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佩哥堅決道，「我來。」

他跑到多布斯的馬跟前，從後面朝他猛撲，扭打中多布斯摔下馬鞍。

「你要是再說不知道，我索性一槍打死你解氣！」

興許她只是進草叢解手，但麥克仍然感覺不妙。他趕緊起身。

賣魚小伙兒指了指依然跪倒在地的萊諾克斯。其他幾個人把他按倒在地。賣魚小伙兒跟幾個族人交談了幾句，小伙兒不斷伸出手給大家看。那手上的指甲似乎被拔掉了——看來這就是萊諾克斯折磨他的方式。

「沒錯，」麥克彷彿發瘋了一般朝傑伊走過去，「沖我來。」

「你好，親愛的！」傑伊道。

傑伊將槍口一轉。

「我們可以將這裏叫作格倫高地。」麥克道。

麥克嘴裏泛起一陣血腥：「不知道。」

賣魚小伙兒和佩哥從溪邊結伴歸來。麥克看看男孩的手：佩哥包紮得十分仔細。

莉茜輕輕頂上槍里的燧石。

他掄起拳頭，拼盡全力猛揍萊諾克斯下巴，雖然拳頭火燒火燎，但他心中卻無比暢快。萊諾克斯後退幾步，眼裡充滿恐懼。麥克立即乘勝追擊，衝著萊諾克斯的肚子、腦袋一陣拳打腳踢。萊諾克斯神情恍惚，驚恐萬分，走一步晃三晃。他已無力還擊，但麥克卻無法停手。他想置萊諾克斯于死地。麥克揪住萊諾克斯的頭髮，將他的頭猛磕在自己的膝蓋上。萊諾克斯尖叫一聲，鼻腔中血液噴薄而出。他跪倒在地，又是咳嗽又是乾嘔。麥克正想再度出手，傑伊在他身後道：「住手，不然我殺了她。」

看來以後還要依靠這使槍的本事過活。麥克可以建房，耕地，播種，然而要存夠足以過冬的糧食，至少還要等一年以後。好在帶了三大袋食鹽。以前在高地莊園的時候，莉茜時常坐在廚房，看廚娘珍妮用大桶腌制火腿和鹿肉。她還學會了如何熏魚。以她和麥克目前的火熱勁兒，不出一年家裡就要添新丁，所以必須多備食物。想到這裏，她不禁會心一笑。

看著兩個並肩同行的年輕人，莉茜道：「這你還猜不出嗎？」

傑伊端著槍從樹後走出來，槍口對準了麥克的心臟。

麥克欣喜若狂：槍口已不再指著莉茜。他一步一步朝傑伊走去。

麥克向後倒退幾步。比起萊諾克斯，他更年輕，更強壯，但萊諾克斯利器搏鬥經驗一定比他豐富。麥克一恍神，這才意識到：面對手持利刃的對手，近距離搏鬥並非取勝的理想方法。他必須改變戰術。

「至少想多跟她待在一塊兒。」

麥克從包里取出鐵鍬。印第安人還在圍觀https://read.99csw.com，麥克在一邊挖出一處淺墳，與莉茜合力將傑伊的屍體放入坑裡。莉茜俯下身子，小心把箭頭拔出。麥克鏟了土蓋在屍體上，莉茜在墳墓上蓋了石塊。

鮮血從殘肢噴出，萊諾克斯瞬間昏死過去。

「他不行了。」莉茜顫抖著道。

傑伊道：「我去追她。你們都留在這兒。」

又是嗖的一聲，第二支箭貫穿了傑伊的脖子。

莉茜鄙夷道：「我寧可死了痛快。」

佩哥尖叫起來。

在槍林彈雨到來之前，他趕緊停下腳步舉起了雙手。

「那他想要什麼？」

樹叢中有了動靜。不一會兒，一隻小鹿走出樹林，輕快地來到河邊。它低下頭，伸出舌頭汲取著甘露。

「原來如此。」麥克若有所思。

還沒等她瞄準，第二頭又隨後出現，不一會兒又迅速擴充為十幾頭。莉茜想，如果荒野都是這般富足，我們都得吃成胖子！

「嗯。」

傑伊摔倒在地。

莉茜望著傑伊，忍不住以手捂嘴。麥克走過來摟住她的肩膀。他看看地上那個人。鮮血從傑伊口中噴涌而出，箭頭穿破了頸部的大動脈。

佩哥聳聳肩。

「你說他會給我們帶路嗎？」麥克問。

要是被打中呢？

麥克長長出了口氣。

距離還剩十碼左右時，傑伊從草叢中走出來。

萊諾克斯沖了過來。

麥克使勁一扔，石頭剛好命中萊諾克斯的腦門，麥克高興地大吼一聲。萊諾克斯左搖右晃，暈頭轉向。麥克必須乘勝追擊。現在正是除掉他武器的機會。麥克抬起腳猛踹萊諾克斯的右手肘。

睡夢中，麥克涉水過河，來到一個名為「自由」的地方。河水冰冷，水流湍急，河底坑窪不平。他奮力向前，對岸總是那麼遙遠，每邁出一步，河水就加深一點。儘管如此，麥克依然堅信只要他步履不停，終將到達對岸。河水越來越深，最終沒過他頭頂。

麥克一動不動。

他們一路向西，沿河谷進發。太陽在身後升起，將陰影投射在前路。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逃跑。

「我愛過他。」

佩哥走過來道：「咱們應該幫那男孩弄弄傷口。」

南河灘那個獨眼龍「死眼多布斯」舉著槍騎在馬上。他身旁的另一匹馬上坐著佩哥。她雙腳被綁在馬肚子底下，以防她逃走。人貌似沒有受傷，但看起來生不如死——她一定為眼前的一切而深深自責。賣魚小伙兒走在多布斯坐騎的一側，一定是他帶的路。他雙手鮮血淋漓，麥克一時摸不著頭腦：他之前並沒有受傷。不一會兒他恍九-九-藏-書然大悟：這些惡棍一定折磨了他。傑伊和萊諾克斯真不是人！

「那也可以。」

萊諾克斯慘叫一聲，手一軟刀落在地上。

心中的遲疑又在作祟。如果莉茜出現在視線內，他該怎麼辦？打死她，所有的麻煩都會消失。傑伊假裝這是在獵鹿：只要瞄準心臟，即可一槍斃命。

她並不想獵只大個子。所有的馱馬都已經滿荷，再說，小鹿的肉質也更加鮮嫩。莉茜鎖定目標，瞄準小鹿心臟上方的肩頭，調整呼吸，穩定身體……一切都按照她在蘇格蘭學到的方式。

「的確，但我需要個後人。」

小伙兒說了些什麼，族人們小聲討論了一番，氣氛似乎不大愉快。最終，所有的印第安人返回營地，除了賣魚小伙兒。

麥克累得渾身發抖。想必是傑伊抓住賣魚小伙兒時，他的印第安同伴逃回部落求助。營救的人馬一定是遇到了受驚逃跑的馬匹。麥克並不知道多布斯的下場如何，但他的靴子已經穿在其中一個印第安人腳上。

如今佩哥再次問起，麥克的口氣里已沒有了怨恨，只有希望。「提醒我永遠不能忘，」麥克笑道，「永遠……」

麥克一看，傑伊已沒了半點血色。流血已經止住，他一動不動。麥克俯身摸摸他心臟，沒有任何搏動。

「麥克。」莉茜道。

「我想讓他入土為安。」

麥克上了馬。賣魚小伙兒也鬆開一匹騎上去。小伙兒走在前面，佩哥追上去與他同行。麥克與莉茜跟在後面。

不管怎麼樣，最要緊是要捉住莉茜。

麥克問佩哥：「他會留下來？」

然而印第安人並不罷休。他們架起血流如注的萊諾克斯，將他扔在樹下，在他一隻腳踝處綁上繩索，將繩索繞過頭頂的一根粗枝，將萊諾克斯完全弔掛在空中。傷口湧出的鮮血在身下的土地上淋成一攤。印第安人將他圍在中間，注視著這恐怖的場景。看樣子是想親眼看著萊諾克斯斷氣。這些人讓麥克想起了倫敦絞刑架周圍的人群。

「我知道。」

傑伊一愣，手中的槍仍然指著麥克。

他轉過身，莉茜淚眼矇矓。

他們準備離開。

傑伊與麥克四目相遇，眼裡的殺氣盡顯無遺。

莉茜果然出現。

麥克孤立無援地站在那裡，絕望如夢中的河流一般將他吞噬。他終究沒能逃出他們的魔爪。

麥克想，必須讓他們其中一個人開槍。

無所謂。我寧死也不願再度被抓。

莉茜將視線從將死的丈夫身上移開。

一個美麗的生命即將因她而畫上句號，莉茜一時間於心不忍。九*九*藏*書

其他印第安人向東沿河谷朝日落的方向進發，不一會兒便消失在林子里。

麥克沒有任何感覺，子彈沒命中。

只聽「砰——」的一聲，第二槍緊隨其後。

麥克佔了上風。

佩哥問：「有沒有什麼東西能用來包紮？」

她一沒耐心，二欠謹慎，從來都不懂得三思而後行。莉茜反應迅速果斷，此時一定會朝這邊趕。還不等放慢腳步，估計情勢，計劃對策，這女人就會一股腦兒跑回營地。

他莊嚴地接過來，轉身扔出老遠。斷手飛到空中，從上方掉進了林子里。

山谷很寬，雖然已經越過巔峰，但四周依舊有山巒。奔涌清冽的溪流沿谷底流動，魚群時時閃現。山坡上幽林密布，野獸成群。峰巒之上，一對金雕來回往返，為雛鷹帶回食物。

「一手換一手。」麥克靜靜道。

麥克與莉茜看了看彼此。兩個人都記得當初在蘇格蘭格倫高地河邊的場景。莉茜也問過麥克相同的問題。

「傑伊死了。」她說道。

傑伊遲疑著放低了槍口。

趕來的正是賣魚小伙兒、他的夥伴和佩哥，身後還跟著五六個帶弓箭的印第安男人。

麥克伸出一隻腳，將萊諾克斯絆倒在地。

萊諾克斯朝麥克開槍后，現場一時陷入了混亂。

麥克氣喘吁吁地從夢中驚醒。

一位年長的印第安人從腰間拽出一把小斧頭，用力一揮攔腕剁下萊諾克斯的右手。

「也許我該打死的是你。」

麥克心中無盡痛快，他轉身面對萊諾克斯——兩個人當中只有一個能活下來。到最後還是要以拳頭決定輸贏。麥克心想，我非打死他不可。

麥克朝樹林跑去，他已經做好被命中倒下的準備。

莉茜呢？

傑伊的槍口再次對準麥克的腦袋。他歇斯底里地喊道：「我讓你再不服！」

那個印第安人抓起砍下的手，鄭重其事地交給賣魚小伙兒。

她連走帶跑，在高地不平的河岸上跌跌撞撞。現如今，她又是一身男裝，但仍然掩藏不住顫動的前胸，胳膊下還夾了兩把步槍。

麥克驚喜地發現：他還沒有完全失敗。

族人們低聲讚許著。

「它們察覺到了什麼。」麥克道，然而沒人回答。轉過身才發現，莉茜已不在身邊。

佩哥尖叫著：「別！別開槍！求你們行行好！」

他把馬匹圍攏過來。如今馬隊變成了十匹：六匹是他們從種植園帶來的，外加傑伊和他走狗的坐騎。麥克突然覺得自己很富有：那可是十匹馬啊。他動手整理行裝。

「願上帝寬恕他們。」莉茜道。

萊諾克斯一瘸一拐再次發動攻read.99csw.com擊。這次他以刀鋒虛晃，讓麥克錯判了方向，然後再度出手。麥克感到左側一陣刺痛，他揮動右拳，給萊諾克斯的頭側一記重拳。萊諾克斯眨了眨眼，舉起了刀子。

一道道灰跡劃過天空，四匹母馬、兩匹公馬一動不動，彷彿聽到了遠處的馬蹄聲。有人正策馬而來。

萊諾克斯翻身一下，手上多了把刀。

麥克感覺膝蓋發軟。

突然間，麥克只想遠離這血腥之地。

佩哥和賣魚小伙兒在包里翻找著鋸子，她摸到個鐵項圈，拿在手裡仔細研究著。看著上面的字跡，佩哥似乎大惑不解——她從沒學過認字。佩哥問：「幹嗎帶這個？」

莉茜道：「這讓我想起家鄉。」

莉茜眨眨眼，點了點頭。「我有藥膏，還有手帕可以當繃帶。我這就幫他。」

一聽槍響，傑伊停下了腳步。槍聲從身後傳來，說明開槍的不是莉茜，而是林子里的人。他靜待了片刻，槍聲沒有再響。

「貌似會。」

他聽到一聲嘶鳴。

萊諾克斯雙手各握一把手槍，不一會兒也出現在麥克面前。

就在此時，賣魚小伙兒伺機行動。

傑伊離開林間的空地，端著槍朝上遊走去。

傑伊仔細瞄準麥克。突然響起一陣奇怪的噪音，一個狹窄的木頭氣缸緊貼在傑伊的臉頰上。

他慘叫一聲，槍也脫了手。砰的一聲，子彈從麥克頭頂劃過。

河邊出現了野鹿的足跡和糞便，莉茜前一晚就選好了埋伏的地點。天光漸亮，莉茜定睛仔細觀察，等待著野鹿下河飲水。

他們在谷底最平坦的地方停下來。在這裏，他們將建造自己的房子，開墾土地。大家在一棵鬱鬱蔥蔥的大樹下紮營。

麥克嚇了一跳：「老天爺。」

他朝麥克猛刺，麥克左右躲避，踢中萊諾克斯的膝蓋骨，閃出攻擊範圍。

麥克嚇得幾乎動彈不得。傑伊的槍已經頂死，稍有閃失莉茜就會沒命。麥克扔下萊諾克斯，朝傑伊走過去。心中的野性仍未消失。「你只有一次開槍的機會，如果打死莉茜，我讓你也活不成。」

莉茜霍然止步，大叫一聲。

他找了個隱蔽地點，可以輕鬆觀察沿岸三四十碼範圍內的情形。傑伊躲在灌木叢里，頂上火槍里的燧石。

傑伊瞄準莉茜的心臟，眼前卻突然出現她裸身的畫面：教堂街家中的床上，莉茜叉開雙腿坐在他身上，那對雙乳隨著歡愛的律動而上下震顫。他扳不下扳機。

多布斯墜了馬，但一隻腳脖子卻纏住了捆綁賣魚小伙兒的繩子。驚恐的馬兒四下狂奔。印第安男孩拚命抱住馬脖子。馬兒拖著摔倒在地的九*九*藏*書多布斯一路狂奔，消失在視線中。

萊諾克斯丟下手槍，想跑過去支援多布斯。

看來他說到做到。麥克滿頭大汗，甚至想過跪地求饒，但他咬緊牙關。

近距離的槍聲讓馬兒受到了驚嚇。佩哥跑了。雖然腳還捆著，握韁繩的手也綁著，但她依舊馬不停蹄地消失在深林中。多布斯的馬尥蹶子，他好不容易才讓它消停下來。萊諾克斯匆匆忙忙給槍上子彈。

這意味著什麼？麥卡什一拿不著槍，二上不了子彈。再說了，那個傢伙是個礦工，對槍支一竅不通。一定是萊諾克斯或著多布斯開槍打了麥卡什。

傑伊看了看地上的毯子，顯然麥克與莉茜是相擁而眠。他怒不可遏：「你這個畜生！我妻子在哪兒？」他調轉槍口，喀嚓一槍托砸在麥克側臉上。麥克踉踉蹌蹌摔倒在地。「快說，你這個死礦工，我妻子人在哪兒？！」

「哦！」麥克恍然大悟，「你是說他愛上佩哥了？」

「隨你。」莉茜找出一罐藥膏和一塊絲綢手帕交給佩哥。

麥克慢慢轉回身，雙手舉過頭頂。莉茜，現在就看你自己的了，麥克想，祝你好運，我的愛人。

馬兒都受了驚，但槍聲畢竟離得太遠，還不至於上躥下跳。

莉茜走進空地，傑伊端著槍從後面頂著她的頭。

他成功給莉茜發出了警報。

麥克大喊：「莉茜！」

然後，她扣動了扳機。

一時間四下無聲，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可惜剛才的槍聲給她提了醒。

莉茜一臉憎恨：「為什麼你就是不放過我？你並不愛我！」

麥克點點頭。

麥克毫不猶豫，撒腿就跑。

佩哥把賣魚小伙兒叫到一邊。她雖不說他們的語言，但似乎能夠與他正常溝通。她領著男孩來到溪邊，幫他清洗傷口。

莉茜匍匐在巨石后的草叢中。她手扣扳機，靜待時機。

多布斯勒住自己的坐騎，慢吞吞道：「詹米森，如果你現在開槍，肯定會驚動了她。她肯定會跑。」

「但他也沒開個價。」

麥克轉身跑到幾碼之外的地方尋找武器。他發現一塊石頭，跟他的拳頭差不多大。他俯身將石頭撿起，轉身回頭。

印第安人當中忽然一陣騷動。萊諾克斯似乎已經斃命。他們離開樹下來到麥克面前。長者對麥克說了些什麼，他一句沒聽懂，但對方的語氣似乎很鄭重，想必是正義已經伸張之類的話。

傑伊了解自己的妻子：她會怎麼做？

槍聲是從山谷深處傳來的，有兩三百碼的距離。

如果麥克能給她個信號，莉茜還有逃跑的希望。他甚至希望傑伊能沖自己開槍——這也許能救莉茜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