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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 第一章 凌晨五點

Part 1

第一章 凌晨五點

「我快餓死了,讓我表演全套的清唱劇都沒問題。」
路克一下子轉過身,面對著警察。「別碰我。」他說,那既冷靜又不乏威脅的語調讓他自己都吃了一驚。警官立刻閉上了嘴。「我們馬上就走了,你不用再多說什麼話——明白了嗎?」
皮特支吾道:「我們得來一杯啤酒,啤酒能幫我們思考。」說完便朝門口走去。
皮特抓住路克的胳膊。「我們走。」
路克嚇了一跳。他竟然是個酗酒的無業游民,還睡在公共廁所里。
天仍然黑著,路克覺得腳冷,這才意識到自己只穿了靴子,裏面沒穿襪子。就在他匆匆趕路之際,一片輕盈的雪花從天而降,路克放慢了腳步,想起自己並沒有需要匆忙的理由,所以走得快還是慢都無所謂了,於是他便停下來,站在一道門廊里避寒。
「你在看什麼?」皮特問。
兩個月前,「先鋒號」第一次發射慘遭失敗,火箭在點火兩秒鐘后爆炸,之後軍方決定再次發射。
「我沒——」路克吞下要說的話,抑制著慌亂的情緒,「我失憶了!」
他睜開雙眼,隔壁房間投射過來的暗淡光線籠罩著周邊的物體,顯得模糊一片,只能辨認出它們的大致輪廓,周圍雖然都是些他熟悉的東西,卻處處透著一種兇險的意味。從附近的某個地方傳來水在儲水箱中流動的聲音。
可他不知道如今是哪一年。
卡納維拉爾角,星期四:今天,鑒於多起技術問題,美國海軍放棄了第二次發射「先鋒號」空間火箭的計劃。
那種歇斯底里的恐懼感又回來了,他意識到自己什麼事情都不記得了。
路克覺得自己剛才是在胡亂猜疑,看來洛納根牧師的好脾氣和樂於助人都不是裝出來的。
「我叫皮特,他叫路克。」
他需要照明。
「我不知道,有段時間了吧。」
牧師講的最後一句話,不知他對人說過多少遍,路克想。他允諾道:「我打算試試。」
「路克……什麼的,我他媽的怎麼知道?」
他轉身看著同伴。「路克什麼?」他問,「我姓什麼?」
他想要冷靜下來,於是吞了口唾沫,努力以慣常的速度呼吸,試圖理清思路。他躺在堅硬的地面上,渾身冰冷疼痛,還有種宿醉未醒的感覺:頭疼,口乾舌燥,想要嘔吐。
他現在無處可去。
路克走上樓梯,出門來到街上。皮特站在下一個街區,正和一個穿綠色華達呢雨衣、戴同款帽子的男人說話——路克猜他大概是在乞討買啤酒的錢,於是他朝相反的方向走,在第一個路口轉了彎。
「希望你找到你想要的東西。」牧師對他說。
路克又問皮特:「你認識我多久了?」
那人向後退了一大步,看起來挺害怕。
路克跟在後面。
路克覺得羞愧:那傢伙雖然是個愛管閑事的笨蛋,但是他和皮特是遊https://read.99csw•com手好閒的流浪漢,鐵路部門的僱員有權把他們趕出去,自己沒有必要恐嚇他。
他感到噁心,自己竟然睡在一間男廁所的地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身上的衣物很齊全,穿著一件外套,腳上是厚重的靴子,不過他覺得這些穿戴不是自己的。他的恐慌逐漸平息下來,但卻被一種更加深刻的恐懼取而代之,這種感覺不那麼令人情緒激動,卻使他有更充分的理由焦慮不已:他遇到的事情一定糟糕透頂。
他翻開報紙,看頭版上的日期,上面印著的是「1958年1月29日」。一條新聞標題「美國衛星尚未離開地球」吸引了他的注意,他順著標題讀了下去:
按捺不住種種疑問,他來到牧師面前:「先生,你以前是否見過我?我失去記憶了。」
皮特哼了一聲:「啊——噢。」隨即加快了腳步。
皮特朝著一扇標有「出口」字樣的凱旋式拱門走去,路克加快速度跟在後面。
明亮的燈光傾瀉在白瓷磚牆上,廁所地面是水泥的,一排隔間的門全部開著,角落裡好像還有一堆舊衣服。他絞盡腦汁回想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裏的,昨天晚上發生過什麼?沒有印象了。
「H街上有個教堂,我們可以吃到免費早餐,要是你不介意唱一兩句讚美詩的話。」
他是被嚇醒的。
皮特站起來。「我得吃早飯。」他宣布。
他們穿過宏偉的拱廊,外面天還沒亮,幾輛汽車停在車站門前的環形交叉路口周圍,不過街道很安靜。天很冷,路克裹緊了身上的破衣服。時值冬季,清晨的華盛頓特區覆蓋著寒霜,從氣候來看,現在可能是一月或者二月。
皮特向左一拐,他明顯知道該去哪裡,路克緊隨其後。「我們去哪?」他問。
一個咄咄逼人的聲音吼道:「嘿!嘿!你們兩個!」
「你以為你是葛麗泰·嘉寶?」
更多的流浪漢溜達進了教堂,洛納根太太搬出一摞沉重的大碗和一堆湯匙。路克的填字遊戲只剩下一個單詞沒有解決,謎面是「丹麥的一個小地方」,答案由六個字母組成。站在路克身後的洛納根牧師看到那些填好的格子,挑起眉毛,露出驚奇的神色,他輕聲對妻子說:「噢!這麼靈活的頭腦,可惜了。」
「如果你需要幫助,就告訴我。」洛納根說。這時,一個看上去有些智力問題的年輕人一個勁兒地拍著牧師的胳膊,洛納根轉過身去,耐心地朝他微笑。
「你們和耶穌的門徒重名!」這位牧師的友善看起來發自真心,「現在還不到吃早餐的時候,但是可以喝點新鮮咖啡。」
路克很快想出了答案:HAMLET(哈姆雷特)。填完格子之後,他想,我是怎麼知道的?
路克不再胡思亂想,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他放鬆地打量著牆上的污垢,大理石地面上被踩扁的口香糖,還有角落裡的https://read.99csw.com糖紙和煙盒,覺得自己就是個傻瓜。他身處一座宏偉的火車站大廳,不過現在正是清晨,這兒還沒有被乘客填滿。剛才他是自己嚇唬自己,就像在一間黑暗的卧室里幻想著妖怪的孩子。
每天都要起個大早,給一屋子麻木不仁的閑漢供應早餐,竟然還能保持愉快的心態,路克想知道洛納根是怎麼做到的。
皮特哼哼唧唧地說:「我們馬上走,馬上走。」
現在他的表情冷靜了許多,癲狂的神色不見了,代之以迷茫和驚愕。鏡子里的他看起來不到四十歲,深色頭髮,藍色眼睛,既沒留絡腮鬍子也沒有唇髭,臉上只有一片濃密的黑胡茬兒。
和皮特一起在粗糙的木板桌前坐下,路克開始打量他的這位同伴。之前他只注意到皮特的臉很臟,衣服破爛不堪,而現在他進一步發現皮特沒有長期酗酒者常見的特點:皮膚上沒有血絲,臉上沒有乾燥剝落的皮屑,也沒有割痕或者瘀青。也許是因為皮特太年輕了——路克猜他大約只有二十五歲。皮特臉上有一塊暗紅色的胎記,從右耳一直延伸到下頜骨,牙齒參差不齊,顏色發黑,他嘴巴上留的那一撮深色小鬍子可能純粹是為了轉移別人的注意力,掩蓋這一口壞牙的。看來,決定留鬍子的那個時候,皮特還比較注意自己的外表。可現在,路克能夠感受到這人內心深處壓抑著一股憤怒,他猜想皮特憎恨這個世界,也許因為這個世界是讓他變得醜陋的元兇,也許出於別的原因,皮特或許自有一套道理,認為這個國家是被一些他所痛恨的群體給搞糟了,比如那些亞裔移民和自負的黑人,甚至存在著一個秘密操縱股票市場的邪惡矮人(只有十英寸高)地下俱樂部。
路克聳聳肩膀,沒有回答。桌上有一疊報紙,攤開的那一面印著填字遊戲,旁邊擱著一段鉛筆頭,路克漫不經心地掃視報上的方格,拿起鉛筆,開始填寫答案。
「我怎麼變成這樣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再次見到光時,他又嚇了一跳。他置身於一座龐大的廟宇,空曠的四周安靜得古怪。大理石地面上放著一排排的紅木長凳,像是教堂長椅,不過前來朝拜的會眾可能只有鬼魂。巨大的房間周圍有幾排柱子,頂端架著一根橫樑,上面站著一群怪異的石頭武士,戴著頭盔保衛神聖的廟宇。它們的頭頂是高聳的穹頂式天花板,裝飾著鍍金的八邊形圖案。路克的腦子裡冒出一個瘋狂的想法:他覺得自己是某種奇怪的宗教儀式的祭品,就是這個儀式讓他失去了記憶。
跟外面的嚴寒相比,裏面的確暖和。路克鬆開自己臟大衣上的扣子。皮特說:「早上好,洛納根牧師。」
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恐慌,他張開嘴巴,發出悚然的喊叫:「我是誰?」
他的名字叫路克。
「過幾分鐘讓我們來祈禱。」牧九*九*藏*書師說,「祈禱完畢之後,洛納根太太最拿手的燕麥粥恰好能熬到火候。」
他坐直身體,因為恐懼而全身打戰。強力消毒水清洗過的潮濕地板泛出令人厭惡的味道。他發現眼前有一排洗手池。
牧師說:「你以前來過嗎?我忘記你叫什麼了。」
「華盛頓特區的火車總站。」皮特說。
波本酒可以解釋他的宿醉感,路克想。「但我為什麼要喝掉一整瓶?」
皮特嘲弄地說:「這是我聽過的最弱智的問題。當然是為了喝醉!」
地上的一堆舊衣服動了起來,然後翻了個個兒,從裏面露出一張臉。有人嘟囔道:「你是個流浪漢,路克,別嚷嚷。」
讚美詩唱完,洛納根牧師選讀了幾段《聖經》章節,然後向所有聽眾宣布他們都是能夠得救的。這群人確實需要拯救,路克想。不過,他還不打算把信仰放在耶穌身上,至少先得搞清楚自己是誰再說。
「放鬆點,好嗎?你的記憶早晚會回來的。」
一位壯漢逼過來,一套鐵路制服緊繃在身上,他義正詞嚴地問:「你們這些要飯的是從哪來的?」
這是一座公共廁所。
皮特從容地沿著一條曲里拐彎的路線前進,兩人逐漸穿過一片房租低廉的街區。整個城市還沒有睡醒,一排排房子裏面全是黑燈瞎火的,商店、小飯館和報攤也都沒開始做生意。有棟房子的卧室窗戶上掛著廉價的窗帘,路克盯著它,想象著窗帘後面有個男人蓋著毯子正在熟睡,他老婆熱乎乎地躺在旁邊。思慮及此,路克感到一陣嫉妒。一般人這個時候還在夢鄉里沉睡,而他只能和那些不得不在黎明前早起、到外面寒冷的街道上求生計的男男女女為伍:穿著工作服、拖著步子趕早班的男人;包裹著圍巾手套、騎著自行車的青年人;在燈火通明的公交車廂里獨自抽煙的女人。
路克問:「你是誰?」
皮特露出絕望的眼神,路克不為所動:「感謝你的關心,不過你沒打算幫我弄清楚我是誰。」
更慘的是,他驚魂未定:心臟狂跳,喘息不止,身體緊繃,就像剛剛做完噩夢那樣。而且,清醒過來並沒有讓他擺脫恐懼,他隱隱覺得發生了可怕的事情,卻並不知道是什麼事。
他咬緊牙關,防止自己叫出聲來。昨天……前天……腦海一片空白。他叫什麼名字?不知道。
路克拽住他的胳膊,語氣堅決地說:「我不想喝啤酒。」皮特似乎不希望路克了解自己的過去,也許他是害怕失去一個同伴。好吧,雖說這樣確實很糟糕,但是比起和皮特做伴,路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說實話,」他說,「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也許。」
因為得到了這點信息,他甚至對回答者產生了些許感激之情。雖然只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遠遠不夠,但這至少算是個可以去集中注意力回想的線索。說話的那個男的穿著一件破爛的花呢外套,腰間扎著一條繩子read.99csw.com權當腰帶,臉也很臟,不過年紀不大,一副狡猾的模樣。只見他揉著眼睛小聲抱怨道:「我頭疼。」
皮特走了出去。路克與洛納根牧師握手,「謝謝你所做的一切。」他說。
「沒啥好奇怪的。你昨天灌了一大瓶酒,不失憶才怪!」皮特舔舔嘴唇,「那瓶該死的波本,我可是一點兒都沒喝到。」
牧師又發表了一段即興祈禱。做過餐前感恩禱告,人們排成一隊,洛納根太太給他們盛好熱氣騰騰、加了糖漿的燕麥粥。路克連吃三碗,感覺好了許多,宿醉反應迅速消退。
路克不清楚自己過去是否喜歡喝奶和糖都加的咖啡,只能含糊地回答:「是的,謝謝。」然後接過杯子喝了起來,他感覺杯中物的奶味和甜味都非常足,甚至令人生膩,因此猜測自己過去一般都是喝清咖啡的。不過,咖啡成功地減輕了他的飢餓感,路克迅速把它喝完。
鋼琴中傳出一個刺耳的音符,路克抬頭觀看,發現洛納根太太正在彈一首他熟悉的讚美詩的前奏,當她和丈夫唱起「何等恩友,仁慈救主」的時候,路克也跟著唱起來,他很高興自己還記得這首曲子。
那些令人不安的問題在他的腦子裡翻覆,就像要煮開了一樣。我酗酒多長時間了?試過戒酒沒有?有沒有能幫助我的親人?我是什麼時候遇到皮特的?我們倆從哪裡弄的酒?又在哪裡喝的酒?可是皮特看起來不愛說話,路克只能耐心等待,巴望著皮特在吃過東西之後能夠吐露一言半語。
「我不知道。」路克說,自覺荒謬可笑。
他覺得渴得要命,就趴到水池上,擰開龍頭,就著水管喝裏面的冷水。這讓他感覺好了一些,他擦擦嘴,強迫自己再照一次鏡子。
路克也覺得餓了。他不清楚自己有沒有錢。他開始翻衣服口袋,從雨衣和夾克開始,一直翻到褲子。所有衣袋都是空的。他沒錢,沒有錢包,連塊手絹都沒有,也沒有私人物品,更不用說什麼線索了。「我分文沒有。」他說。
「這裏可不是廉價旅館,」警官繼續說,「該死的無賴,快滾吧!」他猛地推了一下路克的肩膀。
他轉到水池旁邊,池子上方安著一塊長長的鏡子,鏡中映出一個流浪漢,頭髮亂七八糟,臉髒兮兮的,眼睛瞪得挺大,神色癲狂。他盯著流浪漢看了一秒鐘,突然驚恐地意識到了什麼,扭過頭朝身後注視,接著驚叫一聲,鏡中的男人做出與他一模一樣的動作:那個流浪漢就是他自己。
沉默了一陣,皮特肩膀一聳:「你說對了。」他再次向門口走去,「再見,也許吧。」
雖然覺得自己「罪有應得」,但被人像小學生一樣訓斥還是令路克惱羞成怒,他昨晚可是在廁所里過夜的。他壓下一句頂撞的話,快步走開。
「我說真的。」
朱庇特-C型火箭豎立在卡納維拉爾角26號發射場的發射架上。為了保密起見,火箭上覆蓋著大塊的帆布護罩,只有尾部暴露在外,從這個部位可以看出它是美國陸軍中常見的「紅石」運載火箭,但是披著「罩袍」的其餘部分,構造卻是極不尋常的……https://read.99csw.com
「別開玩笑了,」皮特挖苦道,「來吧。」他晃晃悠悠地鑽進一條走廊。
路克覺得受到了侮辱,竟然在火車站被一位胖警官攆了出去。
洛納根凝神注視他:「我不認為我見過你,但我每個禮拜都要和好幾百人碰面,也許會弄錯,你多大年齡?」
他們來到一座小教堂,這教堂夾在電影院和煙店中間,一副傲然不群的模樣。從教堂側門進去,走下一段樓梯,就是地下室。這是一處狹長的空間,天花板很低——八成是個地窖,路克猜測。房間的一頭擺著一架立式鋼琴,還有個小佈道壇,另一頭設有爐灶。地下室中段放著三排擱板桌和條凳,三個流浪漢已經坐在那裡了,他們一人佔據一張桌子,正耐心地盯著眼前的空氣。在爐灶那頭,一個身材矮胖的女人翻攪著一口大鍋里的東西。在她旁邊看守咖啡壺的是個灰鬍子男人,戴著牧師硬領,面帶微笑地說著:「請進,請進!進來暖和一下。」語氣透著歡快。路克小心翼翼地和他打招呼,有點不相信真有這樣的好人。
為了與蘇聯的「伴侶號」人造衛星匹敵,美國希望發射一顆空間衛星,目前該衛星正捆綁在美國陸軍的「朱庇特」火箭上。
牧師往厚重的馬克杯里倒咖啡:「奶和糖都要?」
他敬畏地問:「這是什麼地方?」
警官似乎覺得只把他們攆走還不夠。「你們在這兒過的夜,對吧?」他寸步不讓,「你們知道這是不允許的。」
波本威士忌的效力很是奇怪,他想。他能做填字遊戲、會唱以前學會的讚美詩,卻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叫什麼。也許多年來的酗酒習慣弄壞了他的腦子,他很好奇自己為什麼要對這事聽之任之。
他站起來四下打量,在昏暗中張望,猜測門的位置。他伸出胳膊,探測前方是否有看不見的障礙物,結果碰到一堵牆,於是就像螃蟹那樣貼牆橫走,雙手繼續摸索,觸到一個似乎是玻璃製成的冰冷平面。「可能是一面鏡子。」他猜想。接著摸到一個紙巾架,然後是個金屬箱,或許是台自動售貨機。最後,他的手指碰到一個開關,便把開關打開。
「我覺得你還不到四十歲。你沒有過多長時間苦日子,長期受苦的人沒有完整的,而你走路卻很輕快,你的皮膚上雖然有灰塵,卻沒有斑點,而且足夠機智,做得了填字遊戲。現在就開始戒酒吧,你就又能過上正常的生活了。」
「我得搞清楚我是從哪來的。」
「你需要我給你把風,你一個人成不了什麼事。見鬼,你連自己多大了都不知道。」
「我是皮特,你個白痴——你瞎了嗎?」
「昨晚之前,我們都是在哪兒過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