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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即便全身被縛,金也知道,自己現在佔上風了。
「你需不需要……」
警笛聲停下,幾秒鐘之內,走廊里噼里啪啦傳來腳步聲。
「沒錯,那時候的混亂加上逃離的女孩,簡直就是一場管理層的噩夢。」
「你有沒有故意陷害威廉·佩恩?」
警笛聲繼續變大,金突然有了主意。
「你自己不是說了嗎,我知道該如何運用自己的頭腦。」
金一動不動,繼續盯著那雙冷漠無情的眼睛。他不再是那個對著尋求安慰的懺悔者輕聲細語的和藹牧師。那股自鳴得意的勝利光芒已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殺手幽暗的冷酷。
「沒錯,但我們沒有讓女孩們置身險境。起火點在離卧室最遠的地方。火警響起時,亞瑟·康諾普已經在一旁做好準備,把女孩們從大樓里救出去。」
威爾克斯把她嘴中的布條取出來。布條落在了金的脖子上。
「為了保護威廉?」
「為什麼她沒有舉報你?」
「嚴重腦震蕩。他覺得我一隻手上有八根手指,我們要把他送去醫院。」
布賴恩特猶豫了一下。「老爹……」
維克托還在她身下蠕動。「噢,你省省吧。」她說著,右膝頂住他的肋骨。第二位醫護人員飛快地走進了房間。
「噢,我可不那麼想,親愛的。只有你才會懷疑到我身上來。之前那天,我就已經從你表情里看出來了。即使連你自己也沒有意識到。我知道,過不了多久,你就能把所有線索聯繫起來。」
她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極度渴望能拿起那柄刀深深插到他雙眼之間。
「主比任何人都了解我,提供給我這些機會的,正是主。若我主認為我做的是錯事,必定會阻止我。
金把脖子往後一仰,接著狠狠往前一撞。她的前額正中他的鼻樑,眼前一陣火花,有那麼一瞬間,她分不清那骨頭斷裂的聲音是出自他還是出自自己。
只可惜撕裂得還是不夠快。
他掃了一眼。「好吧,這到底是怎麼……」
「露西。」威廉又說道。
「呃……警察正在來的路上。」他說著,沒有向前走,很明顯不知道剛剛這裏發生了什麼。
金知道她要儘可能地拖住他。沒人知道她在這裏。他是對的,沒有人會來幫她。她唯一的逃離線會則在六英尺開外的地上昏迷不醒。
「那場大火?」
她咽了三次唾沫,乾燥的口腔才濕潤了起來。
他的臉就在她旁邊。他很確定警笛聲並非朝他們而來,而他很想知道自己到底忘了掩蓋什麼行徑。
她攥緊拳頭,狠狠打在他的鼻樑中間,剛好就是她之前用前額撞他的地方。
「你他媽的臭婊子。」他一邊喊,一邊跌跌撞撞地在房間里亂走。
她把刀轉了個方向,對準自己,用力砍之前威廉試圖解開的結。她砍斷九*九*藏*書了那個結,但她的手腳依舊沒有鬆開,不過多了一兩英寸的活動範圍而已。
米克聳了聳肩,正對著威廉的頭跪了下來。她認出了第二個醫護人員,露西最近那次病情發作時,她見過他。她禁不住想,那個可憐的孩子到底向他們發出過多少次救援信息。
金聽到遠處傳來警笛聲,她知道這警笛聲並非為她而來,但她在思考能不能利用它讓自己活下去。她強迫自己回到談話當中。
她的手更加用力了。她把所有力氣用在砍斷那根連接繩上,呼吸變得短而急促。
金俯身靠到威廉旁邊,臉部因疼痛一陣扭曲。
金明白了。從那時起,他就很狡猾地去替威廉值夜班,讓這位守夜人能有多點時間陪伴女兒。其他職工若是發覺,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維克托知道,他這麼做,萬一事情暴露,威廉·佩恩必將成為眾矢之的。
「但你遺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維克托,」金笑容滿面地說道,「這件事會是你的一大悔恨。」
維克托站到了她上方。怒氣在他眼裡蒸騰,鼻中滴落著鮮血。在街燈下,鮮血在他臉上匯聚成了八字須和絡腮鬍子的形狀。
她舉起手。「我沒事。把他安全地帶回警局。我不會落在你們後面很遠。」
「露西……」威廉擠出一絲聲音。
「沒有那個必要。我向其他人提了一下他的精神狀態,以及他對那三個女孩的憤怒,這件事就算解決了。」
「別傻了,」他吼道,「我對她一點感情都沒有。我給她灌伏特加,不過是想讓她更好擺布罷了。我從一開始就定下了這個做法。」
痛楚讓她放聲大叫,而這時她也經撞上了他的雙腿。他向後倒去,摔落時右手肘撞在了牆上。
「我可不會把她們稱作『無辜』。」
金沒有理會背後的疼痛。她知道要儘可能把握這個機會。她給他造成的傷害並不能壓制他很久。
「真是謝天謝地。」她說著,拿出了自己的委任證。
「當然是我的。那個愚蠢的小婊子居然想拿那件事來威脅我。她甚至想把孩子生下來,開始自己的新生活。」
「是誰發現了假牙?」金問道。
金輕輕碰了碰他的手。「我會確保她沒事的。」
金的手動得飛快。再走兩步,他就走到她面前了。
「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她問道。
她謝過醫護人員,走出大樓。她身體里的每一根骨頭都在尖叫。走到外面時,她剛好看到維克托·威爾克斯坐上車被帶走。
警笛聲越來越大,她望見維克托臉上滑過一絲疑慮。她知道,想要活下來,沒有第二次機會了。過不了多久,刀鋒就會轉向她,他會把她埋在他的受害人曾經躺過的墳墓里。
「帶頭的人是誰?」
她聽到廚房傳來動靜,有read.99csw.com人的鞋踩到了碎玻璃上。
「那你在曼徹斯特、布里斯托或者不知道什麼鬼地方的時候,你的主也在嗎?」
警笛聲突然停下,突如其來的無聲中瀰漫著不祥的氣息。
威爾克斯把鏟子握緊了些,眼裡閃過勝利的光芒。
說出這句話之前,金已經知道原因了。
金越發怒火中燒。她明白那種感覺。知道自己生命中唯一擁有的人是一堆拿著薪水來把自己吞噬殆盡的人。那種自己一文不值的感覺,一旦鑽入心扉,便永遠不會離去。日復一日中的種種事情,會讓你更加堅信那種感覺。
「你會遭報應的,你這個渾蛋。」她怒罵道,喉間發出的聲音嘶啞難聽。那塊布條讓她的喉嚨變得像砂紙那般乾澀。
她感到,刀鋒下的繩子慢慢變鬆了。她在腦海里想象著繩子被刀鋒撕裂的畫面。
金沒有理會布賴恩特伸過來的手,自己掙扎著站了起來。她全身上下都在向大腦傳送著疼痛的信號,但背部的疼痛應該是最厲害的了。站起來時,她的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閉嘴吧。」金的膝蓋又用力頂了一下。
但她要讓他一直說下去。只要他在說話,她就還活著。
金撲到他的腿上,接著壓住他的身子。他試圖把腰挺起來,但金的動作快了一步。她挺直身子,騎在他身上。他在她身下扭動,但她的膝蓋早已鎖住他的肋骨。
金很不喜歡聽到他談及威廉時用過去式。她懷疑那墳墓夠不夠兩個人躺。
金望著他的雙眼,那雙眼睛里只有對他自己的擔憂。她低頭朝他微笑。「似乎主已經受夠了你的罪行。」
「所以,他們把這事壓下去了?」
維克托眼神中的敵意朝她直射而來。如果他覺得這樣就能嚇到她的話,他得再重新思考一下了。他很明顯沒見過伍迪發脾氣,跟伍迪比他可真是差得遠了。
當她被縛住的手握住刀柄時,維克托似乎才反應過來,刀已經不在他手上了。
布賴恩特伸出手想把她拉起來,道森則把維克托的手臂壓在他的頭上。
「是的,她們是兩個很固執的小婊子,就是不肯放下這事。」
「因為她覺得那是她自己活該。她在內心深處也知道自己一無是處。她活著或者死去不會影響到任何人。她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沒有人哭泣,沒有人悲傷。她一文不值。」
布賴恩特和道森衝進了房間,接著呆立原地。
「應該說,是她在欲擒故縱才對。」
「你強|奸了她嗎?」
「你又強|奸了她,是不是?」
「特蕾西的孩子是你的嗎?」
「根本沒有關係。他們表面上都表現得很同情他。他的生活曾令人心生憐憫,他曾經望著自己的孩子一天天衰弱下去,卻無能為力。沒了他,露西再無親人。但他們這九*九*藏*書麼做,無非是為了自保。」
她望著他把兩根手指放到威廉頸部。「他還活著。暫時。」
為什麼他們第一眼都把她當成壞人?
她的手和腳瞬間衝破了束縛,她立刻朝他的膝蓋撲去,可鏟子下落的勢頭卻止不住了。它狠狠砸在了她背部下方。
疼痛令他大聲尖叫。
他朝放在門口的鏟子走去,手依舊捂著臉。
他再一次把鏟子高舉過頭頂。威爾克斯眼中殺氣騰騰。
「但你還是一個牧師!」
「另外那兩位不相信她逃跑,但其他人都相信了。有謠傳說她懷孕了,所以每個人都認為她選擇和孩子的父親私奔,或者自己逃去了某個地方照顧孩子。」
離她最近的醫護人員轉過頭。「小姐,您需要……」
警笛聲變得前所未有地響亮。她的手腳依舊被綁縛在一起。
她看到了他的微笑。「你瞧,探長。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你。你很清楚該如何運用自己的頭腦。」
「維克托·威爾克斯,我現在因你謀殺特蕾西·摩根和其腹中胎兒、梅拉妮·哈里斯以及路易絲·鄧思頓而將你逮捕,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被作為呈堂證供,你這個惡毒的渾蛋。」
她又給了他一拳。「這一下是替塞麗絲問好。」
「這麼說,特蕾西是第一個嗎?」金問道。她必須讓他一直說,才有機會想辦法逃出去。
警笛聲現在已經震耳欲聾。
「我相信你已經知道他們的秘密了。任何形式的官方調查都會將他們徹底摧毀。理查德挪用公款的行為會曝光天下。特雷莎將會因對梅拉妮進行人身攻擊以及性侵而受到起訴。湯姆和路易絲髮生性關係的事情會被公之於眾,又有誰會相信那是兩情相悅?至於亞瑟,他可是對那三個女孩恨之入骨,她們讓他的生活苦不堪言。而既然那些女孩已經死了,他也不能獲得什麼。」
維克托走過來,跪在她旁邊。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刀,抵在她喉嚨上。
威廉的右手突然伸了出來,抓住了維克托的腳踝。他踉蹌了一下,往前摔去,卻又很快站穩了。
「主一直在我身旁。」維克托微微一笑,說道。
多麼聰明的女孩,金心想。
「沒錯,特蕾西是第一個。如果她那兩個小朋友不是那麼堅持不懈的話,她們本來能平安無事,但她們一直堅持說特蕾西沒有逃跑。」
「在這裏。」她喊道。
金從同事的眼裡讀出了擔憂。如果她讓他在身邊待太久,他肯定會扭住她的雙臂,把她押送醫院。但眼下她沒有那個時間。
「她沒事。她設法把你的位置告訴了我。」米克說道。
他跪到威廉的身體旁,把刀片抵在他的頸動脈上。
威爾克斯低聲輕笑。「噢,探長,那是當然了。」
她指向躺在她身旁呻|吟的威廉。「九_九_藏_書先處理他。他頭部兩側都受了傷。」
手電筒的亮光照到了她臉上。一個男性醫護人員拿著手電筒,把房間照了一圈。
她沒有理會他,朝威廉揚了揚頭。「他情況怎樣?」
「在特蕾西這件事上,我沒有。我只是想讓她消失。但我最終意識到,這三個讓我頭疼的女孩都對他女兒做過一些卑鄙的事情,於是我打算利用這一點,做一點預防措施。」
威爾克斯聳了聳肩,但金見到某些東西在他眼裡一閃而過。
維克托·威爾克斯在兩人間俯下身,像拖一袋土豆似的,把奄奄一息的威廉從金身旁拖走。
他把鏟子高舉到空中,砍了下來。她滾向左邊。鐵鏟落在地上,離她的頭只有一英寸。撞擊的聲音在她耳中炸開。
金感到膽汁漫上喉頭。特蕾西·摩根在她眼前浮動;酩酊大醉,任人擺布。這個惡魔決計拒絕不了這樣的機會。
「警察要來了。」他狐疑地望著她。
「這麼說,三個女孩失去了她們的生命,威廉·佩恩失去了工作,幾個員工基本上也失去了他們的理智。而你就這麼頭也不回地走了?」
金咒罵自己沒能早點把所有線索聯繫在一起。妮古拉的一部分說辭不大對勁。特蕾西·摩根絕不會說「找孩子的父親要些錢」這種話。如果她想表達的的確是這個意思的話,她應該會用「孩子的爸爸」這種說法,或者直接說出那個男人的名字。她的意思其實是,她要找「神父」要點錢。
為了在越來越響的警笛聲中聽清她的話,維克托朝她俯下身,就在這時,威廉呻|吟了一聲,身子翻了過來。
「我相信,你的遺願就是和我談談,探長——我會讓你如願以償,但如果你敢尖叫的話,我會把他的喉嚨割開。聽明白了嗎?」
「我沒事。先處理他。」
「那個決定是他們共同做下的,上報警方不會有任何好處。剩下的女孩必須儘快分開,犯罪證據也必須被銷毀。」
「你殺了那三個無辜的女孩嗎?」
「你確定嗎?」金問道。
她沒時間了。她扔下刀,把全身每一絲力量都用在扯開綁住手腕的繩子上,祈禱自己剛剛用刀割開的是那個正確的繩結。
她笑了。「晚上好,夥計們。感謝你們的到來,但如果你們能早來十分鐘就更好了。」
「她就是警察,米克。」第一個醫護人員說道,仍舊帶著點懷疑。
「她們只是孩子,你這個渾蛋。」
「但你把她活埋了。」金難以置信地說道。
威爾克斯發出痛苦的哀號,金這才確信那聲音肯定出自他。
受威爾克斯一拳重擊的威廉倒在了金面read.99csw.com前,離她不過幾英寸遠。她迅速檢查他是否還有生命跡象,但在昏暗的光線中,她看不清楚。
威爾克斯再一次轉動身子,希望能把她從身上甩下來。
金聽到遠處傳來了更多警笛聲。他們速度很快。
「你說我到底遺漏了什麼,探長?」
她要想辦法嚇嚇他,讓他做出愚蠢的行為。
「你無法親手殺了她?」她驚訝地問道,「你一開始本沒想把她活埋。你本來要殺了她,但你下不了手。我的天啊,你真的對那女孩有一絲感情。」
「就像我說過的那樣,主在我身旁。」
金想知道,他到底曾奪去多少條性命,曾凌虐過多少脆弱、受傷的女孩——而他們如何才能知曉這些問題的答案。
金用中指把其中一根麻繩拉緊了。她感到四肢立刻被縛緊了。現在她知道,這是那根把她的手腳綁在一起的麻繩。
「特雷莎·懷亞特。她知道路易絲絕不會不戴假牙就跑去其他地方。她只有睡覺的時候才會拿下它。於是,她根據事實推斷,得出了我想要的結果。她查了查夜間執勤名單,接著發現,在威廉的看管下,三個女孩失蹤了。當然了,所有人都知道發生在露西身上的那件事。這麼一來,人們很容易就會聯想到威廉是罪犯。」
「但是,你無法得逞了,維克托,」她望著漸行漸遠的車子說道,「你再也無法得逞了。」
他的手本能地捂住了臉,刀掉到了地上,離金被綁著的手大概有半英尺遠。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她則朝那把刀的方向扭動身子。
金並不感到驚訝。她閉上眼睛,為那些永遠無法找回的女孩默哀。
「接著,你們就放了那把火嗎?」
「但她的朋友沒有這麼想?」
「因為她一無是處,探長。和其他許多女孩一樣,這世界上沒有在乎她的人。她的生活沒有目標可言。」
道森和布賴恩特各抓住維克托的一隻手,把他架了起來。
金看到,露西的應急吊墜掛在他的脖子上。原來,他一直緊捂著的並非他的胸口。
金望著鏟子衝著自己的頭襲來。
「你這個惡魔。你怎麼能做出那種事?」
她深吸一口氣。「讓他站起來,凱。」
「布里斯托的牧師給斯泰茜發了一封郵件。我晚些再和你說細節,但是老爹,他殺害的女孩遠不止三個。埋葬並不是他通常處理屍體的辦法。他以前會把屍體拿去燒掉。」
她知道,這一次,他不會再失手了。
「你……永遠……無法……證明……」維克托開始含混地說道。
把他的鼻子打斷給她贏得了一分鐘的時間,但若讓他拿起鐵鏟對自己的頭來一下子,她也要玩完了。
她享受著威爾克斯看她的方式,那眼神里滿是憎恨。「夥計們,把他從我眼前帶走。」
金鬆了一口氣。
「沒人和威廉說過這件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