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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喪子之痛

1、喪子之痛

「帕姆。」她說,同時伸出了手。「你呢?」
「是的。」凱利認真地點點頭。此時,他們已經駛出了船塢的範圍,凱利又加大了油門。
「我喜歡留在這裏。」這話聽起來似乎沒有矛盾。
但是,他眼下有一艘船要駕駛。前方一千碼處有一艘貨輪。凱利現在正全速行進,船尾的俯仰角調整片自動地工作,使船航行得更有效率,速度已升到十八節,整個航行十分順利,不久就駛到了那艘商船的後面。貨輪掀起的尾浪使凱利的逆戟鯨號遊艇開始上下顛簸起來,幅度在三四英尺之間。凱利立即轉舵,極力避開尾浪的衝擊。他全速行駛,貨輪像一座峭壁從他們旁邊退去。
「不危險,除非我做了傻事。我會盡量不做傻事的。」他保證說。
「也就是說,我們要停在這兒過夜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過去,想起了自己所經歷的一切災難與危險,併為自己能夠倖免于死而感到驚訝。也許最痛苦的折磨就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無疑,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那都是表現在外面的事情,於是他的理解迷失了方向,使他如同行屍走肉,儘管依然活著,卻困惑無主。他的一切都在聽天由命,任其擺布。他清楚這一點,但不清楚命運在把他帶向何方。
「你擔心嗎?」帕姆問道。凱利笑著搖搖頭。「好吧。」她坐回原來的位置,用胸脯頂著他的臂膀,頭靠在他的肩上,眼裡流露著夢幻般的神情,彷彿在期待著什麼來臨,管它有沒有風暴。
他離開駕駛台去解纜繩,然後又回到駕駛台,輕輕向前拉動油門桿,使船離開傾斜台,接著又檢查了海潮和風力,二者都不大,他又看了一眼其他船隻的動靜。凱利轉動舵輪,加大左舷主機油門,使逆戟鯨號儘快駛進狹窄的航道中間,然後直向外海駛去。接著他又加大右舷主機油門,使遊艇以五節的速度行進。不一會兒,船塢中那一排排的帆船和快艇便落在了他們的身後。帕姆望著船后漸漸退後的船隻,目光在停車場上停留了一兩秒鐘,然後又向前方望去。在她做這一切時,她感到身體輕鬆了許多。
「一年半。然後她就……走了。我從未想到。我的意思是說,我花了很多時間,從事某件危險工作,但那都結束了……死的該是我,不是她。我從沒想到……」他的聲音又哽咽起來。帕姆藉著客艙里暗淡的光線,看到他身上的傷痕,想象著他們的故事。她竟沒有注意到他身上的傷疤。這沒有關係。她低下頭,把臉頰貼在他的頭髮上。他現在本該成為一位父親,本該做成許多事情的。
「你口渴嗎?」她問道。此時他們正面向南方行駛。
「你不舒服?」帕姆問道。
不一會兒,第一陣風吹來,把船吹斜了幾度,凱利趕快調整舵,加以校正。雨很快下了起來,最初只在海面濺起輕微的漣漪,接著便是傾盆如注,像一塊巨大的水幕從天垂落,籠罩了整個切薩皮克灣。幾秒鐘后,能見度降至幾百碼內,天空一片昏暗,恰如黃昏日落。凱利打開航行燈。此時風力更大,風速三十節,掀起的巨浪猛烈地撞擊著船舷,海天一色,難以分辨。凱利斷定在這種情況下他本可以繼續航行,但他目前正處於較好的拋錨區,而要進入下一個拋錨區至少還得五個小時,凱利又看了看海圖,接著打開雷達確定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水深十英尺,沙底,有利於拋錨。逆戟鯨號的船頭迎著風向,同時減少馬力,使推進器所產生的推力足以克服風暴的推力。
是啊,有誰關心這些呢?
凱利大笑起來:「好,現在啟航!」
你想一道走嗎?他剛才問她,而她回答說當然。他腦子裡重複著這一問一答。真見鬼!凱利沮喪地看著公路上賓士的汽車,雙眉擰成一線,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在過去六個月中,他有過許多問題找不到答案。他告誡自己的思想要平靜下來,注意路上的車輛,但他的腦子裡仍然不停地思考著這些問題,儘管周圍的噪音攪得他的腦袋亂糟糟的。人的思想畢竟很少服從自己的指揮。
「唔,我忘了問……」他開始說。
她咯咯一笑,打斷了他的道歉。「你總是這麼好嗎?」
天哪,怎麼把問題搞得亂糟糟的?他捫心自問。他知道答案,但這一答案並不能充分說明問題。身體的不同部分要求約翰·特倫斯·凱利了解整個故事的不同部分,但這些不同的部分永遠無法構成一個整體,使這個過去又堅強、又精悍和富有決斷力的男子漢的不同部分陷入困惑和——絕望中?他有了一個令人愉快的好主意。
可是,這次卻完全不同。這種感覺是read.99csw.com真實的。理智在呼喚他,在警告他,不能那樣做,他在公路上讓她搭車,認識她還不到幾個小時;但感情卻告訴他,這沒有關係。帕姆似乎看出了他內心的矛盾,乾脆把運動背心脫下。感情取得了勝利。
「這不難,只要把舵抓穩,按照我說的方法行駛就行。我要到前面去下錨,好嗎?」
「不,你懂,」帕姆答道。「蒂茜也懂,你讓我代替她的位置,或者說她讓我代替她的位置。她愛你,約翰,她一定十分愛你,而且現在仍然愛你。謝謝你讓我幫助你。」
「但是不危險。」
「你有船?」她問道,像個孩子一樣,眼裡閃著亮光,一絲笑意從眼際展開,輻射到面部的其他部位,好像他回答了一個重要的問題一樣。凱利注意到她的門牙之間有一個明顯的縫隙。
他想,真是個值得紀念的周末。他周圍的汽車上坐滿了下了班急著回家的人們,有的是開車來接自己家人的。幾個孩子隔著車子的後窗玻璃向外張望,有一兩個還向他招手,但凱利裝作沒有看見他們。一個人要做到沒有靈魂是困難的,尤其是當你知道你確實有靈魂的時候。
「那是什麼?」她回到駕駛台後問道。凱利轉身看了一眼遠處的天空。有了女人靠在自己的身邊,使他感到如此心滿意足,以致完全忽視了對天空的注意。那是一場暴風雨,一大片黑沉沉的烏雲正從十海里以外的天空向這邊壓來。
「好吧,凱利,去哪?」
「原來住印第安納波利斯,但在那裡住得不久。」
「嗯,廚房裡有一個冰箱,在……」
「我可以留在這兒看風暴嗎?」她問道,顯然不願意離開他身邊,儘管凱利不知道為什麼。
「在這裡會淋濕的,」他再次提醒她說。
「對不起。」他沉默了片刻之後說。凱利想站起來,但她不讓他離開她的懷抱。
「你有一個島?」她眼中露出驚訝的神情。
「要刺青?我們單位中每個人都有,軍官也不例外,可能是規定,實在愚蠢,真的。」
帕姆臉上充滿緊張的神情,直到凱利回來重新坐在一張長椅上之後,她才放下心來。駕駛台上到處都是雨水,兩人的衣服都已濕透。凱利將航速降至零,讓暴風將船向後推一百英尺。此時兩個船錨都已插|進海底。凱利皺著眉頭看了看錨位,他本應使它們之間的距離再遠一些。但實際上只有一個錨發生作用,另一個只是保險用的。一切滿意之後,他關閉了主機。
「謝謝你。」凱利吃驚地抬起了頭。「這是一個男人對我做過的最好的事情。」
「水手。是海軍的水手。另外,我們的船也不算小。航行可能有點顛簸,如此而已。如果你不放心,座位下面有救生衣。」
凱利把船速放慢了些,讓船平緩前進,沒有理由要趕路。速度放慢之後,不必再用雙手操縱舵輪。他用手摟住身邊的帕姆,她的頭自動落回他的肩頭。儘管風暴正在逼近,但世界的一切突然變得美妙起來。也許這隻是凱利的感覺,他的理智卻告訴他說,情況並非如此美妙。這兩種觀點相互矛盾,各不相讓。理智提醒他說,身邊的這個女人是……什麼人?他不知道。他的感情卻對他說,不管她是誰,這都無關緊要。她是他所需要的。然而,凱利畢竟不是一個完全可由情感控制的人。這種矛盾和衝突使他怒視著遠處的海平面。
凱利大笑,帕姆也大笑了起來。接著她用力抱住凱利的臂膀,他可以感到一個手指在輕輕撫摸他刺青周圍的皮膚。
他將舵輪左轉,使船橫對著貨輪,掀起的弧浪超越了貨輪的駕駛台,凱利拉響了汽笛。這是正常的舉動,儘管目前小船很少找這個麻煩。此時,貨輪上的一位值班人員正用望遠鏡朝著凱利的逆戟鯨號瞭望,當然實際上是在觀看帕姆。凱利面對貨輪駕駛艙喊叫了幾聲。不一會兒,貨輪巨大的汽笛也發出了低沉的吼叫,帕姆嚇了一跳,差一點從座位上跌了下來。
「唔,在那邊嗎?」她聽懂了他的意思。
他沒有立即回答,但依一般的禮節,他應該先把自己洗乾淨。兩分鐘后,他走進客廳,查看了一下食品箱是否放穩,然後便來到頂層。
「真不容易看到你有了笑容。」你笑得很甜,她的語調告訴了他這一點。
他按動電鈕,打開底艙的通風機。逆戟鯨號使用的是柴油主機,實際上無需擔心會有油煙聚集。但是,儘管凱利最近越來越懶散,但他畢竟是一位海員,水上的生活有嚴格的秩序,也就是說,要遵守所有那些用粗心的海員的鮮血寫成的安全規定。他根據使用手冊的指示在兩分鐘后按下左舷發動read.99csw.com鈕,接著又按下右舷發動鈕,兩個巨大的底特律柴油主機立即開動起來,船上又恢復了生機。在此同時,凱利檢查了一下儀錶,一切正常。
真見鬼,拿槍幹什麼?凱利抽回手,帶著沮喪的苦笑搖了搖頭。但他仍然不斷地查看著後視鏡——但只是一如往常地觀察著周圍的車輛,在其後的二十分鐘內,他一直在這樣欺騙自己。
他又開始哭起來。帕姆摟著他的頭,像哄孩子一樣撫慰著他。這樣過了大約十分鐘,儘管他倆誰也沒有看鍾。他平靜了之後,含著感激之情吻了她,這使他們重新喚起了對方的激|情。帕姆仰卧在甲板上,讓凱利採取主動。他現在又恢復了精神,他需要那樣做。他們二人配合得很好,彼此都從對方得到了應有的報償。這一次是她的叫聲掩蓋了雷聲。後來,他在她身旁睡著了,她吻著他那未刮洗的面頰。想到在經歷了這一天開始時的恐怖事件之後,居然有此奇遇,她不禁流下了眼淚。
「凱利。」回答同樣簡單。
「你如果願意可以到下面休息,」凱利說。「上面會有風雨,而且顛簸得很厲害。」
凱利打斷他的話:「我不賣,艾德。」
「你先去上面坐一會兒吧,」凱利用手指著駕駛台說。「幾分鐘后就可以開船了。」
「你是哪兒人?」
「這是什麼?」她伸手摸了摸他手臂上的刺青。
「對不起,帕姆,我……」
「不,我有點心煩意亂,不過不要緊,我知道,沒事。」
「我覺得它們看起來很好。」凱利邊說邊伸出手去,在她的兩乳之間輕輕地觸摸,它們摸起來也很不錯。帕姆把背心掛在舵輪上,將臉緊緊貼在凱利的臉上,同時用雙手把他拉向自己的身體,用非常女性化的方式進攻。但她的感情並不是動物的本能,這中間有點區別。凱利不知道區別是什麼,但他並不去尋求理智的解釋,尤其是現在。
「蒂茜——派翠西亞。」
「你從沒對人說過,是嗎?」
「還有其他問題嗎?」凱利直言問道。
「我看得出,你……」
許多分鐘以後,凱利的雙臂緊緊裹著她那纖細的身軀,一直等到風雨停息。凱利不想鬆手,害怕這一切都像過去一樣變得虛幻不實。一陣風吹過,他們突然感到寒冷,於是來到下面艙房。凱利找來毛巾,相互為對方把身上擦乾。他想對她微笑,但忽然感到一陣痛苦,比剛才的歡樂來得更加猛烈。現在輪到帕姆吃驚了。她挨著他坐在客艙的甲板上。當她把他的臉拉向自己的胸前時,他突然哭了起來。於是她的胸部又被淚水浸濕。對此,她沒有發問,她這樣做十分明智。她緊緊摟著他,直至他停止抽泣,呼吸恢復正常為止。
「對不起。你大概覺得我這個人很難相處吧!」他再次轉身看著她,發現她眼中流露出理解的神情。那是一種平靜的目光,一種極富人情味和女性的眼神。凱利不禁為之大受感動。他可以感到這一點,而且他的感覺中被忽視的那一部分似乎在對他說,這正是他數月以來一直渴望得到的東西,然而又是他無需聽到和無需自己說出的東西。長久的孤獨是令人難以忍受的。她又伸出手,假裝去撫摸他的刺青,但那目的並不在此。即使在炎熱的午後的陽光下,這種觸摸仍使他感到特別地溫馨。也許這正足以說明他的生活已經變得何等冰冷麻木。
「是嗎?我覺得你才可愛。」
「懂得不多。」她承認道。他第一次聽出她的口音不同。
凱利並不擔心什麼,至少不擔心風暴,但他也不粗心大意。駛過博德金角,他繼續向東行駛越過主航道,直到海水淺得使船有擱淺的危險時,他才轉向南方行駛。他不時地觀察風暴的情況,風暴正以每小時二十海里的速度向前推進,現在已遮住了太陽。運動快的風暴往往是猛烈的風暴。既然是向南行駛,他勢必無法躲過這場風暴。凱利喝完手中的啤酒,決定再喝另一瓶。能見度將迅速下降。他掏出一張有塑膠封套的海圖,放在桌上儀錶盤的右邊,用一根蠟筆標出自己的位置,然後又檢查一遍,確信自己的航線不會駛入淺水區。逆戟鯨號的吃水量是四英尺半,凱利認為低於八英尺的水深都屬淺水範圍。一切滿意之後,他把羅盤收拾好,心情輕鬆許多。他受過的訓練是安全保證,既能抵抗災難,又能防止自滿。
「我看到過。你想喝點什麼?」
凱利點點頭:「我知道,很多人以為它摸起來像油漆一樣。」
凱利沒有馬上聽懂他的意思,等到他反應過來之後,他哼了一聲,同時也覺得有點好笑,接著他把最後一箱食品搬進了船上的客廳。
「你九*九*藏*書怎麼會認為我是淑女呢?」她問。
「你不用解釋,但我願意幫助你。」她說道,知道自己已經幫助了他。她從坐進他的汽車的那一刻起就幾乎看到了這一點!一個堅強的人,但有過痛苦的傷心往事。他與她認識的其他男人是如此不同。最後當他說話時,她可以感到他的話語在她的胸中迴響。
「你要小心!」她在風中向他喊道。現在海浪有五英尺高,船身上下跳動。凱利用力捏了一下她的肩頭,朝船頭走去。
「油箱已經灌滿,主機也已預熱,」默多克回頭對他的客戶說。「都記在你的賬上了。」
「你懂得船上的事嗎?」凱利問道。
「好吧。」她對他嫣然一笑。那笑容足以使冰雪融化,她好像完全了解他的需要一樣。
片刻之後,凱利問自己為什麼等待了這麼長時間。所有的信號都已經表明。感情和理智之間又展開了一場簡短的辯論,理智再次失敗。這裏沒有什麼值得害怕的,只有一個像他一樣孤零零的人。忘卻是何等容易。孤獨並不會告訴你過去失去什麼,它只告訴你正在失去的東西。需要付出如此的代價才能弄清空虛的含義。她的肌膚很柔軟、細膩,儘管上面還滴著雨水,但令人感到溫暖,完全不同於一個月前他曾兩次嘗試過的那種租來的情感。那時每次事後他都對自己感到厭惡,瞬間的激|情很快便消失殆盡。
「你在那邊幹什麼?」
凱利從船尾朝自己的艙室走去。他至少為自己的船保持得如此乾淨整潔而高興。船長室的盥洗間也很整潔,他發現自己在對著鏡子端詳自己,並問道:「哈,你他媽的現在該干點什麼呢?」
凱利搖搖頭:「你放心。即使有什麼事,也不會馬上發作。我們還是放輕鬆些,來享受我們的航行吧。」
「好吧,」她高興地答道。當她站起身時,一股溫柔的感覺從他的手臂一直傳到肩頭。
「為什麼現在要告訴我呢?」
這使凱利醋意油生。
凱利張口結舌,腦子一片空白。他狼狽地動了動身子,嘴裏不知說什麼才好。她大聲笑起來,但並非笑他。她正朝著貨輪上的海員揮手,他們也向她揮手致意。那是艘義大利船,七八個海員靠在船舷上面向她飛吻,她也以飛吻回報。
「不便對一位淑女說。」凱利回答說,同時轉身向周圍看了一眼。
「隨便什麼,來兩瓶。」
「儀錶出了問題。發電機刷用久了,我已經換過,但我想是儀錶的毛病,我也換了。」艾德·默多克是船塢的機械長,在他開始走下梯子時,突然看見了旁邊的姑娘。他在梯子的最後一階上滑了一下,差一點摔倒在甲板上。驚奇之餘,他迅速打量了那姑娘一眼,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
問題難住了他,但他現在已經習慣了。他還發現,和女孩子講話,不管什麼話題,都不能漫不經心。他第一次用微笑回答了她的微笑。
「沒關係。」她粲然一笑,更緊緊地抱住他的手臂。
「噢,是艾德,什麼事?」
「我的客艙,在船尾,你可以去那裡。」
「不……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不想留在這兒的話……」她的手朝他的臉摸去。在風雨聲中,他好不容易才聽清楚她講的話。
他轉過臉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客人,想到自己到現在還不知道她的名字。他正在帶她去自己的船上,但卻不知道她叫什麼。實在好笑。她的兩眼凝視著前方,面色平靜如水。她的臉從側面看很漂亮,身體瘦削,也許應當說苗條,發色介於金褐之間;但牛仔褲很舊了,有幾處已經破爛。這是她從那種要顧客多花錢去購買陳舊或褪色牛仔衣的商店中買來的。凱利不知道也不關心這些。又一件不用關心的事情。
「在過去我待過的一個地方搞的,」他說,「不是個很好的地方。」
「回我的船上。」他終於回答,他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別的。突然間,她的眼神變了。
「我們原本可以冒著風暴行駛的,但我想,最好還是不要那樣,」他解釋道。
「我的小島,有三十……」
遊艇已駛出巴爾的摩海灣,凱利把船速固定在十八節的位置上。海面上現在只看得到那艘義大利商船。海水很平靜,海浪不到一英尺高。他沿著主航道,一路向著切薩皮克灣駛去。
「四十一英尺長,是一艘柴油主機遊艇。」他朝車后揮了揮手,那裡堆滿了各種食品箱。「你想一道走嗎?」他不假思索地問道。
「不錯。」實際上,小島是他租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凱利覺得這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唔,奇普要我告訴你,有人給了個價,如果你想賣……」
「得克薩斯,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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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姆走下駕駛台,手裡提著自己的背袋,小心翼翼地扶著欄杆往下走。她穿的衣服不多。幾分鐘后,她回到駕駛台,身上穿得更少!短褲,運動背心,腳上沒穿鞋,顯得更加輕鬆自在。凱利發現她有一雙舞蹈家的美|腿,勻稱而富有女性美,而且白|嫩如玉,使凱利驚異不已。運動背心很寬鬆,邊緣已經脫線。也許她最近瘦了許多,也許是她故意買寬大的衣服。不管什麼原因,她的胸部露出了不少。凱利發現自己的目光在對方身上游移,為此感到不好意思。但帕姆對此並不在意,她挽住他的上臂,靠著他身子坐了下來。他居高臨下,可以從背心的縫隙間一直看到裏面的身體。
「她叫什麼名字?」
「不,那不是。龍捲風不會在這裏出現。」凱利回答說,同時看了一眼船的周圍,確信一切都沒有問題。他知道船下面也一切正常,任何時候都沒有出過差錯。接著他打開收音機,收聽海洋廣播電台的天氣預報。像往常一樣,預報提醒人們注意風暴。
他永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停車。凱利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斯柯達開到了公路邊上。她並沒有伸手表示要搭便車,她只是站在路口,看著汽車在砂石路面上一輛接著一輛疾駛而過,揚起陣陣灰塵,留下縷縷灰煙。她的姿勢倒很像是要搭便車!一腿固定,另一腿前曲。她的衣服顯然已經很久沒洗了,一隻背袋松垮垮地吊在肩上,那黃褐色齊肩的長發在疾駛而過的汽車捲起的氣流中飛揚不定。她的臉上沒有表情,但凱利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直到他腳踩剎車,將汽車彎到路邊鬆散的砂石地面上時,才發現她並沒有表示要搭便車。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應將車再開回車道。隨後他便意識到,他已將車停下,像要做什麼事情,但究竟做什麼,他也不清楚。那女子的眼睛一直看著這輛轎車。凱利從後視鏡中看見她聳了聳肩膀,並沒有顯出特殊的熱情,然後朝汽車走來。車的前窗玻璃已經放下,很快她便來到了汽車旁。
「從技術上講是艘小船,但你可以放心。我對自己有把握,我曾當過帆纜軍士長。」
你哪裡知道我六個月來所受的痛苦?他差一點說出來。但是他沒有說,而是大笑起來,主要是笑自己。他需要這樣做。
她不想說話,她究竟是誰?凱利對自己說,這樣也好,儘管他感到有些事情他應該知道。這種認知來得很突然。這是本能的反應,他一直相信自己的本能。突然一股緊張感襲過他的頸背和手臂。他看了一眼周圍的車輛,並沒有看見任何具體的危險,只是發現車輛正開足馬力在公路上飛奔,而坐在方向盤後面的人卻缺乏足夠的頭腦。他的眼睛仔細掃視了一下四周,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情況。但那種驚恐並沒有消失,凱利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在觀察後視鏡,同時用左手觸摸兩腿之間的下面,碰到了藏在座椅底下的那支柯爾特自動手槍的握柄。他下意識地撫摸了一下自己的武器。
「當然!」她毫不遲疑地拉開車門,把肩上的背袋扔在前座的下面。
「她是個寶貝兒,凱利。」默多克邊說邊收拾好自己的工具,滿臉笑容地走開了,他顯然很滿意自己的雙關語。
「唔,如果我不把你當成淑女看待,那可不太禮貌。」
「風暴很快就要來了,」帕姆說道,聲音中流露著不安。她把他抓得更緊了。
「噢,真的嗎?」她咯咯一笑,「為什麼要去你的客艙?」
五月
「這是艘小船吧?」帕姆問。
凱利吃了一驚。他原本認為第一個問題:要搭車嗎?應由他提出。他遲疑了一兩秒鐘,兩眼凝視著對方。她大約二十歲,但看上去顯得更大些。面部不臟也不幹凈,可能是由於州際公路上的風沙所致。她身穿一件男式棉質襯衫,看來已有幾個月沒有熨過。頭髮都打起結了。但最使他吃驚的還是她的眼神,灰綠色的眼睛中透著動人的目光,似要穿透凱利看到……什麼?他過去常常看到這種眼神,只不過那是心灰意冷的男人的眼神。他記得自己就有過這種眼神。但即使如此,他始終不明白自己的眼睛究竟看見了什麼。他從未想到他當時的表情和現在有什麼不同。
凱利開始想說什麼,但馬上停住了口。他提醒自己,他現在是和一位漂亮的姑娘單獨在自己的船上。為了改變一下,這一輪他讓感情佔了上風。
「不錯。你可以回到下面你的艙房去……」
兩個人同時站起來,帕姆差一點滑下去,凱利用雙手把她抱住,接著順勢跪在地上幫她把內褲脫去,她把他的雙手放在自己的乳|房上,然後動read.99csw•com手把他的上衣的鈕扣解開。他的襯衫一直穿在身上,因為兩個人誰也顧不得動手將它脫下。但最後他們還是一隻袖子一隻袖子地脫下了他的襯衫,接著,又把他的褲子脫掉。衣服脫|光了,凱利乾脆把鞋也甩掉。兩個人站在那裡,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任船兒隨著波浪在他們身上顛簸搖晃,任風雨在身上飄灑。帕姆抓住凱利的手,把他的手臂向後懸起,慢慢使他仰卧在甲板上。接著,她立即騎在他的身上。凱利想坐起來,但她不讓他起身,而順勢朝他身上壓去,同時用自己的臀部輕柔而猛烈地蠕動起來。這一切來得如此突兀,凱利毫無準備,就像下午所發生的其他事情一樣。他高聲喊叫,聲音似乎要蓋過雷聲。他睜開眼睛,看到她的臉正向他貼來,臉上的笑容猶如教堂中那石雕天使的笑容一樣。
逆戟鯨號是一艘用柴油發動的動力遊艇,長四十一英尺,為傳統結構,但其形狀和內部安排都像一隻標準的大馬哈魚。遊艇並不特別漂亮,但有兩個寬大的內艙,船中部的客廳也可以作為內艙使用。柴油機很大,但不是增壓式的,因為凱利喜歡大型、運轉順利的主機,而不喜歡小型、被過度壓縮的主機。船上有一台高品質的海用雷達,還有各種可以合法使用的通訊設備,以及遠洋漁民常使用的航海用具。玻璃纖維的船身潔凈無垢,鍍鉻的舷欄沒有任何鏽蝕的痕迹,他並沒有像大多數船主那樣在欄杆上部塗上油漆,因為他認為花太多維護時間並不划算。逆戟鯨號是艘工作艇,或被認為是工作艇。
他當然必須小心謹慎,但他的鞋子有防滑底,而且他很清楚自己該幹什麼。他一路抓著周圍的船欄,很快來到了前甲板,兩個錨緊緊地鎖在上面。一個是丹佛斯式,另一個是鋤頭式,二者體積都較大。凱利先拋下丹佛斯式,然後打手勢要帕姆將舵輪輕輕左轉。船向南行大約五十英尺后,他又將鋤頭錨從另一邊拋下。兩根錨纜都放至適當長度。凱利檢查了一切都安置妥當之後,又回到了駕駛台。
「我不知道。」他低聲答道。
凱利和他的客人走下汽車,他打開貨箱的門,開始把食品箱搬到船上。他看見那位年輕女士很知趣地站在一邊,以免妨礙他的工作。
船塢內一片繁忙景象,這當然是因為連續假期的關係。一輛輛汽車在又小又亂的停車場內飛快地左右穿行,每位駕駛員都在極力避開由他們自己所製造的這種星期五忙亂的交通堵塞。斯柯達終於開進了自己的停放位置。停車場的平台較高,凱利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逆戟鯨號遊艇的后艙玻璃。他將汽車停放在六小時前停放的地方。車停好后,他又將玻璃窗搖起並將車門鎖好,心裏感到十分輕鬆。公路上的冒險結束了,無垠的海灣呈現在眼前,他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安全感。
「你去哪兒?」她問道。
「你要我離開?」
「怎麼摸起來不像……」
「有什麼地方我可以換衣服嗎?」
「我要做什麼?」那姑娘問道。她一直站在那兒。凱利覺得她好像在發抖,但她極力掩飾這點。
「喜歡嗎?」她問道。
「是。」
「我們去哪兒,凱利先生?」
「小時候,我以為那就是龍捲風。」
「呃!」她的問題再次使他陷入尷尬的境地。
「別稱先生。」他糾正道,暫時仍保持一定距離。帕姆點點頭,又對他笑笑。
「我不懂。」
「我不知道怎麼做。」
「那我們走吧。」她熱情地說,同時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海岸。
「我覺得它很討人喜歡。」
「喂,凱利!」聲音來自航行駕駛台。
「看上去要下大雨了。」他一面從她手上接過啤酒,一面對她說。
「你為什麼……」
凱利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摸起來跟砂紙差不多。兩隻手也很臟。怪不得商場售貨員會是那副表情。算了,凱利,還是不要管這些。
「你真會說話,凱利。」她輕輕移動一下身子,用乳|房摩擦他的肩膀。
重新把汽車開上車道是危險的。斯柯達的結構不適於州際公路行駛:軸距過短,馬力不足。凱利不得不全神貫注。這種車速度有限,只能在右車道行駛。由於不斷有車來往交流駛過,他得加倍小心,因為斯柯達並沒有靈活到足以避開直衝海邊或到其他天殺的度假區的白痴,特別是正逢一個連續三天的周末假期。
「那是幹什麼的?」
「快七個月了。當時我是在密西西比州工作。她懷了孕,我們剛剛才發現。她去商店買東西……一輛卡車,大型拖車……連接部分斷裂……」他無法使自己繼續說下去,也無需再多說什麼。
「抓住舵輪。」他對帕姆說。
「很好,謝謝你,艾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