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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迦南樂土

4、迦南樂土

「好吧,五分鐘後上樓來。我認為你能等得及我刷刷牙吧?」總統式的小小幽默。
他們的艙位服務員——這一位是男士——來到后艙,向兩人呈上飛機上的傳真機剛剛收到並列印出來的文件。
「儘管公事公辦,小姐——對不起,你是威爾遜士官吧。我的座機十點鐘才會離開。」傑克斜倚著一棵樹伸展了一下身體。這個清晨實在太美好,什麼事都不能讓他情緒激動,哪怕是在目前有兩名全副武裝的人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是誰的情況下。
「確實如此。這一地區的紛爭日漸減少,市場漸趨穩定,再加上國際社會的善意回應,這些都將使他們受益匪淺。」
「噢,那時候你會把孩子帶到一個更加美好的世界,遠勝過你我之輩為之效忠的這個世界。你幹嗎不坐下來放鬆放鬆?我還沒有放肆到非要一位有身孕的女士站在旁邊伺候的地步。」
「沒有一點低姿態的意思啊,」傑克對阿德勒咕噥著。
伊麗莎白·埃利奧特博士步伐艱難地返回辦公室,又花了三十秒鐘讓自己鎮定情緒,而後提起《早起的鳥兒》離開辦公室直奔電梯。電梯已經停在地下室一層了,門敞開著。操縱電梯的人是財政部特勤處的一名特工,他面對這個傲慢無禮的賤人微笑著道早安,這隻不過是因為他講禮貌已經成了習慣,哪怕面對像伊·埃這樣的人也不例外。
「開車送您回去好嗎,長官?上校在等您。」
「我還沒有徹底老朽,」大主教應道。「新聞界泄露消息了嗎?」
「坦白地說,我從未費心想過這樣的事。」
「我堅信可以做到,」阿德勒嚴肅地說。
「歷史可有不少呢,」阿德勒表示同意。「你認為我們還能為它多創造一點歷史嗎?」
「你什麼時候生產,中士?」
「或許這一回你們的祈禱會應驗,」阿德勒說。
「我安排了小型早餐會,請您和駐歐洲美國空軍司令部的工作人員共餐。我們希望聽聽您對歐洲情況的見解。」

戈洛夫科聽到如此讚美不禁腦筋一熱,這可是一位專業人士對另一位專業人士的評價。就在幾分鐘之前他還曾經猜想,恐怕瑞安越來越精於此道了。他開始認為,瑞安和自己已經不再是敵對雙方了。或許還是競爭對手,但決不是敵人。如今在兩人之間,不僅僅只是職業敬意了。
「我和教皇都會為你們祈禱,願你們成功。」
想到親自面臨的危險與日俱增,岡特·博克本該感到一絲寒意。然而他的面頰反而因為怒火中燒而紅起來,脈搏也跳得快起來。作為一名革命者,他經常吹噓,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和他敵對——但是每逢這樣說的時候,內心中都認識到情況不是這樣,而且永遠不會這樣。如今他吹的牛居然即將成為現實了。世上還有地方可以逃,還有些人可以信任、可以聯繫。可是有多少呢?離所有值得信賴的合作者都屈服於世界的變革還有多久呢?蘇聯背叛了自己,也出賣了世界社會主義。德國人,波蘭人,捷克人,匈牙利人,羅馬尼亞人都背叛了自己的事業。下一個輪到誰呢?
他們難道看不出來嗎?那根本是個陷阱,類似一個不可思議的反革命武裝策劃的陰謀,一句謊言。他們正在拋棄原本可以——原本應當是——原本就是——完美無缺的社會秩序,這種社會秩序因為缺乏公正平等而擁有高度組織性的自由、井井有條的高效……
「是的。必須承認,我認為很有趣。你們當然知道,以前教皇也曾提出過類似的構想。」
五十分鐘之後,VC-20B型飛機再度升空,它直插雲霄,掠過義大利海灘的上空,而後轉頭向南重新穿越義大利領空直奔下一個目的地而去。
電話線的另一端,一隻手拿起了話筒。埃利奧特聽到總統的剃鬚刀在呼呼作響,而後傳來一聲粗啞的聲音。
伊·埃狠狠地按下通向樓上總統卧室的電話號碼。
「想看報紙嗎,長官?」服務員問。這次過來的是位女服務員,而且相貌很漂亮。她看上去懷有身孕,是一名懷了身孕的中士。讓這樣一位女士為自己服務,瑞安渾身不自在。
「還記得兩年前我在莫斯科說過的話吧?當你手裡實打實有人能解決問題的時候,誰還用得著外交人員磋商解決問題呢?」
「是的,總統認為需要徵詢他的建議。」
「在一個超乎尋常的時間出現了又一個超乎尋常的轉折點,中央情報局在一次討論世界兩大情報帝國『共同關心的問題』的會議上款待克格勃第一副主席……」報紙這樣寫。「信息來源確認,東西方最新的合作領域將包括在國際恐怖主義分子和國際毒品交易日漸緊密的問題上實現情報共享。中央情報局和克格勃將共同努力以便……」
「我飛行一萬一千公里就來聽您說這麼一句話?」
女權主義者肯定會異常興奮,她們會忽略布盧姆家的姑娘乾的傻事,居然沒有用女權主義方式處理掉這個不受歡迎的——不是嗎?——胎兒。畢竟「主張人工流產合法化」不就是這個意思嗎?她已經作了選擇。在女權主義社會團體看來,這隻不過是又一隻雄性畜生犯下的罪行,他糟蹋了團體里的一位姐妹,現在卻受雇於本應當支持女權主義的總統。
「您有什麼理由這樣想?」第一副主席問。
「在這座城市裡保密並非難事,但是在你們的城市裡呢?這個提案有誰知情?」
瑞安神色和藹地瞧著這位貴客,心底暗笑他居然給了對方這樣的驚喜。他希望戈洛夫科挑選的對象中能有奧列格·基里洛維奇·卡迪雪夫,中情局給他的編號是大三角帆。據媒體報道,他是蘇聯那個妄自尊大的立法機構中為建立一個新國家而奮鬥的、最有才氣的議員之一,他才氣縱橫、品行正直的聲名掩蓋了一個事實:他的名字登記在中央情報局的薪水冊上已經好幾年了,他是瑪麗·帕特·福利招募的特工之中最優秀的一個。遊戲還在繼續進行,瑞安想。遊戲規則有所不同了,世界也有所變化,但是遊戲還在繼續。傑克想,遊戲或許要一直進行下去,他心中隱隱有些抱歉。不過,見鬼,美國甚至在以色列都派駐了間諜——這就叫「密切關注各方情況」;而不稱之為「執行諜報任務」。國會裡的一些議員如果知道這個情況,不到一分鐘就能把消息泄露出去。噢,謝爾蓋,你確實有好多新情況值得了解呢!
「場地規則?」
戈洛夫科把頭歪向一邊。「關於你們的要求,我將與主席磋商,他會贊成的。」
「那隻淫|盪的老狗!」埃利奧特小聲地自語道。
「不對,聰明人不這樣想,你要打交道的那些人不是這樣。噢,白痴肯定會有的,我們這兒也有,他們還不是瀕危物種。但是肯定也有人具有足夠的智慧,明白靠政府供職獲得的權力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與權力相隨而來要你盡的義務往往更加重要。不,謝爾蓋,絕大多數情況下你要和像自己一樣聰慧誠摯的人打交道。」
「不,不是他。肯定不是我的上司。」
「我情願步行。讓他等一等吧,他起得好早。」瑞安走開了,姑娘卻在那裡掂量這最後一句話。能讓基地司令在坎農旅館前門台階上坐等的究竟是多重要的人物。瑞安步伐輕快地走了十分鐘,雖說對環境並不熟悉,又有六個小時的時差,他的方向感並沒有出錯。
「我希望能從吉卜林或者類似的有詩意的文字里找出一句格言來,」俄國人乾巴巴地說。「那麼您又是如何應付貴國議會的呢?」
「謝爾蓋,我常常這樣說,如果全世界都講道理的話,我就失業了。你看看當前發生的變化有多大。要咖啡嗎?」
奧圖爾主教引著大家步入一座大廈,其歷史恐怕寫了足足三卷,再加上一本大廈藝術品和建築設計的圖片書。傑克幾乎沒有注意到三樓安裝著兩架金屬探測器,他們曾經過那裡,探測器巧妙地隱藏在門框里,技藝之精簡直就是列奧納多·達·芬奇的手筆。這便和白宮一般無二。瑞士衛兵並非人人身穿制服,有些身著柔軟服裝的人正在巡視大廳,他們年紀太輕、身體狀況太好,根本不可能是官員,即便如此,整體印象像是在拜訪一家古老的藝術博物館,也像是在參觀一家修道院。修道士們都身穿法衣,修女們——在這裏修女同樣為數眾多——穿著的服飾並非美國修女們已經廣泛使用的半民間服飾。瑞安和阿德勒被人安置在一間等候室里稍候,傑克確信等候的時間讓他們有機會欣賞環境之美,並沒有造成任何不便。對面牆壁上裝飾著一幅提香繪製的聖母像,當奧圖爾主教宣告訪客覲見的時候他正在瞻仰這幅畫。
「你當然可以。」
「謝謝誇獎,謝爾蓋。我國政府對貴國總統近來就恐怖主義問題發表的聲明非常滿意。見鬼,我本人很喜歡這個傢伙,你是會理解的。我們正在改變世界,老兄。我們必須進一步理清這團亂麻,你從不贊成政府支持那些恐怖主義分子吧。」
「請總統接電話,我是埃利奧特博士。」電話中斷了一會兒,由財政部特勤處的特工請示總統是否接這個電話。上帝,希望我不是在他性高潮的時候抓他來聽電話!不過,現在再擔心這個已經太遲了。九_九_藏_書
「真的?下次見到卡斯特羅時你把這話說給他聽吧,」瑞安建議道。
一位主教接見了他們,那是一位名叫薩滿·奧圖爾的愛爾蘭人,他那濃密的紅髮和服裝的色彩雜在一起,衝突得可怕。瑞安率先下了車,第一個念頭就是:該不該親吻奧圖爾的戒指呢?他可不知道。施過堅信禮之後他再沒見過一位真正的主教——當時他還在巴爾的摩上六年級,距今已經很久了。奧圖爾像狗熊一樣粗魯地一把抓住瑞安的手,問題巧妙地解決了。
那一切難道都是謊言嗎?有沒有可能只是可怕的失誤?當初他和佩特拉殺死那些畏縮不前的剝削者難道一點意義都沒有嗎?
「上帝,真是太快了,」當安全帶警示燈閃滅時,傑克評論道。他的安全帶當然一直緊緊地扣著。阿德勒點燃一支香煙,對著自己這一側的窗戶噴雲吐霧。
「《國際先驅論壇報》。」
「您要我們做什麼?」
「希望沒有。」
「您會發現,但凡主動採取行動的一方往往確實心懷善意,我們的靈活性很高。如果牽扯其事的各方能夠獲得完全平等的待遇,我們將無條件答允你們的提議。」那雙衰老的眼睛閃閃發光。「不過您能確保待遇公平嗎?」
「是什麼方面的建議呢?」戈洛夫科狡猾地微笑著。
「那個提案首次提出的時候,我撰寫了一篇文章論證它的價值,」阿德勒說。「缺點在於無法確保安全問題,但是從伊拉克局勢的後果看來,我們已經有了一個起點。同時,您當然也意識到了,我們的構想並不完全是——」
「我做錯什麼了嗎?」
「太好了!」瑞安一邊握住阿德勒的手,一邊說:「今年預計還能出多少奇迹呀?」
戈洛夫科眼睛一亮。「啊,對啊,真是個有用的術語。」
傑克笑起來。「好啊!我也有興趣聽聽你們的見解。」瑞安走回房間穿戴整齊。他們怎麼會認為什麼事兒我都比他們知道的多?在座機離開之前,他了解到四件聞所未聞的事情。從以前所謂的東德撤退的蘇聯部隊發現自己無處可退顯然很不高興。前東德軍隊成員被迫退伍,心裏的不滿情緒比華盛頓了解的情況更甚。在已經解散的斯塔斯(國家安全機關)前成員之中很可能有他們的盟友。最後一件事是雖然有十幾名「紅軍派」成員在東德被捕,但至少有相同數量的成員得知了這個消息,不等自己也被德國聯邦警察收拾掉就不見了蹤跡。他們告訴瑞安,這就是為什麼拉姆斯坦處於安全警戒狀態的緣故。
「你是說塔爾博特國務卿……?」
「你們的構想我們可以接受,」德安東尼奧以君主般的氣勢揮了一下雪茄,繼續道。「難道還有其他辦法嗎?」
「不是那件事,總統先生,是別的事。我不是開玩笑,這件事的確存在著潛在的嚴重威脅。」
博克撂下報紙,凝視著窗外。他明白作為一隻被追獵的野獸是什麼滋味,所有革命者都明白。這是他自己選擇的道路,和佩特拉以及所有朋友一起選擇的道路。任務很清晰。他們必須檢驗自己抵禦仇敵的狡黠與技能。那是光明部隊與黑暗部隊之爭。當然,不得不奔跑藏匿的是光明部隊,但這不過是細枝末節。等到普通民眾認識到真理站在革命者一邊時,局面遲早會徹底扭轉。要不是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問題,情況原本會不同。普通百姓選擇了完全相反的一條路。光明部隊可以藏身的恐怖主義世界的隱秘之所在正在迅速減少。
「不可能。有一天我早上起來迷迷糊糊的,刮鬍子傷到了自己。」
忠實讀者之中有一位名叫岡特·博克,家住保加利亞的索非亞,幾個月前接到斯塔斯安全機構的一位老朋友的暗中警告,匆匆忙忙離開了德國——是東德。博克帶著妻子佩特拉,他曾經是巴德爾-美因霍夫組織的首領,在這個組織被西德警察摧毀后,又加入了「紅軍派」。兩次險些被聯邦警察俘虜嚇得他逃過了捷克國境,而後繼續逃到德意志民主共和國,他在東德定居下來,享受起寧靜的半隱退生活。他換了新的身份證,找了一份正式工作——他從沒去上過班,但是他的工作記錄卻寫著情況良好——他堅信自己是安全了。他和佩特拉都沒有料到民眾起義居然推翻了德意志民主共和國政府,但他們認為既然自己已經隱姓埋名,應當可以免遭政治劇變的殃及。但他們也沒有料到民眾暴亂居然席捲到斯塔斯總部,暴亂中差不多銷毀了成百萬、上千萬份文件,然而還有許多文件並未損毀。許多暴徒以前就是西德情報部門的特工,他們沖在入侵隊伍的最前列,深知該到哪些房間去撒野。幾天後,「紅軍派」的人開始失去蹤跡,最初很難發覺。德意志民主共和國的電話系統太過老化,接通電話向來不容易,而且出於顯而易見的安全原因,「紅軍派」的同志並不居住在同一地區,但是當又一對夫婦在飯局時候沒有出現在預定地點時,岡特和佩特拉才意識到大事不妙。可是已經太遲了,就在丈夫火速安排離開這個國度的時候,五名全副武裝的德國調查局第九突擊隊的隊員已經一腳踹倒了他們在東柏林博克公寓那不堪一擊的大門。他們眼見佩特拉正在照顧一對雙生女兒之中的一個,看著眼前如此感人的一幕,無論他們心中多麼不忍,但一想到佩特拉·博克曾經暗殺過三位西德公民的罪行,而且其中一位死得格外慘烈,這份同情心也都為之沖淡了。佩特拉目前在一處防備措施最為嚴格的監獄里服刑,她被判終生監禁,在這個國家裡「終生」意味著離開監獄的時候肯定人已經躺在棺材里了,否則一輩子也甭想出來。那對雙生姊妹被一位慕尼黑警察隊長及其不曾生育的妻子收養了。
「你想要多少?」阿德勒是一位職業外交家,他在國務院負責俄國方面工作,靠自己的努力一路提升到現在的位置。他能流利地使用對方的語言,精通對方以往和當前的政策,政府里幾乎沒有誰(算上俄國人自己)像他一樣熟悉蘇聯的情況。「你知道這件事的難點嗎?」
瑪莎·布盧姆小姐將在本周向紐黑文市法院提請訴訟,她聲稱其新生女兒的父親實為耶魯大學歷史系前系主任、福勒總統目前的國家安全事務顧問查爾斯·W·奧爾登教授。布盧姆小姐聲稱與奧爾登博士保持關係達兩年之久——她本人是主攻俄國史的博士生——現將控告奧爾登不撫養親生女兒……
聽到這裏戈洛夫科蹙起眉頭,永遠不能打破規則,那實在難以做到。情報工作通常做不到這麼乾淨這麼是非分明,再說耍陰謀恰恰是俄國民族靈魂的一部分。
瑞安轉頭看著這位同事。對他來說,創造歷史是個全新的想法。且不要說是一段危險的歷史。「那不是我的工作,斯科特。」
伊麗莎白·埃利奧特博士是總統國家安全事務特別助理。莉茲也被人稱作「伊·埃」,是查爾斯·奧爾登博士的直接下屬,他的頭銜和莉茲一樣,只是少了「特別」這兩個字,她穿了一身時尚的亞麻套裝。目下的時裝要求女性的「權力」服裝里不能表現男性色彩,而是要突出女性特色,這一理念在於即便是最遲鈍的男子也能發現自身與女性之間的差別,企圖掩藏男女有別的事實真是毫無意義。其實,埃利奧特博士的外形並不缺乏魅力,她很樂於裝扮自己,凸顯美麗。她身高五英尺八英寸,由於工作冗長再加上飲食平庸,她保持了一副苗條身材,她並不情願當查爾斯·奧爾登的配角。更何況,奧爾登是耶魯人,而她近來剛剛成為本寧頓大學政治學系教授。有些權威覺得耶魯大學的聲望比本寧頓更高一些,她對這些權威人士做的如此判斷感到非常惱火。
「傑克,這就是那種要麼迅速解決,要麼一事無成的情況,」他轉過頭來微笑著說。「這種情況比較罕見,但是確實會發生。」
「目前還在,」戈洛夫科微笑道。「我推測您的局長出城了。」
「請坐,請坐。」德安東尼奧抬手請兩人坐在沙發上,沙發實在太美觀了,以至於瑞安畏首畏尾地不敢把自己的體重壓上去。「要咖啡嗎?」
「很高興來一點,傑克。」瞬息之後他對咖啡的濃香表示讚美。
「是啊。第一次來羅馬。真不明白我怎麼會總是錯過來羅馬——我一直想來看看這兒的歷史以及一切。」
「什麼事,伊麗莎白?」
佩特拉有一頭淺褐色的頭髮,一雙微笑的藍色眼睛。這姑娘勇敢過人,像任何一個男人所渴望的一樣勇敢。對刺殺的對象而言,她似乎頗為冷酷,但她對同志們一向和煦溫存。她read.99csw.com是艾瑞卡和烏舒爾的好媽媽,擔當母親之職她真是無可比擬,就像她努力完成其他所有任務一樣盡職盡責。可她被自己信以為真的朋友出賣了,像一頭野獸一樣囚禁在牢籠之中,孩子也被人生生奪走。他摯愛的佩特拉,他的同志、情人、妻子、信徒。她的生活被擄掠一空。而今他卻被人驅趕著離她越來越遠。必須找個辦法扭轉乾坤。
德安東尼奧紅衣大主教的辦公室要是在美國一定會被人當作政府舞會廳這樣的正規場合。天花板上繪製著壁畫,牆壁上覆蓋著藍色絲綢,古老的硬木地板上鋪陳著地毯,足夠一間普通起居室之用。傢具恐怕是所有東西中最新的,不過看上去至少也有兩百年歷史,椅墊上矇著一層織錦緞,一直垂到雕花木腿的金色葉子上。一套銀制咖啡具暗示瑞安可以坐在什麼地方。
「謝謝您,閣下。」
「我想應當可以做到,否則我們就都成了江湖騙子。蘇聯怎樣表態?」
「先生們!」奧圖爾站在敞開的門邊說。「請這邊走好嗎?」他們步行穿過又一個接待室。這一間里擺放著兩張空蕩蕩的秘書書桌,另外還有一套門,看上去有十四英尺高。
「我確實能欣賞到比較美好的景緻,謝爾蓋·尼古拉耶維奇。告訴我,鐵人費利克斯的雕像還矗立在廣場中央嗎?」
標題是:中央情報局宴請克格勃。
什麼?
「總統先生,我們遇到了一個小麻煩,我認為您應當立即看一看。」

噢,上帝,按計劃今天稍後他要飛往沙烏地阿拉伯……
「請出示證件。」年輕女子長相迷人,但頗有專業精神,樹林里還有人作後援。瑞安出示了中央情報局的證件。
「不過在你們下一站……」並沒有人告訴德安東尼奧他們下一站的落腳點在哪裡,但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可是首先他必須離開此地。
「您越發精明了,傑克。」
「現在就看,先生。此事具有潛在破壞影響,您肯定希望阿尼耶也在場。」
這麼多不可思議的事居然接踵而來,真是不公平。二十分鐘以前他剛剛在距離目前居所七個街區的地方買了一份報紙,翻開一看,正如報紙編輯所願的那樣,頭版的一幅照片一下子吸引了他的視線。
「那麼您就是瑞安博士了,我們聽說過您的許多故事。」
「你好,謝爾蓋·尼古拉耶維奇,」這人走進瑞安辦公室時,瑞安和他打招呼。
瑞安抵抗不住做這樣的開場白:「沒問題,謝爾蓋·尼古拉耶維奇。你可以通過我獲得你們需要的情況。我很願意告訴你該怎樣向國會介紹情況。」
「閣下,見到您永遠是我的榮幸。」阿德勒握住主教伸過來的手,綻放出外交官的典型笑容。
「早上好,先生!」瑞安跳過牆頭進入停車場的時候說。
「上帝,我真想知道他是否畫過小幅作品?」瑞安嘟囔著。阿德勒吃吃地笑起來。
「已經辦妥了。」
埃利奧特拿起電話……可又遲疑了一下。不能直接把電話打到總統卧室去,並不是什麼事都可以,尤其這件事能讓你從中漁利的時候更是不可以了。
「是啊,是啊!」奧圖爾接下來和阿德勒打招呼。斯科特是猶太人,他不打算親吻任何人的戒指。「請跟我來好嗎,先生?」
「你方一直支持的那些恐怖主義分子的情況。」
電話掛斷了。埃利奧特緩緩地放下話筒。五分鐘,她原本希望能多等一些時間。她迅速從書桌抽屜里取出化妝盒,匆匆鑽進距離最近的一個洗手間。她迅速地照了照鏡子……不行,她得先應付清晨喝的那些咖啡。胃裡的感覺告訴她恐怕吃一片解酸藥片也不錯。她吃了一片葯,而後重新檢查了一下髮型和面容。她判斷還不錯,只要在兩頰上稍微補一點色彩打個高光就行……
瑞安的飛機在當地時間十二點之前抵達了羅馬城外一處空軍機場。事出偶然,他們的飛機恰好在另一架第八十九空運聯隊的VC-20B機身後進了機場,那架飛機幾分鐘之前剛剛由莫斯科抵達此地。停機坪上的豪華轎車正等待著這兩架飛機。
瑪莎·布盧姆……猶太人嗎?很可能是。這個怪胎搞的是自己的博士生。甚至搞大了她的肚子。真不明白她為什麼不墮胎,一了百了?我敢打賭他甩了這姑娘,而她氣得發瘋……
「我們用過這個法子很管用,」瑞安補充道。
這白痴。一點預兆都沒有,一丁點都沒有。這件事他肯定誰都沒有告訴。不可能說出去,否則我肯定能聽人說起。洗手間里總是流傳著這類秘聞,恐怕他本人也不曾聽說過呢?這個姓布盧姆的姑娘惱恨查理到那樣的地步了嗎?這念頭讓她得意地笑起來。她當然恨得厲害。
「我經常聽人家問我這個問題,但沒想到現在竟在中情局總部聽到。」瑞安的貴客發出哄然大笑。「上帝,傑克,您有沒有猜想過,這究竟是不是吸毒引發的幻想呢?」
副總統會怎麼說呢?奧爾登實際上是他的人馬。不過好在副總統道德觀念非常嚴謹。他不也曾經告誡過查理,玩女人的問題上要低姿態嗎?對,三個月前說過。他觸犯了政壇大忌。他被人逮了個正著,而且告他的恰恰就是那位姑娘,那會引得大家鬨笑一陣子。搞上自己研究生班裡的姑娘!真是個混蛋!這傢伙居然還口口聲聲告訴總統該怎麼執行政府事務呢。想到此處她又咯咯地笑起來。
埃利奧特博士極其嫵媚地微笑著。「上去!」她對那個吃驚的特工說。
不過沒有關係,是不是?對岡特·博克而言沒有關係,至少目前沒有。不久他就又要面對追捕。又有一小塊安全地域即將成為敵人的狩獵區了。如果保加利亞和俄國分享自己的文件,如果俄國人在適當的部門安插了幾個手下,他們就會互通信息,那麼他當前的住址和新身份一定已經登程上報華盛頓了,而一周之內他也許就能在佩特拉牢房附近享用一間牢房了。
得實行損失管控。
「該不是我們的提案——」
從另一個角度上說,這一次他住在一座名叫坎農旅館的迷人大廈里,乘坐空軍專機讓他能得到盛情款待,享受名副其實的貴賓服務。基地司令是位年富力強的空軍上校,親自前來迎接他乘坐的VC-20B灣流公務機,把他帶到了貴賓房內,房裡有一隻滑軌抽屜,裏面放著各類酒飲料,痛飲后睡上九個小時正好可以幫他解除飛行時差反應。當地的電視只能看一個頻道,這很有利於休息。第二天清晨六點左右醒來之前,他幾乎已經可以和當地時間同步了。他肌肉僵硬、飢腸轆轆,幾乎已經完全從這次旅行的疲憊中緩過來了。他也希望是這樣。
《國際先驅論壇報》是《紐約時報》和《華盛頓郵報》合資興辦的報紙。美國人暢遊歐洲時還想掌握球賽得分、欣賞重要的漫畫連載必選這份報紙,其發行量已經拓展到東方政治陣營曾一度統治的天下,為潮水般擁入昔日共產黨國家的美國商賈和遊客服務。當地人也看這份報紙,一方面磨練英語水平,一方面了解美國時事。這些人學習該如何模仿那些一直要他們痛恨的東西,熱情真是空前高漲。除此之外,它還是了解信息的上佳來源,和在那些國家所能獲得的資訊來源一樣好。很快,人人都購買這份報紙了,於是美國資方準備再次拓展業務以便進一步擴大讀者群。
瑞士衛隊的跳傘服條紋是米開朗琪羅最先運用的,它和英國近衛軍的紅色長外套一樣,是昔日歲月里傳下來的不合時宜的東西,當年,對於士兵來說身著色彩鮮亮的制服是很有意義的。而且就像近衛軍制服一樣,跳傘服的功用更多在於遊客們認為它靚麗悅目,而不再具有實際功能了。士兵和武器看上去很古怪。梵蒂岡的衛士們手持戰戟——那是一種外形可怖的長柄戰斧,原本是為步兵設計好把全副武裝的騎士們掀下坐騎而製造的武器,而把敵將騎坐的馬匹砍成跛足的幾率也是一半對一半;馬匹不擅長反擊,而戰爭向來是非常實際的。穿盔戴甲的武士一旦落馬,只要使出比肢解龍蝦稍大一點的力量——以及相當的同情心——就能急速殺死他。瑞安心底暗想,人們總是認為中世紀的武器多少有點浪漫色彩,可是設計這些武器的最初目的卻絲毫不浪漫。現代的步槍或許能在別人的軀體上戳個洞,但這些武器則是用來肢解肉體的。當然兩者都會置人于死地,不過埋葬因步槍而斃命的屍體,這活就乾淨多了。
「您真是明察秋毫,」阿德勒說。
「那是為了權力,」戈洛夫科立即答道。
「究竟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呢?」岡特咕噥著說。
「伊萬·埃莫托維奇,」俄國人答道,並伸出手來。瑞安記得上一次他們如此貼近的時候是在莫斯科的舍列麥泰沃機場的飛機跑道上。當時戈洛夫科手持一支槍。對兩個人而言,這一天都不是個幸運日,但像往常一樣,解決問題的方式真是有趣得很。戈洛夫科由於差一點阻攔了蘇聯歷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叛逃,如今當上了國家安全委員會的第一副主席read.99csw.com。假如他真的成功了,反倒不可能提升到如此地位,但是他表現得非常出色,即便不成功,還是獲得了總統的青睞,於是事業上飛躍了一大步。當瑞安領著戈洛夫科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時,他的保衛人員留在南希辦公室里和約翰·克拉克閑聊。
「我們希望同等交換。」討價還價開始了。
「現在是安全警戒狀態,長官,」她接著說,伸手去拿無線電接收裝置。
「好的,謝謝,」阿德勒替兩人答道。奧圖爾主教為大家倒好咖啡,而後坐下記筆記。「如此倉促地通報您要求會面,您居然允許我們覲見真是太慷慨了。」
「知道了。」貝基·威爾遜士官關上無線電。「上校正等著您,長官。」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證件,長官。」
紅衣大主教從桌邊站起走向大家,臉上掛著彷彿是幾百年前國王迎接寵臣時的笑容。德安東尼奧大主教身材不高,顯然很喜歡享受美食。他的體重肯定足足超重了四十磅。室內的空氣說明他肯定吸煙,而他已經年屆七十,應當戒煙了。那張胖嘟嘟的老臉上掛著樸實自然的尊嚴。德安東尼奧是西西里島上一位漁民的兒子,生著一雙淘氣的褐色眼眸,透露出他在性格中仍保有一絲粗野,在教會修行五十年都沒有消除這份粗野。瑞安了解到他的身世,輕而易舉就想象出很久以前他站在父親身邊拉網的場景。對於外交官來說,樸實同樣是有效的偽裝,而這恰好是德安東尼奧大主教的專職工作,無論他以前具備怎樣的才幹。他和許多梵蒂岡官員一樣簡直是位語言學家,他花費了三十年執行公務,由於缺乏軍事武力,他努力改造世界的舉措往往受阻,然而這隻不過教他學會了運用手腕。用情報術語來說,他是位富於影響力的特工,任何場合都會受到歡迎,他總是樂於傾聽或者提供建議。當然他首先得和阿德勒打招呼。
「太棒了!」瑞安拿過報紙一看——驚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消息登出來了,就在頭版。哪個笨蛋居然把其中一張照片泄露出去了。戈洛夫科、瑞安、科技處、行動處、行政處、檔案處,還有情報處的頭頭全部坐在午餐桌前對著鏡頭微笑。當然這些美國人沒有誰的身份是保密的,但即便是這樣……
「要習慣於聽da,而不是nyet,是嗎?」
「總而言之是信任,」又過了一會兒,瑞安說。「貴國議會中的人都是愛國者。如果他們不愛國,又何必去當公眾人物而喪失自己的隱私呢?在我們這兒也是一樣。」
「立即?」
瑞安面帶輕描淡寫的笑意步下舷梯時,助理國務卿斯科特·阿德勒向他致意。
「有什麼報紙?」
「最近發生的事件……?」
傑克今天不想慢跑,他自言道。事實上,他明白哪怕有一支槍頂在自己腦門上逼著他跑,他也跑不了半英里路,於是他步伐輕快地走起來。很快他發現清晨起來練慢跑的傢伙超越了他,其中許多人肯定是戰鬥機飛行員,他們都那麼年輕精幹。樹木幾乎一直種到了柏油馬路邊上,晨霧盤旋于林木之間。這兒比家裡涼得多,每過幾分鐘就有噴氣發動機發出刺耳的尖叫驚擾寧靜的氣氛。這種發動機的怒吼聲——「自由之聲」——是軍事力量的象徵,四十年來這種力量保證了歐洲的和平——當然,而今德國人卻對此怨聲載道。人們態度的轉變和時代變遷一樣迅速。美國的力量已經達到了目的,於是不再受人歡迎,至少對德國人而言是這樣。東西德分界線已不復存在,防護欄與瞭望塔也已拆除,地雷都已被清除。一條已存在兩代人之久的被犁得鬆鬆的泥土地,過去專門用於發現叛逃者的足跡,現在都已種上了鮮花綠草。東德某些地方曾經是衛星偵察的對象,或者是西方情報機構耗費金錢、傾灑熱血要拚命偵察的對象,而今攜帶著照相機的旅遊者已經走遍了這些地方,其中也包括情報軍官,他們目睹春潮般迅猛的滄桑變化,不僅感到迷惑,更是感到震驚。我知道這個地方會發生這樣的變化,有人這樣想。也有人會說,當初我們的估計怎會如此離譜啊!
瑞士衛隊也配有步槍,是SIG公司製造的瑞士步槍。並非每人都身穿文藝復興時期的服裝,自從約翰·保羅二世努力過之後,許多衛士都接受了額外訓練,當然因為類似的訓練和梵蒂岡的形象不相符,訓練都是在悄無聲息、不為人知的情況下進行的。瑞安很想了解梵蒂岡運用致命武器的政策究竟是什麼,衛隊長的上級當然不了解威脅的嚴重性,不懂得採取果斷的自衛行動的必要性,他對這樣的上級強加下來的規定是否大為光火。不過他們會盡心竭力在局限範圍內做出上佳表現,就像這一行中其他人一樣只是在自己人中間發發牢騷,在時機恰當的時候發表一下意見。
「他們不準備干預。事實上,我們期待他們能公開支持。無論怎麼說,他們手頭上的事已經夠他們心煩意亂的了——」
我們不能允許發生這種事……
傑克吃吃地笑起來。「簡短地說,對他們要講實話。」
到底管不管用?瑞安自忖道。謝爾蓋肯定知道是不是管用……嗨,有些事我不清楚可他知道。自從彼得·亨德森事件以來國會山有沒有出現過重大泄漏只有他能說得出來……可是與此同時,他也知道儘管他們近乎癲狂地要求做好保密工作,在他們的許多秘密行動中還是有許多我們的人。即便蘇聯人也公開承認:多年來,由於從克格勃叛逃的人泄露機密,數十次精心策劃的針對美國和西方國家的行動計劃均破產了。蘇聯和美國的情況一樣,保密既是獲得成功的工具,也是遮掩失敗的手段。
「儘管開談判的玩笑吧。雙方都理智應對的時候,外交談判真他媽的無聊透頂。」汽車終於開動了,這時阿德勒大笑起來。
查理沒救了,還真是時機……
「我不想居功自傲,我只是提了個想法,如此而已。現在我也只是個先遣人員。」
她把《早起的鳥兒》看了一半,而後跳到下一頁,同時拾起黃色熒光筆。這些文章排布得不太整齊,幾乎每一篇都是歪七扭八地黏在編輯頁上,而她是個有潔癖的人,真讓她氣惱。第十一頁頂部有一篇小幅報道摘自《哈特福德新聞報》,標題是《奧爾登血緣訴訟案》。她的咖啡杯停在了半空。
反對墮胎群體也不會放過奧爾登……態度甚至比前者更激烈。最近他們有過一件明智之舉,伊麗莎白·埃利奧特大受觸動,認為絕對是非凡的奇迹。有兩位堅定的保守派參議員倡議要立法強制「非婚生子的父親」必須供養他們離經叛道生下的子女。如果法律宣布墮胎為不合法行為,人們最後才能想到該有人替這些不受歡迎的孩子做點貢獻。此外,這個群體正在借另一件事抨擊福勒政府道德敗壞,他們已經藉助不少理由打擊過福勒這一任政府了。在右翼狂人們看來,奧爾登不過是又一個缺乏責任感的好色之徒,他是白人——那就更好了——而且在他們深惡痛絕的政府里任職。
「你是指印第安人嗎?那不過更加證明了我的說法。那些『革命者』靠賣毒品籌錢。他們就要對付你們了,你們還曾經資助過這些人。過不了幾年他們給你們造成的問題要比給我們帶來的麻煩更多。」這話無可置疑千真萬確,兩個人心中都清楚。恐怖主義分子與毒品的媾和正是蘇聯人開始頭痛的事情。俄國的犯罪區域里自由企業發展最為迅猛。這對瑞安、對戈洛夫科而言同樣麻煩。「你怎麼說?」
「去哪兒?」
他來保加利亞有兩個原因。在東方陣營國家之中,保加利亞經濟最為落後,而正因為經濟落後才最有條不紊地告別共產主義規範,成功轉化。事實上,管理國家的仍舊是共產黨人,只是換了人選,而且這個國家在政治上仍然很安全,至少處於中立地位。克格勃曾一度專門在保加利亞地下情報組織里選定殺手,到最後克格勃的雙手反而一塵不染到了無法執行殺手行動的地步。保加利亞地下情報組織里仍然有可以信賴的朋友。可信的朋友,岡特想。不過保加利亞人還控制在俄國主人手下為奴——目前是合作夥伴——如果克格勃果真和中央情報局合作……安全區域的數目就又要減少一個了。
接下來該吃午飯了。瑞安把客人引到行政長官餐廳,戈洛夫科發覺這裏的伙食標準比克格勃的稍微好點兒——這話令人難以置信。他還發覺中央情報局的高層長官很渴望見到他。高級首腦們和他們最主要的副手都站成一排和他握手拍照。待到戈洛夫科乘長官專用電梯回到自己的車裡時,手裡拿了一大堆照片。而後是科技部的人以及保安們將戈洛夫科及其保鏢走過的每一條走廊、每一間房間的每一寸土地徹底搜查了一遍。什麼東西都沒有找到,再查了一遍,然後又查了一遍,等到查第四遍時,他們終於認定他並未利用這次契機在中情局內耍什麼花樣。科技部的一個人甚至為現在的情況已經大不如從前而感到惋惜呢。
真是驚人啊,瑞安心想。人們居然已經如此切合實際地接受了世界變革,真是好驚人啊,就彷彿這些變革早在意料之中似的九*九*藏*書。其實從來沒有人預料到會有如此變化,誰都沒有。假如十年前有人提出有可能出現類似變化,早就被拘留了。
「什麼?」瑞安不高興地說。「出了什麼事?」
「事情怎麼樣啦?」瑞安頂著機場的嘈雜聲音大聲問。
戈洛夫科用俄語嘀咕了一句什麼,傑克沒有聽到,不過等他們回放錄音帶的時候翻譯會聽到的。
瑞安搖了搖頭,真有無限的感慨。兩德問題曾經是他出生以前東西方衝突的核心問題,就此問題書寫的白皮書、國家特別情報評估報告和新聞故事可足以將整座五角大樓塞滿。一切努力,一切細節研究,瑣屑的爭議——全都不復存在,不久以後就會被人們遺忘了。即便是博學的歷史學家也不再有精神看一眼所有那些曾經被認為是重要——緊要、至關重要、值得付出生命代價——的資料,現在這些資料只能算是給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批註的一個巨大腳註。這座基地也是類似事物之中的一個。設計基地的初衷是駐紮飛機,而飛機的任務是保衛歐洲的領空,粉碎蘇聯襲擊。而現在它已經變成代價昂貴、不合時宜的東西,不久以後德國普通人家就要住到這些住宅里來了。瑞安真想知道,就像那邊那座飛機防彈掩體他們會怎樣處理……也許當作酒窖吧。這兒的酒當真不錯。
白宮當前的工作日程比幾年前的日程安排要輕鬆多了,至少在國際安全辦公室確實是這樣。福勒總統並不覺得清晨第一宗事必須是聽取情報簡報。世界局勢遠比前任總統們所知的局勢要太平得多了,福勒總統面對的主要問題是國內的各種政治問題。對這一點的評價可以從電視早新聞節目中看到,福勒每天清晨同時開著兩三台電視機看新聞,這做法讓他的夫人怒不可遏,他的編輯職員也困惑不解。這就是說奧爾登博士八點左右來取清晨簡報就可以了,取到后九點半再向總統做簡要彙報。福勒總統並不喜歡直接接觸中央情報局的簡報軍官,於是只有讓伊·埃剛過六點就抵達白宮,這樣她才有時間瀏覽一下急件和電報,和中央情報局的值班軍官交換意見(她同樣不喜歡這些人),與政府、與國防部的值班官員討論。她還得通讀《早起的鳥兒》,替自己的上司、尊敬的查爾斯·奧爾登勾畫出重要信息。
「還有五個月,長官。」
戈洛夫科紳士氣十足地接過話題:「非常感謝,不過我們的主席恐怕不能理解這種做法。」把笑話放在一邊,該到談正經事的時間了。
「客套話。」當大主教伸手探進法衣,掏出一支抽雪茄的煙嘴的時候,瑞安心中的驚詫還真是不小。這傢伙看似銀制,其實恐怕是不鏽鋼製成,像在一根碩大的褐色鋼管上動了個漂亮的手術。而後德安東尼奧用一隻金質打火機點著了煙。如此違背習俗他卻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說,就好像大主教已經悄無聲息地關掉了「尊嚴」的開關,好讓來客自在一些。瑞安認為,更有可能是有一支雪茄在手時,他的工作效率更高。俾斯麥就曾經有同樣的習慣。
「照片照得不算太好,長官,」中士說著露齒一笑。瑞安沒辦法發脾氣。
伊·埃花了幾分鐘時間把事情的每個方面都細想了一遍,強逼著自己千萬要平心靜氣,從奧爾登的角度出發好好權衡他究竟有幾條路可供選擇。他能做些什麼?否認孩子是自己的骨肉?哦,基因檢測就可以鑒定出來,那可得有豹子膽,恐怕奧爾登未必有那樣的大胆。如果他承認了呢……哦,顯然他不可能娶那姑娘為妻(文章里說姑娘年僅二十四歲)。供養那孩子就等於承認了和孩子的父女關係,公然挑釁學府里的道德規範。至於已經發生了這樣的情況,就伊·埃所知,反倒是次要問題,學校為顧及臉面,常常會掩飾這些事情。此類事情最容易成為教師飯桌上輕鬆的趣聞,而後恐怕就要變成報紙上聲名狼藉的醜事了。
「一點不錯,」助理國務卿邊說邊放下杯子。「那麼,關於發表聲明的問題……」
她認為,奧爾登是個邏輯矛盾體:身為自由黨人,卻談吐粗野;支持女權卻整天圍著姑娘轉;待人友善周到,卻喜歡把她當成討厭的小職員使喚。此外,她還認為此人是一名傑出的觀察家,事件預測能力精闢得令人震撼,他還出版過整整十二本書,每一部都思想深邃、觀察入微。他還佔據著應該屬於她的位置。這個職位在福勒參選優勢還不明朗的時候,就許諾將來讓她擔當。而後來任命奧爾登入主西廂角落裡的辦公室,卻把她放在地下室里則只不過是政客們又一次採取的折衷手段,福勒對此只是向她馬馬虎虎道個歉,就背棄了自己當日的諾言。那是副總統在會議上提出的讓步要求,並獲得了讓步;他還替自己的一個手下贏得了本屬於她的、位於地上建築主體部分的辦公室,卻把她放逐到這座最是臭名昭著的地牢里。作為回報,副總統成為競選團的骨幹,人們普遍認為他不知疲倦地從事競選活動已經產生了效果。副總統鞏固了加利福尼亞州的選票,若是沒有加州支持,J·羅伯特·福勒還待在俄亥俄州當州長呢。於是她只得到十二英尺乘十五英尺見方的地下室辦公,替一個可惡的耶魯人扮演秘書或者行政助理的角色,他每個月都在周日談話節目里露面,和政府長官們親切交談,而她卻他媽的像一名侍女伺候著。
阿德勒輕輕搖搖頭,保持鎮靜。我的天哪!像你這樣能在政府部門裡混多久?
在華盛頓,人們並不總是有時間閱讀報紙的,至少沒時間閱讀所有的報紙。幫助政府部門工作人員了解新聞界當前言論的是一份名叫《早起的鳥兒》的內部綜合刊物,它負責總結新聞概要。美國各主要報紙的晨報版紛紛搭乘定期航班飛抵華盛頓特區,黎明之前有人徹底審查這些報紙,尋找與政府事務相關的所有報道。相關材料會被人裁剪下來,並大批複印,而後分發到各辦公室,接著各辦公室職員也要重複同樣的過程,替本部門首腦標註其中個別報道。在白宮,這樣的分檢過程格外艱難,因為白宮工作人員的工作性質就是得事事關心。
「用不著不安。我每次來這裏都是這樣。你是第一次來這兒嗎?」
「你應當想想。幹了好事卻能逃脫懲罰的事從來沒有。」
岡特想,這次遭遇是那麼刺痛他的心,真是太離奇了。他畢竟是一名革命者。他是為了事業而密謀殺人。他居然為了妻子入獄的事情任由自己火冒三丈……還失去了孩子,這真是荒謬可笑。可是孩子們長著佩特拉那樣的鼻子、眼睛,還會為他而微笑。不會有人告訴孩子們該痛恨他,岡特很清楚。一輩子都不會有人告訴她們他和佩特拉是什麼人。他要獻身給比肉體存在更偉大輝煌的事業。他和自己的同志們已經清醒而理智地決心為普通百姓建立一個更加美好、更加公平的世界,而且——而且他和佩特拉已經打定主意——同樣是清醒而理智地下定決心——要把自己的孩子也引領到這個世界上,她們要向父母學習,成為博克家的繼承人,要學會享受父母的英雄壯舉的果實。令岡特火冒三丈的是這一切已經沒有機會成為現實了。
「這不行,」戈洛夫科斷然拒絕。
這件事是真的。頭腦猛然清醒的瞬間這個念頭徒然而生,肯定是真的。奧爾登的愛情歷險已經成為《郵報》幽默欄目的主題了。裙子也好、褲子也罷,只要裏面裹著的是女人,查理一律都追。
「南希每天清晨為我調製這樣的咖啡。那麼,我能幫你做些什麼呢?」
他們的座車在重重護衛下往羅馬市中心進發。幾年前幾乎絕跡江湖的「紅色旅」又活躍起來了,即便他們沒有回來,義大利人也會很當心地保護好外國高官。在右手前排坐著一個表情嚴肅的傢伙,手持一支小型貝萊塔噴射槍。前有兩輛引導車,後有兩輛尾隨車,周圍環繞的車輛也足夠舉辦一場摩托車越野賽了。車隊沿著羅馬城古老的街道急速前進,瑞安不禁期待著還是回到飛機里的好。似乎每一位義大利司機的心中都懷有參加一級方程式巡迴賽的雄心壯志。要是有克拉克在,在一條隨心所欲的小路上開著一輛不起眼的車,傑克恐怕會覺得安全得多,然而以他目前的情況,為他安排的安保措施不僅僅是實用,也有禮儀作用。當然,還有另一宗考慮……
「五分鐘,先生。」
早上十點鐘剛過VC-20B型飛機由機場升空,向南飛去。他心想,那些可憐的恐怖主義分子居然把生命、體力與智慧全都奉獻給了一個消亡速度比飛機下方的德國鄉村消失得還要快的東西。他們好像失去了母親的孩子,又沒有朋友。他們原先藏身在捷克斯洛伐克和德意志民主共和國,卻全然不知這兩個共產黨國家即將崩潰。那麼現在他們能藏到哪裡去?俄國?沒有機會。波蘭呢?笑話。世界格局因他們而變化,現在又將再次改變,瑞安面帶苦悶的微笑想道。他們會有更多的朋友即將目睹世界的變化。或許吧,他更正自己的說法。或許……
伊麗莎白·埃利奧特博士此時的心情與往日大清早的情緒一樣——很惡劣,白宮職員人人都是見證。她步出辦公室,走進白宮集體食堂向咖啡杯里添一杯咖啡。濃郁的滴濾咖啡只不過https://read.99csw.com讓她的心情更加惡劣,猛然醒悟自己的心緒讓她止住了步伐,並且硬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以前她從不勉強自己對那位站在一樓西入口處,每天清晨檢查她的通行證的保安人員展露笑容。他們畢竟不過是小警察,而警察哪有什麼讓人激動的東西呢。食物是由海軍伙食管理員提供的,這些人惟一可人的地方在於他們大多是少數族裔,許多人是菲律賓人,在她看來他們是美國殖民擴張時代留下來的不光彩的遺物。在此長期服務的秘書以及其他輔助人員都與政治無關,這些人不過是這類或那類的官員。而白宮裡的重要人物可都是政治家,伊·埃把她所有的一丁點嫵媚都留給他們了。特勤處的特工們興緻勃勃地觀察著她的態度,如果總統有狗的話,他們對她的興趣就和對這條狗的興趣一樣濃厚,不過總統沒有養狗。他們和管理白宮的專業人才們都認為——即使有形形色|色自我膨脹的人進入或者離開白宮——她也不過是個靠政治爬上來、服務期滿就會離開的角色。只有專業人才才會留下來,依照就職誓言盡忠職守。白宮的等級制度由來久矣,每個階層都覺得其他階層不如自己。
瑞安向前看去,發現一輛卡車匆匆避開汽車隊伍的行進之路,擦著最右方騎摩托車的義大利警官而過。
更糟糕的是他居然產生了困惑情緒,發生的一切真是不可思議,真是令人難以置信!那些人,那些德意志民主共和國的普通百姓居然揭竿而起,放棄了他們那近於完美的社會主義政府,而寧願和帝國主義強權打造出來的人剝削人的怪物融為一體。他們已經被名牌電器及賓士汽車迷住了,而且——怎麼了?岡特·博克真是不明白。雖說他天資聰穎,這些事牽扯在一起沒法讓人理解。祖國的人民在分析了「科學社會主義」之後認定它不可能成功,而且永遠不可能成功——對他而言,如此巨大的思想跳躍實在難以想象。他的一生已經全身心地奉獻給馬克思主義,根本無法否定它了。如果沒有馬克思主義,他不過是一個罪犯,一名普通的殺人犯。而使他的所作所為沒有淪落為暴徒行止的就是英勇的革命精神。然而他的革命精神已經被自己選中的受益者們徹底拋棄了。真是不可思議,簡直不可能!
雪茄再次揮舞了一下。「你們肯定希望由教皇來發表聲明。」
「下一站有可能是個問題,」瑞安謹慎地答道。「我們現在還說不準。」
就好像我是那種皮笑肉不笑、頭腦愚蠢、討人嫌的秘書似的,伊·埃氣得七竅冒煙。
「閣下,這正是我們渴望聽到的結果,」阿德勒拿起咖啡。「您毫無保留嗎?」
美國拉姆斯坦空軍基地坐落在德國的一個山谷里,這使瑞安的心中略有些不安。在他心目中機場應當坐落在平坦的陸地上,視線所及的範疇之內都應當是平坦的。他知道這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這與他所習以為常的航空旅行的感覺不太一樣。基地里駐紮著整整一支F-16戰鬥轟炸機空軍大隊,每架飛機都停靠在自己獨立的防彈掩體里,而掩體周圍都環繞著樹木——德國人瘋狂地熱愛綠色的東西,這給美國最雄心勃勃的環境保護主義者留下了深刻印象。這就是愛樹人的願望居然和軍方需要達成一致的不可思議的情況之一。從空中偵察飛機掩體非常困難,其中有些掩體——法國造掩體——居然在頂部種植了樹木,這種偽裝無論從美學角度還是軍事角度都令人滿意。基地里還停著幾架大型的要員座機,其中包括一架改裝的707,機體上噴塗著「美利堅合眾國」的字樣。造型酷似總統專機,只是型號小一點,在當地人稱「豬仔小姐」,它被劃歸在歐洲的美國空軍部隊司令專用。瑞安忍俊不禁。這裡有七十多架擔負著搗毀蘇聯部隊任務的戰鬥機,現在蘇聯部隊已經退出了德國,而這些飛機還駐紮在風景宜人的基地里,這個基地居然還是一架名叫「豬仔小姐」的飛機的家。這個世界當真瘋了。
「如果你的計劃確實有效,你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博克把報紙放下,收拾好廚房。等一切都乾淨整潔后,他收拾好一個小包裹離開了公寓。電梯又停運了,他只好徒步沿樓梯走下四層樓,來到街上。才到街上他就趕上了一輛有軌電車。不到九十分鐘,他已經來到了機場。他持有的是外交護照。事實上,他擁有六份護照,全都小心地封存在俄國造手提箱的隔層里,他一直行事小心,其中三份護照是複製了在保加利亞確有其人的外交官的護照,保留這些記錄的外交部辦公室對此全然不知。這就確保他能利用國際恐怖主義分子最重要的手段——空中旅行——自由進出各個國家。還不到午餐時間,他乘坐的飛機就已經離開停機坪向著南方飛去。
「和您重逢真是太高興了,斯科特。」
瑞安聞言抬起頭來。他並不知情。
戈洛夫科的愛國情緒起來了:「情報機構背叛信譽就無法繼續工作了。」
「站住!」瑞安貿然站住腳,轉頭尋向發出聲音的方向。那是一位空軍保安警官——是位女性。瑞安看出來,實際上她還是個姑娘,不過她手中的M-16步槍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負責向我們的國會議員彙報我們的行動。貴方局長非常慷慨,對我方請教之舉表示嘉許。」
埃利奧特走回自己的辦公桌,放下咖啡杯,痛快地伸了個懶腰。轉椅很舒適——它的物理設計的確是第一流的,比本寧頓的椅子舒服多了——然而一周復一周、無休無止的早起晚睡已經讓她的肌體和性格付出了代價。她告訴自己,應當進行戶外工作。至少該走走路。許多工作人員利用午餐的部分時間到林陰|道上來來回回地走動。精力比較旺盛的人甚至會慢跑幾步。有些女性職員喜歡和白宮特派軍官們一起慢跑,尤其青睞那些單身軍官,無可置疑她們是被這些頭髮短短、頭腦簡單、身穿制服、服兵役的傢伙們迷住了。可是伊·埃沒有時間鍛煉,所以她只能滿足於伸個懶腰,低聲罵句髒話,而後再坐下來。她堂堂一個美國至關重要的女子學院的系主任,可在這裏卻為一個可惡的耶魯人充當秘書。可是罵街並不能解決問題,她還是繼續工作。
「您已經了解我們構想的大致輪廓了吧,」阿德勒開口道。
「是棒球術語,謝爾蓋,意思是特定的比賽場地上應用的特殊規則。」
「你在自己的議會裡選幾個信得過、嘴巴嚴、而其他議會成員也徹底相信的人——這部分工作比較艱難,你要簡短地告訴他們那些他們必須了解的所有情況。你必須先建立場地規則——」
「是的,長官。」她微笑著把證件還給他。
「昨夜我乘坐VC-20來的。我住在旅館一〇九房間,您可以向帕克上校辦公室查問。」
「很難,不是嗎?對我們雙方都不容易。」這位新任克格勃第一副主席並非職業間諜——事實上,這也不算奇怪。通常情況下,這種猙獰可怖的部門頭頭往往是位黨員,可黨已經漸漸成為了歷史,納莫諾夫挑選了一位計算機專家,要求他給蘇聯的最高特工機構帶來一些新思想,那會使工作更有效率。瑞安知道戈洛夫科在莫斯科的辦公桌背後也放著一台IBM個人電腦。

「條件不怎麼樣。」戈洛夫科不以為然地環顧著刷了油漆的石膏灰泥板清水牆面。瑞安確實掛了一幅從政府倉庫里借出來的精美油畫,當然還有一幅並非非掛不可的福勒總統的照片,懸挂在傑克掛大衣的衣帽架上方。
「人人都要遵守規則,你永遠不能打破規則。」瑞安停頓了一下,他講話的方式又有點像一位大學講師了,這樣和同行專業人士講話實在有失公平。
「世界上愛爾蘭人真是多啊!」他咧著大嘴笑著說。
「他非常了解如何捕捉一張面孔、一個表情、一個瞬間,是不是?準備好了?」
「謝謝您,士官,抱歉打擾您了。」
「該死的,我哪裡知道,」瑞安笑著答道。各方面的情況,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
「謝爾蓋,你是職業情報官員。你本人絕不可能贊成一群無組織無紀律的罪犯的行徑。我的感受和你一樣,當然這是指我個人見解。」瑞安表情嚴峻地向後仰靠過去。他始終記得肖恩·米勒以及「北愛爾蘭解放軍」的其他成員,他們曾經鄭重其事地兩次試圖謀殺瑞安全家。多年來他們利用每一個法律契機,向最高法院呈送了三次上訴文件,向馬里蘭州州長以及美國總統示威並請求寬大處理,但僅僅三周以前米勒及其同黨還是一個接一個地走進了巴爾的摩的毒氣室,半小時之後抬出來時已經死透了。願上帝憐憫他們的靈魂,瑞安自忖道,如果上帝的忍耐力足夠強的話。瑞安生命中的一個章節終於也畫上了句號。
「好了,」瑞安道。他內心出奇地自信。
「總得有人維持世界秩序,主教閣下。」
「為數很少的幾個,」瑞安答道,自從落座以後這還是他首次開口。「迄今為止,一切順利。」
「噢,對我們倆而言這肯定是一次全新的經驗,」傑克清醒地評價道。他轉回頭看著「自己的」飛機正準備離開。所余的行程,他得和阿德勒一起走了。
「回去時,我該在漢堡王那裡左轉是嗎?」
從另一方面說……
瑞安想到這裏,不禁微微一笑,世界的變化真是快得見鬼。他靠在椅背上,收緊安全帶。VC-20型飛機正向阿爾卑斯山飛去,那裡或許有點氣流波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