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奧西小姐，不好意思，還麻煩你們特地來這裏一趟。」攝津走下車，連續鞠了好幾次躬。四十多歲的他有一張圓臉，中年發福，穿了保暖外套后，整個人顯得更臃腫。

「原來是這樣。」青江點頭時暗想，這也是兩個大意的人，所以才會有人發生意外。

「好像是鏟雪車撞倒的，因為鏟雪車經常在那裡掉頭。」

「好像是這樣。」攝津的聲音有點兒不悅。聽他的語氣，應該也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

「哦？是這樣啊。」白髮男人眨了眨眼睛，「來這種地方做什麼工作？……」說到這裏，他在自己面前搖了搖手，「對不起，我很好奇，因為畢竟剛發生了那起意外。」

「那是警察來了之後豎在那裡的嗎？」

男人徵求身旁妻子的同意。她也露出淡淡的笑容，點了點頭。

「就是那個洞。」攝津指著一部分隆起的雪說。那裡有一個寬度接近一米的凹洞，下方應該就是空洞。

當他們抵達灰堀溫泉村時，發現整個村莊籠罩在異樣的氣氛中。戴著防毒面具的警察頻繁地在兩側有老舊民房的街上走來走去，手上拿的應該是毒氣探測器。他們用無線對講機相互聯絡，但說話的語氣很粗暴。

「沒關係，我們在大學做研究工作。」

不一會兒，攝津駕駛著白色休旅車來到車站。

向警察打完招呼后，他們繼續向前走。雪地很平坦，而且雪質較硬，顯然平時有在壓雪。

青江覺得果真如此的話，那還真草率。

「這裏的濃度是多少？」青江問攝津。因為攝津的手上拿著濃度計。

「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種意外。」

攝津聽了青江的意見后說：「你說得對。」

「你知道意外的事？」

「我用電子郵件把標示地點的地圖寄給你了，你有沒有看過？」攝津握著方向盤問。

青江、奧西哲子和攝津戴著防毒面具和護目鏡，把不必要的東西留在車上，然後走向意外發生的地點。他們知道如何使用防毒面具和護目鏡，之前調查期間，也都戴著這些裝備。因為他們比任何人rｅａｄ.99ｃsｗ•com都更清楚火山氣體有多麼可怕。

「是極其危險的地方，你不記得了嗎？在有很多溫泉飯店的村莊不遠處，有一個溫泉水流動的溪谷。」

「不是。」攝津否認道，「是負責鏟雪工作的人豎的，通知鏟雪車的司機，繼續進入就很危險。我剛才說，他們自己很小心，就是指這件事。」

「是啊，我剛才也提到，鏟雪車經常來這裏掉頭。」

「平時的話比較沒問題，但冬天下過雪之後，溪谷會被雪覆蓋，表面看不出來，但其實內部形成了空洞，充滿了硫化氫氣體，一旦踩下去就慘了。掉進溪谷后，只要吸第一口氣，馬上就會昏過去。」青江盯著平板電腦，微微偏著頭，「我當時就提醒攝津先生他們要格外小心，他們為什麼沒有採取對策……」

「老公！」他太太在一旁制止，「你這樣打破砂鍋問到底很失禮。」

「哦。」男人的嘴巴擠成圓形，「研究……」說到這裏，他害羞地苦笑起來，在自己面前搖著手說，「對不起，我不再多問了。」

「倒了？」

灰堀溫泉村的地理位置很簡單，沿著東西走向的是主要道路，主要設施、商店和旅館幾乎都在這條路上。雖然有幾條南北走向的路，但道路都不寬，而且沒走多遠就禁止通行。

「52……那還真高啊。」

當硫化氫氣體濃度達到20~30ppm時，就會對呼吸器官產生影響。接近100ppm時，長時間吸入，會導致肺水腫。

「這裡是禁止進入區域，也還會壓雪嗎？」

他們在轉車的車站下了車，搭上了前往灰堀溫泉村的電車。電車上沒什麼人，巡視車廂內，除了青江和奧西哲子，只有幾名乘客而已。

「鏟雪車？鏟雪車開進禁止進入的區域嗎？」

青江猶豫了一下，但覺得如果說謊，之後可能會有麻煩，而且一旦回答是來觀光，就會被誤以為他和奧西哲子是夫妻，不知道奧西哲子會怎麼想。於是，他老實回答說，是來這裏工作。

對方聽到青江這麼問，用力點了read.99csw.com點頭：「當然知道。不瞞你說，昨天晚上，接到了預約旅館的電話，說這裏發生了那樣的意外，警方要求他們旅館自行斟酌是否繼續營業。如果我要取消，他們會將費用全額退還給我。所以我就和我太太討論，因為我們期待了很久，而且也配合這次旅行請了假，於是覺得只要小心點兒，應該不會有問題，最後還是決定來這裏。對不對？」

灰堀溫泉村並不大，搞不好真的還會再見到。青江目送著那對夫妻的背影想道。

攝津轉動方向盤，車子駛向北方。

青江心情鬱悶地看著車窗外，發現積雪越來越深。上次是在還未進入嚴寒時來這裏，因為積雪之後，會抑制火山氣體的發生，影響調查結果的正確性；反過來說，一旦正式進入冬季，到處都可能是危險的場所。

「但是，悲劇還是發生了，不知道當地人如何看待這件事。」

「毫無根據地相信？」

奧西哲子露出思考的表情后，點了點頭說：「哦，我想起來了，那裡的硫化氫濃度很高。」

前方出現了空地，有十名左右警察站在那裡，其中有幾人穿著防護衣。

那是面對面的四人座位，但因為車上沒什麼人，所以只有他們兩個人坐。

「就是啊。」攝津的兩道眉毛皺成了「八」字，「整個小村莊都亂成一團了，我們不知道之後該如何採取對應措施。教授願意來這裏協助，真是太好了。」

「現場勘驗已經結束，濃度雖然已經降低，但還不能拿下防毒面具，所以要求我們格外小心。」

「對，毫無根據地相信。」

「不，我不知道能幫上多少忙，要看了現場才知道。」

「我們是從東京來這裏，調查這次的意外。」

「即使發生了那種意外，還是會有人來這裏。」奧西哲子驚訝地說。

「那裡是危險地點嗎？」坐在對面的奧西哲子問。

「那當然，就好像即使有人發生山難，仍然有人會在冬天爬山。」

「我已經向縣警打過招呼了，而且也準備了裝備。」

有緣再見——

這輛車子前往九*九*藏*書的地點也一樣，無法通往任何地方，因為那裡有一條會產生危險的火山氣體的溪谷。

一個身穿防護衣的警察站在空洞旁，伸手制止他們，示意他們不要繼續靠近。

「請等一下。」攝津打開濃度計，「嗯，52ppm。」

「當然有啊。春季到秋季期間，那裡作為器材堆放處使用。冬天就禁止進入，而且也豎了廣告牌，上面也寫了『禁止進入』，但廣告牌不知道什麼時候倒了，而且又下了雪，所以就看不到了。」

「那就有緣再見。」白髮男人說完，和太太一起走向計程車站。他的步伐很輕快。

車子開了一段路，就被站崗的警察攔了下來。因為前方禁止通行。

「聽負責的人說，他們自己很小心。總之，就是信息沒有充分傳達給每一個人。」攝津語帶歉意地說。雖然不是出於他的本意，但還是造成了輕視青江忠告的結果，他似乎在為這件事感到懊惱。

他們認為，只要自己知道就好，難怪這麼草率。青江終於了解了原因。

「我對這個問題也感到不解，」青江看著攝津問，「目前是不是知道那家人為什麼會來這裏？」

雖然村莊內瀰漫著緊張的氣氛，令人意外的是，有不少一看就是來溫泉村玩的觀光客身影。有老人，也有小家庭，還有情侶的身影。

攝津向警察說明后，對方才同意他們徒步進入，但要求他們必須戴上防毒面具和護目鏡。這些裝備都放在後方的行李箱里。

走出車站，眼前一片白雪茫茫，鏟到道路兩旁的積雪形成了一道牆。青江按著圍了圍巾的領口有點兒後悔，早知道應該在羽絨服內多穿幾件衣服。

攝津走過去，和其中一名警察聊了幾句，很快就走了回來。

「地點和我想的一樣，下面是溫泉水流動的溪谷。」

「是嗎？所以你們是哪家公家單位的人嗎？」青江的回答似乎激發了白髮男人的好奇心，所以他有問不完的問題。

「你們沒有採取任何措施嗎？像是禁止任何人進入。」

空地後方的雪堆得很高，似乎證實了攝津說的話。後方ｒｅaｄ.9９csｗ•com應該連鏟雪車也沒有進入。

攝津在開車時，向他說明了意外的大致情況。昨天上午，來自關西的一家人發生了意外。父母帶著讀小學的兒子一起租車來這裏。在他們退房之後，租的車子仍然停在停車場，旅館老闆感到不對勁兒，就和員工一起去附近找他們。有兩個人提供了目擊證詞。其中一個人說，看到男人在村莊南側的神社旁抽煙；另一個人說，看到女人帶著少年走向北側。於是，老闆就和員工分頭去找那家人。去神社找人的員工沒有發現那個父親，循著母親和兒子的腳印去找人的旅館老闆發現了那一家人。在冬季期間禁止進入的空地上，看到一男一女疊在一起倒在地上，附近有很強的硫化氫味道，所以旅館老闆立刻知道他們中了毒。為了避免其他人發生意外，他要求員工不要靠近，打了報案電話。身穿防護衣的消防隊員很快就趕到了，把那對夫妻移到安全的地方。兩個人的心跳都已經停止了。他們倒地的附近有一個大洞，下方是空洞，有一個少年倒在那裡，應該是跌下去的。

他原本似乎想問研究的內容，幸好放棄了。如果聽到「地球化學」這幾個字，搞不好又會問其他問題。

路旁有一座老舊的祠堂。上次來這裏調查時，從一位老人口中得知了有關這個祠堂的故事。以前經常有小動物死在這附近，所以就建了這個祠堂提醒這附近有危險。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青江他們和攝津見過面。一年三個月前，他們交換了名片。因為當時青江打算在國內幾個溫泉地調查硫化氫氣體的狀況，灰堀溫泉是他當時挑選的溫泉地之一，曾經請攝津帶路。

抵達灰堀溫泉車站，意外地發現還有兩名乘客也一起下了車。一個是身材微胖的白髮男人，另一個是氣質優雅的女人。經過驗票口時，那個男人用歡快的語氣問青江：「你們來觀光旅行嗎？」

青江和奧西哲子一起搭電車前往J縣，協助調查灰堀溫泉村發生的一起硫化氫中毒意外事件，但並不是縣警請求他協助，而是J縣自https://read.99csw.com然保護課一位姓攝津的男職員。

「你看，」青江對奧西哲子說，「剛才那對夫妻並沒有很特別。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有人相信災難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因為離旅館聚集的地區有一小段距離，所以雪地上只看到警察。所有人都戴著防毒面具，但他們並沒有在做什麼，應該只是負責監視，不讓閑人靠近意外現場。

「太危險了，即使人在車內，也未必安全。如果雪地的空洞因為某些原因破了，裏面積滿的硫化氫會噴出來，很可能不只是造成呼吸困難這麼簡單而已。」

「有，就是上次調查時，認為最危險的地點之一。」

「就是啊。」攝津用沉重的語氣說。因為他看著前方，所以青江看不到他的臉，但可以想象他的臉皺了起來。

「原來有人踩進了那片溪谷。」青江操作著平板電腦嘀咕著。平板電腦上顯示了這次意外現場的詳細地圖，旁邊放著之前調查結果的報告。他比對之後，發表了自己的感想。

「可能太大意了。」奧西哲子用冷淡的語氣說，「因為之前從來沒有人發生意外，就以為之後也不會發生——這種情況很常見。」

「啊，那倒是。真是不好意思，因為還是很關心那起意外。」男人賠著笑說道。

「教授，」剛才一直沉默不語的奧西哲子叫了一聲，「發生意外的一家人，為什麼會來這種地方？」

青江和奧西哲子一起坐在休旅車的後車座，從車站到灰堀溫泉村大約三十分鐘。

青江嘆了一口氣，再度巡視周圍，發現有兩根長木棒交叉成的X字，豎在雪地上，似乎代表危險的意思。

「哦，對噢，那我馬上帶你去。」

三年前——

「不，這個問題啊，」攝津稍微提高了音量，「我們也感到不解。為什麼要來這種地方？雖然村莊方面也有疏失，沒有發現危險警告的牌子倒下了，但正如你們所看到的，這裏什麼都沒有，誰都沒想到觀光客會特地跑來，而且這條路不通，沒辦法穿越這裏去其他地方，也沒有特別漂亮的風景。所以，完全搞不清楚他們為什麼來，又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