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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背景

序幕 背景

「這些是他們的兇器,」斯坦利將三個嘔吐袋交給警察,袋中裝的是已被拆卸的三支手槍。「一九三五年造的勃朗寧,是軍用品。沒有發現炸彈。他們是西班牙巴斯克分裂主義分子,其實算不上是劫機老手,好像衝著西班牙駐美大使來的,大使夫人就坐在我的旁邊。她叫塞尼奧勒·康斯坦策·蒙特羅薩,出生於西班牙大酒商家庭。我想你會發現這是一次未經授權的行動。」
確實沒錯,他的臉上掠過一絲苦笑,無可奈何地承認道。今天世界上的情況確實要比他所經歷過的那個時代好了不知多少。現在已經不必再派潛艇到俄羅斯沿海去接叛逃者,也無須派飛機去德黑蘭冒犯伊朗人,更不需要縱身跳入北越的臭河浜里去拯救被擊落的美國飛行員。也許將來有一天,鮑勃·霍爾茨曼會說服他寫一本關於自己的書,問題是誰會相信呢?中央情報局也決不會允許他講述自己的故事,除非在他臨終的前一刻。當然,他也並不著急,特別是在他的女兒將要給他添個外孫的時刻,他就更不會想去寫那樣的書了。我這是怎麼啦?他自問道,不願再繼續想這件事了。他的思緒回到了女兒身上,新婚之夜帕齊一定得到了上蒼的眷顧,竟然這麼快就懷上了孩子,丁更是喜形於色。約翰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商務艙,頭等艙與商務艙之間的隔簾正好沒拉上,他發現他們倆手拉著手,正在聽女乘務員講解乘機安全措施。如果飛機以四百節航速直衝水面的話,請速將座位底下的救生衣取出來,只要拉動便能充氣……這對他而言只是老生常談。橘黃色的救生衣穿在身上便於前來援救的飛機發現墜機的位置,這大概就是穿救生衣的唯一好處了。
「坐在那兒不許動!」這傢伙的英文倒還說得過去。是啊,歐洲的中學里都開了英語課,教學質量還不錯。
這些人真是白痴,克拉克暗自說道,玩這種遊戲根本不管用,這就好比為了金錢去綁架小孩子,警察很快就能查到他們的蹤跡。威利此時一定已在波普空軍基地,或許已經登上一架美國空軍飛機。如果他們真的在拉日什降落的話,行動程序便會立即開始。唯一吃不準的是到底有多少人會在歹徒被制伏之前就喪了命。克拉克曾與威利上校的手下一起工作過,對他們還是很了解的。一旦這支救援部隊上了飛機,三個歹徒是絕對不可能活著離開的。問題是,將會傷及多少無辜?在機艙內發生槍戰,就像在校園內發生槍戰一樣,而且飛機上人的密度要比學校里更高。
遇上這種情況,需要有點預見性,即使是恐怖行動也是有規律可循的。處理這種事幾乎有一種固定的模式。從心理角度講,任何人遇到倒霉事時,總想祈求上帝給予幫助,這說明好人還是有可能與壞蛋溝通的。必須要有人與壞蛋建立起一條溝通的渠道,先從可以取得一致的小事情談起,例如,喂,你先把孩子和母親放了怎麼樣?你們所要的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為這種事把氣出在孩子和母親身上,在電視上被曝光,出洋相,多不好,你說是不是?讓他們慢慢地放棄一些要求。接著設法讓他們放過老人,誰想拿老奶奶、老爺爺出氣啊?再接著就是在吃的東西里加點安定。與此同時,設法在機艙里安裝竊聽器及微型攝像鏡頭,通過光纖電纜聯到電視攝像機上,以便了解機艙內的情況。
約翰打開門閂,拉開摺疊門,一臉感激而又恭順的表情。
約翰拾起歹徒的手槍,卸下彈夾,退出膛里的子彈,只用了幾秒鐘就將手槍拆卸成好幾塊,將它們扔到那位女士的腳下,她睜大了眼睛,驚異得說不出話來。
一會兒艙門打開了,歹徒向外張望。起初他只看到乘務員一個人,她立即用手指了指約翰。
「我叫阿利斯泰爾·斯坦利。」斯坦利沒必要隱瞞姓名,克拉克心中非常清楚。他們這一趟是公開旅行,沒人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及外出的任務,他們的工作尚未開始,所以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克拉克心想。「我是英國人,」阿利斯泰爾用略帶顫抖的聲音回答道。「我的護照在上面的旅行包里……」他伸手要去拿行李架上的包,但被歹徒的槍給擋了下來。
他們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歲,從技術上說可能成熟了,但在道德上卻不成熟,還需要大人的監護。他們有了些實踐經驗,但卻缺乏正常的判斷能力。他們自以為什麼都懂、非常聰明。然而,劫機是個生死問題,經過訓練的軍人比恐怖分子更清楚地了解生死問題對自己意味著什麼。這三個人只想著劫機獲得成功,根本沒有很好考慮劫機失敗會有什麼後果。也許這隻是一次無賴行動。巴斯克分裂主義分子與外國人並沒有什麼勾搭,至少與美國人沒有來往,可這是架美國航空公司的班機,他們這麼做會冒很大的風險。莫非真是一次無賴行動?有可能。那就糟了。
克拉克在心裏也問著同樣的問題,不過他的另一個問題是:見鬼,怎麼把手槍放在行李包中擱到上方的行李架上去了呢?需要的時候拿不到手槍,那你把它帶上飛機又有什麼用處呢?真是個白痴!是個大錯誤!他轉頭看了一下,發現阿利斯泰爾臉上的表情與他的一模一樣。兩個最有經驗的職業反恐老手,卻把隨身武器放到了四英尺外手夠不到的地方……
第二個歹徒從駕駛艙里出來后,沒有站到右側過道進行監視,而是來到第三個歹徒處,怒不可遏地與他低語起來。克拉克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但在這種情景下,他不難猜出談話的內容。就在第二個歹徒手指駕駛艙門時,情況變得相當危急——
「保持鎮靜,」約翰一邊點頭一邊命令道。
「你!」第二個歹徒站在前面喊道。
「不行,你得待在座位上!」
「別緊張,桑迪,」他設法撫慰著妻子。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要真的做到不緊張,談何容易。
「彩虹六號?」
三個劫機失敗的歹徒被黑布蒙上了雙眼,手腳被捆,躺倒在頭等艙第一排前面的地上。約翰、丁和阿利斯泰爾坐在第一排座位上監視著。乘務員給他們端來了咖啡,但是其餘乘客都不讓到這塊地方來。
收容小組的人員覺得,這些傢伙真是衣衫襤褸、臟不可言,身上還散發著一股臭氣。不過這也並不奇怪。車上的人被抬了下來,送進了一幢樓里。這樓位於紐約州中部的鄉間山坡上,賓厄姆頓市以西十英里處。在一間乾淨的房間里,他們都被用噴壺噴了臉,每次噴一個,直到十人全部噴完。接著又給其中的五人手臂上進行了注射。收容人員將他們分成兩組,每組五人,手腕都戴上了小鋼片編號,號碼從一到十,號碼為偶數的進行了注射,號碼為奇數的沒有注射,他們將被用作實驗對照。這項工作做完之後,這十個無家可歸者被抬到一間臨時宿捨去睡覺,讓他們慢慢地從酒精及藥效中蘇醒過來。送無家可歸者過來的卡車已經離開了,駕駛員向伊利諾伊州方向開去,回原地從事他的日常工作去了,他並不知道剛才做的是什麼事情,他只知道將車開到目的地,然後就回去了。
「我想是的,」加尼特回答道。「我很高興,你們成功擒獲了歹徒。跑到駕駛艙里來的那傢伙,他是那種——放蕩不羈的傢伙,你知道我想表達的是什麼意思。我們剛才都擔心死了。」
「你想要什麼,沒有得不到的,老朋友,」聯邦調查局局長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接著掛上了電話。克拉克摘下耳機,將其掛在挂鉤上。
沒人知道這是運行在下曼哈頓的四輛車的第五次出車了,儘管開車之後他們就發覺這輛車與其他車稍有所不同。坐在前排的服務員給九-九-藏-書每人發了一瓶法國紅葡萄酒——一種廉價的加利福尼亞紅酒,但這酒要比他們平時喝的好得多,不過每瓶酒里還添加了其他某些東西。
看上去是三個人,僅僅只有三個嗎?會不會在旅客中還隱藏著一個?如果他們帶了炸彈的話,那麼這個躲在旅客當中的人肯定是控制炸彈的。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那可就麻煩了。一支手槍也許只能在機殼上穿個洞,迫使飛機急速下降,讓旅客發生嘔吐,最多弄髒一些衣服而已,決不會造成人員傷亡。而一顆炸彈卻會讓機上所有的人命赴黃泉。他雖然還不是太老,但他審時度勢覺得沒有必要去冒險,不如就讓飛機飛到歹徒們想要去的地方,然後通過談判解決問題。到那時,人們或許會發現飛機上還坐著另外三位非同一般的人物。關於飛機被劫持的消息,在駕駛艙里的歹徒會通過航空公司的電話傳將出去,傳到聯合航空公司的安全總監皮特·弗萊明那兒。皮特是克拉克的好朋友,他原來是聯邦調查局的助理副局長。他將會把情況告知聯邦調查局,調查局又會通知中央情報局及國務院。同時,匡蒂科的聯邦調查局人質救援小組以及布拉格堡的三角洲部隊都會被告知作好準備。皮特還會向調查局、中情局和國務院送上一份機上乘客的名單,其中有三個人的名字畫上了紅圈,這恐怕會讓三角洲部隊的威利感到不安,也會使中情局總部及國務院的人納悶:是否已經發生了泄密事件。不過約翰卻不覺得事情會發展到這麼嚴重的程度,這恐怕只是一次偶發事件,頂多隻會使中情局總部大樓作戰指揮室里的氣氛稍稍緊張一點而已。
「那麼,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啊?」警察問道。克拉克覺得這個問題最好由他來處理。
「知道了,先生,」電話那頭的聲音充滿了驚異。
「將他們解決啦?」
沒多久,丁拖著第二個歹徒也走了過來。女乘務員拿來了一捆繩子。
不行,他不能坐等在這兒,等他們動手殺人。
「女士們,先生們,我是機長。請大家系好安全帶,現在氣流有些不穩定,請暫時坐在座位上不要走動。過會兒我還有事情告訴大家,謝謝!」
「哦,我剛才在想那邊的蔬菜色拉和小牛肉,酒類的品質也不錯。要打槍戰那裡可是個好地方。把他的注意力引到後面去吧,約翰。」
「那好,讓我們去甘德機場。機長,飛機現在又重新回到了你的手上。我們已經擒住了所有三名恐怖分子。」
「希望你會喜歡那裡的生活。」
「加拿大皇家空軍甘德機場,」副機長倫福德立即答道。
「遵命。你們得小心點兒,駕駛艙里都是電子儀錶。」
「哦,你看,我——唉——多喝了些。所以,很不好意思,你知道喝多了就要……是吧?」約翰擺出一副窘迫相。
「渥太華已給我們下達了指示,我們將按照航班劫持條款規定來處理。不過你看,我們還得向媒體公布有關情況。」
又過了五分鐘,機會出現了。第二個歹徒決定找第三個歹徒再商量商量。就在他們正談著的時候,約翰偏過頭來與丁接上了視線。他用一隻手指摸了摸上嘴唇,彷彿在理八字鬍須一樣,可是他並沒蓄鬚。丁以目示意,彷彿在問準備好了嗎?接受了約翰的暗示后,丁鬆開身上的安全帶,將左手伸到背後,在新婚妻子驚恐的眼神下,取出他的手槍。多明戈將手放在妻子的右手上,讓她不要擔心,然後把槍擱在膝蓋上,上面再蓋上一方餐巾。他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等著他的上司上台唱戲。
「我是聯合航空公司的920航班,」克拉克說道,「請問聽電話的是哪位?」
阿利斯泰爾打開行李包側面的小口袋,取出護照,遞了過去,然後坐在位置上,將包擱在了膝蓋上。
經常有此類感覺。飛機微微向右傾斜,飛過新澤西州海島城的上空,然後再飛越三千英里大海,歷時五個半小時,才能在愛爾蘭海岸的某個地方降落。他覺得應該利用這段時間小睡一會兒,至少可以不再受到機長那無聊的情況介紹的影響。比如,剛才機長還在說「我們現在的飛行高度為四萬英尺,如果此時飛機的機翼折斷的話,我們就會……」空姐開始供應晚飯了,送食品的手推車堵在過道里。
「約翰……」
歹徒看過護照,將它扔回英國人的膝蓋上,與此同時,約翰注視著這裏發生的一切。那歹徒用西班牙語對那位女士又說了些什麼,聽起來像是在問「你丈夫呢?」那位女士作了回答,語氣與幾分鐘前一樣彬彬有禮。歹徒返身又與站在那兒監視旅客的同夥商量了起來。阿利斯泰爾見狀鬆了口氣,向周圍看了看,最後與約翰接上了視線。他的臉上並無表情,雙手也沒有動作,但約翰看得出來他在想些什麼。阿爾對出現這樣的情況也感到十分擔心。更確切地說,兩個歹徒緊盯著他和那位女士,並已形成了夾擊之勢。約翰必須把這一情況也考慮進去。他抬起手臂,彷彿想理一理頭髮,一根手指在耳朵上方的腦袋上彈了兩下。這表示他覺得情況也許會比他們原先設想的更糟。
「有什麼事嗎?」英國人終於問道,口氣頗有教養。
好吧,讓我們看看下面會怎麼樣。
「無可奉告!你們準備將劫機者帶走吧?」
電視屏上的電影中斷了,接著傳來了機長的聲音。為了更合理地利用氣流,飛機準備飛南線。這樣一來,威爾·加尼特機長解釋道,飛到希思羅可以節省四十分鐘的時間。不過他沒說,飛那條線飛機可能會因氣流而有些顛簸。航空公司總想節省能源,能省下四十分鐘的燃料,或許可以讓機長的考績本上增加一顆金星……當然,也可能只是一顆銀星……
約翰往前走去,仍舊是赤手空拳。他的部下握著雙槍,躲在門邊,眼睛死死地盯住駕駛艙門。
「是,長官。」查韋斯向前走去,雙手各持一把手槍,在駕駛艙門左側停了下來。克拉克拿著繩子在地上捆人。他還記得三十年前當水手時學過打平結,於是將兩個歹徒捆得結結實實。要是他們的雙手被捆得發青,那也只能怪他們自己。
「是我,你好,丹。」
約翰暗地裡罵自己想不到會在這裏違反通聯規則了。「好,卡尼,告訴我你聯絡得怎麼樣啦?」
「卡尼,請給我接局長,告訴他彩虹六號請他聽電話。機上的情況已得到控制,沒有人員傷亡,飛機將在甘德機場降落,我們需要加拿大皇家騎警隊到機場等待,完了。」
桑迪咯咯一笑,又埋頭于書本之中。乘務員重新開始為乘客提供飲料。克拉克瀏覽完《經濟學家》,又拿起《體育畫報》來看。真倒霉,這次橄欖球賽季的壓軸戲看不到了。這最後階段的比賽,他是從不肯錯過的,即使出差在外,也是要看的。熊隊正越來越引起人們的注意,他從小就與喬治哈拉熊隊及中途島怪獸隊同時成長,自己差點也當上了一名職業橄欖球運動員。在高中時,他就是傑出的中後衛,印第安納州立大學曾對他很感興趣(不光因為他橄欖球打得好,還因為他游泳也不錯),不過他卻決定放棄上大學,學他老爸的樣子,投身海軍,成為一名海豹突擊隊隊員。
「你來幫忙!」克拉克指著另一位女乘務員說道,「告訴駕駛員,讓我們的那位朋友出來一下,就說米格爾找他,然後你就站在原地不動。門一打開,如果他有話問你,你就用手指著我好了,記住了?」
「女士們,先生們……我是加尼特機長……我被指令告知各位read.99csw•com旅客,我們的飛行路線已偏離了原來的計劃……機上有幾位客人要我把飛機飛到亞速爾群島的拉日什去。他們告訴我說,他們無意傷害任何人,不過他們手中都有武器,所以副機長倫福德先生和我只好依照他們的要求去做。請大家不要驚惶,仍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盡量保持平靜。有什麼情況,我會及時告訴你們。」太好了,機長定是受過軍事訓練的,在這種情況下講話的語氣還是這麼鎮定,這對我們很有利。
「蠢貨!」查韋斯用西班牙語罵道。他看了上司一眼問道:「約翰,你是否覺得我們有點貿然行事?」
「好,約翰,讓我們抓緊時間落實吧,我會給勒內打電話,讓他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你還有什麼要求嗎?」
「總算上路了,親愛的,」桑迪抬起頭來說道。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機長再次提出這個問題,上次的解釋顯然沒能使他滿意。
「你就說有三位美國的執法官員碰巧在機上,他們協力擒獲了這些白痴,」約翰給他指點道。
兩個歹徒交換了一下無可奈何的眼神,這再一次證明他們不是有經驗的劫機者。兩名乘務員被困在前面的座位上,非常擔心地看著,但沒說什麼。約翰毫不退縮,解開安全帶,準備站起來。
「你是誰?」歹徒氣勢洶洶地問道。
他們做這種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天藍色的商用車——一共有四輛——穿梭在紐約市的街道上,把無家可歸者接到公司贊助的收容所去。這一靜悄悄的善舉一年前曾引起當地電視台的注意,讓公司收到大批的讚譽信,過後也和其他諸如此類的事情一樣,漸漸冷卻下來,慢慢地銷聲匿跡了。那天已接近子夜時分,秋夜涼氣襲人,商用車正穿梭在中下曼哈頓的街道上,收容無家可歸者。他們的做法與警方不同,接受幫助的人不會被強迫弄上車。公司的志願者們會彬彬有禮地詢問那些人,要不要一張乾淨的床位過夜,床位是免費提供的,也沒有任何宗教的儀式。不願接受幫助的無家可歸者會得到一條毛毯,這些毛毯都是公司員工捐的,員工參与這項活動也是自願的。這些毛毯既能禦寒又可擋雨。有些無家可歸者喜歡待在外面過夜,覺得這樣更自由,而大多數人願意接受幫助,即使喝酒上癮的醉漢也不會拒絕沖個澡或有張床睡這樣的機會。一會兒,商用車裡已有了十個人,這車最多也只能上十個人。他們被弄上車之後,坐了下來,系好了安全帶。
「好幾年前,有人想劫持一架衣索比亞國家航空公司的班機,碰巧機上有便衣警察,他們控制了局勢,制服了劫機者,並將這些傢伙捆在頭等艙的座位上,用毛巾圍住他們的脖子作襯墊,就在座位上割斷了他們的咽喉。你知道——」
「都是活口?」
「誰是機長?」
「美國空軍派了一架VC-20來接你們。將有專人在希思羅機場幫你們取託運的行李。一名叫拜倫的上校會來此將三名劫機犯帶走,」一位較年長的警官解釋道。
表演得不錯,約翰暗想,儘管沒有獲得成功。倘若他能將包拿下來,取出護照,那麼他的手槍就在膝蓋上了。真是運氣不好,歹徒居然相信了他的話,很可能是他的英國口音出賣了他。不過阿利斯泰爾的反應還是很快的。這三隻豺狼並不知道在這些羊群之中還混雜著三隻牧羊犬,而且都是大號的牧羊犬。
嗨,狡猾的傢伙,你終究還是如願以償啦?他對著鏡子里的人低聲說道。
「等等,讓我給你倒杯咖啡吧,是啊,我——」他又向後艙邁了一步,歹徒愚蠢地跟上了一步,抓住克拉克的肩頭,將他轉過身來。
「啊,謝謝你啦。」
機長答道:「這是加密電話,應該是安全的。」
克拉克來到了左側過道上,途經自動咖啡機時還倒了一杯咖啡,拿了一把調羹和一隻盤子,端著咖啡盤向前走去。
「請稍等一下,局長馬上就來。」一陣短暫的嘈雜聲之後,傳來了一個新的聲音:「是約翰嗎?」
「還有一個,約翰,」斯坦利低聲說道。
他們自己當然不想面對死亡,更不想在鐵窗之內度過餘生。不過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發現,除此之外並無第三條路可走。他們手中有槍,這是他們目前唯一擁有的實力,或許還可以使用武力來擺脫目前的困境……
「放下武器!」查韋斯命令道。
第二個歹徒走上前來,瞪眼注視著坐在阿利斯泰爾旁邊的那位女士,足足盯了她好一會兒,接著又將視線轉向了阿利斯泰爾。後者裝出一副順從的樣子看著這個持槍的歹徒。
這可是個好主意。他一出來就面對后艙,如果要開槍,子彈也不會損壞飛機,最多坐在前面的乘客要冒點風險。約翰快速往回走了幾步,拾起地上的咖啡杯和盤子。
「您是克拉克先生?」那位軍官問道。
「最近的軍用機場在哪裡?」
「一架運輸機正在飛向本港的路上,大約一個小時后便能到達此地,」這位加拿大軍官告訴克拉克。
「你就這麼報告好了,卡尼。我再重複一遍,情況已得到控制,三名劫機者已被擒獲,我等待與你們的局長通話。」
「好,拿來我看!」
他無須解釋為什麼要換機。再待在原來的飛機里,無疑會暴露他們的真實身份,乘客們也都會認得這三位軍官及兩位太太,會給他們買飲料,這種情況對他們將來開展工作不利。迄今為止,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要讓彩虹部隊隱蔽而有效率。然而這三個愚蠢的西班牙人卻將他們的願望打破了。加拿大皇家騎警將三個嫌疑犯交美國聯邦調查局前,恐怕就能推測出他們的真實身份來。
該有所作為了,約翰自忖道。他轉過頭來,又一次與丁接上了視線,微微地搖晃了一下腦袋。丁揚了揚眉毛作為回答。在需要的時候,多明戈懂得如何用肢體語言來表達思想。
「來杯咖啡吧?」
站在左側過道頂頭的歹徒向前走了十來步,停在了阿利斯泰爾的身邊,抬眼望著坐在他旁邊的那位婦人。
「我是聯邦調查局的特工卡尼。你是誰?」
「我們是空中便衣隊,夫人,請別緊張,」克拉克解釋道。
「他從右側過道回來,請你把咖啡接過去吧。我現在應該坐下了,是不是啊?」約翰又朝前走了幾步,希望這個歹徒也會像前面那個一樣蠢。
他們只有三個人,約翰默默自語道。這時第二個歹徒從前面駕駛艙里出來了。也許就只有他們三個?再好好地觀察一下吧,克拉克心想。如果真的只有他們三個,那他們肯定是新手啦。這場鬧劇若是發生在其他場合,或許還有些有趣之處,然而在大西洋上空三萬七千英尺的高度上,在一架航速五百節的飛機上玩這樣的把戲,就有些令人不寒而慄了。假如這些傢伙能稍微冷靜些,讓飛行員把這架雙引擎飛機降落在地上,也許還可以找出某種對雙方都不太壞的辦法來。可是他們不會冷靜下來,他們會嗎?
約翰坐正了身子,抬頭向側面望去,用眼睛的餘光掃視了一下機艙,一共是三個人。一個或許是領頭的,正帶著一名女乘務員向駕駛艙走去。他讓她打開駕駛艙的艙門,兩人走了進去,關上艙門。好,這下威廉機長該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希望機長是個老手,面對持槍歹徒能冷靜處理。最好是受過空軍或海軍的訓練,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干出什麼蠢事來,比如想當個甘灑熱血的英雄。在這種時候,機長最重要的任務便是讓飛機降落到某個地方,因為在地面上想殺死機艙內三百多人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事情已經結束了,但克拉克卻發現自己的雙手還在微微顫抖。是啊,這種情況過去也發生過一兩次。九-九-藏-書飛機側著身子向左方飛去,飛行員正對著報話機在說話,大概是在與甘德機場聯繫。
應該稍稍動一動了。克拉克慢慢轉過頭來,瞧了一眼二十英尺外的多明戈·查韋斯。兩人的眼光接上之後,克拉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彷彿鼻尖在發癢。查韋斯也摸了摸鼻尖……他還穿著外套,約翰自忖道,他原本比較耐熱,也可能覺得機艙內有點涼。好,他的點四五貝雷塔手槍仍在身上……丁總是喜歡把槍擱在腰背部,儘管系著安全帶坐在那裡會感到很彆扭。即使如此,查韋斯也會看看情況將會怎麼發展,他頭腦清醒,暫時不會輕舉妄動。身旁坐著懷孕的妻子,他還能怎麼做呢?多明戈是拉丁裔美國人,情緒容易激動,然而在壓力之下還能顯得機靈、冷靜,這使克拉克十分滿意。他的妻子坐在他身旁,顯得有些害怕,不過看得出來桑迪不是為她自己的安全而擔憂,她是在為丈夫所承擔的重任而擔心……
發動機的聲響越來越大,飛機開始起動了。隨之出現一種異常的感覺,彷彿覺得自己被壓在闖紅燈的跑車的座位里。不常外出旅行的桑迪繼續埋頭於她的偵探小說中,連頭都不抬一下,這樣也許能讓她覺得好受一些。約翰卻不大喜歡讀離奇古怪的偵探小說,他覺得那些東西讀多了會使人變傻,雖然在職業生涯中,他曾不止一次出入神秘莫測的險境,順利完成任務。他的意識告訴他,飛機要起飛了,腳底承受的壓力突然增大。他聽見收進起落架的聲音,飛機昂首向空中升去,起飛很順利。周圍的人都調低了靠背,準備在抵達倫敦希思羅機場前好好睡上一覺。約翰也將靠背稍稍放低了些,不過他準備先吃晚飯。
三個人中沒有一個是負責的,約翰已看出來了。這倒真有意思,三個端著槍卻沒人指揮的恐怖分子劫持了這架該死的飛機,這就是讓人害怕的理由。克拉克經歷過很多次可怕的事件,但每次他都能很好地控制局勢。如果情況實在超出了能控制的範圍,那他至少可以把握自己,比如可以拔腿就跑。看到現在這種情況,難免心中感慨萬千。他閉上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坐頭等艙的一大好處便是乘務員會記得你的尊姓大名。這次出差他的身份自動提升了,他是乘機的常客,從現在起他將會常常乘坐英航的班機,因為英航與英國政府的關係還是十分融洽的。
第二個歹徒端著槍向他沖了過來,槍口差點頂上了約翰的胸口。桑迪睜大了雙眼,緊張得透不過氣來。她從未親眼見過丈夫如何臨危不懼,但眼前的丈夫可不像與她同床二十五年的他,那簡直是另一個克拉克,一個聽說過,但卻從未親眼目睹過的克拉克。
「卡尼,我是彩虹六號,」克拉克停下來問機長道,「這樣通話是否安全?」
歹徒向周圍掃了一眼,沒有發現他的同伴,臉上的疑惑更濃了。約翰上前一步,取下他手中的槍,後者沒做絲毫的反抗。約翰把槍插在腰帶上,一把將歹徒按倒在地,對他進行全身搜查。與此同時,丁的槍口一直頂在他的後腦勺上。在後艙,斯坦利也搜了那兩個歹徒的身。
「他們是怎麼處理的?」查韋斯有氣無力地問道。
「還不太清楚,大概是他的妻子吧。」
「低速彈,」丁回答道,「因為我們是在飛機上,」他解釋道。
「920航班,920航班,我是聯邦調查局工作人員卡尼。」
「晚上好,先生!」丁用西班牙語低聲說道,舉起的手槍正對著歹徒的太陽穴。歹徒察覺這支藍森森的鋼傢伙嚇了一大跳。就在他分心的一瞬間,約翰揮起右臂,一拳打在恐怖分子的太陽穴上,將他打昏了過去。
「一個半小時后,」約翰補充道,「讓皇家騎警到機場去,將這幾個壞蛋帶走,再給安德魯斯機場打個電話,讓他們再弄一架飛機將我們送到倫敦去。」
兩個歹徒在前艙商量著什麼,對周圍的情況不是太注意。從某種角度上說,他們這種表現也有道理,因為前艙是最重要的部位。但是你終歸還得注意其他各方面的情況,要不你就弄不清楚飛機上還有些什麼人。為防備飛機遭劫,過去常有聯邦空中便衣隊混在乘客之中,還有出差的警察有時也會隨身帶著武器,不過在國際航班上恐怕不行,但即使沒有武器,看到恐怖分子劫機,警察也不會袖手旁觀的。劫機者再聰明能幹,恐怕想活著回去也是很困難的。這三個顯然不是老手,行動計劃缺乏周密的考慮,沒有確切的情報,這才把自己弄得老羞成怒、灰心喪氣。這可不是件好事情,其中一個歹徒左手捏成個拳頭,對著乘客示威似的揮舞著。
「我想不是。」說完他便朝駕駛艙走去。
「我們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約翰毫無表情地答道。機長原先就是美國空軍飛行員,聽了之後雖然還是一知半解,但也不好再問。「先生,我可以使用你的無線電報話機嗎?」
「嗨,你想幹什麼,向一個要撒尿的人開槍?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麼問題需要解決,不過我非得去撒尿不可,請你們讓我過去吧。」
「回到你的座位上去!」
威廉·利特爾·拜倫上校早已上了空軍的一架KC-10運輸機,該機正沿著聯合航空公司波音777客機的航線前進,只是在時間上晚了一個小時。KC-10接到消息之後也改變了航線,向北朝著甘德機場飛去。甘德機場得叫醒一些早已熟睡的人員,為兩架巨型飛機的降落及起飛事宜做準備。
這是一項不成功的使命,克拉克心中想道,他們想要的是大使,而不是他的夫人。現在找不到大使,他們心中一定很冒火。這些傢伙的情報也實在太差勁了,他暗忖道。只要朝他們的臉上看一眼,就能發覺他們現在有多沮喪。這種情況我偶然也經歷過。現在兩個歹徒正在商量著什麼,聲音雖然聽不清,但他們的肢體語言卻說明了一切——既惱火,又失望。這麼看來,克拉克現在所面對的是三個手持武器、火冒三丈的恐怖分子,他們劫持了一架飛越在大西洋上空的雙引擎飛機。約翰暗忖道,事情或許會更糟,他們的上衣里會不會夾帶著塑料液體炸彈?

「剛才已對你的朋友說過了,老兄,我叫阿利斯泰爾·斯坦利。我的護照在上面的旅行包里,假如你想看的話。」他回答時語氣稍微帶點挑逗,生怕這傢伙不想看。
就在此時,他們發現有些不對勁。機艙左側有個人站起身來,他穿著整齊,特別是上身還穿了一件外套,這引起了約翰的注意。大多數人上了飛機,會脫去外套再坐在座位上,而他……
菜單上的食品質量相當不錯,國際航班上吃的一般都很好,酒的品種也很多,不過他還是決定不喝酒,只要了一瓶水。他舒了一口氣,往椅子背上靠了靠,捲起襯衣袖子,乘這樣的飛機總會讓他感到悶熱。
在被調任到英國秘密情報局來之前,阿利斯泰爾一直在英國特種航空部隊工作,職位基本上與約翰相仿。當下面作訓部門的人漸漸變得懈怠,需要重新調整時,讓他們這樣的人去領導,那可是個絕對沒錯的主意。八年前他倆曾在羅馬尼亞共同執行過任務,有過十分愉快的合作。這位美國人對有機會再一次與阿利斯泰爾合作感到非常高興,儘管他倆現在都已過了無所畏懼、樂於冒險的年齡。約翰並不覺得自己適合當行政領導,但他現在畢竟不再是二三十歲了,甚至四十歲都早已過了,再要去翻牆上屋、馬路追兇明顯力不從心了。一周前,在他蘭利的辦公室里,丁曾用十分敬畏的語氣,對這位將要當外公的老丈人也說起過這件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暗自問道。他畢竟還活著,還可以抱怨年齡越來越大,那已經是蠻不錯的了,更何況自己還當上了頗受人尊敬的新機構的最高指揮官。對他而言,最高指揮官只是個禮貌稱呼,其實就是個不上前線的大佬。但總統要任命他,他想推辭也是很難的,更不要說這位總統恰恰又是他的好朋友。九_九_藏_書
「你在這兒看著這兩個傢伙。」
約翰·克拉克是個乘飛機的老手,飛行次數不少於許多有執照的飛行員,對飛行數據很熟悉,但是要乘坐一架雙引擎飛機跨越大洋的想法總讓他感到不安。四個引擎還差不多,他自忖道,即使一隻引擎出了毛病,那才減少四分之一的動力;而這架聯合航空公司波音777隻要有一個引擎出了毛病,那就等於失去一半的動力,後果不堪設想。大概是因為他的太太、女兒及女婿都在飛機上的緣故,才使他產生了些許不安和緊張。不對,這種說法不對頭,他怎麼會緊張呢,乘飛機決不會讓他感到緊張與不安的。那只是一絲揮之不去的……那到底是什麼?他自問道。他的妻子桑迪靠著窗戶坐在他的身旁,聚精會神地讀著一本偵探小說,沉浸在神秘的氣氛之中。他也極力想把思緒集中到正在閱讀的《經濟學家》雜誌上去,但總覺得腦後有股冷氣襲來。他抬頭向四周望了望,想弄清什麼地方出了毛病,隨即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他看不出哪裡有毛病,也不想讓機組人員發現自己的不安神情,於是喝了口白葡萄酒,聳了聳肩,重新回到了論述「當今局勢一派和平」的文章上去。
「米格爾讓我給你端杯咖啡過來,真得要謝謝你讓我去洗手間,」他用略帶恐懼而又感激的語氣說道。「這是你的咖啡,先生。」
一個歹徒正在檢查旅客名單,太好了,約翰很快便能知道是否真的發生了他所擔心的泄密事件。如果他們的身份真的暴露了,那他也沒有辦法,還是再看一看吧。等弄清事情的性質之後再作打算也不遲。有時候你就得坐在那兒,等待事態的進一步發展……
情況不錯,約翰心想,他偷偷瞅了一眼阿利斯泰爾,他看上去顯得十分鎮靜。歹徒們此時也還沒有什麼過激的行動。坐在後艙的旅客或許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也是一個有利的因素。旅客們知道了,就會驚惶失措,現在還沒有必要讓他們惶恐不安。如果誰也不知道發生了可怕的事,那就更好了。
「先生,我和我的朋友是空中便衣隊的,碰巧乘上了你的飛機。這下清楚了吧?」
機長指了一下旁邊的摺疊座椅,並告訴他如何使用報話機。
不好!約翰暗忖道,這一喊人人都知道出事了。站在右側過道的歹徒敲了敲駕駛艙的門,探進頭去說了些什麼。
「我知道了,」丁打斷了斯坦利的話。自那以後,衣索比亞航空公司再也沒有發生過任何劫持事件。「這個辦法雖然粗暴,但卻十分有效。」
「沒錯,」克拉克確認道,「我讓飛行員在加拿大皇家空軍甘德機場降落。我們到達那裡的時間是……」
「你裝的是什麼子彈?」
「我們怎麼下手,多明戈?」
「真他媽的倒霉,」他低聲自語道,聲音低得只有旁座的桑迪才聽得到。她轉過頭來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他已經抓住了她的一隻手。這阻止了她發出任何聲音,但卻沒能讓過道對面那位女士保持鎮靜,她尖聲叫了起來。坐在旁邊的另一位女士用手捂住了她的嘴,這才使她的叫聲沒有驚動更多的人。女乘務員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兩個男人,多少年來,飛機上從沒有發生過這類事情,眼前怎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景?
「那沒問題,先生。」這位前英國皇家空軍特別空勤團的少校以溫文爾雅的動作,解開了身上的安全帶,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來,打開上方的行李箱蓋,抽出那隨身攜帶的黑色行李包。「我可以打開嗎?」他問道。那歹徒朝他點了點頭。
三位軍官看到窗外跑道的燈光,知道飛機即將降落在加拿大皇家空軍甘德機場了。乘客爆發出低沉的歡呼聲,座艙後部還響起了掌聲。班機著地后減緩了速度,然後滑向一座軍用航空橋,並停在了那裡。右前艙門打開了,一輛配備著升降梯的車子慢慢地靠向已打開的艙門。
「你們是什麼人?」加尼特機長又一次問道,他的情緒尚未放鬆下來。
車到目的地時,十個人都睡著了,那些在別人幫助下還能走幾步的人被扶著從車上下來,上了另一輛卡車的后廂,用繩子系在小床上,隨即便重入夢鄉。那些不能行走的就由四人抬著上了那輛卡車,也系牢在小床上。這些工作結束之後,商用車就進行消毒去了——他們用蒸汽消毒,使車內的任何遺留物都不再帶有病菌。第二輛卡車沿著曼哈頓西區公路向城外開去,順著盤旋坡路上了喬治·華盛頓橋,過了哈得孫河,車再折向北面,穿過新澤西州的東北角,回到了紐約州。
「你看,我得上那兒去,尿——尿完了再回來,行不行?嗨,你們要看——看著我,是不是?」他說話含糊不清,彷彿剛才在航站樓里喝了半杯酒,現在控制不住似的。「那沒——關係,不過千萬不要讓我尿在褲子里,好——不好?」
克拉克會心地點了點頭道:「是啊,我也很擔心啊。」
「知道了。」
「要我幹什麼?」克拉克答道,一副恭敬順從的樣子。
「兩副彈夾……其他什麼也沒有。」約翰朝先前那位乘務員揮了下手,後者立刻拿著繩子過來了。
左側那位又開口說西班牙話了。「你丈夫到哪裡去啦?」他氣急敗壞地問道。這就好解釋了,約翰心中想道,大使自然是恐怖分子的好目標,當然大使夫人作為目標也不錯。這位女士就已這麼沉著、機靈,看來她的丈夫不僅僅是個外交官,如果在華盛頓,可能還是個職務更高的人物。他也可能是個貴族,西班牙還保存著貴族制度。因此,綁架這樣的公眾人物,自然就可以向西班牙政府施加壓力了。

「米格爾!」歹徒又一次高喊道。
那位婦人不慌不忙地說了個名字,那是個西班牙名字,她彬彬有禮的回答給人一種溫文爾雅的感覺,但是距離有二十英尺,約翰沒法聽得清。她也許是外交官的太太?約翰心中暗忖。阿利斯泰爾靠在椅背上,睜大眼睛盯著這個拿槍的人,裝出一副內心非常緊張的樣子。
三個歹徒,一個進了駕駛艙,除了監視駕駛員外,還要使用駕駛艙里的無線通信設備與外界聯繫,傳達他們的要求。另外兩個歹徒站在頭等艙里,監視著過道兩旁所有的乘客。
是啊,該出手時就出手嘛。他一邊留意地觀察著兩個歹徒的行動,一邊盤算著如何來對付他們。這兩個傢伙各看管著一條過道。不管是對付愚蠢的還是對付機靈的敵人,最簡單的辦法終歸就是最佳方案。
「九十分鐘後到達,」副機長插話道。
原來藏在外套里的是一支勃朗寧自動手槍。克拉克一看便知這是支軍用手槍。阿利斯泰爾·斯坦利也看出來了。不一會兒,右邊也站起來兩個人,走到克拉克座位旁邊。
威利一定在忙著打電話。三角洲部隊有一支裝備精良的小分隊二十四小時在待命,他們現在或許正在部read•99csw•com署呢。威利·拜倫上校將親自帶隊,他率隊在外面作戰時,部隊由副總指揮負責,還有一套班子可隨時增援他的行動。各方面的工作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約翰及他的兩位朋友現在要做的事情是:只要這三個歹徒能保持冷靜,他們就可以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約翰的雙手抓住了對方的手槍,使勁一擰,槍口已對準了槍主人的肚子。本來可以一槍將其斃命,但此時阿利斯泰爾那把勃朗寧大威力手槍的槍口已經貼在那傢伙後腦勺上。第三個歹徒也束手就擒。
「你最好還是照著他說的辦,」約翰用十分規範的西班牙語說道。「要不,他會開槍殺了你。」
女乘務員四十歲樣子,十分機敏冷靜。她按照約翰的吩咐,做得一點也不走樣,拿起話筒,將信息傳了進去。
約翰、丁及阿利斯泰爾鬆開安全帶,站起身來,迎了上去。首先登上飛機的是位全副武裝的皇家空軍軍官,後面還跟著三個穿便衣的人,他們應該是警察。
「一共三個人,說西班牙語的,是新手,都已將他們拿下。」
這三個人卻是又笨又蠢,情況還沒摸清就開始行動,也無專門的情報人員對任務作最後的確認,沒人告訴他們主要目標不在飛機上,因此他們現在是欲進無果,欲罷不能,任務泡湯了,還讓自己陷進了選擇面對死亡或終身監禁這麼殘酷的境地。如果還有什麼令人寬慰的事的話,那就是他們將會在美國坐牢,總算還能得到一點人權的待遇吧。
克拉克又朝四周看了看,他仍舊感到腦後有股冷風,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女乘務員來回走動,收拾起空酒杯,飛機這時已滑行到跑道的起端。女乘務員最終在阿利斯泰爾的身邊停了下來。克拉克瞧了一眼阿利斯泰爾,這位英國人一臉的無奈,立刻將他的座位調正。他怎麼也會有點緊張?這不怪了嗎?以往他倆乘飛機是從來不緊張的。
他果然也很蠢,走上前來接咖啡。約翰將身子一彎,手裡的咖啡和盤子都晃動了起來。就在歹徒一邊抬頭望著右側過道尋找他的夥伴,一邊上前來取咖啡時,克拉克一鬆手,杯子和盤子都掉在了阿利斯泰爾座位旁邊的地上。克拉克佯裝要去撿杯子和盤子,這第三個歹徒也自動彎下腰來,這是那天晚上他所犯下的最後一個錯誤。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機組駕駛員既沒聽到,也沒看到后艙發生的事情。

站在左側的歹徒把目光移向坐在她旁邊的那個男人身上。「你是誰?」
「米格爾!」第三個歹徒喊道。
丁將他的太太安置在飛行員待命室的床上,然後問道:「我們乘什麼飛機去英國?」
「是的,」約翰手指三個劫機者回答道,「這就是那三個——犯罪嫌疑人,我想應該這樣稱呼他們。」他那略帶疲倦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三位警官立即過去將他們上了手銬。
又是一陣迷糊,第一個歹徒對出現這種情況毫無思想準備,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的手沒有任何動作。
「謝謝你。」於是這三位便轉身回去取他們的隨身行李,並招呼兩位太太下機。帕齊睡得正香,還得喚醒她;桑迪自事情平息后就一直在看書。五分鐘后五人都下了飛機,坐進一輛加拿大皇家空軍的大客車。客車開動時,他們發現那架波音777也開始向著民用航站滑動。在那裡,班機可以加油並補充生活必需品,而乘客也可以下機,在航站的大廳里走動走動,松一松筋骨。
最後起作用的還是克拉克的個頭。他身高六英尺二英寸,卷著衣袖的手臂顯得強壯而有力。第三個歹徒與他相比矮了四英寸,輕了三十磅,幸好他手中有槍。允許比自己強壯得多的人去做一件非做不可的事,這讓歹徒產生了一種快|感。於是第二個歹徒抓起約翰的左臂,轉過他的身來,推著他向後艙廁所走去。約翰彎著腰,雙手擱在腦後,向前走去。
「是啊,難怪辦離婚案的律師要價都這麼高呢。」
「沒錯,」斯坦利放下咖啡杯,「我還是希望諸如此類的事不要經常發生。」
「嗨,謝謝你,朋友。我開門了?」克拉克打開廁所的門。這傢伙沒反對克拉克關上廁所的門,約翰終於如願以償。等完畢之後,他洗了洗手,在鏡子前看了看自己。
約翰會心地笑了,問道:「誰是兇手啊?」
亞速爾群島的拉日什,克拉克心中有數,原先是美國的海軍基地,現在軍方是否還在使用?也許只作為長途飛行時的中途加油站了。左側那個歹徒說的是西班牙語,那位婦人回答也是西班牙語,看起來這些不是中東的恐怖分子。講西班牙語……會不會是西班牙的巴斯克分裂主義者?西班牙的巴斯克地區現在還有些麻煩。那位婦人是誰?克拉克朝她瞄了一眼,現在人人都在東張西望,他抬頭看一眼也不會惹什麼麻煩。她五十剛出頭,打扮得很入時。西班牙駐華盛頓大使是個男的,這個可能就是大使夫人?
「不錯,這聽上去合情合理,」查韋斯笑著表示贊同。「這是我首次逮捕犯人,約翰。真他媽的,我連向他們宣布基本權利的事都給忘了,」他補充道。他實在太累了,面對自己的幽默卻笑不出聲來。
這時,氣氛彷彿突然變得更緊張了。第二個歹徒又一次走進駕駛艙,與此同時,約翰和阿利斯泰爾發現站在左側的歹徒正注視著過道兩旁的乘客。他的臉上掛著沮喪的表情,兩分鐘后他神情緊張地從左側換到了右側,伸著脖子俯視著過道兩側的乘客。他一會兒氣勢洶洶,一會兒又不知所措。接著他又回到原地,中途還停下來對著駕駛艙門狠狠地瞪了一眼。
從后艙傳來一聲恐怖的尖叫。「槍,那人拿著一支手槍!」一位男士高聲喊道。
「我還是相當讚賞衣索比亞人處理這類事情的方式,」斯坦利說著便停下來喝了一口茶。
「我帶了好幾本書,這本看完后我還有三本烹飪書要看呢。」
「你是誰?」他用西班牙語問道。
這突如其來的情景讓他感到莫名其妙,他向端著咖啡杯的大個子走近了一步,他的槍口指向地上。
他們要是經驗豐富的恐怖分子,就不會幹蠢事了,事情也就好辦了。劫機的成功率實在小得可憐。以色列及德國的反恐部隊在烏干達及索馬里成功地解救人質早已證明了這一點。只有當飛機還在空中的時候,劫機者才是安全的。飛機不可能老在天上飛,一旦降落後,整個文明世界就會像泰山壓頂一樣將劫機者壓得粉碎。根本的問題是,不會有太多三十歲還不到的人願意麵對死亡。因此,有經驗的恐怖分子會採取別的辦法,譬如以爆炸來達到目的。從這個意義上講,有經驗的恐怖分子才是更危險的對手,不過他們的行動是可以預料的,他們不會無故殺人,不會一開始就陷入失望情緒之中,因為他們對所做的事都有精細的籌劃。
「你這討厭的傢伙,」斯坦利罵道,「儘管戲倒還演得不錯。」他轉過身去,向最近的一位女乘務員招了招手。她立即站起身來,來到他們的面前。「快去拿根繩子,立刻將他捆起來!」
「丁,上駕駛艙!」約翰命令道。
「是啊,我現在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就想睡上幾個小時。」
克拉克將手伸到那兩個傢伙看不到的前排靠背後面,豎起三根手指。阿爾微微點了下頭,就把目光轉開了。他同意總共只有三個歹徒。約翰也點了下頭表示確認。
「您是克拉克先生吧?」乘務員遞上一份菜單。「克拉克太太想吃些什麼,請您挑選。」
對約翰·克拉克而言,事情已經十分清楚。他所面臨的選擇是:現在立即行動,還是再等一等——
「哈羅!」丁出現在歹徒的左側,槍口已頂住了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