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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緊急出逃

36、緊急出逃

「長官,您是——?」
「你們能逮捕他嗎?」
當飛機開始起飛滑行的時候,發動機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他閉上了眼睛,心裏在想,好了,你獲悉了什麼?你該做什麼?也許這是兩個很簡單的問題,但是,他必須先回答好第一個問題,然後才知道如何去回答第二個問題。他差一點就祈禱上帝,儘管他不相信上帝真的存在,然而,他凝視著舷窗外那漆黑一片的大地,他的思緒正在這茫茫夜空中任意飄蕩著。
「不,」那個聲音說。「你不能。」
飛機順利地降落在堪薩斯城,薩博飛機在候機樓前停下。這時,螺旋槳也停止了轟鳴。地勤人員走上前來用繩索套住螺旋槳的頂端不讓它繼續轉動,乘客紛紛走下飛機。波波夫看了看表,比預定時間提前幾分鐘。他走出艙門,吸了幾口清新空氣,然後進入候機室。除了他所乘坐的航班停靠的A-34號登機口外,這個候機室還有三個登機口——他核對確認了他的航班——在那兒,他又看到了一個酒吧,裏面還允許抽煙,這在美國機場是不多見的。聞著別人吐出的香煙味,回想起年輕時抽特魯德雪茄煙的情景,他真想向其中的哪一位討支煙抽,但是,他沒那樣做,他只是坐在牆角處又喝了一杯雙份伏特加,他面對牆壁,不想讓人記得這裏曾有過他這麼一個人。三十分鐘后,廣播中傳來他的航班即將起飛的通知,他在吧台上放了十美元后便走出酒吧,手中拎著的皮馬褡子里空空如也,他捫心自問,幹嘛要這麼心神不安,不過,空手坐飛機讓人看起來總有點彆扭,所以他還是保留了那幾個馬褡子,上機后把它們塞進了頭頂上的行李艙內。在這趟航班上,有一個2-D座位空著,他坐了下來,面對舷窗,這樣,空姐就很難看清他的臉。接著,波音737從登機口往後退去,然後飛向暮色蒼茫的夜空。空姐送來的酒被波波夫禮貌地婉拒了,因為剛才他喝得夠多的了。雖說少量的酒對他整理思緒會有幫助,但是,喝多了會使人的頭腦暈乎乎的。在他的肌體內,足以有使他放鬆的東西,目前,他所需要的就是這個。
「很好,」那聲音走近了說。「祝賀你知道了我其中的一個名字。」
「你是誰?」克拉克問。
「早上好,克拉克先生。」這位無名氏跟他打招呼說。
「行啊,」貝克說。「我會從紐約派人到機場接你,約翰。」
「什麼?」該死的,幹嘛不能過四小時后再說呢?那聲音沒繼續說下去。

「不,我與『世界樂園』一事沒有瓜葛。伯爾尼銀行以及維也納郊外的股票交易商事件跟我有關,那是我的任務,遊樂場的事不是我乾的。」
帕齊把傑西抱在胸前走進廚房,桑迪緊隨其後,這時克拉克自言自語地說,這小傢伙長大了。因擔心咖啡因有可能滲進奶水裡,所以帕齊不喝咖啡,而喝牛奶,這時,桑迪已把早餐準備妥當。約翰·康納·查韋斯一聲不吭地吃著他的早餐,十分鐘后,他的外公邊吃早餐邊打開收音機,將它調到英國廣播公司的頻率上收聽早新聞節目,無論是報紙上寫的還是收音機里播報的都證實了天下太平這一基本現狀。頭條新聞無一例外是關於奧運會的,關於這,查韋斯每晚都打電話來告訴他們——因所處時區不同,對他來說那是上午——每次他報告完畢之前,他們都把電話放到傑西的小臉蛋上以便讓這位自豪的父親可以聽到小傑西偶爾發出的咪喵聲,儘管小傢伙很少正巧在這個時候發出這樣的聲音。
「你們有些隊員在英國那兒的醫院一舉拿下了歹徒,是嗎?」
卡羅爾·布賴特林博士走出辦公室,沿著寬闊的走廊向左一拐,然後再向左拐,沿著階梯走到她的泊車處。二十分鐘后,她鎖上車門,踏上通往公寓樓的階梯,迎接她的將是那隻忠誠的小貓吉格斯,它一定會像往常那樣一下子撲進她的懷裡,它那長滿長毛的頭在她的胸前蹭來蹭去。十年來的凄苦歲月即將結束,對她來說,這樣的犧牲儘管很大,也很難忍,但是,作為回報,這個地球將重新披上綠色,大自然將恢復她原有的榮耀。
「走吧,沙利文先生。」克拉克對他說。
愛迪生廂式貨車越過東河,穿過行人如織的街道向西駛去,克拉克看了看表。
「長官,一號線上有您一個電話。」
波波夫看到,這個地區級小機場總共只有兩個登機口,卻有一個酒吧,他走了進去。皮夾里還有五十美元的現鈔,他花了五美元要了一杯雙份伏特加一飲而盡。走了百步之後,他來到了登機口,將機票遞給檢票員,出了門。這是一架螺旋槳飛機,多年來,他從未坐過這種飛機,但是,為了這趟飛行,他不得不委屈自己。他費勁地爬上薩博340B短途飛機,五分鐘后,螺旋槳開始轉動,波波夫隨即鬆了口氣。三十五分鐘后飛抵堪薩斯城,在那兒短暫停留五十五分鐘,然後換乘波音737飛往紐約。他坐的是頭等艙,酒是免費的,最讓他滿意的是,他獨自坐在飛機的左側,沒人會跟他聊天。此時,波波夫需要的是思考,非常周密的思考,敏捷卻不草率的思考。
「那麼,您是幹什麼的?」
「對了,長官,到底有什麼事?」
「不是,我實際上是英國人。」波波夫繼續說道。他試著用這個口音看看是否像。
「這樣的話,你或許知道了我的名字,我是約瑟夫·安德烈耶維奇·謝羅夫。我們該碰個頭,見個面,克拉克先生。」
他走到路肩舉起手。幾輛汽車以一百三十多公里的時速飛馳而過,夜色蒼茫,那些汽車司機根本來不及看到他,更來不及剎車。一刻鐘后,一輛奶白色福特輕型貨車緩緩地停在路邊。

一個聲音說道:「我要與約翰·克拉克先生通話。」
「見鬼,為什麼不呢?」——克拉克咧著嘴——「我可以不開那該死的預算會議了。」
「那我們就把他們一個個叫醒。」克拉克看了看他的電話機,按了直撥聯邦調查局的快捷鍵。
「我想沒什麼問題,行,十一時紐約見。」
「克拉克,昨天,我在堪薩斯。在那兒,我得知了這項命名為『工程』的陰謀,為了逃脫,我擊斃了告訴我這件事的那個人,被我擊斃的這個人名叫福斯特·亨尼克特,他是來自蒙大拿的導獵者,我用他的那支柯爾特點四四手槍擊中他的胸部。從那兒我到了最近的一條公路上,請求搭車到了距離最近的一個地區級機場,從那兒我到了堪薩斯市,又從那兒到了紐約。不到八小時前,我從住的旅館打電話給你。是的,克拉克,我知道你完全有權逮捕我,此時此刻,你必定部署了保安人員在監視我們,很可能是你們聯邦調查局的人。」說話之間,他們踱入動物園區域。他繼續說道:「你只要揮一https://read.99csw.com下手,我就會被捕,我剛才把那個被我擊斃的人的名字和事發地點告訴了你,此外,你還可以以煽動恐怖活動的罪名逮捕我,也許再加上毒品走私罪。這我都知道,但我還是要求與你會面。你以為我是在跟你鬧著玩嗎,約翰·克拉克?」
「好。」克拉克嘴上這麼回答,內心卻有點緊張。離會面地點越來越近了,他必須把自己的情緒完全控制好。作為一個情感世界極為豐富的男人,約翰·特倫斯·克拉克曾不止一次地在執行任務時把自己的情緒調整到最佳狀態,可現在他卻做不到。這個俄國人是個什麼人,他要求與自己會面,肯定有什麼事——至於什麼事,他現在也無從知曉,但可以預料即將發生的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因此,他必須把有關他家人曾經遇到的危險的種種思緒一古腦兒地放在一旁,在會面時,他必須表現得十分堅定冷靜,為此,坐在貨車前排座位上的克拉克迫使自己做了個深呼吸,慢慢地使自己放鬆下來。然後,好奇心佔據了他的內心:這個俄國佬應該知道克拉克對他的所作所為了如指掌,而他仍然要求與他見面,而且堅持儘快見面。這裏面一定有文章,克拉克想。這時他們的車在車流中穿梭而過,接著一個左轉彎,駛上了第五大道。他又一次看了看表,提前十四分鐘到達。廂式貨車減慢了速度,在路的右邊停了下來。克拉克走下貨車,向南走上擁擠的人行道,穿過手提小木箱兜售舊書籍和小掛件的貨販。聯邦調查局特工開著貨車跟在他的身後,在靠近會面大樓的地方停下,他們下了車,手裡拿著一些紙,東張西望,活像是愛迪生公司的僱員,克拉克想。然後,他轉向右邊,下了階梯,抬頭看看這座一百多年前就成為人們眼中城堡的紅磚樓房,但沒看多久。
「約翰·克拉克。查克·貝克先生該交待過——」
不到三分鐘,他倆都來了。「夥計們,先聽一段錄音。」克拉克邊說邊按下錄音機上的播放鍵。
「哦,我叫彼得,你不是本地人,對嗎?」


「長官,沒問題。我們會提前大約十分鐘趕到那的。」沙利文說。
「護照上的照片——我想,您有那玩意兒。」
「艾麗斯,請通知比爾和阿利斯泰爾到我這兒來一下,好嗎?」
「沒問題。」沙利文應聲答道。
「我知道。接他家裡,告訴他,約翰·克拉克打電話找他。」他幾乎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哦,媽的」的聲音,但是既然是一個嚴肅的聲音下達的命令,那還是要執行的。
「沒了,謝謝。」波波夫拿過機票放入口袋。找到候機大廳的入口處后,他徑直走去,在一個廢物箱前,他停下了腳步,很快用眼睛掃視一下四周,小心謹慎地從皮馬褡子里摸出那支左輪槍,用東西包好,將它放到垃圾箱里。他再次看了看候機室,還好,沒人注意他,他摸摸皮馬褡子看看裏面還有什麼,現在裏面空蕩蕩的,什麼也沒了。他放心地穿過安檢門,通過時,安檢處的磁強計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從傳送帶上取回皮馬褡后,他立即尋找男廁所,找到后,便徑直衝了進去。不一會,他一臉輕鬆地走了出來。
克拉克習慣在這個時候醒來。出生兩個星期了,現在傑西的睡眠狀況好多了,今天早上,他至少能和這個房屋的主人保持一致。克拉克發現,在他刮完鬍子出來時,他聽到外孫在他與帕齊同住的房裡的床上發出醒來后第一聲唧唧喳喳的響聲。桑迪被這聲響喚醒了,儘管她盡量不去理會克拉克床邊的鬧鐘,但是,出於母性或外祖母的天性,她還是起了床。這時,克拉克到廚房給咖啡壺通上電,接著打開前門取出當天早上的《時代》周刊和《每日電訊報》,外加一份《曼徹斯特衛報》,瀏覽一下新聞。他聽說,英國報紙的文章寫得比絕大多數美國報紙的好,它的許多文章寫得相當簡明扼要。
「是的,」坐在前排右邊乘客座位上的克拉克點點頭說。「那次行動襲擊了我太太和女兒,他們首當其衝。」
無論如何,回到紐約總歸是一件好事。儘管他不敢回他的公寓,但這兒至少是一座城市。在這兒,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像廢品市場里的一隻老鼠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讓計程車司機送他去中央公園第五十九大街上的一家名為艾賽克斯的高檔旅館,在那兒,他以約瑟夫·迪米特里厄斯的名字登記入住。讓他感到驚喜的是,他的房間里竟然還有一個迷你酒吧,他用兩小瓶美國產伏特加調成一杯酒。雖說酒味不怎麼可口,但他也顧不了那麼多。接著,他決定打電話確認一下航班,對了對錶,然後,打電話給前台,讓服務員在凌晨三點半這個糟糕的時間里給他打一個叫早電話。做完這一切后,這位俄國佬便和衣一頭倒在床上,次日上午,他還得趕快去買點東西,還要去銀行從保險箱里取出他使用迪米特里厄斯這一名字的護照,下一步,他還要用迪米特里厄斯的萬事達銀行卡在自動取款機上取五百美元,那樣,他就將安全了……嗯,就算不是百分之百的安全,也比現在要安全得多,如果他能夠阻止這項「工程」的話,即使他還不十分安全,那麼,這也使他在一定程度上對自己和未來充滿了自信。他閉上略帶醉意的雙眼,內心在想,倘若他無法阻止「工程」的實施,那至少他知道為了生存下去,他該迴避些什麼。也許是吧。
「這兒是聯邦調查局。」又是一個不認識的人接的電話。
「說吧,我能幫你什麼忙?」克拉克又問了一次。
「你我都認識一個人,他的名字叫肖恩·格雷迪。」
卡羅爾·布賴特林站立在她的辦公室里。她剛給她的上司打了一份請假信,說她要請假離開一段時間去搞一項特殊的科研項目。今天早些時候她與阿尼·范·達姆說過這事,達姆先生對此沒有明確表示反對。他不會想念她的,他的肢體語言明白無誤地告訴了她。嗯,面對電腦顯示屏,她目光冷峻地思考著,事實上,她也不會想念他。
這一天他知道了些什麼?他所知道的與他在西堪薩斯那幢大樓里的所見所聞是否一致?回答第二個問題比回答第一個問題要容易些:今天他得知的一切與這項「工程」的性質、位置甚至布局完全一致,就是與他床邊擺放的雜誌,電視機旁的錄像帶以及他在大樓過道或在自助餐廳里聽到的人們的交談也沒有矛盾的地方。這些瘋子正在以異教徒信仰的名義打算毀掉這個世界——但是,究竟他要怎樣做才能贏得別人的信任呢?他能夠向別人提供些什麼確鑿的證據呢?而這個別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這個人必須是一個既能相信他,更能採取行動的人。這個人是誰呢?除此之外,還有https://read•99csw•com一個問題,那就是他殺了福斯特·亨尼克特——在這件事上他別無選擇,他必須脫離「工程」,選擇這種方式是他唯一可行的機會。然而,現在他們卻可以依法以謀殺罪指控他,這就是說警察很可能千方百計地要將他逮捕歸案,而他又怎麼才能說服別人去制止那些混賬的德魯伊特們實施他們的計劃呢?在現實世界里,沒有哪一個警察會聽信他的陳述,對於一個頭腦正常的人來說,他所說的一切簡直是荒唐透頂得無法相信——再說,「工程」的人肯定會精心編造出一套說詞去對付任何官方的查詢,這是出於最起碼的安全考慮,亨尼克特這傢伙該早就作了這方面的準備。
「他打算幹什麼呢?」克拉克接著問。
「我去前面那個小鎮機場,能捎我一段嗎?」波波夫說著坐進了駕駛室。司機沒扣上安全帶,這很可能觸犯了法律,不過,波波夫這個冷血殺手也可能觸犯了法律。就因為這一點,他怎麼也得離開這鬼地方。

秘密聯絡點在十條街道開外的地方。沙利文停好了車,四人走進屋去。
「這該死的傢伙,」比爾·托尼幾乎與阿爾·斯坦利同時罵道。「他想見你?我想不出有什麼理由。」
當克拉克的飛機差不多飛越了北大西洋一半路程的時候,正是七點十五分,波波夫一覺睡醒了過來。他讓服務員把早餐送到房裡,自己梳洗整潔,準備迎接忙碌的一天。八點十五分,他走出前廳大門,首先,看看哪一家男士用品商店已開門營業,結果令人失望,直到九點,他才看到一家商店的店門猛地被人打開。半小時后,他買到了一件價格不菲卻不大合身的灰色套裝,還買了幾件襯衣和幾條領帶,他回到旅館,趕緊換裝,此後,他便向中央公園方向走去。
「我要去紐約。」波波夫對售票員說。「如有可能,要個頭等艙。」
波波夫冷不丁地被一陣電話鈴聲驚醒,在黑暗中他摸索著想接電話,但沒摸到,他又摸了一次,抓起話筒應了聲:「喂。」
「我能為你做的事情比你能為我做的更重要,克拉克先生。」
然而,這是要付出代價的。在公開場合,人們總可以看見約翰·布賴特林與各種各樣的年輕女人混在一起,與其中的一些免不了眉來眼去的,畢竟他是一位情慾強烈的男人。在宣布離婚前,他們從未商議過此事,因此在一些兩人共同出席的場合中,每當卡羅爾意外地看到約翰那種風流倜儻的模樣,她就感到渾身不舒服。每次她都會看到在他的胳膊上挽著一個嬌小的女人,而且每次見到的都不是同一個人,那是因為除了卡羅爾,他從未與別的女人確立過正式關係,於是,卡羅爾·布賴特林自我安慰說,這是好事,這意味著她才是約翰生命中真正唯一的女人,而那些令人作嘔的輕佻盪|婦只是他用來消耗體內男性荷爾蒙的一種方式而已……然而,你很難看到,更難以想象,當她獨自在家只有吉格斯與她作伴的時候,孤獨的她時常不得不以淚洗面的景況。
克拉克作了些解釋。他可以聽到電話那一頭的那人醒了。
害怕與恐懼一樣糟糕。自從擔任外勤情報軍官以來,波波夫從未經歷過真正的恐懼。雖然情報活動自始至終充滿著緊張,特別是他剛開始從事這項工作的時候,但是,他很快對外勤情報工作充滿了自信,對他來說,精湛的技巧是一種安全的屏障,這種屏障安慰著他的靈魂,使他感到輕鬆自在,然而,今天卻不是這種感覺。
「他說過。長官,請跟我來。」查塔姆領著他通過快速通道,避開了移民局與海關的查驗。克拉克的護照上又一次沒有留下他到過外國的印記。他一眼就發現了那廂式貨車,無需他人引導,他徑直走到車邊,一頭鑽了進去。
「夥計,公事歸公事嘛。」克拉克說。其實,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是否真的相信公私能如此涇渭分明。
「謝謝你,先生。」波波夫邊離開邊道謝。
「如果我這樣說了,你相信嗎?」
中央公園動物園前的那幢樓房看上去有點不倫不類。雖然這座磚砌的樓房屋頂上建有用以保護整個區域免遭武裝襲擊的城垛,但是在同一面牆上卻開有窗戶;整幢建築也不是像通常的城堡那樣建在山頂上而是建在一個窪地上。波波夫想,管它呢,美國建築師或許有他自己的一套思路吧。他圍繞著這個區域走了一圈,看看四周有沒有聯邦調查局的特工(或是中央情報局人員,他懷疑),他們肯定會在那兒設伏以掩護這次會面——說不定是準備逮捕他呢。他沒發現有什麼動靜,現在,他對這個約翰·克拉克是不是一名名副其實的情報軍官心裏有了底。這一行有這一行的規矩,克拉克應該按行規辦事。對他波波夫來說,他所承擔的風險是很大的,為此,克拉克也該尊重他,不過,事情是否真的如此,他也沒有把握。得了,在這個圈子裡,誰有可能凡事都打得了保票呢。
「當然可以,只要下命令。」查塔姆在後排座位上說。「您要我們逮捕他?」
「跟我來。」克拉克對他說道,轉身向第五大道走去。
「我會請求聯邦調查局派人保護,我也會帶上一位朋友的。」克拉克指了指他的點四五口徑的貝雷塔手槍。「我們是在與一位職業間諜打交道,他面臨的危險要比我的大,除非他在那一頭布置了一個相當周密的行動計劃,真是那樣,我們應該可以偵查得到。他想與我碰頭,他很專業,那就是說,他有什麼情況要告訴我——要不,就是有什麼事要諮詢我,而我還得作另一手準備,是不是?」
「是因為生意上的事。」
「這傢伙精心策劃了一個行動,把——」
「長官,他沒說。」
「銀行賬號,信用卡記錄,郵箱,但沒有詳細地址,我們正在偵查。」
「是我帶的隊。」克拉克告訴他們說。「但千萬不要給我到處去宣傳,好嗎?」
「帶我們去那兒,馬上!」克拉克命令道。「你們的掩護任務也立刻結束,上車吧,德米特里。」他說著,打開車廂移門。
「克拉克,我可以給你說明那幾次行動的理由,也可以告訴你幕後策劃人的名字——可這件事實在是駭人聽聞,我也只是昨天,還不到二十四個小時,才發現這一行動的目的。」
「早上好,約翰·克拉克。」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現在,他置身於一個陌生的環境,這裏不只是一片陌生的土地,因為他習慣於城市生活,不管在哪個城市,他都知道怎樣在幾分鐘內消失得無影無蹤,世界上的任何一個警察部門都幾乎無法尋找到他,而這兒卻不是一座城市。他在離車站小屋百米遠的地方下了馬,卸下馬鞍和轡頭,因為一匹光有馬鞍而不見騎手的馬肯定會引起旁人的注意,而在這個許多人把馴養馬匹作為https://read•99csw•com樂事的地方,一匹獨自蹓躂的馬不大可能會引起注意。隨後,他小心地穿過鐵絲網,向車站小屋走去,他發現那裡空無一人,空白的牆上沒有一張時刻表。沒有哪一幢建築會比這個更簡陋的了,看上去,這座小屋純粹是用水泥澆成的,厚屋頂支撐著冬天厚厚的積雪,或許還躲過了他曾聽說但沒親歷過的龍捲風的肆虐。裏面的長條凳也是用水泥澆成的,他一屁股坐下,讓擔驚受怕的心歸復平靜,在他的生命歷程中,他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害怕——如果這些人可以殺害幾百萬人,甚至數十億人——那他們當然會毫不猶豫地結果他這條孤獨無援的生命,他必須離開這裏。
阿爾·斯坦利在八點前的一秒鐘踏進了他的辦公室,看得出,他的傷還沒有痊癒,不過,對他那個年紀的人來說,應該說是恢復得相當快、也相當好的了。兩分鐘后,比爾·托尼也進來了,彩虹部隊的高層領導各就各位,又一個工作日開始了。
「我是搞諮詢的,有點像中介。」
「那些行動與你沒有直接關係,而且被殺的只有一個人。」
「媽的!」查塔姆罵道。他拉上了工作服的拉鏈,但他們不知道那次行動的詳細情況。「您還要和這樣的狗雜種會面?」

「這麼說,你自己承認參与了三次恐怖活動。要知道那是犯法的。」
「嗯,有倒是有,不過——」
「那麼,其他一系列行動呢?」克拉克問。他的口氣猶如一位賭局中的莊家,不過,他真的想跟波波夫賭上一把。
「那,是什麼目的?」克拉克問。
「中情局的特工,反正以前是。」
「是的,不過,那可能有危險。」
這個回答讓克拉克停下了腳步,他轉過身去看著這個人。在他看來,克格勃檔案里的這個人的臉部照片那可是拍得相當好啊,他冷冷地問道:「這是在編電影劇本吧?」
在候機廳里,他的搭檔弗蘭克·查塔姆衣冠楚楚地正守候在與英國航空公司一號航班駁接的出口處。他的那套藍色工作服行頭就放在沙利文停放在候機廳外的愛迪生廂式貨車內。他們兩人壓根兒就不知道他們所要迎接的這位克拉克是何許人,只有副局長貝克知道他是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
「只有一個辦法可以知道。我得趕上飛往紐約的協和飛機。阿爾,你能叫醒馬洛伊,讓他用直升機把我送到希思羅機場嗎?」

「或許他想告訴你,他跟醫院發生的事沒有關係,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呢?……」托尼搖了搖頭。
不過,這項「工程」讓她把這些個人考慮的小事情都擱在了一邊。白宮的差事讓她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卡羅爾·布賴特林告誡自己,在這裏,從新型核武器的詳盡資料直到生物戰報告,她都看到了。伊朗人企圖在美國散布瘟疫一事加重了她在政府里的那份工作,同時使她感到既懼怕又受到鼓舞。感到懼怕,是因為對於美國來說那是一場實際的威脅,它足以動員全國一切力量去抵禦未來的襲擊;受到鼓舞,是因為她當即得知,即使是最樂觀的看法,要進行一場真正有效的防衛是困難的,因為必須針對特定的病毒來定製生產特定的疫苗才行。真是這樣的話,那麼,伊朗瘟疫只會使人們對這一威脅更加重視,到那個時候,A型疫苗將不僅成為公眾的緊俏貨……而且還將成為渴求活命的當地乃至全球政府官員的搶手貨。而她甚至有可能在關節眼上回到她那間老總統辦公大樓的辦公室去,敦促這一涉及到公眾健康的關鍵措施的批准事宜,在這一問題上,她深得信任。
「這要歸功於我們的情報工作做得好。」克拉克說道,還是沒有回過頭去。
「你好。」一分鐘後傳來了一個睡意矇矓的聲音。
克拉克看了看表,說:「那麼,現在是早上四點不到——波波夫想今天就見面,就事論事,這是相當快的。幹嘛這麼急?到底為了什麼?」
基爾戈爾醫生準時來到自助餐廳,但那兒既沒有他的俄國朋友,也沒有福斯特·亨尼克特的身影,他感到有點意外,也許這兩個傢伙昨晚睡晚了。他故意慢吞吞地用著早餐,比平時多花了二十分鐘。讓他們見鬼去吧,然後,他打定主意獨自開車去馬棚。那兒的情景又讓他大吃一驚。「白脫牛奶」和傑里邁亞都在圍欄裏面,它們既沒上馬鞍也沒上轡頭。他當然無從知道,昨晚這兩匹馬都是自個兒回來的。他好奇地將兩匹馬牽回到各自的馬廄里,然後才給自己的坐騎套上馬鞍。他在外面的圍欄里又等了十五分鐘,心想也許會看到他的朋友,但是仍不見他倆的蹤影,於是,他和柯克·麥克萊恩策馬向西,徜徉在清晨的田野里。
波波夫心想,他已經發現了兩個聯邦調查局模樣的人,那兩個身穿警服的警官就更不必說了,他們或許是、或許不是在這兒擔任監視任務的,這一切對他來說都無所謂。對他來說,重要的是他必須與這個叫克拉克的人見面,而這樣做就意味著見面必須安排在一個公共場所,否則的話,他將自投羅網,這是他萬萬不幹的。實際上,在這兒他還有機會南行到一個地鐵站,然後奔下階梯,趕上地鐵列車,那樣他就可以甩掉許多尾巴,另謀對策。他可以脫掉外套變個模樣,戴上放在褲袋裡的帽子。他認為,真要這樣的話,他會有百分之五十的逃離線率,而且不會有什麼危險,在美國第一大都市的市中心,沒人會對他開槍。不過,說千道萬,最為安全的辦法還是與克拉克會面交談。德米特里·阿爾卡季耶維奇認為,倘若克拉克真像他設想的是一位職業高手的話,那麼他們之間還可以做一筆交易。他們之間必須做一筆交易,對於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來說,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哦。」波波夫看到司機此時不再追問,他默默地為自己的這個謊言祈禱。你看,我剛剛開槍打死一個想要殺死你和所有你認識的人的那個人……有些時候,真話對他或對其他人都不管用,剛才就是一個例子。他的腦子急速地轉動起來,轉速比這輛該死的輕型貨車還要快得多,貨車司機看來不太願意踩油門,路上,別的車輛一輛接一輛地從他旁邊颼颼地飛馳而過。那位農民上了年紀,而且很有耐心,要是波波夫駕車的話,他早就使這輛該死的貨車達到可能達到的最快的速度了。儘管如此,大約也就十分鐘光景,他就看到了一個綠色出口標誌,標誌的一面貼有一架飛機的剪影。當貨車司機緩緩地駛過出口,向右拐往一個看似地區級小機場的時候,波波夫盡量克制著不用拳頭去砸車門內的扶手。不一會兒,彼得領著他來到美國捷運公司的門口。
「你做什麼生意?」彼得問。

「可那是個生病的小女孩。」克拉克反應極快地回擊道。
「約——九_九_藏_書約瑟夫。」波波夫說。
「好的,長官。」廂式貨車立即開動,在後排座位上,查塔姆坐著費勁地換上那藍色工作服。
「查克,我是約翰·克拉克,謝羅夫一案有新情況。」
「夥計們,那就是我們的獵物。」無線電通訊網路上傳來一個女特工的聲音。「那就是謝羅夫,像是聯合國糧農組織送來的一個包裝精美的玩具。施瓦茨,等等,他們正轉身,向東去了第五大道。」
「你們現在在偵破謝羅夫這個案子?」
這人是怎麼回事?難道他是警察?問出來的問題怎麼與克格勃第二處的人如出一轍。「我的,呃,一個朋友家裡有點急事,他只好把我撂在這兒,讓我等公共汽車。」
「我要跟副局長查克·貝克通話。」
「也許不是。」彩虹六號回答說,兩眼緊緊地盯著這個人。
「好的,謝謝。」波波夫回答說。他打開燈,轉身下床,雙腳踏在鋪有地毯的地板上。電話旁邊的便條讓他知道怎麼撥打他想要的電話:9…0-1-0-44…
布賴特林博士把請假信放進信封,封上封口,放在助手的辦公桌上,讓她在第二天轉交給白宮。為了「工程」,為了拯救地球,她盡到了責任,現在到了該她離開這兒的時候了。她雖然感到約翰·布賴特林的雙臂還摟著她,但時間已過去了很久很久。他倆的離婚多年來一直是眾所周知的事實,她這樣做實在是迫不得已。如果她與國內的一名富豪結婚的話,那她永遠也不可能找到一份白宮的美差。因而,她發誓離開他,而他也信誓旦旦地表示放棄這一行動,以及十年前「工程」這一想法成形時他倆就堅持的信念,然而他一天也沒有停止過對這一信念的追求,比起卡羅爾來,約翰更可以說是始終不懈。卡羅爾就這樣步入了政界,通過了安全檢查,從而她有可能接觸到甚至包括行動計劃在內的所有情報,約翰需要什麼,她就向他提供什麼,特別是她能接觸到有關生物戰的情報,所以他們不僅知道美國陸軍傳染病醫學研究所和別的一些機構為了保衛美國已採取了哪些措施,而且也知道用什麼方法生產出的「濕婆病毒」能夠使任何一種已知疫苗失去作用,當然,地平線公司生產的疫苗除外。
克拉克猛地從夢中驚醒。在赫里福德,這時正是凌晨三時,他剛做了個夢,夢見什麼已記不得了,就像是一團煙雲,變幻無常,難以捉摸。他知道那是一場噩夢,否則他不會被驚醒過來,這種情況即使在執行最危險的外勤任務時也很少出現過。他感到自己的雙手在顫抖——但不知什麼原因。他不予理會,翻了個身,閉上眼睛,繼續睡他的覺。今天,他要出席一個有關預算的會議,作為彩虹部隊的指揮官,他必須扮演一個討厭的會計角色。頭枕著枕頭,克拉克想,這也許就是剛才夢中做到的吧,沒完沒了地和一幫會計人員爭論著錢從哪兒支出,又如何去花銷……
「好吧。」克拉克抱怨說。他按下按鍵,說:「我是約翰·克拉克。」
「迪米特里厄斯,現在是三點三十分。」話務員告訴他。
「有沒有搞錯?」弗蘭克·查塔姆問。然後他看到他倆快步走到廂式貨車停靠的地方。

「飛行愉快嗎?」
「誰來的?」克拉克問。
到達車站小屋十分鐘后,他看了看表,他懷疑這個時候會不會有公共汽車,如果沒有,嗯,那麼會有卡車或汽車之類的,也許——
「我能告訴他您是誰嗎?」
「你上哪,老弟?」司機問。他看上去像是農民,六十上下,臉和頸部被午後的太陽曬得黝黑。
「現在我從事一項性質略有不同的工作,必須得和聯邦調查局打交道,主要是與格斯·沃納,前不久開始和貝克接觸。」
「我相信。因為你是中情局的,你知道遊戲規則,不是嗎?」
「是嗎?」克拉克的手緊緊攥著電話聽筒,並按下了磁帶錄音機的按鍵。
「嗨,你好,我是約翰·克拉克。」他與司機打招呼。
「時間是一個問題。這一趟要飛十個半小時,約翰。」斯坦利提醒說。「現在東海岸時間是三點半,高層們不會在這個時候上班的。」
「我來這兒是與一個人會面。」
「原來如此。那怎麼會滯留在這兒的呢?」司機問。
「我想,就今天,在紐約見。你搭乘英國航空公司的協和一號航班到肯尼迪國際機場,我在通往中央公園動物園的入口處等你。那座紅磚樓房看上去像是一座城堡。十一時我準時在那兒。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可以,不管怎樣,我得從下一個出口出去。你叫什麼名字?」
「祝你旅途愉快,約。」貨車司機說著,臉上露出堪薩斯特有的友善的微笑。
「是的,這是其中的一件。」
「我想此時此刻貝克先生不在局裡。」
「首先,我得為我和格雷迪以及他的那幫人有過接觸表示道歉。」
「謝謝了,查克,這種時候把你吵醒,真對不起。」
克拉克緊盯著他的眼睛,他看到了他眼神里的恐懼……不,是比恐懼還要可怕的東西。這傢伙剛才稱他為同志,喻意非同一般,特別是在這種情況下。
「飛機飛得很快,我是頭一回坐協和飛機,沒有什麼不愉快的。哦,德米特里,要我幫什麼忙?」
「我是湯姆·沙利文。您已見過弗蘭克。」
「謝謝,再見。」電話斷了,克拉克又按了一下按鍵。
到六點三十分,克拉克穿好外衣,徑直走出家門,與以往偶爾有些不同的是,今天早上他駕車直接去運動場進行晨練。在那兒,他看到彩虹部隊第一分隊的隊員們,儘管因為醫院的槍戰損失了幾名隊員,但他們依然顯得那樣的自豪,那樣的堅定。今天早上由三級軍士長弗雷德·弗蘭克林帶隊操練,於是,克拉克根據他的口令做著動作,雖然他的動作不如年輕人來得那麼利索,但他盡量與整個分隊保持一致,即使個別人會給這個自以為了不起的老傢伙送去幾瞥不屑的目光,他還是贏得了他們的尊重。他看到,同樣缺員的第二分隊在操場的另一邊,領隊的是軍士長埃迪·普賴斯。半小時后,他又洗了回淋浴——他自己也感到像這樣幾乎每天在九十分鐘內要衝兩回澡是有那麼點怪,不過,醒來之後沖個澡已經成了他生活中雷打不動的一部分,待到與他的彩虹部隊一起幹得一身大汗之後,他需要再沖個澡。沖淋完畢,穿上「老闆」服,走進指揮部大樓后,他總是首先看一下傳真機,他發現一份來自聯邦調查局總部的傳真,告訴他關於謝羅夫一案沒有新的進展,第二份傳真告訴他一早白廳會快遞給他一個包裹,但沒說那是什麼。克拉克把辦公室那個滴濾式咖啡壺的電源接通,心想,行啊,我自然會知道的。
克拉克點了點頭說:「行,我答應你——只要你說的都是真的。」
「主要是搞陰謀。」沙利文回答說。「陰謀九*九*藏*書策劃恐怖活動,陰謀非法走私毒品,觸及的法律之廣使得我們不得不採用只在那些已經發生而線索不多的案子上才採用的一切手段。」
「約翰·克拉克,但願我說的不是真的。」波波夫說。「真的,但願我說的不是真的,達瓦里希。」
「您是怎麼認識貝克先生的呢?」
艾麗斯·福爾蓋特早在幾分鐘前走進辦公室,她把手提包放進辦公桌的抽屜里,坐下查看備忘錄,看看一天的工作安排。哦,她看到了,有一個預算會議要開,看來整個一上午克拉克先生的心情肯定會相當不好。然後,她的電話鈴響了。
「我贊成你去。」托尼說。
「很好,那我建議讓你們的人把我們帶到當地聯邦調查分局或者某一個安全的地方,這樣,在安全得到保障的情況下,我就把你們所需要的情報告訴你,我只要你一句話,就是你們不會拘捕我。」
「你們在等我?」
「是的。」克拉克平和地回答說。「我很願意,怎麼見面?」
「哦,是嗎?你怎麼會到這兒來的?」
「你們掌握了些什麼情況?」克拉克問。
「行了,約翰,再見。」
「好了,迪米特里厄斯先生,您的機票,一號登機口,有一班飛往堪薩斯城的飛機,從A-34登機口起飛,頭等艙座位2C。還有什麼問題嗎,先生?」
「此話怎講?」他仍然沒有回頭。不過有六七個聯邦調查局特工在注視著他倆,也許其中的一位正拿著長筒送話器錄下他倆的對話,可是在匆忙之中,克拉克沒來得及把微型錄音機的話筒別在衣服上。
飛機準時到達。坐在1-C座位上的克拉克站起身,第一個走出機艙,一眼就看到等候在登機橋出口處的聯邦調查局特工。
「沒錯,不過,他的真名叫波波夫。德米特里·阿爾卡季耶維奇·波波夫。他是克格勃的一名前上校。我有他的一些個人資料,飛機上剛看過。他是一名與恐怖分子打交道的高手,他掌握的恐怖分子的電話號碼可能不比電話公司少。」
「嗯,十五分鐘後有一趟航班飛往堪薩斯城,從那兒您可以搭乘美國航空公司的班機去拉瓜迪亞機場。先生尊姓……?」
「豈止這個,我還有他的正式的克格勃照片呢,比護照上的照片要好得多了,像是一張清晰的臉部特寫,但是那是十年前的。你們還掌握了些什麼?」
「殺死地球上幾乎每一個人。」波波夫答道。
剩下的事就好辦多了。馬洛伊在晨練後來到他的辦公室,打電話讓他的直升機作好飛行準備。這用不了多少時間,唯一頭痛的是他不得不在進出港繁忙的航班之間穿梭飛行,最終,直升機降落在一個普通的停機坪上,機場的一輛保安車將克拉克送到航站樓,克拉克可以從那兒在航班起飛前二十分鐘進入快捷通道,這樣他也可以繞開安檢,從而不必對他為什麼要佩帶手槍一事作一番麻煩的解釋。在英國,這麼做等於是宣布他得了極易感染的麻風病一樣。這樣的服務稱得上是英國式的慷慨大度,不過在登機前他不能沾半點香檳。然後,廣播中傳來他這個航班即將起飛的通告,克拉克沿著登機橋走進了這架世界上航速最高的一號航班前往紐約肯尼迪國際機場。機組人員一如既往地簡要介紹飛行前的注意事項,牽引車把一架超大型戰鬥機拖離登機門。克拉克心想,用不了四個小時,他又將回到美國。坐飛機旅行豈不是一樁美差?然而,比這更好的是他剛收到信使送來的一個卷宗,這是關於德米特里·阿爾卡季耶維奇·波波夫的個人情況檔案。他相信,這份檔案是經過精心編纂的,即便如此,當協和飛機直衝雲霄向西飛往美國的時候,這也能讓他產生一種閱讀的興趣。克拉克邊翻閱檔案邊在心裏默默說著,謝謝你,謝爾蓋·尼古拉耶維奇。克拉克看到,這肯定是一份貨真價實的克格勃文檔,因為在某些照片的複印件上,左上角還留有別針的印跡,這說明這些檔案的日期可以追溯到克格勃使用別針以代替訂書機的那個年代,那是從英國軍情六處二十年代的檔案中複印來的,只有圈內人士才真正知道這樣的細枝末節。
「還有什麼不同意見?」克拉克問他的兩位主要部下。沒有不同意見,對於這次紐約會面,他們和克拉克一樣感到好奇,雖然他們希望在安全方面萬無一失,當然,安全不會有什麼問題。
「現在還難說。」克拉克不舒服地坐在座位上,眼看著紐約天空輪廓線越來越近,他仍然吃不準該死的這一切都為了什麼。克拉克告誡自己,真相不久就會大白于天下,他馬上就要與這個指使歹徒襲擊妻女的混蛋見面了。隨著離這個城市越來越近,他不禁皺起了眉頭,不過那兩個聯邦調查局特工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這裏附近,你們有沒有秘密聯絡點?」克拉克問。
「你真要去?」斯坦利問,回答是不言而喻的。
「我當然知道。」俄國人不動聲色地回答。
秘書不住地眨著眼睛,她感到莫名其妙。她差一點回答說,這樣的話她無法通報,但是她沒這麼說。要不是對方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斷不會這麼早打電話來的。她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按下一個鍵。
「謝羅夫嗎?」沙利文邊問邊駕著車上了高速公路。
「早上好,德米特里·阿爾卡季耶維奇。」克拉克頭也不回地回應了一句。
湯姆·沙利文心想,秘密工作的另外一面可能充滿著趣味。這時,他正開著的一輛車看上去像是愛迪生廂式貨車,而他所穿的這一身衣褲相連的藍色工作服使他看上去很像是一名送貨的司機。這身寬鬆的袋狀服裝不但足以讓他把十來支長短槍都掩藏在模樣難看的衣服里,而且更能讓他像普通人那樣不引人注目。在紐約的大街上,身穿這種服裝的人不計其數,有誰會去注意他們呢。監視任務以最快的速度部署妥當,已經有八九位警官隱蔽在會面地點,每人手拿一張從謝羅夫護照上複印下來的照片,但那有什麼用呢?他們無法估計出他的身高和體重,這就意味著他們要尋找的是一名普通的白種人,這類白人在紐約市裡不下三百萬。

「迪米特里厄斯。」波波夫回答說。他記得在他尚存的信用卡上的這個名字:約瑟夫·迪米特里厄斯,說著便摸出皮夾遞上信用卡。在紐約的保險箱里,他有一本使用這個名字的護照,他的銀行信用卡也很不錯,信用額度大,而且在過去的三個月內沒使用過。那位售票員或許以為自己幹活的速度還挺快,可是波波夫卻急著上廁所,不過他強忍著不露出絲毫內急的樣子。就在這個時候,他意識到在他的皮馬褡子里還有一支左輪槍,他必須立即把它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