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是，」那由多看著電腦屏幕，搖了搖頭，「我看不出來，我看不出你狀況好的時候和現在的姿勢有什麼不同。」說完，他轉過頭看著圓華說：「你真的知道兩者的差異嗎？是不是隨便亂猜？你老實說。」

門緩緩打開，一個穿著連帽保暖外套的女生走了進來。她看起來好像高中生，也許是因為臉很小，一對鳳眼令人印象深刻，一頭長發從毛線帽下垂了下來。

坂屋瞪大了眼睛：「真可憐……」

「為什麼……因為看他走路的樣子，就這麼覺得。」她又接著說，「我想原因應該在他的右腿上，可能是……膝蓋。他的膝蓋以前是否受過傷？」

筒井聳了聳肩說：「你這麼說，聽起來好像是很了不起的國際會議，其實只是向世界展現日本具有高科學水平，所以連我這種程度的研究人員也受到了邀請。只不過羽原博士就不同了，他是天才腦科學家，的確足以代表日本的腦外科醫生。」

「老師，」坂屋站了起來，「這位小姐好像有重要的事找你，那我就先告辭了。」

筒井逐一說明了每一張線形圖，並比對了其他選手的數據，詳細指出了坂屋目前姿勢的缺點。那由多在聽的同時做筆記，最後終於了解圓華剛才說的那句「上半身太早向前傾了」完全正確。

意想不到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喂……是，我就是筒井……客人？誰？……女生？啊？……不，我沒有約任何人，可能搞錯了……好。」筒井用手按著電話，一臉訝異地轉頭看向那由多他們，「是警衛室打來的，說有年輕女生要見我。」

坂屋抱著雙臂發出低吟。光看他的表情，無法判斷他是否察覺到自己的姿勢有哪裡不同。

「嗯，那就在跳台下見。」

「read.99csw.com嗯，我會試試。」坂屋站了起來，看了一眼手錶后，拿起脫在一旁的保暖大衣，「等一下要開會，我先回合宿中心。」

「身體左右的平衡。因為失去平衡，所以起跳變慢。他自己也在無意識中預料到這件事，所以上半身就向前傾，試圖靠這個動作彌補。」圓華指著筆記本電腦說，「在這種情況下，不可能順利藉助風力。」

她微微皺了皺眉頭，猶豫了一下后開了口。

「龍捲風？」

她拿下帽子打招呼說：「午安。」然後對筒井說：「不好意思，突然上門打擾。」

「七年前，北海道發生威力驚人的龍捲風，造成了極大的危害。當時，我也加入了調查團，我的工作是從流體力學的角度分析危害狀況。別看我這樣，那才是我的本職工作。我隨口向羽原博士提起這件事，他突然臉色大變。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太太在那場龍捲風中身亡。」

「既然你知道是這樣，就不必因為她指出你姿勢的缺點而感到悲觀。而且缺點很明確，就意味著有可能解決，因為只要改正缺點就好了。」

「沒有。」那由多拿起夾克，站了起來，「我先告辭了。老師，你明天會去看練習嗎？那我也去好了。」

筒井抓了抓鼻翼說：「八成是龍捲風的事。」

入口的門上貼著「流體力學研究室」的牌子。

「坂屋先生，什麼意思？她剛才說的是……」

「雖然不怎麼整潔，但你們隨便找地方坐。」筒井說完，把脫下的羽絨服放在旁邊的桌子上。

因為太意外，那由多一時不知道那個聲音從哪裡傳來，也不知道那個聲音在說什麼。另外兩個人似乎也一樣，他們互看了一眼之後，才看向圓華。她尷尬地低下了頭九-九-藏-書。

「雖然我覺得自己都是以相同的姿勢起跳，但感覺有微妙的不同。感覺一旦失去，就沒那麼容易找回來。」

筒井打開筆記本電腦的電源，在鍵盤上操作起來。不一會兒，屏幕上出現了跳台的起跳點，德文稱為「Kante」。

「是嗎？那請你務必一起去。」

「女生？是誰啊？真可疑。」坂屋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該不會是酒店小姐上門來收你欠的酒錢？」

「不用了，有巴士。老師，那就改天見。」

筒井抱著雙臂說：「看來不太妙，他的士氣很低落。」

她鞠了一躬，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張長方形的紙。筒井接了過來，那由多伸長脖子一看，發現是手寫的名片，上面寫著「羽原圓華」。

「你只是重複老師說的話而已，別一副自以為了不起的樣子。」

他操作筆記本電腦的鍵盤后，影片動了起來。一名蹲伏姿勢的選手出現在左側，縱身一躍，飛出了起跳點，隨即從屏幕上消失了。

「你剛才說什麼？」坂屋問。

「我只是把憑直覺想到的事說出來而已。」

「不好意思。」筒井說完，離開實驗台，拿起了辦公桌上的電話。

坂屋輕輕舉起一隻手，又向圓華點了點頭，走出了研究室。

「熟人的女兒？」

「那就做充分的想象訓練。」

「我先走了。」那由多向筒井打招呼后，走出了研究室。

坂屋說完后，又徵求筒井的意見：「對吧？」

坂屋聽完筒井的說明后，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我明天會去看你練習。」

筒井不知所措地偏著頭時，傳來敲門聲。筒井大聲說：「請進。」

筒井操作電腦，將兩次起跳動作的分解圖分別顯示在屏幕的上下方。接著，又操作了一下，將拍攝了坂屋rｅａd•９9csw•ｃｏｍ身影的相片，變成身體和手腳分別用直線表示的線形圖。

那由多轉過頭，皺起了眉頭。「為什麼？」他說話的聲音也忍不住變得很尖。

她雖然沒有點頭，但緩緩眨了眨眼睛。

筒井聽到坂屋的問話，點了點頭。他說的熟人是開明大學醫學院一個姓羽原的人。

「首先看去年的影片，那是你狀況比較好的時候。」

「雖說是熟人，但其實只見過一次而已，在去年沖繩舉辦國際科學高峰會的時候認識的。」

「你覺得怎麼樣？」筒井問坂屋。

「不，離比賽沒幾天了，你無論如何都要在今天看一下。」筒井說完，轉過頭看著圓華說，「不好意思，可以請你等我一下嗎？那裡有椅子，你先坐一下。」

「你不相信也沒關係，反正和我無關。對了——」她看著筒井問，「老師，請問你的工作還沒結束嗎？」

圓華抬起頭，輕輕吐了一口氣說：「我說上半身太早向前傾了……」

「上半身太早向前傾了。」

筒井的手指伸向鍵盤時，電話鈴響了，是研究室的內部電話。

「這次不像他平時的樣子，之前無論狀況再差，到了比賽之前，他說話都很有自信。」

「平衡？」

「不可能。」又是圓華。

筒井動作熟練地在觸摸板上滑動手指，和剛才不同的另一部影片立刻開始播放。影片的畫面雖然也是跳台的起跳點，但周圍的風景不一樣。

研究室內有一塊白板，一張很大的實驗台，還有文件櫃，中間還有各式各樣的儀器，的確很難說是整潔。一旦發生火災，恐怕很難逃命。

「好。不好意思，我好像打擾到你的工作了。」

筒井不知道從哪裡拿來了筆記本電腦，放在實驗台上。看到坂屋在電腦前坐下后，那由多也在他旁邊九九藏書坐了下來。

筒井操作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連續回放了兩段影片。

「因為他身體失去了平衡。」

「怎麼可能？這次真的是亂猜吧？」

「沒問題。因為我來這裏時說，可能要星期天才能回去。」

「聽我爸爸說，他和你在國際科學高峰會上見過面。」圓華看著筒井的名片說。

「那倒沒關係。呃，請問你是羽原博士的千金嗎？」

那由多瞪大了眼睛：「你看得出來嗎？」

筒井可能覺得只收對方的名片不好意思，也從辦公桌抽屜里拿出名片交給她。

「是啊，我剛才也正在和他們聊這件事。」

「好，那就明天見。」

「是啊。」筒井小聲嘀咕后，那由多聽到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當時並沒有多聊，但幾天前，接到羽原博士的電話，說他女兒對我的研究產生了興趣，問我能不能和她聊一聊，所以我就回答說，隨時都歡迎，沒想到她真的來了。」

「嗯，我並不否認。」筒井回到實驗台旁，「剛才說到哪裡了？啊，對了，這是你去年狀況不錯時的影片，你先看一下。」

「對，我叫羽原圓華。」

那由多看著電腦屏幕說：「希望這個分析結果能夠發揮作用。」

「接著再來看上次比賽時的影片。」

和剛才一樣，選手從左側出現，在起跳點起跳后飛了出去。兩名選手看起來都是坂屋，那由多完全看不出兩次姿勢有哪裡不同。

坂屋愁眉不展地沉默片刻后說：「可以讓我再看一次剛才和現在的影片嗎？」

「以前他總是虛張聲勢說大話，然後自己也信以為真，在比賽時還真的激發了潛力，但現在無法再像以前那麼篤定了。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這一季的比賽也無法贏任何一場。他已經三年沒贏了，心裏應該很焦急。」

「啊，那我送九_九_藏_書你。」那由多說。

「你不回東京沒問題嗎？」

筒井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那由多見狀，忍不住開了口。

「根本沒這種東西——啊，好。」筒井又繼續對著電話說了起來，「……我認識她父親？她父親姓什麼？……羽原？哦，原來是這麼回事，我了解了……好，可以讓她進來。可以請你叫她來研究室嗎？麻煩你了。」筒井掛上了電話。

「你不需要道歉。」坂屋說完，看向那由多，「不能輕視外行人的直覺，正因為不了解不必要的事，所以才能一針見血。你看過很多跳台滑雪，也了解原理，所以有時候反而看不到關鍵的部分。」

「對不起，我會閉嘴。」圓華賭氣地低頭說。

「這就叫亂猜——坂屋先生，你也聽到了？她並不是真的了解狀況才這麼說的。」

「不，我並沒有提到身體的平衡。」筒井看著圓華問，「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她說對了。」坂屋用冷靜的口吻說，「上半身太早向前傾了——就是這麼一回事。我正打算說，沒想到被她搶先了。既然連外行人也一目了然，看來我真的沒救了。」

「不必放在心上。」坂屋搖了搖手，「對老師來說，跳台滑雪不是工作，而是他的興趣。」

「啊，不，」筒井單手敲打著筆記本電腦的鍵盤，「我該做的事已經結束了。呃，工藤，怎麼樣？你有什麼想問的嗎？」

「這麼了不起的人的女兒來找你幹嗎？」

那由多穿上夾克，走向門口。他瞥了圓華一眼，她的頭轉向一旁。

「哦，」那由多努力回想，「我聽說過，好像世界各地各方面的科學家都去參加了。」

「哈哈哈。」坂屋發出奇怪的笑聲，「老師，你有沒有聽到？連普通女生都看出來了。我看我的氣數也差不多了，真的該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