道為什麼一定要奪回來嗎?」
「對了,寇仲,這段時間讓你打聽他的事,有什麼消息了嗎?」
沒多想,盛小珊搖搖頭笑著走了。她倒覺得還是帥朗有意思,什麼時候再出來吃頓飯,教唆那個自信極度膨脹的小伙當場泡妞才更有意思呢。
清靜、幽雅、整潔的房間,黃昏時分,房間里灑滿了淡金色的光彩。鳳儀軒這個會所,所謂男士保養保健不過是個幌子,其實更多是為一些喜歡高雅格調的男士提供這樣清靜和私密的空間。面前這位老男人在盛小珊眼中,就屬於那種懂得生活的人。比如他穿衣,只選擇絲織或純棉織品而不在乎什麼牌子;比如他選擇鞋子,會選手工納的布鞋,繡花的鞋底,土是土了點兒,不過土到極致也叫一種雅緻,就以前鄉下老娘們手工納的那玩意兒,說是民間藝術一點兒都不誇大,而且價格死貴。更比如現在眼前所見到這個雅緻的嗜好,老頭兒只喝十年以上的老茶頭或時間更久的老茶磚,那黑乎乎的玩意兒每次都是自帶的。盛小珊曾經注意過那玩意兒,原本以為就是稀罕的茶磚而已,不料回頭細查才發現,這一塊幾百克的玩意兒,能趕上一瓶軒尼詩的價格了。
盛小珊見古清治微傾了一小茶碗紅色的茶湯,做著請的姿勢,於是笑吟吟地坐下來,很優雅地雙手端著,輕啟朱唇,抿了一口,很醇。自從上次吃飯聽了老頭兒一番茶馬古道的傳奇故事,她潛意識裡也有點喜歡上這東西了,特別是據說普洱還有減肥、排毒養顏的功效。
這下子,閆副總也吃了一驚,詫異地看著葉育民和秦苒,一怔之後跑向窗戶。遠遠地看到一輛紅色兩廂轎車被攔在公司大門口,車邊站著一個和保安說話的人,看不清也知道是那個貨來了。這貨讓閆副總吃頓飯都消化不良,喝場酒都坐不安生,印象實在深刻到骨子裡了。
「那你還來?不是找抽嗎?她能給你貨?」杜玉芬說出關鍵來了。
「哦……那這樣的話,好像就很難操作了,這種代理似乎相當於變相的壟斷。」
「怎麼能說沒意義呢,今天的工作就是讓大家把關注眼光都放到正濃這裏。這不,飛鵬知道咱們根本沒貨,虛張聲勢,接下來就要逼著李正義控制貨源,沒準兒他們都知道咱們是存的貨,撐不了幾天……但是,他又怕咱們從什麼地方搞到貨源,當然,最可能的情況就是從比較弱的正濃這裏下手了。」帥朗坦言道。
「是啊,他們都防著正濃公司,咱們正好朝飛鵬下手……可口可樂、雪碧、統一系列,飛鵬的搖錢樹可不少啊,代理了這麼多好產品,這個季節隨便弄出點兒都能換成錢……」
車走了,李正義好容易一上午放下的心又懸起來了。他回頭盯著狀似在看笑話的杜玉芬,咬牙切齒,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表情猙獰,嚇得杜玉芬後退了一步,就聽這位惱羞成怒地指著杜玉芬質問道:「你成心是不是?」
「你……你……算了,不說你了……」那位王老闆正是新晉飛鵬批發商的王戰強小老闆,指著帥朗罵道:「你小子差點兒坑死我啊,上次你們在我這兒走貨,全賣景區了是不是?查得差點兒斷了我的貨……甭想啊,一件也不給你……」
「哎,好吧,賊船上都上了,我還能怎麼著,我想辦法。」杜玉芬無奈地說,旋即想起了東新區那位,笑著挖苦帥朗道,「剛才王老闆說的沒錯,你這純粹是逼著身邊人都跟你穿一條褲子啊。」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樓層,閆副總稍顯不悅地抬步就走,把後頭面面相覷的兩個人扔下,直接回辦公室了,估計得靠著沙發迷瞪一會兒了。
帥朗像在躊躇,像在猶豫,嘴裏囁嚅道:「我……我……我說了,我怕你不高興……也怕你不理解。」
一路上帥朗口口聲聲貨源就要在中州找,而且只能在中州找。每件飲料的單件利潤並不高,這九_九_藏_書個分銷和代理體系之所以能存在,就是因為有價格優勢在,別人要串貨根本不划算,除非你是想損人不利己。可貨源要是就在中州,實在是讓杜玉芬一頭霧水了,自己好歹也在這個行當里混了數年了,還真想不出哪家批發商敢提供這麼大量貨?。而且粗略算算,兩個市場現在旺季每天四千多件的銷售,比批發商的吃貨都大,除了直接代理,根本供不起這種吃貨量。
一百萬元吶……這是個什麼概念,還是年薪,基本相當於一年就能掙夠在中州成家立業的本錢了……再往下看,得,沸騰起來的熱血立馬涼下去了。人家給的一百萬元年薪的條件是八千萬元的年銷售額。不管是看廣告的還是看晚報的,很多人羡慕了一下之後,還是去找月薪兩三千元的工作去了……據說應聘者寥寥,根本沒有人揭榜。
杜玉芬沒經過這陣勢,緊張之下不知道情況會變成什麼樣子,剛不舒服地一挪,才發現自己的手還被帥朗握著。她一動,帥朗也像剛剛發現似的,拉著杜玉芬那隻白手,貌似很愜意地把玩了幾下,「呸」地一吐叼著的煙,手摩挲還不成,又來了個乘人之危的動作,把小手拉著放到自己嘴邊輕輕吻了一下。杜玉芬料不到這貨這時候了,還能有這心情,有點臉紅脖子粗,連手也忘了往回抽了……一臉紅,害怕倒忘了。
「我公司里有人賣過飲料,鑫美、家家利、天宇幾家超市配貨都做這行生意,這些日子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個笑話。我聽說,他們往路中間豎了個水泥墩,愣是把代理商的貨櫃車給攔下了……師爸,您還別說,這小子下手還是蠻有準頭的,不聲不吭地在背後挖坑呢……算起來,他都把持那地方十幾天了,很不簡單。」
「要是假的,我把車站市場還給你。不過要是真的,飛鵬不給你獎勵,那我就沒辦法了。」
「這怎麼叫胡說,姓盛名小珊,這裏的設計師。」
午後,下午上班時分,公司大樓里很安靜。各部門主管招待分銷商一多半喝多了,剩下一小半看林總也喝多了,估計得遲到不少時間,在職的員工們都關著門吹空調,捎帶著懶洋洋地討論那幾位得獎的批發商,免不了有幾分羡慕。
人來了,院子外來了兩口子。一瞧倆人,杜玉芬咬咬嘴唇,勉強沒笑出來。來者胖臉如腫、腰如水桶,偏偏還燙了個保濕捲髮型,顯得臉大如盤、頭大如斗,一瞅就是個發了點兒小財還沒學會怎麼打扮的老媳婦。而且這兩口子像是故意證明相對論的正確性一樣,女人奇胖,男人卻奇瘦,瘦里乾巴得像根柴火。
過了一天……又過了半天……
會議像報告會一樣開始了,第一項是播放已經上了省台的新聞。現場拍攝位於四環路南劉庄的造假窩點,看畫面是打假辦、質檢、公安分局都出動了不少人,當場查獲偽造的可口可樂商標六萬多份,查封半成品飲料六千多件、一萬兩千多瓶,暫扣了一大批制假罐裝、調配、塑封設備,按市場貨值來算,這些東西能價值幾何云云……
故意,絕對是故意,李正義暗罵道。
「呵呵……回頭再細打聽打聽,我和你一起去。看來是各有各的混法,各有各的道啊,咱們瞅空也領教領教去。」
一干人如逢大赦,哧哧笑著溜了,踢踢踏踏地下樓了。帥朗很得意地瞧了杜玉芬一眼,杜玉芬沒理會,不知道鬧得這麼僵有什麼可得意的。
「你例外……」帥朗發動著車重新上路,這例外的解釋是,「杜姐,你明明穿著裙子嘛,非和我穿一條褲子算怎麼一回事……」
還有件津津樂道的事是剛出來的,都市晚報和門戶網站爆了一條很吸引眼球的新聞,飛鵬飲業公司百萬年薪招聘營銷經理。這個數字要放到京上廣地區倒也嚇不住誰,不過在中州還是蠻有轟動效應的,最起碼在幾個人才市場都掛的那幾幅噴繪海報的金額足夠讓初涉職場的人熱血沸騰了。
「這種話都是充臉面的話,有人這麼說,你得噎他、嗆他、憋死他……他要這麼嚇唬人,你給他來一句:嚇唬老娘是吧?你活得不耐煩了,老娘找幾個男人滅了你,都不用花錢……」
「哦,我女朋友。」
配貨場和商店還是有區別的,當杜玉芬站在樓層貨場之內時,仍然覺得帥朗有點胡吹大氣。就現在這些人的身家,恐怕連貨場的租金都付不起,地下一層、地上兩層,框架式結構,院子里能停兩輛貨廂車。貨倉門口擺著兩個櫃檯都是樣品,這個配貨站主要以經營副食品和飲料為主,罐頭、火腿腸、方便麵、榨菜、瓜子、花生……絕對不是印象中擺的貨架,和零售區別很大,全是成件成箱地碼著,垛了幾米高,光搬運工人就有七八個。
杜玉芬一愣:「又賣關子,不會又是個中年婦女等著被你忽悠吧?」
撲哧……有人憋不住笑了。是後頭的幫工,被帥朗貓哭耗子促狹似的說話方式逗笑了。陳麗麗終於有動作了,指著一干幫工:「滾,都滾……站這兒看老娘倒霉是不是?老娘倒了霉,你們喝西北風……還不滾……」
聲音不大,不過味道很冷,有點舉重若輕的大氣。帥朗打小就從父親那裡繼承了看嫌疑人的眼光,很冷,又經過無次數大小群毆單挑的鍛煉,這氣勢端得是不容小覷,有那麼點兒不怕死的味道了。而且話說得慢條斯理,悠閑地抽著煙,簡直要跩到沒譜了。
「消息確鑿嗎?秦苒,你知不知道?」閆副總隨口問道,來勁兒了。
帥朗有動作了,乾脆二話不說,從桌上抽了支筆,刷刷寫下一行字,又拿出手機來,問著陳麗麗的手機號,給她發了個簡訊,紙往陳麗麗面前一擺:「錢就在這兒,我要真給你們十萬現金,你們一定懷疑我別有用心……不過這樣的話,你們憑本事自己掙回來,誰也沒閑話可說。這十萬就在你眼前,看你拿不拿……」
「那咱們明天是不是能嘗試一下……」閆副總不太確定地說道。一說這個,秦苒和葉育民也有點心虛,生怕帥朗那幫人再給你變出一大批貨來,都沒敢吭聲。一看這樣子,估計是無法確定了,閆副總稍稍不悅地說:「就知道你們人浮於事,道聽途說。確認……一定得確認,絕對不能再貿然下手。林總的意思是,逼得他們無貨可售,自動離開市場,想用價格和咱們正面交鋒,他們不配……」
「干那活我是專業水平,打架要是能解決問題,我都不用張嘴說了,訛都把她訛住了。」帥朗小聲道。
進了電梯,葉育民順著話頭安慰道:「閆副總,甭擔心,今兒早上咱們的人看到五龍村他們的存貨地了,已經空了。也許咱們對他的估計太高了,他們已經斷貨了。」
「是什麼?」杜玉芬問,聲音很輕,很揶揄,表情很曖昧,很撩人。
說得神色嚴肅,一點兒不像開玩笑,陳麗麗重視起來了。收到了簡訊,是張照片,一個地方的照片,紙上寫的是個地址,四環路南劉庄某地某處……看了半天沒看懂,陳麗麗很客氣地問:「這……這什麼意思?」
「誰說光積壓能有貨了,讓他去給咱們進貨呀。」帥朗鬼鬼祟祟笑道。
是啊,能行嗎?帥朗不以為然道:「怎麼不行?我們把飛鵬都搞得灰頭灰臉了,一個小批發商還收拾不了?」
句句在理,字字珠璣,連杜玉芬也覺得這話說得好:你干,既有錢可賺,還能保身份;你不幹,那得了,以後連競爭機會都沒了。兩口子對視了一眼,又是十萬塊錢,又是最揪心的供貨渠道問題,看樣子,離動心不遠了。
一起身,帥朗貌似很隨意地交代道:「陳姐,那就這樣了,明天我給您電話,瓜子、花生、火腿腸、方便麵還有小吃食什麼的,我晚上和景區的攤主商量商量,明兒給個准數,你們送來,現金結算。對了,把您的供貨單給我一份……」
不過這事盛小珊雖然有疑惑,可從來不問,尊重客戶的隱私是這行的職業道德。這一點誰都能做得到,甚至有時候客人就是帶個明顯不是老婆的女人來私會,都裝作未見。
帥朗一笑,勸慰道:「這對您是有百利無一害,您舉報假貨,轉眼就成了飛鵬的模範人物了。以你現在的銷量,他們遲早要捋你的資格,可有這事擔著,他們總不能把先進人物捋下來吧?更何況這還有大獎,既拿獎勵,又保身份……何樂而不為呢?掙錢的機會海了去了,不過你首先得保證你這個分銷商供貨的資格別丟,要不以後和我競爭的機會都沒了……」
「幹什麼?」
好煞風景,氣得杜玉芬一怔,咬了一下舌尖,跟著全身繃緊的神經一松,輕「噓」了一聲,很鬱悶。
「這個……這個,不合適吧?咱們真假不是一路,惹那些人幹嗎……」陳麗麗有點畏縮,也有點動心,或許已經記下地址了,嘴上不想領帥朗的人情,不管怎麼樣吧,似乎還有點為難。
屋裡,坐下來的寇仲抿了口茶湯,笑著開口了:「師爸,我給您淘到了七二年雲南土畜進出口公司的貨,易武山上的老樹茶,改天給您送過去……」
她不知道,有人知道。帥朗作了個調戲動作后猛然回頭,衝著那幫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幫工們下著命令:「去吧去吧……還站著幹什麼?這是做生意的地方還是打架的地方,真打起來不是給你們老闆找麻煩嗎?去吧……」
「切,不信。」
「呸……想得美,一毛錢不加,不給我就舉報你。」帥朗罵了一句。
「三點多來的,五點多走的,也沒幹什麼,就是洗了個澡,理了理髮,修了修面,像上次一樣,不過簡化了不少,他說有事要辦……錢本來我是不收的,不過他堅持要自己埋單,包括上次的消費……一共兩萬七,全存到您的VIP卡里了……」
「這事一毛不加,其他事上,爺給你加十萬……給你個窩點,你去舉報吧,獎勵朝飛鵬要……告訴你啊,掙了錢別忘了誰告訴你的,回頭我這貨就朝你要了……」帥朗在手機上撥弄著,和王戰強咬著耳朵商議上了,估計又給了王戰強窩點的地址,不知道商議了些什麼,不過看樣子成功說服王戰強一毛錢不加地供貨了。這貨頻頻點頭,一臉奸笑,眨眼又摟著帥朗稱兄道弟。回頭送人時,還不忘給帥朗和杜玉芬塞了瓶飲料,一直送上車,招手恭送出了好遠……
而帥朗這邊呢,找都不用找,一堆漏洞,估計現在快被人家發現完了。杜玉芬現在想想,支撐三天恐怕都懸,笑話過去后第一句話就問道:「帥朗,恐怕瞞不住呀,攪和一時行,過不了多久就露餡。兩家一合計,都控制貨源了,咱們可真無計可施了。」
「哦,我正要說呢,這個好打聽,我公司和不少超市批發站有業務往來。聽說他們前段時間把景區、兩個火車站的市場全給端了,除了他們誰也進不去,現在兩家公司正封殺這幫人的貨源呢。生意上嘛,還不就這些事,大戶欺負小戶,小戶欺負散戶,飲料代理商和批發商是自成體系的,現在的市場已經很成熟了,代理商從上游斷源、批發商從中間控制……估計他們幹不了多長時間了。」
盛小珊謝了一句,見進門的卻是來過的那位大個子寇仲,問了一句好,留給這兩個男人私密空間,她輕輕地退出去了。掩上門,很訝異的表情浮在臉上,她還是有點理解不了,對於來這兒的所有客人,從衣著言行中盛小珊幾眼就能判斷個七七八八,不過這位姓古的老頭兒處處透著神秘。老頭兒手裡很有錢自不必說,喜歡保養保健也能理解,愛清靜也不意外,只是理解不了的是,這老頭兒經常帶男人來,關上門就是很長時間,時間長得足夠讓人往不正常的方向想。
「行不read.99csw•com行啊,帥朗……」杜玉芬瞅了個空,湊到帥朗身邊,看見沒人注意,悄聲問道:「你這可是臭蟲鑽進耗子窩了,別這麼多人一會兒群毆你啊。」
介於信與不信之間的事總能勾起人的好奇心來,好奇一來,怒氣便消。這一招果真好使,陳麗麗兩口子一臉愕然,既不信這十萬是真的,又被十萬元這個數目勾引得眼珠亂轉。
「沒事沒事,陳姐就這脾氣,大伙兒都知道……」
正是杜玉芬。李正義倒不是怕這女人,而是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在這個場合出現。李正義一緊張,倒不知道該怎麼回話了。反倒是杜玉芬落落大方地站在三個人面前,有點詫異地看著李秘書,那眼神就像小三看正房那般不屑。而李秘書呢,也像正房看小三那般仇視。
伴隨著這個高薪招聘出現在公眾視線里的還有一件事,同樣也是晚報半版報道、新聞滾動播報的事。是什麼呢?據說是查獲了兩年來最大的假貨製造窩點。這件事呀,還真讓飛鵬飲業公司好好地借題發揮了一回……
杜玉芬有點不以為然看了財迷心竅的帥朗一眼,斥道:「我還是覺得懸,要是淡季,你從批發商手裡搞點兒貨還有可能,現在旺季都不愁賣,誰給你呀?何況關係又這麼敏感緊張。」
哦,對了,寇仲心下一凜,人家連你給的便宜都不撿,這是根本不領人情,跟你劃清界限呢。一念至此,他倒不敢再誇帥朗了,默默地啜著茶,幾次想安慰師爸一句什麼話,幾次都壓抑下來了。師爸的喜怒很難揣度,他生怕又說不對話,觸了霉頭。
門又「篤篤」兩聲敲響了,古清治這才反應過來,笑了笑道:「沒關係,他脾氣就是比較拗。謝謝啊,盛設計師,看來他很喜歡你的傑作,恭喜你又有個回頭客了……」
李正義那個冤呀,真的很冤,根本懵然無知,還是閆副總打電話來,他才知道景區出了自己公司大批量的貨。景區和車站兩個市場不是他不想要,不想供貨,而是想來想去,自己根本要不得。前頭惹不起飛鵬,後面控制不了帥朗這幫人,與其夾在中間被人詬病,倒不如揀家強勢的得點兒實惠,於是把這幫人賣了個好價錢。畢竟那塊市場依李正義看,飛鵬肯定不會放手,就是自己也未必坐得住庄,何況這幫社會閑散人員?
「我都失業了,能高興得起來嗎?還好你們倆沒有同時坑我啊,要是失業了再賠上一筆錢,現在我估計得在世紀商廈樓頂上考慮是不是該往下跳了……」杜玉芬自嘲了一句。原本她就是自嘲,說著心裏的鬱悶,不料這話帥朗不以為然了,笑道:「習慣了就沒事了,要擱你這麼說,我早該往下跳好幾回了……現在我和別人都顛倒了,別人暫時失業,我是經常性失業,就業反而是暫時的……嘿嘿……哎,對了,他說什麼了?我怎麼看著他像不服氣似的?」
當古清治洗過兩遍茶,第三遍從紫砂壺裡倒出紅色清亮的普洱茶湯時,終於聽到了輕輕的叩門聲。進來的是盛小珊,她微笑著,點頭問了聲好。
而杜玉芬呢,也像故意顯擺似的,挺了挺胸,這胸可比李秘書那胸豐|滿多了。挺胸之後,杜玉芬又故意甩了把肩上的愛馬仕女包,雙手叉在胸前,露著很白的胳膊,幾分睥睨之色,上上下下打量著一身工裝的李秘書,那眼神很玩味,幾眼之後,嘴角一翹笑了笑。
咦,好像還為老闆考慮著呢,幫工們都看著老闆家兩口子,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誰說中國沒紳士,面前這個老男人絕對就是中國式的紳士。
亂了,陳麗麗開始雙手拍桌子,就差撲上來把帥朗壓倒了。而後面的那位剛剛對帥朗的印象蠻不錯,可沒料到是仇家上門,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該不該上手。杜玉芬沒經過這種場面,瞬間有點緊張地看著帥朗,不知道這人是胸有成竹還是故作鎮定,端坐未動。
帥朗就坡下驢了,表示不介意。陳麗麗氣咻咻地,眼睛側過一邊,不瞧帥朗。帥朗笑著,自言自語般說道:「陳大姐,說實話啊,自打搶了你們的市場,聽說導致你們的存貨大量積壓,我一直有點於心不忍……」
「不給是吧?王戰強,我告訴你啊,以前你賣假酒我都沒少給你推銷,一點兒交情都不講啊……」帥朗貌似怒不可遏,又是另一種態度對付這號人,罵罵咧咧道,「你不給好辦,我現在就打電話給飛鵬公司,直接打給林鵬飛,就說王戰強給我的貨,你們市場丟了全賴他……」
「這生意需要大量的現金流,她壓這麼多貨動不了,又不能隨便賣,她能不急呀?這就是我說的有空子可鑽,理論上都認為,我們和被搶市場的批發商肯定不共戴天,所以我估計,飛鵬防都不防這個人。她的市場丟了,出貨量急劇下降,能不能保住批發商享受的分銷價上貨都難說……飛鵬的二十幾個批發商有三個被咱們整得出不了貨都積壓了,這就是機會。機會很難得呀,只要能把他們手裡的貨拿走,相當於照準林鵬飛又來了個窩心腳……三家的存貨有兩萬多件,這將是對市場一個極大的衝擊。」帥朗白活著,說得眉飛色舞。要論坑人鑽空子,這幾個害蟲個頂個都是好手,要不啥工作都沒有,還不得餓死?想了很久才想到這麼個空子可鑽,估計沒人會想到,帥朗還敢朝結怨的批發商要貨。
女人的天敵就是其他女人,這話不假。男人估計看不懂女人之間的對決,那是在眼神上、在裝扮上、在氣質上,兩廂一比,穿著工裝、既古板又有點呆板的李秘書可要比花枝招展、有備而來的杜玉芬遜色不少,這玩味的眼神都透出不屑了。
掌聲淹沒了下面的小話,再接下來,是林總勉勵講話……再接下來,得分批、分地方聚餐嘍。
就像自己的錢被人偷了、被人搶了一般,閆副總邊走邊痛心疾首地感嘆著。這些年經歷的競爭不少,超市配貨、商店飲料攤終端上貨、車站配貨等各個領域都有不少人在爭在搶,每經歷一次拉鋸戰,公司的元氣都要損傷不少,而且市場恢復的時間會很長。可是這一次,連拉鋸戰都沒法打,實在是讓閆副總有點憋氣。
隔著大老遠,那胖娘兒們伸著手,說著「您好」就迎上來了,直把兩個人迎到二樓,那是經理室兼收款處,鋁合金隔出來的一個小房間。二樓整層都垛著兩人高的飲料堆,看得杜玉芬有點感嘆,飛鵬確實名不虛傳,就旗下一個批發商的囤貨量都這麼大,比正濃強得可不是一點半點兒。
看來也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了。杜玉芬合起手機,找著坤包,塞了進去,又朝寬敝、明亮、四排雙扇開的門廳瞧了一眼。帥朗已經進去兩個多小時了,還沒有出來。而這裏讓杜玉芬覺得有點怪怪的,叫鳳儀軒,是個美容會所,進進出出的以女人居多,進去這麼久,免不了讓杜玉芬要惡意揣度帥朗這人怎麼怎麼著了……
「當然不小了,每一個馳名品牌的省級代理,向廠家交納的保證金最少幾十萬,多的上百萬,相當於一個專賣權……他們搶的景區、火車站市場都是客流量很大的地方。客流量大,銷售量自然就大,這種市場是大家爭奪的焦點。他們這一捅,捅馬蜂窩裡了,現在我聽說飛鵬和正濃飲業聯合起來封殺他們的貨源。」
帥朗故作正色,說著歪話。聽著帥朗學著潑婦的尖聲罵街,杜玉芬忍不住哈哈大笑。不過一笑之後感到話里不對勁,回頭「啪」的一巴掌扇在帥朗腦後,叱道:「你剛才說什麼?」
呃……杜玉芬可沒料到這麼直接,嚇壞了。明顯看到倒水的王正手抖了一下,而陳麗麗的表現就不可遏制了,她鋼牙一咬,兩眼噴火,「嘭」一聲重重一拍桌子,扯著嗓子喊道:「麻三、小秋、二子,都上來……找事的來了。」
「貨源沒有那麼容易封殺吧?」
接下來就是工商的來人發言了,說要凈化市場,凈化消費環境,為企業發展保駕護航,言語中不免要說上幾句應景的話,對於飛鵬飲業發展自然是寄予厚望。再接下來是質檢同志的官話,倆家如出一轍,頂多加上幾句要為消費者健康負責,嚴厲打擊飲料市場制假販假的違法活動。
兩杯濃濃釅釅的茶湯很舒服,喝完了,古清治眉毛挑挑,沒有先問,盛小珊這才想起來意了,笑著把手裡的單據遞到古清治手裡。老頭兒眉頭一下子鎖上了,出聲問道:「他什麼時候來的?已經走了?」
「呵呵……我沒自我介紹,是怕陳大姐您聽了我的名字生氣……呵呵……」帥朗壞笑道,不以為然,神神叨叨。
帥朗眼皮抬也不抬,示意了一下杜玉芬。這下杜玉芬知道自己的角色了,握著手向陳麗麗自我介紹著。沒見過人,可聽過名,陳麗麗這會兒的心情被那十萬塊錢稍稍慰藉了一下,和杜玉芬說了幾句客氣話。
可不變帥了,小寸頭理得倍兒精神,條紋襯衫顯得個子高了一截,鋥亮的寬腰帶,可比穿大褲衩的爺們兒有范多了。往上看,表情神采奕奕;往下看,筆挺的西褲和一塵不染的皮鞋,咋看咋不像光著膀子扛飲料箱的那貨。杜玉芬剛要說句什麼,不料帥朗扭過頭,和門廳出來送人的一個女人打著招呼,上了車。杜玉芬的眼光隨即被那個女人吸引住了,白色連衣短裙,很清涼的打扮,驚鴻一瞥旋即進了門廳,身材頗為窈窕。回頭看喜滋滋坐到副駕座上的帥朗,杜玉芬有點哭笑不得了,不悅地問道:「哦……把我扔這兒,你進去梳妝打扮去了?」
不但僵,而且僵得厲害。陳麗麗先怒后驚跟著又有點糗,趕走了人,陳麗麗原形畢露了,卻也不是那麼強勢,而是碎嘴閑話指責上了,說道:「你少貓哭老鼠啊,你把我們坑得可不淺啊,我們兩口子容易嗎?支撐這麼大一攤十來號人,哪裡不需要用錢……自打你們把市場一攪,我們的營業額頂多到平時的一半,坑人不能這樣坑吧?你坑誰不行,非坑我們……」
「准了一半……我先前想他會回頭,是因為被現實的無力感和貧困壓抑久了,對物慾追求會更加強烈。我給了他這麼多白撿的便宜,就是等著他由儉入奢。可沒想到,他回頭卻是還錢來了。」古清治笑了笑,很難理解,或許也很好理解,數日未見,卻不料是個這樣的消息,多少讓他有點失落。
幹嗎呢?表彰大會,公司有先進人物湧現出來了。
「不停這兒停哪兒?」杜玉芬機械地反問了一句,這就是停車場。不料她一抬眼,眼睛一凸,差點兒掉下來,愕然道,「帥朗?」
「這是個男的……男的比女的好對付。」帥朗道。
很多企業也像機關一樣尊卑分明,會議主席台上坐著公司正、副總和官方來人,下面濟濟一堂的都是分銷商、批發商以及充人數的員工。今兒林總顯得春風滿面,會前忙著跟工商、質檢的幾位領導寒暄。工商那兩位紅光滿面,明顯是酒精考驗的幹部;質檢兩位大腹便便,是腳踏實地的同志。
「是啊,我是誠心誠意請你吃飯,還準備來給你結算餘下的貨款……李正義,別嚇唬人啊,你敢說不要,我就敢再不登你的門。」杜玉芬提高了聲音,針鋒相對頂了一句。
五月十九日這天,飛鵬飲業的大樓披紅挂彩,公司員工一半被安排了接待任務、一半充了參會的人頭,各地市能來的分銷商都被通知來了,市區的批發商基本都到場了。上午九點開始,各色轎車、公車,不多一會兒便把十幾畝大小的院子擠了個滿滿當當。接待的粗略一看來人,除了公司的職員和分銷商、批發商,還來了不少穿著工商、質檢制服的人,濟濟一堂匯聚到大會議廳里,光擺礦泉水就用了十幾箱,與會人數上百了。
「啊九*九*藏*書,帥吧?是不是現在不敢相認玉樹臨風、貌比潘安的我了?」帥朗笑著,傾著身子,貌似要給杜玉芬擺一個很帥的姿勢。杜玉芬扭著車鑰匙,理也不理地嗤了一句:「臭美,再帥也不能當飲料賣。剛才那人是誰呀?」
「我要百事可樂、百味果汁系列、康師傅紅綠茶也行……」帥朗道。一句話聽得杜玉芬倒奇怪了。
「喂,老伍啊……我杜玉芬,有點小事麻煩你,給我上點兒貨怎麼樣?不讓你吃虧,每件加零點五,運費我們出……那我等你消息啊,儘快給我回復……」
「喂喂……兄弟兄弟……哥、哥……我操,你是我大爺成了吧?哪有這樣嚇唬人的,逼著別人跟你穿一條褲子啊……」王戰強攔著帥朗,口不擇言地換著稱呼,幾乎是哀求地說:「我說帥朗,咱別價,人家飛鵬現在配貨是條碼、批號都登記的,誰給你貨誰倒霉……我就這麼大的攤子,你是非要把我整塌是不是?」
「你……你跟我細說說,這方面我還沒搞太清楚。聽你這口氣,動靜不小。」
磨到中午,李正義盛情邀約李秘書留下來吃頓便飯。不料飛鵬這兩位很有那種咱業大看不起正濃小家的氣魄,飯都沒吃,告辭就走。平時好歹有個八面玲瓏的杜玉芬支應這樣的場合,今兒可沒人了,李正義親自賠著笑臉,把兩位送出來,摁電梯,直下門廳。
「所以我良心上過不去嘛,這不承認錯誤來了嗎?」
正是帥朗,杜玉芬只注意著門廳,卻不知道什麼時候人已經站到車旁了,而沒注意到的原因是,帥朗變帥了。
不過杜玉芬可理解不了帥朗這種思維方式,難色鬱結在臉上,不相信地問道:「能行嗎?」
「一流?呵呵……那是咱們自己給自己臉上貼金,知道咱們市值四個億怎麼來的嗎?不是銷售利潤,而是當年無意中買下這塊地皮翻了十幾倍……剩下值錢的也就是代理權值倆錢。你看現在公司成什麼樣了,咱們每年招聘人手,正經八百吃苦能幹的小伙小姑娘進不來,區政府哪位頭頭塞個小姨子、工商局哪個領導塞個大侄子,只要管得著咱們的,總要想辦法塞個吃閑飯的領餉……這些人來了能幹什麼?有一多半,上班打開電腦就干一件事:『偷菜』。另一半更好,連電腦都不會用……」
聲調很怪,說到誠實商人、模範夫妻,那幾位幫工也有點忍不住快要笑了。這跟欺負人之後又表揚人老實一樣,怎麼聽著怎麼怪異,幾乎成了帥朗一個人的獨角戲。
「他說這事跟我沒完。」杜玉芬笑了笑,嘆著氣說。
於是那幾位原本還想討好老闆的幫工驚住了,沒敢衝上來,都看著胖老闆娘。
「誰說我要飛鵬的貨了?」帥朗突然反問,笑著換臉了。
一上午基本上就幹了這件事,今天並未像兩家預計的那樣實現雙贏,而且是比較強勢的飛鵬公司吃了個大虧。這話就不好說了,李正義也覺得自己的身份因為這事一下子掉價了。原本林總親自邀約,現在倒好,副總級別的也不來了,直接來了個小秘書。偏偏這個女秘書要比經理還難斗,到公司開門見山就指責李正義違反約定,私自向景區和火車站供貨,說話很大聲,像吵架……公司里不少職員都看見了,那架勢就像犯了男女之間的錯誤,被人打上門了似的。
李秘書也被噎了一下,回頭很不懷好意地盯了李正義一眼,又和辦公室主任交換著眼神。
一想,氣結了、鬱悶了,陳麗麗怒從心頭起,即便不發雷霆之火,也得發泄一下匹夫之怒。她恨恨地剜著帥朗,一字一頓地說:「大不了老娘不做飲料生意了,我們這兒的貨你甭想,扔廁所里生蛆也不給你。」
咦?不知道這其中還有什麼玄機。秦苒和葉育民自然要說這兩個市場出貨量的問題,而且是淡季平穩、旺季更旺的態勢。不料閆副總搖搖頭說道:「錯了,那就是林總發家的地方。往前數二十年,我們推著手推車賣冰棍,就是從火車站開始的……我和林總辦飲料廠,第一批袋裝239飲料是在景區賣的。那兩個地方養人吶,真要成了氣候,咱們想壓都壓不住了……私下裡我和林總說過這事,本來貨櫃車隊從黃河景區直到中牟、嵩山、大化、告成幾個景區連成一體,可有這麼個釘子扎在咱們市場上,生生把這個市場截成兩段了。將來他們進,可以衝擊市區市場;退,可以到其他景區搗亂。不拔了它,咱們花上百萬組成的貨櫃配貨車隊要閑置三分之一……而且景區和車站在咱們自有市場收入里佔百分之十,一年有上百萬的利潤呀。往年這個時候,車站和黃河景區兩個地方,每天出貨量在五千件左右,高峰期能達到八千一萬件。可惜呀,現在成了爛攤一片了……」
「呃……」陳麗麗硬的沒壓住對手,軟的又被嗆了一傢伙。這話說到點子上了,代理商確定分銷價供貨資格,唯一的條件就是銷量,都是沖銷量沖錢說話。而車站市場一丟,恐怕連這個資格也要丟了。
第N個……第N+1個……直到能想到的人都撥了電話,所料不錯,旺季銷售誰也不愁出貨,再加上李正義肯定已經跟渠道代理和批發商打招呼了,聯繫上的人不是吞吞吐吐不敢答應,就是勉強擠個幾十件、百把件的貨量給個面子,而這個杯水車薪根本無法滿足景區和車站市場的需求。連杜玉芬也不得不承認,飛鵬這個釜底抽薪斷貨源的辦法確實不錯,以不變應萬變,坐等著你慢慢困死,然後市場自然而然再回到自己手裡。
李正義挺胸、縮腹,看著來人緊張了,心裏暗道要壞事。
帥朗呵呵哈哈笑得眯上了兩眼,把杜玉芬一逗、一笑、再一氣,連脾氣也發不起來。
「蔫死你……」陳麗麗罵了老公一句,摸出老公口袋裡的手機,直接撥上電話了,「喂……秦助理呀,我們有個事,有人假冒我們的產品,窩點在哪兒我們知道了……真的,我們花了不少錢買這個消息,好歹我們都是公司的人,這事我們總不能擱著不管吧……那好,我等您過來……能能能,能指認,不遠,就在四環路上……」
忌憚,這其中肯定有忌憚的成分,否則這麼蠻不講理的老娘們早撲上又抓又撓了,否則後面這干搬運的爺們兒早敢上來給你幾拳幾腳幾耳光了。不過這位中年肥婦沒被帥朗的玉樹臨風迷倒,倒是被這厚顏無恥氣著了,再怎麼也在自己的地盤上,陳麗麗見無人敢動,一鬼哭狼嚎,張著血盆大口喊著讓人把帥朗提溜著扔出去。那幾位幫工懾于淫|威,朝帥朗圍上來了……
開車的杜玉芬出聲問著,瞥了帥朗幾眼。這個形象確實不錯,像個很有生活品位的小資男,又像個很懂生活的知性男,要是沒見過帥朗扛飲料箱那德行的話,沒準兒杜玉芬還真要把帥朗和盛小珊當成一對。只不過此時匪哥一下成帥哥了,讓杜玉芬有點不自然了,輕聲說道:「我也想了想別的轍,看來飛鵬這次是要下死力氣困住咱們了。我聯繫了周邊地市我認識的分銷商、代理商,都不敢提供這麼大量的貨源,估計李正義已經打過招呼了……飛鵬在各地市的分銷網路我不太熟悉,我還真想不出來,你的貨源究竟在哪兒?」
杜玉芬愣了愣,剜了帥朗一眼:「想得美,不但得還,而且得多還,我現在是你的合伙人兼投資人。」
「哈哈……放心吧,咱這賊船還沒到擱淺的時候呢。」
「我不是說這個。」杜玉芬拉著帥朗,小聲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車站搶的是人家的市場。」
「真的?」
這一句刺|激得李正義臉上真掛不住了,下班時分,寫字樓里各公司的人三三兩兩從門廳出來,都好奇地看著他們。李正義可沒有當街和女人爭辯的本事,掉頭就走,臉早氣得一片煞白。
車裡,杜玉芬呵呵哈哈笑著,想不到如此難的事被帥朗這麼胡搞亂搞,看樣子再來兩三下,這個斷貨局面非被打破不行。這會兒她跟上帥朗的思路了,笑著贊帥朗道:「這辦法對路,兩家本身就相互競爭,互挖牆腳,咱們讓飛鵬的批發商上正濃的貨,回頭再讓正濃的批發商去上飛鵬的貨,肯定兩家都巴不得挖對方牆腳,都要給貨……然後咱們就有貨了,而且這好處費呢,全部是飛鵬埋單。哈哈,帥朗,這事要讓林鵬飛知道原委,不知道會作何感想啊……」
強弱之勢,不身處其中是無處知悉詳情的。賣飲料的從代理到批發商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圈子,大家還在津津樂道飛鵬飲業被一群愣頭青搶了市場的事。不過傳言和事實還是有點出入的,特別是傳說正濃的副總離職之後,很多人更願意把這事看作是早有預謀,是正濃的副總辭職下海自立山頭。生意場上這種事屢見不鮮,過去叫教好徒弟、餓死師傅,現在是培養好員工、坑死老闆。
車行不遠,杜玉芬調整了心情,一上午就亂打電話亂捅消息了,已經知曉飛鵬公司的人去過景區、去過車站。這市場上的事,誰也瞞不住誰,其實閆副總和秦苒一行四輛車出現在五龍村的時候,早有分貨的小皮把電話打回來了。這麼敏感的地方,恐怕一直都在找對手的紕漏和空子。
「知道為什麼我從頭到尾帶著你嗎?」
沒辦法,落後就要挨打,公司小了就要挨罵,錢沒人家厚實,腰桿自然也沒有人家硬。李正義想想那兩萬件貨,幾十萬的貨款還沒有到賬,這腰桿是無論如何也挺不直了,正要低三下四再來一句,不料話到嘴邊,嘴唇哆嗦了一下,緊張得話和口水全咽回去了。
李秘書一上午忙著在飯店定桌、訂餐,計算著中午聚餐人員有多少。秦苒在公司忙著清點紀念品,紀念品得分幾個檔次,工商的、質檢的,還有這次查假幫了大忙的派出所的,來不來參會都不能落下。贊助是給單位的,那是少不了的,那些單位沒個十萬八萬元打發不了。紀念品是給個人的,檔次不能太低,除了一套高檔茶具,還外加一張超市購物卡。現在都興這種不記名的玩意兒,既實惠又安全,還不怕閑話,而且送這些東西也有講究,會議中間就神不知鬼不覺地塞給司機放車上了。
「你的辦法不對。」帥朗手指甩著指摘道,「人都是賤貨,賠著笑臉求著說好話,他不理你,不罵著、不收拾著、不詐唬著,他不聽你的話……比如現在,我就是回去給林鵬飛、給李正義、給有貨源的主兒磕上十個八個響頭,人家可憐都不可憐你,只會小看咱們……可收拾他們、詐他們就不一樣了,詐到他們不敢不給,便宜給了都不領人情……」
「喂……到底有譜沒?」
「真的假的?」
帥朗得意揚揚地說著,杜玉芬笑了笑,開車上了路。一下午又快過去了,看樣子帥朗好容易休息了這麼一天,過得蠻愜意,他舒舒服服地靠著座椅,哼著小曲,貌似一點兒都不著急的樣子。帥朗中午回了趟租住的地方,幾個哥們兒都沒在。他拿上衣服,下午在鳳儀軒清清爽爽地洗了個澡,颳了刮臉,好歹把在景區窩了那麼長時間的匪氣洗去不少,又換上了盛小珊給設計的那個很跩很拉風的形象,連他自己都覺得自信增強了幾分。
沒人接茬兒的時候,帥朗緊跟著又有點痛心疾首、悲不自勝了,非常誠懇地說:「陳大姐,我沒別的意思,今天我上門來,就是向您承認錯誤,補償損失來了……和您結了仇,我是一點兒都不怕,可這事,我良心上實在過不去呀!」
陳麗麗回頭問老公:「怎麼辦,老王,要不把貨給他們得了,這批貨款壓了咱們十幾天了。」
「呵呵,我們還缺貨嗎?我身邊這位就是正濃的副總……前副總,多了不敢說,一天調個幾千件,你覺得有問題嗎?」
氣氛很熱烈九九藏書,特別是到了表彰時,氣氛更熱烈。這回公司還真是大出血了,現場給了獎勵,分別獎給舉報有功的車站區域批發商陳麗麗十萬元、東新區王戰強五萬元,另一個是西站的批發商一萬元……三個領獎的人一上台,把會議氣氛推向高潮了。得獎的是一臉喜色,沒得獎的是一臉羡色,下面竊竊私語在小聲罵道:媽的他們舉報假貨在哪兒,肯定賣過假貨,要不不可能知道……
杜玉芬聽到這個無懈可擊的理由,胸口一悶,咬著嘴唇半晌說不出話來。看來帥朗在陳麗麗那兒對自己的吻手動作不是基於欣賞,而是揩油呢……敢情今兒不是基於信任讓她通觀全局,而是讓她看看投資環境掏腰包呢。
不過這個關鍵在帥朗看來又是另一種情形,看來往的人不少,他拉著杜玉芬到了巷口,賊頭賊腦小聲說道:「杜姐,你想想……以前這個配貨她全靠車站出,貨倉里基本保有一萬多件的存量。六號以後,咱們搶了車站市場,把這個批發商困住了,代理給的條件都是能換貨不能退貨,而且只能在劃定的區域出售,也不能亂串貨。沒了車站周邊和列車市場,她一天只能出百八十件,貨全壓在手裡了……我打聽過了,還有八千多件庫存呢,這要是弄到咱們手裡,能小發一筆。」
「什麼?」
車裡,亦嗔亦怒,亦正亦邪,見帥朗這麼胸有成竹,杜玉芬那顆懸著的心越來越放下了。有時候想想吧,事得往開處想,雖然丟了工作,可是能收回欠款已經萬幸了,更何況沒準兒還真有什麼意外之喜呢。這麼一想,杜玉芬坦然了幾分。車在中州市區打著轉,轉到中午也沒找到什麼貨源,先找地方吃飯去了……
杜玉芬一劃拉手指數著:「那是有心對無心,現在人家已經戒備森嚴了……這事我怎麼就想著彆扭呀。你看啊,你們搶了人家的市場,自個兒賺錢;現在再回頭要人家不計前嫌給你存貨,還讓你們賺錢。怎麼這好事都讓你攤上了,你咋就想得這麼好呀?」
「是這樣,我聽說飛鵬公司今年有個明文規定,誰舉報一家假飲料製造窩點,獎勵十萬,對不對?舉報一條罐裝生產線,獎勵五萬,舉報假貨商販,他們按假貨量獎勵,對不對?」
「可是他們已經等在咱們公司門口了……」葉育民請示道。
「你看你,又多想了吧?我就隨便說說。」
一客套,帥朗回頭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貨源,笑著開始說了:「我叫帥朗……牛必強是我兄弟,陳大姐您那市場,就是我們搶的。」
掃興吧?很掃興,不但李正義很掃興,連杜玉芬也有同樣的感覺。回頭再看自己奮鬥了幾年的公司,從當初的兩間辦公室發展到現在租住兩層樓了,而自己卻在一天之內成了白身空人,免不了讓出了口氣的杜玉芬有點失落之意。就像看到事業蒸蒸日上的公司,而自己作為曾經的一員卻不再參与其中一樣,那份失業帶來的失落是那麼複雜和不可名狀,更何況還是因為莫須有的過錯。
「呵呵……看來摔打了兩年,快成精了,還是實踐教育成長得快啊,咱們像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可沒有和大公司對壘的本事……對了,你這個消息來源是哪裡?」
老公確實不當家,習慣性地說:「你拿主意吧。」
輕輕的「哦」一聲同時響起,杜玉芬嚇了一跳。陳麗麗更嚇了一跳,陳麗麗老公也嚇了一跳。這麼天上掉餡餅的事,說不信吧,好像有那麼點兒意思,說信吧,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搶了你市場還客氣啥,回頭再白給你十萬元,可能嗎?
「哎,算了,好歹我在這公司里也幹了有些年頭了……給大家留的印象本來不錯,回頭大家不能把我當潑婦看吧?」杜玉芬道。帥朗駕車上了街面,嘿嘿笑著,關切地問了一句:「這倒是……那你怎麼這樣?高興點兒嘛……」
半小時后,杜玉芬的車停在了東新開發區。停到這兒的時候,杜玉芬才止住了一路的笑聲,本來以為是劍拔駑張一觸即發的局面,不料卻是個啼笑皆非的見面。雖然還沒什麼結果,不過結果已經不言而喻了。陳麗麗真要掙了十萬元,回頭還想在景區出貨,那帥朗再忽悠忽悠,說不定這批貨真能吃進了。
「胡說。」
這下子,陳麗麗不猶豫了,她翻著桌上的東西,趕緊給帥朗遞了一張報價單,一看帥朗認真瞅著,說上了:「那個誰,帥什麼……不是我不給你貨,其他都行,就飲料不敢,公司都打招呼了,誰敢給你們,立馬斷我們的貨……」
「相信你個大頭鬼……老娘是上了賊船下不來了……」
「我離開不你唄。」
看陳麗麗翻著白眼,他繼續說:「後來聽說飛鵬公司不但不給你們想轍,還責怪你們守土不利,我是很羞愧呀……後來又聽說積壓這麼多貨,退,退不了,賣,賣不出去,導致資金嚴重周轉不靈,我是很悲痛呀……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心裏有愧呀……大家說說,像陳大姐王大哥這麼誠實的商人,模範夫妻,你們說我於心何忍呀……」
「對,有這麼回事。」
路都是人走出來的,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不過在沒人走這條路之前,這裏根本沒路。
或許,就想聽到一句信任的話,或許,就想聽到一句曖昧的話。畢竟兩個人在這件事上,已經有了很好的信任基礎。不過杜玉芬卻聽到帥朗不以為然地說:「瞧你說的,咱們兩個人分,總比五個人分多吧。」
「正濃飲業代理的飲料?」王戰強一聽也愣了。
「哦……這樣啊。這麼說我倒有點喜歡這小子了,不拿施捨的和不明不白的錢,難得……」寇仲笑著贊了一句。
於是會議就到最後一項了:吃飯。
「別告訴我沒辦法啊。以你的身份朝正濃要貨,他們肯定巴不得給你,然後給你送上門……回頭你給了我就行,明天我要。」帥朗下命令了。
杜玉芬追問了幾句,敢情第一批串貨,用飛鵬的貨占飛鵬的市場找的就是這個人,姓王名戰強,也是做小超市副食煙酒配貨生意的主兒。帥朗以前打工的時候,經常在小王老闆這兒拉貨,彼此很熟悉。杜玉芬揣度一下其中的關係,有點不相信地問:「以前是以前,現在他還敢給你?他和陳麗麗的情況不一樣,人家的貨沒積壓吧。」
「您肯定沒見過,我全要……現金收貨。」帥朗大大方方一坐,給那男人遞煙。那男人搖頭不抽,只顧著給帥朗和杜玉芬倒水,這個人直接被忽視了,看說話就知道,當家的不是男人。
傻啦……陳麗麗看傻了,剛才那一句話還真敲到她心上了。要是火車站那批地痞流氓真來亂攪一通,恐怕這坐地生意還真做不下去了,而且再看來人,似乎根本沒有把這麼多人放在眼裡,她一下子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這點敲到了正濃的痛處,共享渠道就是想借用飛鵬遍及全省的銷售網路擴大正濃百味系列的銷量。前一日首批兩萬件剛出貨,貨款都沒回收呢,這要是出點兒問題,甭說人家故意拖欠,就是拖延一段時間也受不了……無奈之下,李正義又給李秘書作了若干項分析以及控制貨源的保證,好話說了一籮筐,笑臉賠了一上午,總算把這半天給撐下來了。
不一會兒,又是一個:「喂……老楊,我杜玉芬,哦,你不是啊……那算了,不用了,我隨後找他……」
不料閆副總剛回辦公室喝了兩口水潤潤嗓子,「篤篤篤」的敲門聲就來了。一開門是葉育民和秦苒追來了,一問怎麼回事,卻說是景區的帥朗要見林總。閆副總沒好氣道:「不見,他們算什麼東西,林總是什麼身份?來個阿貓阿狗就想見林總,林總見得過來嗎?」
「哦,不是可口可樂、雪碧呀……那簡單,你要什麼?除了飛鵬的貨,我都給,價格優惠。」王戰強一聽放心了。
「為什麼不信?」
「呦呵,你眼光挺準的啊。不是,就是設計師,以前認識的。」
「嘿嘿……這個事在我心裏埋了很久,我有點難以啟齒呀……」
帥朗終於把殺手鐧甩出來了。杜玉芬不悅地看了帥朗一眼,這貨鬼鬼祟祟,平時藏的東西不少,敢情就是想通過這事跟陳麗麗交好,想圖謀她手裡的存貨。只不過,好處費看樣子得飛鵬埋單了,一想到這茬兒,杜玉芬又暗笑了。
「不不不,很容易。小批量不容易,像這麼大的市場,每天需要幾萬、十幾萬瓶的貨源就很容易封殺了。而且飲料的單件利潤很低,一瓶就是幾毛錢的差價,從外面運吧,不划算;從中州找吧,除了代理商沒人能提供這麼多……所以這就是專賣的意義所在了。」
語速放慢了,說到現金補償,這兩口子對視了一眼,明顯不相信。杜玉芬也奇怪地看著帥朗,這茬兒好像沒聽帥朗說過,不知道帥朗怎麼想的。看著兩口子有那麼點兒意思了,胃口吊足了,帥朗才緩緩地說:「一次性給您十萬現金,怎麼樣?」
到底怎麼著了?杜玉芬說不清,每每想起來,總覺得帥朗言行矇著一層神秘色彩。從搶灘景區市場,自己聞訊趕到認識此人開始,一直就矇著一層神秘色彩。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會相信他,會把貨賒給他,明明覺得他不可信;也說不清為什麼下面的人都相信他,明明見這些人根本沒有信任感可言;更說不清自己為什麼現在還相信他,從上午把景區配貨留給小皮,到現在已經七八小時了,說找貨源,貨影子都沒見。而且形勢越來越明朗,人家就是要封殺景區和車站市場的供貨。兩個市場佔有率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大公司,能在他們夾擊下僥倖保全的概率,杜玉芬覺得隨著時間的延長,會越來越小……
「就怕他不喜歡咱們呀。」古清治搖搖頭道。
可沒想到,還是棋錯一著,突兀出現的貨源把兩家的聯盟部署打亂了,飛鵬的李秘書帶著辦公室主任,上門純粹就是質問來了。李正義又賠笑臉,又賠好話,細細分析,這夥人手裡肯定沒有什麼貨源,頂多就是前段時間有點存貨,充其量也不過是剛離職的杜玉芬從什麼地方調了點兒,成不了氣候……談話期間,景區、火車站兩撥人的消息漸明之後,李秘書舒了口氣,言語不那麼咄咄逼人了,不過轉眼又開始旁敲側擊暗示了。什麼暗示呢?很簡單,你無法履約,或者故意不控制貨源,就別怪我們違約了。
就這地方,偷都不好往外偷……杜玉芬又看了帥朗一眼,帥朗指指樓上,意思是說那些存貨都在二層碼著。進門的時候,帥朗很牛氣地說要批量進飲料,這配貨的倒不敢怠慢,恭請著讓坐,招呼著人去叫老闆,因為進貨量太大,人家要跟老闆談。而看這位談吐不俗、穿著很牛的男人,配貨那哥們也覺得有必要把老闆叫出來談。
「呵呵,這我沒否認呀。既然你合作兼投資,那你應該相信我才對……看來你現在已經很相信我了,是不是?否則你早追債了。」
老公王正看樣子是個老實人,正要上前勸一句,不料陳麗麗把更大的火氣撒過來了,罵著老公:「滾,蔫死你,看著別人欺負你老婆,你都沒脾氣。」
「這一看就是城市小資,能看上你?除非瞎了眼了。」
「那就不對了,我要出現在這裏,不是讓飛鵬的人懷疑咱們和李正義還有貓膩嗎,肯定要防得更嚴了。」杜玉芬道,感覺帥朗的言行有點矛盾。
「知道啊,這片超市和車站周邊的小副食批發商,一胖娘兒們,少說也有一百八十斤。」帥朗道。
「切,我忽悠不了美女那是真的……要忽悠不了中年婦女,那我還混個屁呀……你瞧好了啊,她貨倉里的存貨,我要以分銷價全部拿回來……」
茶色漸淡,談興卻濃,古清治聽著這些支離破碎的消息,很高興。他忍不住想到十幾天前見到的菜read.99csw•com園路那個租住地,兩輛貨廂車七八個人手的寒酸模樣,他當時留了個口風,那是讓皮定方捎話,等帥朗困頓之後回頭來找。沒承想這幫揭竿的還真起來了,連別人幫助都不需要,或者是,根本不想要。
車是停在開發區的街邊,杜玉芬下車時奇怪地看看四周環境,詫異地問了句:「到這兒幹嗎?」
「當然沒完,這才剛開始……想完我還不跟你完呢!」杜玉芬回敬了他一句。
杜玉芬在車裡撥完了電話,又翻查著手機,繼續找以前熟識的正濃旗下的分銷商和批發商,又找一位:「喂,強子,你杜姐唄,還有誰……說正事,能不能給我們勻點兒貨,有多少算多少……幾十件?幾十件誰找你?夠我去的運費嗎?你好歹也是中牟縣代理,就這麼出手,也不嫌寒磣……」
「好了……」帥朗一拉杜玉芬,兩個人同時站起身來。那兩口子緊張地一瞅帥朗,陳麗麗不由自主地也站起身來,沒想到事情轉機來得這麼快,更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結果。
敢情是聽到有人上門要貨高興了,那胖陳麗麗開門見山問著帥朗:「您二位我以前怎麼沒見過?要多少貨?」
「這有什麼難理解的,生意人,都圖利,誰記仇呀。哎,你去不去?你不去拉倒,我一個人去,這趟賺了沒你的份啊。」帥朗翻著白眼,嫌杜玉芬話多磨嘰了。杜玉芬一聽,說道:「那走……不過人家要是拿大笤帚往出趕你,別指望我幫你啊。」
聽到後來,古清治有點微露憂色了。以寇仲知道的消息,在兩家公司斷貨的夾擊封殺之下,作為散戶或者小戶絕無倖免的可能。這一次的困境,連他也思忖著似乎已經:無路可走……
「說話別繞彎啊,我腦瓜沒你好使,什麼意思?」
很奇怪,放著白給的不要,非要自己埋單,盛小珊實在理解不了這一老一小倆男人間有什麼貓膩。像這樣的有錢老頭兒養個小妞倒不稀罕,不過花錢巴結個小男人就理解不了了,又不是小白臉。就這,人家還不領情呢。
「吶,這就是個窩點,可日可樂、可中可樂、可曰可樂都從這兒出的。」
第一次熱烈的掌聲,是林總帶頭鼓的,都鼓給在場的工商、質檢領導了。
車戛然停到路邊,東新開發區通往市中心的路邊。聽得帥朗說得很嚴肅,杜玉芬重視了,回頭看著帥朗。帥朗伸手到頭頂開了車廂燈,燈光下,像猶豫不決、像情有所鍾、像欲言又止、又像含情脈脈地注視著杜玉芬。一路走來,對於帥朗的種種做法,杜玉芬欣賞之餘免不了有點喜歡,此時乍見這種眼神,沒來由地心裏一動,睫毛一眨,嘴唇輕努,在潛意識裡掠過一幕香艷的場景……碰撞出火花有時候很偶然,一眼足矣。看著帥朗,杜玉芬輕輕挪了挪位置,已經越過了那個五十厘米安全距離,或許接下來,發生任何難以啟齒的事都可以接受。
他是公司的老人了,從這兒還是小作坊的時候就跟著林總,既是長輩也是屬下,在秦苒看來已經是上個時代的人了。不過那個時代的人也並非沒有優點,起碼勤儉就是最大的優點。秦苒聽著閆副總的牢騷,笑著安慰道:「閆副總,我想林總也是出於長遠考慮吧,這次聯合區工商、質檢和公安分局打假的聲勢不小,省台、市報都播報出來了,很有利於樹立消費者對咱們代理產品的信心和樹立咱們公司的形象,再加上那個百萬年薪的招聘廣告,這個造勢造得蠻不錯的。最起碼中州人說起來,我們也能歸入一流企業的行列了……」
帥朗邊說邊走著,那兩口子豎著耳朵聽著。下樓的工夫,那群幫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眨眼見他們成了朋友似的前後跟著出了貨倉,出了院子,站在院門口分別。握手再見的工夫,明顯見到陳麗麗嘴唇囁嚅著,不過那句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這其中的顧慮估計不能馬上消除,能做到這份上已經不錯了。
「對,就是這個意思。特別夏天這種旺季,大家搶起市場來都是不擇手段的,不過終究還是站在塔尖上的代理商和大型批發商聯合能起到操控市場的作用……帥朗不知道從哪裡招了一幫人,我聽說足有四五十號人,愣是把代理商們逼得不得不下狠手。」
帥朗說著,笑著回頭和杜玉芬走了,出巷子時還不忘回頭招手再見。這兩口子站在門口傻愣了好大一會兒。
古清治笑了笑,把收據隨意地扔到桌子上。寇仲見師爸心思不在這上頭,又換了個話題,問道:「那小子來過了吧……您一打電話讓我來坐坐,我就想他來過了。師爸,還是您預料得准……」
人上來了,要挨揍,即便不挨揍,讓人拖著給扔出門外,那臉也丟大發了。杜玉芬先坐不住了,側頭一看,就要起身,不料手被拉住了,不由自主又坐回了原位。帥朗好似根本不在意這茬兒一般,斜叼著煙回頭看了一眼,那幾人沒來由地被這一眼盯得腳步一頓,就聽帥朗對氣咻咻的陳麗麗說:「陳姐,今兒上門是給您面子啊……您生意我都敢搶,這麼屁大點兒小店,信不信我砸了您場子,讓您干不下去?火車站我們兄弟可有幾十號人,就閑著沒事幹啊?想試試,你們上來動動試試。」
意外,出意外了。很意外地來了個人,芙蓉面、楊柳腰,未聞其聲先聽笑,笑著招著手就上來了,笑吟吟地打著招呼:「李總,好巧啊……你這人怎麼這樣?請你吃飯吧,你還推辭,敢情是又泡上美女啦?喲,這位是?很面熟哦……」
帥朗看了一遍,指摘了幾句,收起東西道:「好,那就這樣,不耽誤陳姐您的時間了……其實陳姐,我覺得您做生意頭腦得活泛點兒。您說你們的市場丟了,公司不聞不問不給你們想辦法,光顧著催你們的銷售量了,根本不考慮你們周轉資金的難度,他們都沒點兒人情味,你們守這麼嚴有什麼意思……再說了,你們這五號以前存的貨,他們管得著嗎?好了,我們得走了……二位要是實在資金有壓力,沒事,找我,我給您想辦法……」
杜玉芬差點兒笑出聲來,這亦怒亦驚亦喜亦樂的場景,跌宕得不知道結果會是什麼樣子。再看帥朗,臉上沒那壞笑了,可也沒動怒,只是無所謂地說:「那算了,您就扔廁所得了……反正是您的貨,想怎麼扔是您的事……我們其實真是想來補償陳姐您的,本來準備把您積壓的貨處理處理,不過看樣子您不樂意給我們……後來想想,要不直接給您點兒現金補償……」
鏗鏘幾句,擲地有聲,不過杜玉芬可信不過了,以為帥朗又是胡吹大氣了,嗤了一句「歪理」,扭過頭了。不過杜玉芬也知道現在是到了生死攸關的關鍵時刻,成王敗寇,就看帥朗是否真的有力挽狂瀾的本領,答案即將揭曉!
散會之後,浩浩蕩蕩幾十輛車、百把號人,都向中原街天府樓駛去。
「找貨源呀。你以為我打扮這麼帥幹嗎?接下來,咱們要以正式的身份去跟人家談判要貨,總不能穿著大褲衩去吧,顯得咱多沒素質不是?」
出了門廳,看這兩位臉色實在不好,李正義又賭咒發誓地說:「李秘書,請您一定轉告林總,對於我們兩家的這次合作,我是一百個誠心實意,怎麼可能做手腳呢?就是做手腳,也不能把幾十萬貨款交到你們手上再做手腳,那不是找不自在不是?我們現在中州市區出貨每天不到一萬件,就那麼幾個批發商,地市級分銷網路根本沒有貴公司那麼健全,你們隨便都可以查得到……至於帥朗那伙人,千萬別把他們當回事,他們撐不了幾天……您放心,因為這事,我把我們公司的副總都辭了,這難道還不是誠意?」
果真有點不妥,古老頭兒在這裡是個消費大戶,閑暇工夫不是自己來,就是帶著幾位男士一起來,早已經是鳳儀軒的VIP客戶了。一見客戶眉頭不展、稍顯不悅的神色,盛小珊趕緊解釋道:「對不起,古先生,我說不收吧,他就大喊大叫,拍桌子訓前台。我們呢,只能尊重客戶的意思,所以……只能收下了,打了七折……」
「哦……這樣啊。」杜玉芬沒來由的很失望,打斷了帥朗的話問道,「這是把我也算計進去了……你咋不去找你那幫哥們兒?為什麼非要找我?」
「陳姐,您消消氣。其實就是我們不坑您,以後您銷量銳減,也享受不到分銷價供貨了。」
此時的帥朗很跩,似乎嫌那凳子不太乾淨,坐也沒坐,不過卻給在場配貨搬運的幾位哥們撒煙。啥煙呢?軟中華。煙一撒,牛氣哄哄芝寶打火機打得脆響,就這架勢,立時贏得了一干月薪千把塊的小伙的尊敬眼神,更何況人家身邊還帶著這麼一位長得不賴的女人呢。
揭曉了……行駛了十公里左右,到了揭曉的時候了。就在和中鐵文化宮一街之隔的巷子里,下車的帥朗手一指,樓側掛著大招牌,就叫「中鐵配貨」,巷很寬,能錯過兩輛轎車。一頭霧水的杜玉芬下車鎖門,看看四周環境,這裏離鐵路東站不遠,還以為有大牛接應,不過看樣子根本沒有。前行了幾步,問帥朗來找誰,帥朗說了個陳麗麗的名字。杜玉芬一聽,嚇得怔住了,一把拉住帥朗,急色問道:「你知不知道陳麗麗是誰?」
「這……人家能賣給你嗎?」杜玉芬臉色一難,想不通這叫什麼機會。
閆副總站著看了半晌,再回過頭來時,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有了喜色,一擺手道:「是來探咱們底來了,看樣子他手裡沒貨,心慌了啊!哈哈,沒準兒是綳不住向咱們求饒來了。走,會會去……」
「全要?你們哪家鋪面的?這個我得問清楚,我們批發商都有區域限制,你串別人區里,回頭又有人到公司告我狀去……對了,兩位,還沒介紹一下呢,我叫陳麗麗,這是我家裡當家的,王正。」
「不知道。為什麼呀?」
「那當然,我除了看不透你,看別人還是有譜的……去哪兒?該吃晚飯了。」
當然不可能,杜玉芬知道帥朗根本拿不出十萬元來,就是有點小錢也壓在貨里。她詫異地盯著帥朗,這下子忽悠大了,看他怎麼收場。
筵散人稀的公司大院,保安也躲在門房裡吹空調。上班時間過了很久,才見第一輛車回來了,是閆副總搭了秦苒的順車先回公司了,貌似也喝了不少,坐在副駕上的閆副總不時抹著發紅髮熱的臉,唉聲嘆氣地說這幫人真能喝,光這頓請得花好幾萬元。一說到錢又免不了有點心疼,連獎勵帶贊助帶招待,怕是一百萬元都打不住了。
行不行呢,就見王戰強斟酌了一下,點點頭,伸了個巴掌:「成,一貨櫃給我加五百。」
景區和車站市場仍然牢牢把持在帥朗手中,當然多虧那批攢下的貨,解了燃眉之急。每天飛鵬都派人到市場提取樣品,拍照留存,這批貨按批次反查,確實是正濃前數日向市場投放的,更加印證了飛鵬主管此事的幾人的猜想。到了第三天頭上,見到這夥人以五比一的比例配貨,也就是正濃的百事可樂、百味、康師傅系列只佔市場份額的六分之一了,明顯能看到貨源緊缺的跡象了。接下來,恐怕就是市場的天平慢慢傾斜了。
杜玉芬被噎了一下,仰著鼻子來了個深呼吸,不說了,很無語的表情。她現在倒覺得,多少能理解李正義和林鵬飛的難處了,就帥朗這樣胡撞蠻打,誰敢接招?沒準兒亂拳打死老師傅,那一時英名毀在這小人手裡,可虧大發了。
得,老妞把小妞逗著了,不管于公于私,都受了點兒刺|激,李秘書剜了杜玉芬一眼,一扭頭,和辦公室主任抬步就走。那步子走得氣憤不已,聲音倍兒響倍兒重,一聲一聲敲得李正義有點心虛。兩個人上車再見也不說,開車就走,連上前招手的李正義也不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