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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血字警告

第十三章 血字警告

「她說這個房子是孫明給她買的,偶爾也會來她這裏住,但她說孫明這次來,只隨身帶了個行李包,手機和手機號碼都換了,感覺整個人慌慌張張,問他為什麼又不肯說,只是一直待在房子里不肯出門。」
「我怎麼了?」
「對,這個案子要結案了!」路彥站在賓館房間門口,看著陳依夢努力地擠出笑容,「你要的兇手現在找到了,可以回家了吧?」
「就這些?」
手機突然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路彥趕緊接通了,是蕭瑤的聲音。
「你沒事吧?」路彥抱起張霖的身體搖晃著,驚恐地大喊,然而張霖卻沒有任何反應。路彥感覺自己的一顆心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攫住一樣。他趕緊把張霖背了起來,飛快地奔上了自己的車,桑塔納如離弦的箭一般,朝著醫院的方向飛馳而去。
「你不用覺得虧欠我什麼,是我要補償你!」路彥騰地站起來,看著張霖,「你還不明白嗎?我來賀縣就是想還你清白,就是希望你以後能好好地生活!」
路彥打開行李包,取出裏面的一個錢包,中間的夾層里有孫明的身份證和幾張銀行卡,他在錢包里摸索著,從中抽出一張照片。
幾顆豆大的汗水從張霖蒼白的臉上滑過:「兇手是誰?」
「所以,你是說……」張霖眼露精光,他明白了路彥的意思。
「那麼,也就是說,連環殺人案的兇手並不是孫明?那個殺害依芸的畜生仍然逍遙法外?」張霖的聲音中已經帶上了怒氣。
「那他為什麼偏偏選擇在我們即將找到他的時候自殺?」
「為什麼要騙我?」陳依夢大喊著,淚水從她臉上流了下來。她一把推開路彥,抱著腿蹲了下來,臉埋在膝蓋間:「為什麼你也要騙我?」
「那個……張霖已經可以放了,你……你要不要來接下他?」
「我不需要你的保護……」陳依夢的臉埋在胳膊和膝蓋里,帶著哭腔說,「我不回去!我要看到殺害我妹妹的兇手被抓到!」
「因為知道自己罪惡深重,覺得遲早會被警方抓到,所以畏罪自殺?」
「他們要結案了,要急著給社會一個關於連環殺人案的交代,所以,我現在怎麼想,並不重要了。」
靜寂中混合著緊張,路彥感覺出門外的那雙眼睛正在偷覷著自己。他躺在床上,屏住呼吸,仔細聽著門外那細微的呼吸聲,那聲音急促又緊張,似乎想掩蓋他那強烈的心跳。
「這個密室的問題,我也一直沒有想通……」
「她說她從下午5點起一直在超市裡,從未離開過,她的同事和領班都可以為她證明,已經有同事去核實了。」
「為什麼要你離開?他是兇手嗎?」
「我不知道。」
路彥走回院子門口,在黑暗中藉著微弱的光線仔細地觀察,那鎖上面並沒有被撬的痕迹,難道是被人用鑰匙打開的?他站在門口思索著,半晌,他輕輕地笑了,他終於想通了孫明秘密診所的門是怎麼打開的,原來答案這麼簡單!
「對,背後的深意可以是很多很多……」路彥若有所思道。
「當然有必要。」路彥打斷張霖的話。
「別說這種話了!」路彥一把按下張霖的身體,「孫明已經自殺了。」
張霖沒有說話,路彥則閉上了眼睛:「最重要的是,在孫明包里發現的那個電棍,跟那三個女孩身上的電擊傷形狀也是吻合的……」
路彥內心一陣驚嘆,這小姑娘察言觀色的本事真是厲害,日後要是做刑警或許是一把好手。
「其實我之前就有這種感覺,孫明背後似乎有一種龐大的力量……」路彥頓了頓,「至於是不是幫他的,還不好說,但跟他的一系列行為絕對是有關係的。」
「就是為了正義,沒有原則。」路彥拿著手機,看著張霖笑了,「這種玩笑話,你居然還記得?」
正尋思著,身後的房門打開了,陳依夢默默地拖著行李袋從房間里走了出來,路彥趕緊彎下腰接過她的行李袋。
路彥死攥著手機:「那……還能不能寬限幾天?」
路彥盯著下方的黑暗,皺著眉頭:「你有注意到這個小區入住率很低嗎?孫明所在的六號樓還是小區的最後一棟,深更半夜的早就沒有了燈火,這棟樓的後面還是一片荒地,除了電線杆就什麼都沒有了……」
「樓道口的監控和房子大門前的監控都檢查過了,裏面顯示從孫明來到這個房子到今天他墜亡的這些天里,除了嚴曉慧沒有別人進出過孫明的房子……」李茵深吸一口氣,「案發前房子大門從裏面反鎖,陽台上的窗子也不可能從外面被打開,所以,我們初步認定這是一起密室……」
「那你們抓到孫明了?」
「如果真有這麼一個人,細心到把床單放進洗衣機來毀滅證據,那他肯定也會有意識地read•99csw.com破壞他在那個房間留下的其他痕迹,對於這個有著極強反偵查能力的人,警方找不到他留下的痕迹也正常。」
「是那個給林依芸看過婦科病的醫生孫明。」路彥看著張霖的眼睛,小心地觀察著他的狀態。
「那個孫明真的是殺害我妹的兇手嗎?」陳依夢瞪大了眼睛。
「我在孫明秘密診所的冰櫃里發現吳蟬屍體的那個晚上,在冰櫃旁邊的冰箱上還發現了一張照片,那是二十年前孫明一家人的合影。後來,我在孫明死亡之前隨身攜帶的行李包里,找到了另一張他們家的全家福。據我分析,孫明沒管好下半身,所以和妻子關係不好,但是他從來沒有對妻子發過火,也死活不願意離婚,他心中家庭意識還是有的。他逃亡路上還把家庭合影帶在身上,可見他對過往和睦家庭的那種留戀依然在,這種情況下,他會把他心中珍貴的全家福照片放在藏屍體的冰櫃旁邊?」
門外沒有回答,空氣瞬間安靜了下來,連呼吸聲都消失不見了。他是什麼人?他想做什麼?路彥頭昏沉沉的,大腦努力思考著。似乎是片刻之後,又似乎是一覺夢醒,門口再次傳來窸窣聲,並逐漸變成嗒嗒的腳步聲。
路彥陪著顫巍巍的張霖走出賀縣公安局大樓,兩人沉默地走下台階。張霖感覺雙腳一陣發軟,他抬起頭看看耀眼的陽光,又是一陣天旋地轉,整個身體忍不住向後倒去,一旁的路彥趕緊伸手拽住他。
「我……」路彥張口結舌,陳依夢的淚水讓他手忙腳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這病,嚴重者成植物人都有可能!等你出院我再帶你去。」路彥按住了張霖的身體,笑道,「女朋友還可以再有,但身體可就這一個。」
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路彥目光掃了掃牆壁上的監控和地上整潔的地毯。他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現在是10日的上午9點,清晨從金海縣趕回賀縣,就立馬來到陳依夢這裏。
夜幕深沉地壓在路彥身上,昏黃的燈光在他眼皮底下跳動。回到租住的房子里,吳大爺的卧室里已經熄了燈,路彥努力讓自己發出儘可能小的聲音,他拖著沉重的步伐爬到三樓,推開自己卧室的房門。
路彥回頭,看到被自己掀開的後備廂蓋上,塗著幾個血紅的大字:
整個現場都被保護起來,李正忙著聯繫金海縣警方,李茵在房間裡帶著嚴曉慧做筆錄。
「所以你還有兩天時間可以絕地反擊!」張霖接著說,「你不是說過嗎,你最大的原則就是……」
「那他為什麼要殺我妹妹?」
病房裡安安靜靜,只是偶爾傳來一絲絲風聲。張霖平靜地坐著,慢慢地,他的嘴角微微泛起漣漪,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明天就要離開賀縣了,今天讓陳依夢離開是個正確的選擇,她日後有著美好的未來,要是在賀縣這個地方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就真的太罪過了。上一次本來是一個普通的物證搜查,卻意外地發現了吳蟬的屍體,陳依夢和李茵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驚嚇,這讓路彥心裏很過意不去。
張霖靜靜看著路彥,他臉上的表情漸漸舒緩下來:「其實你沒有必……」
「為了消除腳印一類的痕迹!」沉迷於案情推理,張霖的臉上恢復了生機,語速也快了起來,「如果是孫明最近把屍體藏放在那兒,他根本沒有必要打掃地面,清除腳印!因為只要藏在他診所里的吳蟬屍體被發現,那他孫明肯定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兜里的手機一陣匆忙的振動,路彥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老陳的來電。
「你的意思是,吳蟬的屍體不一定是孫明藏在那兒的?可是這個理由還是不能完全說服別人,萬一孫明心理變態,他就做得出這種事情……」
「你解釋下,剛剛這個是怎麼回事?」
路彥陰著臉,彎下腰仔細觸摸著那幾個血紅大字。他發覺那並不是血跡,而是用血紅色的顏料塗抹上去的;字跡已干,說明塗上去已經有些時間了。昨晚,桑塔納一直停在這個停車場,是不是就是這段時間里被人塗上去的呢?
錢包里沒有別的東西,路彥繼續檢查著行李包,他想找的那個手機還沒有找到。他的手指在空蕩蕩的包里繼續探索著,忽然,他觸到了某個堅硬且有金屬質感的東西。他快速拉開夾層的拉鏈,把它拿了出來,一個黑色電棍映入眼帘,粗大的頭部高高昂起,黑色的腰身向後伸延。門口的方向傳來人群的腳步聲,金海縣公安的刑警們進屋子裡來了。
「你是說,他可能不是自殺?」
「在那個孫明的事情上,」陳依夢抬起頭,緊緊盯著路彥的眼睛,「我覺得你沒有跟我說真話。」
要是早點追出來就好九_九_藏_書了!路彥收起手槍,站在馬路邊暗自懊惱起來。可是奇怪的是,他明明記得自己回來的時候鎖住了院門和房門,可是此時它們都大開著,那人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路彥頓了頓,又道:「曾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如今我終於有機會可以補償你,所以我很珍惜這個機會。你明白嗎?」
路彥沒有回答李茵的話。他看了看時間,已經是10日的凌晨,明天就是自己該回省廳的日子了,他抬頭凝望那滿天大大小小忽明忽滅的星星,它們在這個夜晚的光芒是如此清冽,清冽到沒有一絲溫存。他一度以為自己離真相很近很近,最後還是差之毫厘。
路彥嘆了一口氣,賀縣警方要結案了,張霖也已經被放出來了,自己來賀縣的最初目的在最後一天里也都實現了。他離開張霖的病床,走到病房的窗子前,炎熱的暑氣還在窗外蔓延,他在賀縣的調查卻要告一段落。當初他來到賀縣查案,跟領導約定的是7天時間,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了。
張霖一把拽住路彥的手臂,身體顫抖起來:「他在哪兒?被你們抓住了嗎?我要去找他!」
「死無對證,你又怎麼知道他是兇手?」
眾人的喧鬧好像都已經遠去,路彥久久站在孫明的旁邊,低頭凝視著孫明藏在陰影里的臉。一個頗有名聲的醫生,連環殺人案的最大嫌疑人,就這麼任憑死神帶走了他的生命?
「好!」路彥二話不說,走到房間門外的走廊上。在他身後,陳依夢輕輕地關上了門。
「不用,這個錢我出就行。」
「你明天就要離開賀縣?」陳依夢怔怔地看著路彥,板起臉的他,眼睛下的卧蠶已經不明顯了。
「你儘快趕回吧!現在最多寬限幾天時間,但8月15日你必須回省廳報到,否則不光是你的晉陞會取消,給你打保票的老陳也會被牽連的。」
后脖子上驀地升起陣陣涼意,那熟悉的陰森和恐怖感又襲上心頭,看來當初那個幽靈仍然陰魂不散。這是誰塗的?什麼時候塗的?那人不僅一直在偷窺著自己,還越來越沒有耐心,他到底在害怕什麼?
路彥不禁問道:「吳大爺,是你嗎?」
「我不想虧欠你什麼。」張霖平靜地說道。
路彥盯著前方的一片荒地,抽著煙沒有說話,李茵接著說道:「痕檢師在房間里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痕迹,你剛才也都看到了,所有窗子都緊鎖著,防盜窗沒有撬開的痕迹。」
「所以這就算是孫明的犯罪動機了?」張霖皺著眉頭,「那你怎麼想?」
那人並沒有站住,路彥也沒有開槍,等他衝到門口,那人已經消失不見了。路彥衝到馬路上左右張望,四周陰森森的,他只能看到一個極模糊的身影在遠處的黑暗中一閃而過,眨眼間就消失了。
路彥拉開車的後備廂,一邊往裡面放行李,一邊想著終於能把陳依夢送離這個地方了。他內心覺得很寬慰,扭頭看向身旁的陳依夢,沒想到她正一臉驚恐地盯著自己身前的方向。
張霖沒理會這個答案,他盯著路彥的眼睛:「你覺得孫明是兇手嗎?」
路彥想找到孫明新換的手機,但是沒有找到。四處搜查一番,他在卧室的抽屜發現了孫明這次逃亡之旅唯一攜帶的行李包。
張霖在病床上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路彥正一臉關切地問自己:「你醒過來啦?」
手機繼續振動著,窗外的光線灑在路彥的臉上,死去的女孩們的臉又浮現在他的眼前……他緊緊握著手機,閉上了眼睛。
路彥苦笑:「今天有兩個女孩來賀縣公安局,舉報孫明曾以和她們發生性關係的條件免除她們做墮胎手術的費用,還說她們拒絕孫明后,孫明曾經威脅說要殺掉她們。」
路彥把煙頭扔到地上,狠狠地踩滅,突然冒出一句:「嚴曉慧有不在場證明嗎?」
睜開眼,路彥轉身準備離開,剛拉開房門,又停下腳步看向張霖:「對了,我給你安排的是特護病房,在恢復之前,你可別想偷偷溜出去。」
從現場的痕迹判斷,孫明是從三樓上墜下摔死的,從屍體尚未褪去的體溫判斷,他才剛死不久。路彥和賀縣警方或許只比死神晚到了個十幾分鐘而已,可就是這十幾分鐘,讓他們跟眾多謎題的答案擦肩而過。
「什麼?他自殺了?」張霖瞪著眼睛,臉色發紅,急火攻心卻又無處發泄,片刻之後,他整個身體不受控制地向石階上倒去。
「你說了,監控顯示沒有人曾進入過孫明三樓的那個房子里,這個問題怎麼解釋呢?」
張霖對路彥的話毫無反應,睜著空洞的眼睛說道:「依芸睡在哪裡?帶我去看她。」
病房裡靜悄悄的,張霖沉思后開口說道:「我有一種感覺,孫明的一系列行為有些奇怪,不九九藏書太符合你描述出來的孫明的性格。你察覺到了嗎?被抓之後快速聯繫省城的大律師,在警察眼皮底下玩調包遊戲,這些行為不像一個在縣城開診所的醫生能做出來的。」
路彥無奈,只能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梳理一番,簡要地告訴張霖。
孫明啊孫明,你能在警方眼皮底下玩調包計,怎麼就沒命見我?
「我是在開玩笑嗎?」
「會不會那個監控錄像有問題?」
「你在想什麼?」
「孫明的那個診所,我仔細查看過,裏面的料理台上積滿灰塵,結著蜘蛛網,手術台、病床這些地方都矇著一層厚厚的灰塵,看上去不像最近有人去過;可是整個地面上偏偏又乾乾淨淨,簡直一塵不染,像是最近才被人認真用水打掃過。你覺得出於什麼原因,一個人去了那個房間不打掃其他地方只打掃地面呢?」
「那個孫明的事情,你再跟我講一遍吧。」張霖把腦袋扭向窗外,換了個話題。
路彥沒有回答,只是反問道:「你覺得孫明為什麼會自殺?」
「雖然吳蟬屍體和電棍這樣的鐵證都在孫明那裡被發現了,但是我覺得他身上的疑點還有很多。首先,他死得太蹊蹺了,一個能在警方眼皮底下瞞天過海逃走的人,怎麼可能就這麼自殺了?」
大雨中,路彥直起了身子:「我明白。」
「你忘記了嗎?我們在他的秘密診所里發現吳蟬了的屍體,而且我們在孫明的行李包里發現了他作案的兇器。人證物證俱在,他不是兇手,誰會是兇手?」
「你這種說法是能講通,可是孫明死在一個外人進不去的密室里,而且痕檢師在卧室里也沒有找到兇手留下的痕迹,說他死於他殺是不是太過於牽強?」
「你說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旁的陳依夢急得直跺腳,聲音裡帶著急躁的哭腔。
「別幼稚了!你以為警察辦案是小孩過家家嗎?這是你死我活的鬥爭!你是不會明白的!」路彥火了,他站了起來,來回走動著,聲音越來越大,「你知道我發現你妹妹林依芸在之前的幾個月里都經歷了什麼嗎?各種肉體上精神上的摧殘和折磨!那是你無法想象的!就算知道你也不會理解的!」
在賓館前台辦好了退房手續,路彥帶著沉默的陳依夢從酒店大樓的後門走了出來,在酒店後面的停車場上找到了自己的車。
路彥接著張霖的話說道:「對,我也是這麼想的,現在看來,存在一種可能,那就是別人把吳蟬的屍體放進了孫明的診所里,然後用水仔細地將整個地面都打掃了一遍,將自己的腳印全部破壞,那麼當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孫明肯定是被警方追查的第一嫌疑人……」
路彥還是低頭沉默著。陳依夢衝到車邊,打開車門,一把將把行李袋拖了出來,背到身上快速地朝賓館走去。
路彥下意識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機,上面的時間剛剛跳過9日的24點,來到了8月10日,他不禁暗暗苦笑起來。
在病房裡跟張霖的一番話,更加劇了路彥的心理壓力。從賀縣醫院里出來,他就連忙趕往公安局,拿到了孫明的完整的屍檢報告,也拿到了案發現場痕檢師的報告。這一次他確實發現了很多新的東西,但依舊有太多的事情沒有想清楚,此時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快沒有了。
最後一次警告,離開這裏。
「對。」
心神不寧的情況下,路彥一不留神話里就出現了破綻,面對著陳依夢連珠炮似的提問,他覺得自己一陣頭大。他沉默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陳依夢的問題。
「嗯,如果照你這麼說,孫明死於謀殺,那這個事情就太可怕了。」
「對,而且我那次把孫明帶到局裡問話,只是正常的傳喚而已,頂多關他24小時罷了,可是卻有省城的大律師趕來為他辯護,這未免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一陣微風從窗外吹了過來,飄進房間,輕輕拂過路彥和張霖的身體。窗帘輕輕舞動,鈴鐺叮叮作響。
「對,真相!你要找到真相!我絕不能看到殺害依芸的畜生逍遙法外!」張霖認真地說道。
路彥沒有回答,盯著那血字沉默著。
張霖也陷入沉思:「但說到底,你現在還不能確定孫明的死跟連環殺人案有關,可能這就是兩個獨立的案件。即使孫明是死於他殺,他仍然可能是連環殺人案的兇手啊!」
「床單出現在洗衣機里,我猜可能是那個房子里出現了另一個人,他在床單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帶走那個床單,所以就把床單放進洗衣機洗一遍,這樣一來,就什麼痕迹都沒有了。我覺得這才是比較合理的解釋。」路彥沉聲說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茵爬上聖燕小區六號樓的天台,看到九_九_藏_書路彥正眺望著樓下的電線杆和荒地:「我找了你好久,原來你在這裏。」
「不,我們都檢查過,那個監控沒有任何問題……」路彥嘆了口氣,「也許解開了這個謎題,很多問題就能迎刃而解了。」
「別問那麼多了!」路彥催促著,「快收拾行李,我送你回家。」
路彥接著說道:「我們在洗衣機里找到了他的床單,已經在洗衣機里洗了一遍。孫明的情人嚴曉慧說她沒有洗,也沒有讓孫明洗床單。那麼問題來了,孫明為什麼要在自殺前洗床單呢?」
「你不知道他是不是兇手?你剛才不是說兇手是已經死掉的孫明嗎?孫明其實不是兇手,兇手另有其人對不對?」陳依夢把行李袋重重地摔到地上,發出啪的一聲巨響。
「他們檢查的情況怎麼樣了?」路彥平靜地問道。
不分晝夜地查案,連續幾十個小時奔波,一股深深的疲憊席捲了身體。狀態已經到了臨界點,路彥四肢僵硬地脫掉衣服,窗子都沒關,就直接倒在了床上。倦意沿著四肢傳遍身體的每個角落,他的眼皮微微合上,意識開始進入沉睡。
不能再遲疑了!路彥掙扎著從床上跳起來,快速穿了條褲子,拿出92式手槍握在手上。他搖搖晃晃拉開房門,一邊衝出去,一邊大喊:「站住,否則我開槍了!」
「現在,我只能說有這個可能。」
「嗯。還有個好消息,你上次委託我調查的紙張和繩子,我查到它們在賀縣的購買者了!」
「我不走了!」
「你說的是真的嗎?」陳依夢盯著路彥的面容,一屁股坐回床上若有所思道,「我怎麼覺得你今天的表情和語氣都不太正常呢!」
「過兩天我可以跟你回去,」陳依夢淚眼矇矓地看著路彥,「但是走之前,你得陪我去個地方。」
李茵愣了愣:「也許這隻是巧合?」
「孫明和她之間是什麼情況,這兩天在她這裏他的情緒怎麼樣?」
「嗯。」李茵試探地看了看側前方的路彥,他的側臉在夜晚里黑沉沉的,看不清表情,只覺他的身體綳得緊緊的,好似裏面積蓄著某種東西,等待著爆發。
「為什麼?」
「對,從今天起你清白了。」
路彥直覺心中一陣心勞意攘,他走出房子,順著樓梯來到樓頂的天台上,一個人蹲在地上,點了一支煙。
山窮水盡又有何妨?再多困難又有什麼關係?挽狂瀾于既倒,置死地而後生,以前再大的困難都度過了,這次我也不能輸。
「後天,省廳、市局的人和各路領導都會來,賀縣公安會向他們彙報這個案子的調查結果,留給我的時間不多,線索更少。」
「所以說,有人在背後幫孫明。」張霖若有所思地看著路彥。
「那賀縣警方怎麼能現在就結案?」張霖繼續抬高音量,「你怎麼能就這麼看著他們結案?」
房間里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張霖說:「我房間的床頭櫃裏面有些信用卡和現金,住院費多少,你拿去交就是了。」
張霖皺眉思考著路彥的話。
房子大門從裏面緊鎖著,整個房子和卧室都沒有發現有人闖入的痕迹,難道孫明跳樓自殺了?
陳依夢把手中的畫冊摔到被子上,低著頭想說些什麼,卻半天沒有說出口。良久后,她壓低聲音道:「你去門口等我,我收拾一下東西。」
遙遠的地方傳來了奇怪的窸窣聲,那聲音空曠又悠遠。路彥掙扎著醒來,奇怪的窸窣聲還在繼續,正從樓道的方向傳來。路彥聽出那是鞋子摩擦地面的聲音,並且越來越近,他趕緊豎起耳朵仔細聽,窸窣聲逐漸來到了門口,看來是有人躡手躡腳地來到了門邊。
路彥急忙把車鎖上,快速追上了陳依夢,陳依夢步伐極快,已經走到賓館的後門了,他一把拉住了她。
想了想,路彥乾脆板起臉:「反正我明天就要回省廳了,你回不回去隨你。」
路彥走到天台邊,向遠方看去。已經是凌晨時分了,路燈停止照明,遠處的樓房和街道都隱藏在濃郁的黑暗中,那裡除了偶爾的貓叫犬吠之外似乎什麼都沒有。
「順著這個查下去吧,即使孫明不是連環殺人案的兇手,他的死也至少說明你已經接近真相了……」
張霖板著一張臉,盯著病房裡的白色天花板,沉默著不說話。路彥趕緊關切地說道:「你這麼年輕有為的作家,文學界肯定不想看到你就這樣完蛋,以後你可得記得調養好自己的身體。」
「真的假的?」
「一起密室跳樓自殺事件,對吧?」路彥接過李茵的話,把它說完。
「門口的監控查過了嗎?」
他忍不住長嘆一口氣。七天之諾已經結束,老陳在召自己回去,此時不回,等待自己的將不僅是晉陞落空……他想起蕭瑤的話,反正張霖也已經洗清了冤屈,市局也九九藏書已經接手,自己還留在這裏幹嗎呢?交給市局的人查也是一樣……六年前那樁案子,還等著自己回去查清楚。
「孫明的手機沒有找到,在他的行李包里,我們找到了他的身份證和幾張銀行卡。還有就是那個黑色電棍,但上面只提取到一枚指紋,痕檢師比對后發現和孫明右手拇指的指紋是一樣的。」
「真相……」路彥苦笑著,說不出話來。
「有人想讓我離開賀縣,之前就給過我警告了,但我沒聽,所以我想他越來越著急了吧。」
路彥搖頭:「他死了,在我們即將抓到他的時候畏罪自殺了。」
「回家好好畫畫、好好上學吧!」路彥走上前,抓著陳依夢的手腕,把她拽了起來。
「那又怎麼了?難道這些還能說明孫明不是自殺?」李茵不解地問道。
路彥長嘆一聲,在陳依夢的身邊蹲了下來,把手掌輕輕放到她的肩膀上,柔聲說:「我之所以那麼說是因為我希望你離開這裏,如果孫明不是兇手,如果他的死不是自殺,這背後可能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正如你看到的,那個兇手不僅敢殺人,還敢挑釁警察!這種情況下,我不敢保證你的安全!」
「為什麼?」
「你要去什麼地……」路彥話說到一半,被突然而至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他連忙接通電話,裏面傳來李茵熟悉的聲音。
「金海縣公安局的刑警和痕迹檢查員,還有法醫他們都仔細檢查過了,孫明的死亡時間初步判斷為今晚10點左右,死亡原因是墜樓身亡。」
路彥盯著張霖,卻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此時的他正扭過頭,死盯著另一個方向的牆壁,好像那裡有什麼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張霖緩緩地坐到了地上,恍惚地問道:「我自由了?」
「路彥,領導對你的情況不領情,如果你明天不回來的話,你這次的升職考核就很難通過了,老陳還在幫你協調。」
路彥移開目光,看著遠處的樓群,面露猶豫之色。想了想,他還是搖了搖頭:「我覺得還不能確定。」
「你幹嗎?」
路彥看著陳依夢驕傲地挺著天鵝頸,不由得愣住了,不知道為何,他突然發現她的身上有了一股難以言說的堅強。
「我把剛才的推理和猜想都跟他們說過,可是你要知道,我並沒有證據證明我的話!我說孫明死於謀殺,可是現場留下的種種跡象都證明他是自殺!」路彥的語速也越來越快,「我說可能是別人把吳蟬屍體放在孫明診所里的,但是沒有證據可以支撐我的猜測;我說孫明不是連環殺人案的兇手,他們問為什麼一放出孫明他就要逃跑?這些我都無法回答!」
「這是怎麼回事?」陳依夢不敢置信地問道,「你不是說兇手已經找到,要結案了嗎?」
那是一張全家福,比他之前在秘密診所發現的那張年代要近一些,孫明的女兒看上去已經有十六七歲了。她坐在孫明和李靜的中間,雙臂摟著父母,三人都對著路彥開心笑著。
張霖瞪了一眼路彥:「她死了,我覺得活著很沒意思。」
半晌,他振作起精神,把墜亡現場交給了趕到現場的金海縣刑警、法醫和痕檢師,自己則戴上手套回到孫明的卧室。牆上、地上、床上還有柜子上都乾乾淨淨,沒有人為闖入的腳印,也沒有任何打鬥過的痕迹。路彥走到陽台上,仔細查看著窗子,窗子離地高一米左右,孫明絕無不慎失足從窗子上掉落的可能。窗子外沒有安裝防盜窗,路彥伸出腦袋低頭看去,二樓無人居住所以也沒有防盜窗,窗子下邊的牆壁貼著瓷磚,很光滑,絕無從底下牆壁爬上三樓窗子的可能。路彥還留意到窗子玻璃也是完好無損,窗子架上的內側有一些金屬的刮痕,沒有發現從外面侵入的痕迹,那窗子的鎖扣只能從裏面被打開。路彥連忙去詢問嚴曉慧,得知這個窗子從之前到今天一直都是從裏面鎖著的。
張霖沉默著聽完,問道:「現在賀縣警方認定孫明就是兇手了嗎?作案動機是什麼?」
出乎路彥意料的是,陳依夢並沒有生氣。她只是站直了身體,擦了擦紅腫的桃花眼:「她遭受過的苦難,我也不會害怕。」
「孫明的房子里太乾淨了,比如說他卧室陽台的那個窗子架上,雖然痕檢師也找到了孫明的指紋,但是我覺得那上面孫明的指紋太少了,我在想,會不會有人擦掉了自己的指紋,連帶著把孫明的指紋也一起擦掉了?」
張霖怔怔地坐在病床上,門已經重新關上,路彥已經離去,但他的聲音好像還在這個房間里裊繞著。
「我從來就沒忘過!」
「低血糖昏迷,」路彥歪歪腦袋,邀功般地笑道,「要不是我及時把你送到醫院,或許你就已經上路了。」
但是,這個人是誰?是因為案子來找自己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