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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幸會吳儀

第三十七章 幸會吳儀

在國際上,媒體的輿論對中國已經是極為不利。
但是,鍾南山也暗想,對於像他這樣一個人、在第一線搶救病人的大夫,領導幹嗎要批評他?
2003年4月,因瞞報非典疫情,黨中央決定免去時任衛生部黨組書記的職務;4月26日,十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二次會議經過表決,決定免去時任衛生部部長的職務。
4月12日,世界衛生組織宣布將北京列為非典疫區。
從2003年2月8日、農曆正月初八北京市衛生局官員不顧危險,南下廣州火線「取經」,已為時兩個月之久,北京市民不會忘記之前看過的電視新聞,那段新聞讓北京人心裏很踏實:政府給咱撐腰做主哪。這麼大的北京——祖國的心臟啊,一個非典還能鬧塌了天不成?那些一早一晚出門遛彎兒的市民,雖說心裏都害怕,可一貫都是比較相信北京市政府的。
姜素椿生於1929年2月,湖南寧鄉人,解放軍第302醫院原副院長,曾任解放軍第302醫院傳染科主任,是著名傳染病專家。他曾參加了對北京市第一位非典患者的搶救;曾組織了對北京市第一例非典死亡患者的屍體解剖;還是全球首位用自己的身體,進行血清注射試驗並獲得成功的非典患者。
中央財經大學校園裡,大學生們驚惶失措地拖著行李湧向校門,他們恨不得一步跨出學校。校園大道上,放眼望去,一片白花花,戴著口罩的學生在落荒而逃。
後來,媒體曾報道過鍾南山的感慨:「吳儀啊,我覺得我對得起你!」
4月16日,位於北京海淀區的中央財經大學出現了非典病人!學校宣布停課。這所大學周圍密集的居民區一下子像炸了鍋。
鍾南山建議說:「首先應該考慮把重病人集中到一兩個地方,有必要集中高水平的醫務人員進行搶救。」
這時,吳儀為北京的非典防治措施,專門與鍾南山面談過兩次。
處在高燒中的姜素椿,腦子裡一直在琢磨一個問題:是否用自己的身體做試驗!姜素椿這一設想在當時還尚無先例。3月2日,姜素椿的體內注射進從廣州採集來的非九*九*藏*書典患者恢復期的血清。奇迹出現了!在注射血清並配合其他藥物治療后,74歲高齡的姜素椿住院23天,經檢查,所有體征指標合格,最後康復出院。
對於非典,北京人普遍的心態是既覺得可怕,早就心有提防,又覺得「雷聲」還遠,唯獨沒有想到會措手不及!
2003年3月7日晚8時許,已退休在家的姜素椿接到302醫院領導打來的電話,請他立即趕到醫院病區,指導對一名非典患者的搶救。醫院領導已經考慮到姜素椿年事已高,且患過鼻咽癌,呼吸系統是他免疫屏障中最脆弱的部分。然而,姜素椿一到治療現場,立即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毅然走進了病房。
那天,一生從事傳染病醫學工作的姜素椿多留了個心眼兒,特意在口罩里多夾了兩層紗布。那位病人最終沒能搶救成功。姜素椿當時就想:「我看了一輩子的傳染病,這麼厲害的真是少見。半小時前,病人還吃東西,一轉眼兒就死了?這種病到底是由什麼引起的?」姜素椿建議馬上進行屍體解剖。病人屍體內殘存著大量病毒,打開胸腔后,病毒四處蔓延,其危險性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大!姜素椿不顧年邁和自己患過鼻咽癌,在解剖室用最快速度對北京市第一例非典死亡患者進行了屍解,為開展非典研究積累了寶貴的一手資料。
早在4月3日,北京的解放軍第309醫院一天就收治了60例非典病人;而媒體當天公布的數字是:非典患者12例,死亡3例。2歲的蔣彥永退休前,是解放軍總醫院的外科主任,熟悉北京各家醫院的情況。氣憤的蔣彥永第二天即寫了一封署名信,從互聯網上發往北京的兩家媒體。
實話是要說的,病是要看的。鬱悶、委屈對他來說是相對有限的。鍾南山說,他不求官,也不求利,只要能給病人看病,病人歡迎就行了。
以人為本的科學發展觀之所以被牢牢記住,連普通百姓也朗朗上口,就是因為它代表了人民的根本利益,實現了人民的夙願。像鍾南山這樣敢於直言的人、捨命以求的實幹家,對九_九_藏_書其功績的肯定和表彰,成為黨和政府為民執政的見證。
吳儀鄭重地問鍾南山,你認為北京應該怎麼搞?
北京市民,不僅是北京市民,全國的廣大老百姓,在同一時間雙目凝視著電視屏幕,清晰可見高強額頭上的熱汗。
2003年4月底,本來覺得「雷聲」離自己很遠的北京市民,突然被噩夢驚醒,北京的非典病人終於「光臨」了。
後來,北京市民從電視節目上發現:廣州鍾南山的調調怎麼老是和北京的聲音不一樣啊?北京老是說非典不那麼可怕,容易讓人踏實,可這個鍾南山……
4月23日,國務院總理溫家寶主持召開國務院常務會議,決定成立國務院防治非典型肺炎指揮部,由副總理吳儀任總指揮;並決定由中央財政設立20億元的非典型肺炎防治基金。
高強說:「衛生部應對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準備不足,防疫體系比較薄弱,地方報告要求不明確,指導不得力。北京市有關部門信息統計、檢測報告、追蹤調查等方面的工作機制不健全,疫情統計存在較大疏漏,沒有做到準確地上報病例數字。」
讓鍾南山感到溫暖的是,他和吳儀早年就讀的大學曾經那麼近。吳儀是在1962年從北京石油學院畢業的,北京石油學院在鍾南山上大學的北京醫學院隔壁;另一邊隔壁是北京地質學院,溫家寶曾是北京地質學院的學生,比鍾南山低五屆,而吳儀比鍾南山低一屆。
吳儀第一次接見鍾南山,是了解非典疫情及防控方面的情況;第二次接見的時候,北京的非典疫情已經更為嚴重。吳儀第二次接見鍾南山,是在溫家寶帶鍾南山出國去參加國際會議以後。再後來,吳儀在有事時會邀請鍾南山。第二次接見時,吳儀問鍾南山北京到底應該怎麼做,她非常希望能夠聽取他的意見。
其實,北京市第一例非典病人早在2003年3月7日就已經出現了。可惜,不知情的北京市民那時還高枕無憂。
他還說:「知道有非典要來,但到底非典怎樣傳染、厲害到什麼程度,我們對這種烈性的上呼吸道傳染病真的是沒有認九九藏書識。」
他暗自思忖:自己從「私自」讓香港專家化驗非典病毒,到病原體之爭,再到當著世界衛生組織官員的面說出真相,讓相關領導尷尬的新聞發布會……我鍾南山給政府添了多少「亂」啊,讓中共廣東省委為了多少難啊!同時,他一直都能理解那些膽小不願惹事的人。他們會離他遠一點兒,他表示寬容,覺得自己大不了被冷落就是了。
3月14日晚,姜素椿突然感到發冷,他意識到自己可能被非典感染了。
將遇良才,恰逢其時。鍾南山被中央領導同志接見,他的才能從此得以更自如地發揮。
早在3月31日,北京有一家膽大的媒體報道:北京的紗布口罩連日脫銷。其實,北京市民的動作比這篇報道快得多。
「也可能因為我是一個院士,他們考慮到要給院士留點面子,所以不作當面批評。反正我說的都是實話,反正我就是一個給人看病的大夫。」
2003年,鍾南山受到國務院副總理吳儀接見。他那蒼茫的心上,有如雲開日出。
到2003年4月6日,北京的老百姓已經開始不太相信媒體了。
僅僅事隔兩天,4月5日,一名非典病人出現在北京大學人民醫院。之後,很快就感染了93名醫護人員。4月23日,這家醫院被整體隔離,一直到5月17日才解除隔離。
近兩個月的時間過去了,當初北京市衛生局取來的「經書」呢?更何況,廣州抗擊非典的戰役,不但有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寶貴經驗,僅僅是倒下的醫護人員的數字,還不足以讓北京觸目驚心嗎?這高昂的代價,對於北京,價值幾許?
吳儀正式對鍾南山談起讓他出任中華醫學會會長的事,是在2004年。
4月20日下午,國務院新聞辦公室舉行記者招待會。衛生部常務副部長高強通報了全國非典型肺炎防治工作情況,並回答了中外記者提出的問題。他坦言,衛生部的工作存在缺陷,疫情報告制度亟待完善。
「我覺得那個時候,她主要不是鼓勵,而是請教。她給我的感覺是虛心向我請教。」鍾南山在說起這件事時,態度懇切,同九-九-藏-書時也表達了對吳儀深深的敬意。
中央電視台請鍾南山做了四次關於對非典如何進行防治的專題節目。北京的醫學專家比廣東多很多,醫療水平也比廣東高得多,但是為什麼出現這麼高的非典病死率呢?最關鍵的是,北京的重症監護治療病房沒有全部動員起來,一些專門的治療技術沒有到位。
繼2003年4月26日衛生部部長被撤職之後,2003年4月29日,鍾南山隨溫家寶到泰國,出席中國—東盟領導人關於非典型肺炎問題的特別會議。中國政府抗擊非典的形象,開始令世人矚目。
因為有才能而被接見,因為是同時代的人更顯親切,因為被認可所以得以重用。
鍾南山說:「中央從來沒有正面批評過我。」
凡是了解鍾南山秉性的人,都認為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昧著良心說假話。自從非典一開始,他就在心裏不由得犯合計:老是有那麼一種感覺,好像自己專門喜歡跟誰較勁似的;老是覺得不管走到哪兒,自己都不是一個太受歡迎的人。
吳儀當時主管衛生部,於是,她有意識地提出來,中華醫學會不應該像一個行政機構,應該由一名學者來擔任會長。而她首先考慮的就是讓鍾南山來當,她想發揮鍾南山的作用。鍾南山也明白了吳儀的想法。
他沒有辜負吳儀。
一個小時之後,原本喧鬧的校園,死一般地沉寂了,退場一般的空空蕩蕩。
儘管後來創建小湯山非典醫院並不是鍾南山提議的,但是對於鍾南山的建議,吳儀全部採納了。
鍾南山當時直截了當地告訴吳儀,北京的醫療水平、學術水平和醫療力量,比廣東高得多,但是對於非典的防治,工作卻做得差很多,為什麼?聽說北京連治療重病人的重症監護室的大夫都還沒有動員起來,沒有發揮他們的作用。很多有能力的醫生還處於「沒讓我管」的狀態。如果這樣的話,救治重病人是沒希望的。
4月8日,美國《時代》周刊刊登文章《北京遭到非典襲擊》,裏面引用了蔣彥永的信。
時任北京大學人民醫院院長的呂厚山很無奈地說,出現這樣的結果,是因read•99csw.com為醫院沒有傳染科,病人轉不走,又不能拒收。呂厚山說的是心裡話,真是沒給北京市護一下面子:「我事先如果知道非典是怎麼一回事,吸取廣州的經驗教訓,我想我會準備得很好。」
2003年4月下旬,在中國、在北京,影響安定、使人心惶惶的非典瘟疫,像無形的毒蛇,開始在空氣中、在人們的意念中隨處遊走。
「不是說非典沒那麼厲害嗎?」有太多的人感到不解。
當時,他只知道非典是一種傳染性極強的病,而那位病人也是北京市第一例輸入性非典患者。姜素椿聽302醫院院長介紹,這個由山西來的病人呈肺炎癥狀,是從廣東回來后發病的。姜素椿的心裏「咯噔」一下。此前,他只聽說廣東出現了非典,但在北京還是第一次聽到。
不容易呀,終於撥開雲霧見太陽!
就在4月3日,世界衛生組織官員對廣州豎指讚歎的同一天,在北京,媒體又在告訴市民「不用慌」。北京市衛生局有關負責人說:「市衛生行政部門及疾病預防控制機構,已在全市範圍內建立完善的監測系統和有效的應急機制。」
幾天後,吳儀再次接見鍾南山。根據北京非典疫情可能會更加嚴峻的趨勢,吳儀要求鍾南山派一個醫療隊到北京增援,鍾南山迅速到北京幫助指導一線工作。由於廣東的情況還不能使他放心,因此離開北京時,鍾南山把呼研所副所長肖正倫教授留在了北京。
吳儀採納了鍾南山等人的意見后,首先把北京的非典重病人暫時集中在了兩個醫院;向全國一些非典疫情比較嚴重的省市,派去了醫療隊。
2007年10月15日,黨的十七大報告全面闡述了科學發展觀的深刻內涵。在如此隆重的大會上,當回溯戰勝非典的那段崢嶸歲月,人們把科學發展觀與仗義執言、不計個人得失、敢於堅持真理的鍾南山院士聯繫在了一起。人民因為黨和國家表彰他、肯定他的功績,而更加信服黨中央。
4月20日,黨中央撤換了衛生部和北京市政府的主要領導。中國抗擊非典的戰役終於打開了新局面!
北京市民真的慌了——「狼到了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