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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影之城CIUDAD DE SOMBRAS 36

幻影之城
CIUDAD DE SOMBRAS

36

費爾明搖頭。「這是我在一張鬥牛場海報上看到的名字。原來的我已經死了。住在這個軀殼裡的舊靈魂已經消逝了,達涅爾。偶爾,這些舊靈魂會回來,出現在惡夢中。但是,您已經幫助我脫胎換骨了,因為貝爾納達,我決定再活一次。」
「以殉道聖人達涅爾之名,真的是實話?」
「我今天休假。你們知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走了?」
「是以前那個嗎?」
我默默地擁抱他,讓他哭個痛快。旁人好奇地側目打探,我一概怒目以對。過了半晌,大家決定對我們視若無睹。接著,我陪費爾明走回旅館,我的好朋友終於又開口說話了。「我今天跟您說的事情……拜託您,貝爾納達那邊……」
「怎麼沒穿制服呢?」跟在旁邊的另一個女生問道,同時疑神疑鬼地看著我。
「幾乎什麼都要做。套用現在的說法,我做的是間諜工作,但是戰亂時期,每一個人都是間諜。我的工作內容包括監視傅梅洛這樣的投機分子。這些人才是最危險的,他們就像毒蛇,不講情義,沒有良心。內戰時期,這些人到處流竄。戰爭結束后,他們戴上面具。總之,這群人依舊存在,而且有好幾千人。其實我遲早會查出他們究竟在玩什麼把戲,只是比我預期的晚了許多。巴塞羅那沒幾天就淪陷了,風雲變色,我成了被追緝的罪犯,我的長官們也像老鼠似的東藏西躲。當然,傅梅洛這時候搖身一變成了『掃黑行動』的指揮官。不管是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或位於郊區的蒙錐克堡,都曾上演過獵殺戲碼。我在港口被捕,當時我正要去和一艘希臘貨輪交涉,讓他們把我那幾位長官送去法國。他們把我帶到蒙錐克,整整兩天的時間,我被囚禁在一個無水無光、密不通風的地牢里。我再次見到的光線,是一支焊接用的噴燈。傅梅洛和另一個只說德語的傢伙把我倒吊起來。德國佬先把我身上的衣服脫掉,然後用噴燈把衣服燒了。我還記得,他的動作相當熟練。我一|絲|不|掛,身上的毛髮都燒焦了。當時傅梅洛告訴我,如果不說出上級長官的藏身之處,真正的精彩好戲就要上場了。我並不是什麼勇敢的人,達涅爾!從來就不是。但是,我把僅有的一點勇氣都拿來叫他去吃屎。傅梅洛使了個眼色,德國佬立刻在我大腿上打了一針,過了幾分鐘,傅梅洛抽著煙,微笑望著我,接著,他拿起噴燈,在我全身上下燒烤。您也看過那些疤痕……」
「這不是您的真名,對不對?」
「您想聽聽充滿人生大道理的故事嗎?」
接著,我們緊緊握了手,互道晚安。
「他斬釘截鐵地告訴我,非要把我的頭砸爛不可!」
「我看也是。據我推斷,您大概還沒機會叫他『爸爸』吧?」
費爾明拿起桌上的啤酒,豪邁地喝了一大口。
走到書店門口時,我發現有人在對街的店門口觀望著我。起初我以為是表匠費德里科先生,但定睛一看,這個人身材高大多了。我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居然向我點點頭,似乎在跟我打招呼,一點都不在乎我已經發現他的存在。附近一盞街燈正好照在他臉上。我覺得他的五官輪廓似曾相識read.99csw.com。他往前跨了一步,把風衣上整排紐扣都扣上,對我笑了笑,就混進人群里往蘭布拉大道方向走掉了。這時我終於認出了他,在費爾明被傅梅洛毒打的同時,抓著我的那個警官就是他!一走進書店,費爾明很不解地看著我。
這時候,服務生往我們這兒走過來。費爾明點了大概夠整個軍團吃的食物,搓著雙手,熱切地期待美食上桌。
我只能無奈地微笑以對,她們卻以為我是默認了。倒是站在最後面的第三個女生,害羞地笑著看了我一眼。另外那兩個往前跨了一步,一臉挑釁的神情。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
「生病?」
「可憐的傢伙!您看看他,緊張得直冒汗哩!」費爾明邊說邊搖頭,「我看您心不在焉的,到底跟姑娘聊過了沒有?」
「你這該死的臭小子!我發誓,要是讓我逮到,非要把你的頭砸爛不可!」
「親愛的,如果上帝賜給我更寬闊的肩膀,我說不定就生了您這個兒子哩!我對您的認識,就像一個做父親的一樣。聽我的話,想開點,出去散散心吧!等待,會讓人的靈魂生鏽的。」
我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於是趁機溜出了書店,跑到街角的公共電話亭,撥了阿吉拉爾家的號碼。電話響了五聲之後,有人拿起了聽筒,默默在另一頭聽著,卻始終不出聲。沉默僵持了五秒鐘。
「我想她應該是生病了。」
「您當時都在做什麼?」
我搖搖頭。接著,服務生端了滿滿兩盤食物過來,小菜、三明治、好幾種啤酒,費爾明掏出一大把錢給他,還說剩下的當小費。
「隨便找什麼話題聊都行。這項行動的重點,巴塞羅先生那天已經講得很清楚了。您就告訴她,您已經知道,關於胡利安的事她說的並非實情,還有,她那個丈夫米蓋爾·莫林納也沒有坐牢,您已經查出她就是那個暗中處理富爾杜尼家舊公寓的黑手,還用了一個不存在的律師名號租用郵政信箱……只要能點燃她內心那把火,能說的盡量說就是了。敘述要生動,表情要嚴肅。然後,為了達到更好的效果,您把話說完就離開,讓她內心交戰一番。」
「我認為不是,體格似乎因為淋雨而縮水了。這個看起來傻裡傻氣的,居然拿著一份六天前的《體育日報》在看!傅梅洛八成都是在慈善收容所里找學徒。」
「能不能麻煩您過去告訴他:傅梅洛警官捎來緊急指示,要他立刻到市場買五百塊錢的水煮鷹嘴豆,買了以後,馬上送到警察局辦公室給他,若有需要可以搭計程車。否則,就用盤子端著自己那兩顆『蛋』去見他。我需要重複一遍嗎?」
「那條響尾蛇跟在後面,距離我們大約二十米。不要回頭看!」
「您不吃點東西嗎,達涅爾?」
「不是,我只是她的朋友……」
我毫不考慮就做出回應。「他說的都是實話。」
我還沒來得及道謝,那個女生已經趕緊跑掉了,因為另外兩個女生正在迴廊另一頭不耐煩地等著她。
進了四隻貓咖啡館之後,那位神秘跟班找了個離我們好幾米的位子坐下,假裝在看那份已經看過無數次的過期報紙。大約read•99csw.com每隔二十秒,他就會偷偷瞄我們一眼。
「所以,您覺得我這樣的行為很可笑吧?」
「就說您要出去買爆米花、泡泡糖之類的。」
「達涅爾,別再恍神啦!我們還有任務要討論呢。明天,您就按照我們原定的計劃去拜訪努麗亞·蒙佛特。」
世上恐怕只有自認僅剩不到七天壽命的人會像我那樣浪擲光陰。我天天守著電話,啃噬悲傷的心情,被自己的盲目囚禁在無所適從的困境中。星期一中午,我偷偷跑去大學的文學院,就為了想看貝亞一眼。我知道,她要是看到我出現,一定會不高興,被人看見我們倆在一起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然而,我寧願面對她的憤怒,也不想再守著這份不確定。
「首先要確定的是,我們是真的成了警方跟蹤監視的對象。現在,我們逆向操作,乾脆出去散步,一直走到四隻貓咖啡館,看看那個人是不是還埋伏在那裡。不過,這件事千萬不能跟您父親說,他可能會嚇出腎結石。」
「費爾明,您如果不想跟我說這些,就別提了……」
「她也說過上個禮拜五會打電話給您啊!今天都禮拜一啦!您自己看著辦。女人的話,有些只能聽不能信。」
服務生畢恭畢敬地點點頭,馬上去傳話給我們那位跟蹤者。一聽到指示,那個警察垮著一張臉。他在位子上坐了十五秒,八成是百思不解,接著,他飛也似的沖了出去。費爾明從容不迫。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覺得這件事很好玩,但是那天晚上,我滿腦子想的都是貝亞。
服務生猛點頭。
「與此同時,我隨時準備跟蹤她,而且,我打算以高超的偽裝技巧完成這項任務。」
「你不是她男朋友,對不對?」
只要能夠轉移我的思緒,要我做什麼都行。過了幾分鐘,我照著費爾明教我的跟父親撒了謊,還保證晚餐時間一定會回家,然後就出門去了。費爾明已經在天使門的轉角等我。我一到那裡,他挑起眉毛向我使個眼色,示意要我往前走。
「費爾明,您不是告密者。任何一個遭遇同樣處境的人都會這麼做的。您是我最好的摯友!」
「阿門!」他自言自語道,「關於傅梅洛這個人,我能告訴您的都是我聽來的。我第一次聽到傅梅洛警官的大名時,他還是伊比利亞無政府主義聯合會的殺手。當時他名氣響亮,因為他天不怕地不怕,殺人不眨眼,只要把名字給他,即使在光天化日的大街上,他也會在那個人臉上轟一槍。這種一般人少有的特殊天分,很快就傳開了。此外,他沒有忠誠和信任,一向伺機而動,所作所為必定能助他出人頭地。這種人渣,世上多的是,卻只有極少數人具備傅梅洛這種天分。他從無政府主義分子轉而效忠左翼政黨,和法西斯黨關係也很密切。他到處收集情報,販賣給敵對陣營,賺所有人的錢。我已經注意他很久了。當時,我為政府做事。有時候,人們誤以為我是龔帕尼總統那個長相醜陋的弟弟,每次都讓我覺得很驕傲。」
「我要怎麼跟他說呢?他已經開始懷疑了……」
「你是她男朋友啊?」其中一個問道,「你就是那個上尉?」
「我看你是九_九_藏_書連說話的膽子都沒有,王八蛋!像你這種窩囊廢,只會吃屎,如果是個男子漢,好歹來見我啊!我如果知道連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子都比我有骨氣,我早就羞死了!她死都不肯說出你的名字,她永遠都不會說的,我知道她的個性。既然你沒這個膽量出來見人,那麼,貝亞特麗絲就得為你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兩位交談還愉快嗎?」
費爾明再遞給他一枚錢幣。「願上帝保佑您!」
「一個年輕小夥子居然拒絕這種好事,一定有問題。我們要馬上採取行動了,拿去吧!」
「不是這樣。我只是擔心啊!我知道,在您這種年紀,碰到這樣的事簡直就像世界末日,但是,事情總有個限度。這樣吧,今晚咱們到阿根廷大街去找點樂子,聽說最近來了北歐的金髮女郎,火辣得讓人招架不住呢!我請客!」
「您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啊?」
「貝亞?」我低聲喚著,「是你嗎?」
「您要怎麼跟貝爾納達說呢?」
「我只是她男朋友,又不是警察。」
「真沒自信!我說,那個姑娘的父親到底是跟您說了什麼,把您弄得這副垂頭喪氣的樣子?他威脅您了嗎?別理他。您倒是說說看,那個暴君究竟說了什麼?」
「謝謝您的好意,費爾明,可是我……」
「您怎麼老實得跟木頭一樣!難不成您真以為我要帶您去找妓|女啊?您父親大人是我見過最正派的人,我要是讓您染了什麼病回來,不被他罵慘才怪。我提起找姑娘這件事,只是想看看您男人的本性怎麼樣。這些錢幣是讓您去街角打公共電話,跟您的心上人講講悄悄話吧!」
「這些疤痕都不算什麼,最痛的傷痕都在心裏。我被噴燈燒烤了一個小時,或許只有一分鐘也說不定。我不知道。總之,我最後還是說出了所有上級長官的姓名,甚至他們的襯衫尺寸,連一些不相干的人都牽扯進去了。後來,他們把我扔在塞柯鎮的一條巷子里,全身赤|裸,皮膚布滿了灼傷。有個好心的婦人把我帶回家,整整照顧了我兩個月。她的丈夫和兩個孩子都在自家門口被左翼黨射殺身亡。至於原因,我並不清楚。當我可以起來走動時,我出門去逛了一下,這才知道,就在我招供之後,所有上級長官都被逮捕了。」
「貝亞很鄭重地告訴我,別打電話給她。」
掛電話時,我的雙手不停顫抖。直到離開了電話亭,一路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回書店,這才意識到事態嚴重。我腦中不斷浮現一個念頭:我打了這通電話,只怕會讓貝亞的處境雪上加霜。我唯一的顧慮是怕自己身份曝光,卻沒有勇氣承認我心愛的女孩,或是曾對我付出心力的恩人。上次傅梅洛警官痛毆費爾明,我也是這樣縮頭縮尾的。這次,我又丟下貝亞,讓她單獨面對困境。下次再碰到類似的狀況,我依然會退縮。我在街上晃了十分鐘,試著先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再回書店。或許我應該再打一通電話,勇敢地告訴阿吉拉爾先生,沒錯,那個瘋狂愛上他女兒的人就是我。如果他想穿上軍裝來把我痛打一頓,我會心甘情願地承受一切。
「費爾明,我想我們惹上麻煩了。」
「我們為什麼read•99csw.com一定要去四隻貓咖啡館呢?」
「不用了,先生。五百塊錢的鷹嘴豆,不然就是他那兩顆『蛋』。」
「我不會跟貝爾納達或任何人透露半個字的,費爾明!」
「費爾明,才這點錢,姑娘們恐怕連一聲『晚安』都不會說的……」
三個女生不懷好意地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這位大哥,您看到坐在窗邊那個人沒有?一身打扮很像蟋蟀,頭埋在報紙里,看起來就像戴了頂高帽子的那個?」
「這樣行不通的,費爾明!」
「哼,我們走吧!這傢伙根本就是個招人煩的無聊男人。」老大說道。
「我沒有笑您,達涅爾。看您這樣折磨自己,我心裏難受啊!這個樣子,誰看了都會說您是自找苦吃。您又沒有做錯什麼事!人生的折磨已經夠多了,不需要這樣自我審判。」
「這是經驗之談嗎?」
「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樣啊!」那個看來是老大的女生說。
對方怒不可遏,語氣強硬如鋼鐵。我感到實實在在的恐懼。我可以想象阿吉拉爾先生站在他家的玄關,手裡拿著聽筒,那個電話我也使用過好多次,每次都是打回家告訴父親,我下午在托馬斯家玩,會晚點才回家。我靜靜聽著貝亞的父親氣呼呼地喘息著,心想,不知道他是否聽出我的聲音了?
我得到的響應,就像一把大榔頭在肚子上錘了一記。
說著,他立刻從口袋裡掏出一些錢幣遞給我。我心想,這又不是珍貴的古錢幣,這麼一點錢,怎麼夠找姑娘啊!
「抱歉,打擾了!我想找貝亞特麗絲·阿吉拉爾,你們知道她是上這堂課嗎?」
「有個女孩子打電話去她家之後告訴我們的。我得走了!」
「貝亞特麗絲今天沒來上課。」老大說道。
「您以為我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嗎,費爾明?好像您才剛認識我似的。」
「那麼,與此同時……」
我到教務處查問了維拉斯科教授上課的地點,然後就在教室外等待學生下課。等了約莫二十分鐘,門終於開了,我看到自負的維拉斯科教授一身精心打扮的衣著,身邊依舊圍繞著成群愛慕者。我看著學生一個個走出去,痴痴望了五分鐘,就是沒看到貝亞的身影。於是,我決定走到教室門口看個仔細。教室里有一群看起來像是出身教會學校的女生,三個人嘰嘰喳喳地聊著,似乎在交換筆記或討論功課。當中看來大概是帶頭的女生髮現我在那裡,立刻停止談話,很不客氣地睨著我。
「不不,沒關係。您最好聽聽這些事情,看清眼前這個人的真面目。後來我回到老家,發現房子被政府查封了,其他財產也被沒收。我在毫不知情的狀況下,成了一無所有的乞丐。我試著找工作,但都遭到拒絕。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拿著路人施捨的一點點錢去買廉價的散裝酒。那是一種慢性毒藥,酒精就像強酸腐蝕著我的內臟,不過,我依然期望這一切會有轉機。我告訴自己,總有一天,我會回到古巴,回去找我的混血美女。就在我企圖搭貨輪前往古巴時,我又被捕了。我已經忘了自己在牢里待了多久。一個人在牢里蹲了一年之後,開始慢慢喪失一切,甚至連理智都沒有了。出獄后,我成了露宿九-九-藏-書街頭的遊民,這樣的日子過了好久,直到我遇見您為止。還有好多像我這樣的人,我們是一起蹲黑牢的難兄難弟。運氣好的,出獄后還有親友接濟。至於其他人,只能等著被社會唾棄。一旦成了這個邊緣族群的一分子,終生難以脫身。我們大多入夜後才出來,因為這時候世界已經沉睡了。我認識很多像我這樣的人,卻難得再見到他們。流浪街頭的生命都是很短暫的。人們以嫌惡的眼光鄙視你,即使是那些對你伸出援手的人也一樣,然而,和自我厭惡的感受比起來,那些都不算什麼。天天像行屍走肉一樣,身體只是一個又餓又臭又怕死的軀殼。在不知多少個午後,傅梅洛那幫人三番兩次逮捕我,隨意就搬出偷竊或在教會女校門口誘拐女生等罪名來誣陷我。被捕之後,在示範監獄一待就是一個月,毒打一頓后,又是被扔在街上。我始終不了解他們為什麼老是重複搬演同樣的戲碼。看來,警察似乎習慣掌握一群嫌疑犯的行蹤,必要的時候就伸手干涉一下。有一回,我碰到傅梅洛,他那時已經成了家喻戶曉的名人,我問他何不幹脆把我殺了。他得意地大笑,然後告訴我,世上還有比死更難熬的事。他從來不殺告密者,他說。他要讓這些人生不如死。」
「啊,沒來上課?」
「費爾明……」
「從頭到尾都是他的獨白。」
她們倆從我身邊走過時,毫不掩飾地瞪了我一眼,嘴角還撇了個嫌惡的冷笑。第三個女生跟在後頭,離開教室前突然停下腳步,確定另外兩個女生沒有回頭看她之後,悄悄告訴我:「貝亞特麗絲上個禮拜五也沒來上課。」
「您從來沒跟我提過,您跟傅梅洛之間的過節是怎麼來的。」我說。
「儘管笑我吧!我無所謂了。」
「您什麼都別說,達涅爾,只要原諒我就夠了,如果您做得到的話。」
「到了那裡以後,我要跟她說什麼?」
「是她父親接的電話。」
「因為那裡有這一帶最好吃的臘腸三明治,而且,我們也得找個地方坐下來談談。別拖泥帶水的,達涅爾,照我說的去做就是了。」
「哎呀,姑娘們都讓給您,我在外面的大廳等著,看看雜誌或偶爾瞄瞄美女就行了。我現在遵守一夫一妻制,不能亂來的。」
「我配不上您高貴的友情,達涅爾。您和您父親救了我,我這條命屬於您父子兩人。只要我能為兩位效勞之處,我都會全力以赴。您把我從街上帶回家那天,費爾明·羅梅羅·德·托雷斯重獲新生。」
「達涅爾,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可能是哪個姑婆去世了,或是家裡的鸚鵡得了腮腺炎,不然就是她自己裙子穿太短,傷風感冒啰……唉!天知道,反正就是有事。您別老是在那兒鑽牛角尖,這個世界不會照著您的期望運轉的。人生千變萬化,原因可多了。」
我點頭回應。費爾明說話的語氣非常平和,絲毫不見任何情緒起伏。
「只要您願意講,我樂意得很。」
「哦,想必是一場精彩演說!」
就在那天晚上,我們打算要進行巴塞羅先生幾天前指示的高度機密行動。
「對!」旁邊的跟班回應著,語氣里儘是猜疑,「你既然是她男朋友,應該知道?」
費爾明聳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