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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三

第一章

要不就趁送我到朋友家去玩的時候,他自己也就不請自到地坐在人家家裡不走了,一直混到吃晚飯的時候。
「照顧孩子」是家長們永不枯竭的話題,每逢談起這個題目,他們就像談起地獄。
據說有這種病症的兒童,大多是不自主地眨眼、聳肩、出怪聲、咳嗽、注意力不集中、講髒話等等。照這麼說,黛安娜才應該是問題兒童。
姥姥同樣侵吞我們的食物。
如果我們去紐約那個飯館,約翰肯定親自為我們下廚,鬧得廚房裡的人都出來看,這些客人是誰,竟能得到約翰這樣的盛情招待?
「最便宜的」就是除了球賽、新聞和看了幾十年的卡通,什麼都沒有的頻道。如果不是爸爸離不了球賽頻道,恐怕媽媽還能找到更便宜的。
我明白了,還是去學校好。
傑夫是誰?傑夫是薩克斯管演奏家,世界排名第五。
可是鎮上的人,沒有一個這樣想過:我們是不是需要換個警探。
因為意見分歧——我真不記得他們什麼時候沒有過分歧——耗費的時間,也和烘烤那隻感恩節的火雞差不多,卻照例沒有結果,他們說,下個星期二接著討論。
警察請阿麗絲仔細查看一下汽車裡的東西,阿麗絲說:「沒有必要,誰會把重要東西放在汽車裡?」
不論我的爸爸邦達先生,還是我的媽媽邦達太太,還有阿麗絲,很快就忘了這件事,只有我興奮地盼望著有個結果。
再不就是我們臨街的樹死了,媽媽得請求我們這個小鎮的市政府,批准我們砍伐這棵已經死去的樹。
爸爸說:「等我死了再睡也來得及,現在還是先享受生活。」
如果我們的攤餅經常是糊的,也純屬正常,因為她的眼睛既要看著爐子,手裡還要準備上班帶的東西:筆記本電腦、她的午飯,還有訴狀資料等等。
就像媽媽總在懇求:「上帝啊,請給我一個明確的結尾。」
我們的玩具捎帶也都泡了湯,我提出保險公司也應該賠償我們的玩具。媽媽說:「對不起,我沒有為你們的玩具保險。」
但是沒有結果。
阿麗絲非常肯定地說:「是小偷。」
一打開作業本,她就不是她了,發出各種古怪的惡聲;找個原因,不知真假地就大哭起來……原因其實是有的,就是她壓根兒不明白,或是做不出來家庭作業;她那張臉,也立馬變得像是老了二十多歲……
「早知這樣麻煩,真不該報警了。」也許阿麗絲有點明白,多嘴是要付出代價的。在我們家,從沒人對她喜歡多嘴說過什麼,警察可就不論了,所以沒事頂好不要惹警察。

姥姥之所以這樣熱愛薩克斯管,是因為我們隔壁的鄰居傑夫稱讚過她的吹奏:「不錯,相當不錯。」
星期一晚上,他本來有一個商務方面的飯局,飯局結束回到家裡已經十點多鍾,可他照例收看電視里播放的冰球賽。眼下正是冰球冠軍賽的賽季,那種節目,就像媽媽烤感恩節的火雞,至少得烤上四五個小時,如果那隻雞再大一點的話,所費的時間就更難說了。
「那你為什麼報警?」
奶奶十分喜歡介入各種人事,這也許和她的職業有關,總體上來說,她對琢磨人充滿了興趣。
可阿麗絲似乎看不見自己的空酒瓶子,她陪著那些空酒瓶子,睡了好幾天,直到清潔女工來打掃衛生、為她疊床的時候,才替她扔進垃圾桶。
除了愛喝酒,阿麗絲也沒有什麼特別不妥之處。她的專用汽車裡,常常扔著空酒瓶子,以前媽媽總是替她清理汽車,扔掉那些酒瓶子。現在媽媽不替阿麗絲扔了,而是把這些空酒瓶子放進阿麗絲的卧室,這樣阿麗絲就能明白,扔掉她的空酒瓶子,是她的事而不是媽媽的工作。同時,奶奶也就對阿麗絲沒那麼多話可說了。

我們這個小鎮上發生的偵查案,大部分都是沒有結果這個結果。
「早上的時間是有限的」!我在床上多賴一分鐘,其他時間就得縮減一分鐘,所以我不是忘了課本就是忘了作業本,或是足球鞋、打橄欖球用的護牙套……尤其是護牙套,特別不好找。
可奶奶說過爸爸是「問題兒童」嗎?
她這是為我們終於長大、上學而自豪,還是高興一天之中,至少有那麼幾個小時,我們不在她眼前晃悠了?
記得我和黛安娜入學前的那一陣,媽媽常常掛在嘴上的話就是:「嘿,時間過得可真快,轉眼之間,你們就要上學了。」還捎帶一個刺耳的口哨。
這樣說來,我的品行可比爸爸好多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一到剪草的時候,他就不再提議,我們應該買個院子更大的房子了?
當初電視頻道的推銷員問過媽媽,打算買什麼、買幾個電視頻道,媽媽問:「有最便宜的嗎?」

我和黛安娜在萬聖節挨門挨戶要來的糖果,每次足有兩大袋。我明明記得睡覺之前,我們把糖果袋子放在了客廳的沙發上,第二天起來,連袋子帶糖果全沒了。
面對一個身高一米九十的人,除了無奈、絕望地重複「那是我的麵包」,我還能做什麼?!
家裡除了爸爸,就連媽媽,對阿麗絲因為睡過頭,耽誤了學院的語言、寫作課,也是無所謂的態度。
說來說去,這是他們想出來的,對我的另一種懲罰。
對此我很能理解,她每天晚上出去party,很晚才回家,怎麼能像我們那樣,起個大早去上課呢?我每天晚上九點半上床,早上還起不來呢。
黛安娜剛剛學會打電話的時候,一早起來,就輪番給她想得起來的人打電話,當然,直到現在她還保持著這個愛好。
怪不https://read.99csw.com得我常常覺得胃不舒服,都是早飯吃得太匆忙的緣故。
俱樂部為什麼把爸爸他們那個球隊,放在這樣一個時間段?據說他們那個球隊太爛了,好的時間段,自然給了那些更專業的愛好者。
要說她這是高興我們一天之中,至少有那麼幾個小時,不在他們眼前晃悠,我也理解。
「可你爸爸那個球隊不是每周都有賽事,對不對?」
阿麗絲巴不得媽媽給了她那個指令,說:「對不起,我不想。」然後接著打她的電話。
我興奮地從床上爬起來,跟在警察後面,在後院的樹叢里以及房前屋後轉來轉去。爸爸大聲吼道:「有你什麼事?趕快回去睡覺!」
於是媽媽帶我去看心理醫生。醫生說我這些行為表現,在心理精神醫學上,被稱為「兒童行為問題」,是指行為偏離正常兒童的規範,並且在表現程度和持續時間方面,超過一般兒童所允許的範圍。
這都是媽媽的主意,一般來說,這種餿主意都來自她的腦袋。
而且他經常掛在嘴上的這個「為什麼」,照我來看,根本誰也用不著問,問他自己就行了。
我肯定不是問題兒童,我也沒有多動症,真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那麼容易給人下結論。
「他從來沒有上過大學,甚至沒有受過系統的中學教育。」阿麗絲十分嚮往地告訴我。
所以有段時間,如果你聽見我把黛安娜叫「下一個」,實在怪不了我。
星期三晚上,通常是爸爸那個冰球隊的活動時間,或是練習或是比賽。不過他們那個隊很少贏球,我甚至覺得這正是媽媽期待的,當然,這是我的猜想,不過這個猜想八九不離十。因為凡是爸爸那個球隊有賽事的當天,她的情緒都非常好,表現在不大容易違反交通規則;不大容易忽略我和黛安娜的需要;下班回家的路上,肯定會拐到坐落在河邊的那家法國糕餅店去買甜點……雖然爸爸從球場回來時,我們都已入睡,但他總會在廚房的檯面上,找到那些來自法國糕餅店的點心。好像媽媽早就料到爸爸那個球隊會輸,這些甜點,可不就是對爸爸的一點……什麼?我也猜不出來。
她是不是又在忽悠我?於是我去諮詢爺爺,爺爺說:「按理說,你的玩具,應該包括在財產之內。不過首先應該看看保險合同,有關玩具一項,是否已經寫在合同上。」
「快點兒,快點兒。」這是我們家早上使用頻率最高的字眼兒。
我當然被驚醒了。
之後警察又拿出一張表格,十分得意地對阿麗絲說:「請填寫一下這張表格,表格的內容是我們必須了解掌握的。」
他說:「那又怎麼樣?」
媽媽說:「誰讓你老賴在床上不起來,早上的時間是有限的,你在床上多賴一分鐘,其他時間就得縮減一分鐘,這個數學題你在一年級的時候就學過了,是不是?」
爸爸說:「什麼叫『生活』?這就是生活。」
爸爸瞪了我一眼。
阿麗絲只好去查看汽車裡的東西,然後說:「不過丟了幾個『兩毛五』鋼鏰兒,是我準備用來付過路費的。」

不是嚇唬人,三歲的時候,我就會撥打911。其實什麼事也沒有,我就是試一試,看看911是不是像人們說的那麼管事。
順便說一句,爸爸是許多俱樂部的成員。他的興趣非常廣泛,並且屬於確實能玩出點兒名堂,而名堂又不大的那一類。
好比我問媽媽,誰是Ivan Andreyevich Krylov,她竟然得上google去查!然後還說:「一個人不可能全知全能,只要能做自己行業的頭一號就行……」
「對不起,給誰用我們不管,出了事我們只找車主。」
「那你為什麼還要不停地喊累呢?」
爺爺是他們那個小城的首席法官,正當他辦理退休手續的時候,爸爸就因為去看望爺爺和奶奶,在那個小城開快車,被警察攔截並罰款。
或是家裡的鍋爐漏水,不得不買一台新的,而安裝工人這一天有時間,媽媽又沒有時間候在家裡,或是媽媽那一天有時間,安裝工人又預約了別家的活兒等等。
你可以想象,一個身高一米九十的小屁股男人,身著燕尾服是什麼樣子。像不像維也納新年舞會上那些交誼舞演員?他聽了我的比喻之後,一臉失落,說:「對不起,我不認為這是對我的讚美。」
警察馬上就來了,看看我們家風平浪靜的樣子,便問爸爸:「請問發生了什麼事,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他還趁爺爺奶奶出去旅行的時候,在家開party,喝酒、打牌,滿桌子扔的都是啤酒瓶子,順便說一句,至今黑啤酒還是爸爸的愛好之一,因為爺爺是黑啤酒的愛好者。如果爸爸在爺爺的儲藏室,能找到其他口味的啤酒,他對啤酒的愛好可能就不一樣了。

媽媽說:「不是公平不公平的問題,而是沒有為玩具保險的保險公司……也許你又可以換個『職業』,將來開一家為玩具保險的保險公司?」
每當萬聖節來臨,街區為孩子們設置的那些遊戲項目,還不夠他和吉姆玩的。
既然醫生說,「兒童行為問題」是與成長環境、不良人際接觸交往、家庭教育方式、遺傳因素、大腦疾病等原因有關,從醫院回來后,我就開始注意研究我們家的成員,雖說「遺傳」只是其中一個因素。
「上帝」是媽媽經常掛在嘴上的詞兒,只有在這種時候,我覺得她對上帝的崇拜才是真心實意的。
爸爸和媽媽聽了阿麗絲的理想之後,什麼建議也說不出來,因為https://read.99csw.com媽媽從來不看小說,至於世界上有哪些著名的作家,以及那些作家的老底兒,更是不得而知。
如今他們那些貓兒膩,再也糊弄不了我了。萬聖節后,姥姥和姥爺通常會在我們家多待幾天,那幾天,從姥姥嘴裏總會冒出一股奶油花生糖的氣味。
爸爸說:「我倒要請教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我忘了為什麼,有一天我沒能按時上學,想必是鬧脾氣了,因為媽媽對阿麗絲說:「不必開車送詹姆斯,讓他自己想想,如何打發這一天。」
對於爸爸的話,阿麗絲的反應有些像媽媽,馬上給911打了電話。
有時,我的確可憐媽媽。
媽媽挑了挑眉毛,說:「是不是這樣,走著瞧吧。」
不要說奶奶,僅就這一點來說,我也很羡慕阿麗絲的生活。我羡慕一切不用去學校上課的人。
我伸手去奪,可是他把手舉了起來。我圍著他轉了又轉、跳了又跳,怎麼也夠不著我的麵包。

如果你看見她的睡褲上經常粘著巧克力,就像她拉肚子或是上廁所沒擦乾淨屁股,也不要大驚小怪。不過這也說明我們的餐椅從來沒有乾淨過。黛安娜說,那是因為我的嘴吃飯像漏斗,而我說是因為她吃飯的時候,喜歡甩動手裡的勺子。
或是幾天暴雨之後,不知房子哪個地方漏雨,地下室里的積水就像小池塘,媽媽又得聯繫房產保險公司,賠償我們的損失。
所以她總是兩眼上翻,雙手抱在胸前,說:「上帝啊,請給我一個明確的結尾。」
我的問題是,那時候,也就是我爺爺還在位的時候,為什麼沒有一個鄰居向爺爺或奶奶舉報他們的兒子?
爸爸問媽媽:「你認識他們嗎?」
他們還總是說我,老在問「為什麼」。我有那麼多不明白的事,我能不問嗎?
難怪奶奶說:「我真羡慕阿麗絲,我怎麼就沒有這樣一份工作。」
周五爸爸媽媽參加party回家,已經午夜兩點多了。
我們這條街,真可以說是藏龍卧虎之地,比如街頭那一家的約翰,就是紐約市那個number one廚子,他的兒子艾克斯就是我的老相識,我們從小一起在這條街上長大。
如果沒有客人來訪,傢具上從來不放任何東西,不論日用的或裝飾用的……

第二天,警探又到我家來了,再次調查事件的始末。我認識這個警探,他是同學威廉的爸爸,也是我們鎮上唯一的警探。他把頭天晚上警察轉過的地方又轉了一遍,又請媽媽填寫了一些表格。


「原因是多方面的。通常被認為與成長環境、不良人際接觸交往、家庭教育方式、遺傳因素、大腦疾病等原因有關,或與早年出現和持續發展的小兒多動症的心理障礙有關……」
從這些方面來看,我並不那麼願意長大,也不想當一家之主。爸爸笑著說:「等你過了三十五歲再說這些話也不晚。」
在這個星期二的家庭預算會上,爸爸還提出:「兩個孩子都長大了,你覺得我們還有必要用一個全職保姆嗎?是不是改用鐘點保姆,我大致算了一算,這樣可以節省很大一筆開銷。」
爸爸說:「不可能,我們這個區從來沒有發生過盜竊案。」
爸爸說:「應該說,我有三個孩子。」

其實奶奶有點多慮了,我和黛安娜既不酗酒、也不撒謊。再說,奶奶所說的「妥瑞氏症」的種種表現,阿麗絲可都沒有。
媽媽就說:「我想我有三個孩子。」
而爸爸和文學的關係和我們一樣,不過是看《哈利·波特》的水平。所以你在我們家的書房裡,肯定找不到一本小說。至於我看的也不過是《探索》《世界地理》之類的雜誌,黛安娜看的是時尚畫冊,偶爾看看老師讓他們看的課外讀物,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小說。
爸爸那個冰球隊的賽況,十分影響我的創作。
尤其在姥姥吹奏薩克斯管的時候,這股味道就更為強烈。
當然我也比較可憐爸爸,每到周末,就是他干苦力活兒的日子:比如剪草,尤其夏天,幾天不剪,草就長瘋了;比如做那些笨重的家務,比如給掉漆的門窗刷上新漆……他說他不是沒錢請工人來做,而是要給我一個榜樣:如何做一家之主。
奶奶不只一次說:「你的汽車太多了,我準備把它們扔掉一些。」
比如十二歲那年,他還沒正式學過開車,就敢開著爺爺的汽車,載著幾個男孩兒,在自家門前的林蔭道上顯擺。

就是這個理由?送不送一朵玫瑰就那麼重要?難道我將來也要送玫瑰給什麼人,不然人家就不接受我的求婚?
其實我可不像爸爸那麼愛玩兒。一旦有本《探索》或是《世界地理》,可以幾個小時不動窩,只不過他們誰也看不到這一點就是了。
在我們家,什麼都是兩套標準,何止是限制我們看電視的頻道、時間。好比說,明目張胆地拿起我的東西就吃,反過來說,如果我們拿起他們的東西就吃,他們就會挺正經地說:「這不禮貌,很不禮貌。」
走近一看,是兩個少年在車裡面翻東翻西。他們問道:「嘿,發生了什麼事?」
…………
她也不干涉我吃多少糖。我特別愛吃糖,哪怕為此經常上醫院補牙,併為此丟了幾顆牙,我也在所不惜。
有年聖誕節前,他帶我去他們公司,參加了一個由他主持的party。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在正式場合的表現,否則,我一直以為他就是這副十分讓人同情的樣子。
媽媽既要趕著上班,還要給我們做早餐,九*九*藏*書然後還得送我們去學校。即便不是冬天,我們可以坐校車了,媽媽也得為我們做早飯,所以我們的早餐是老一套,沒什麼新鮮玩意兒。
「難道出了這樣的事,我不應該報警嗎?」
阿麗絲的車燈卻亮著,深更半夜的,難道阿麗絲還打算出去嗎?
問他們我們的糖果袋子哪裡去了,他們總是回答:「不知道。」或是說:「你們對牙科醫生印象如何?」
我剛穿好夾克,就聽見媽媽喊道:「下一個!」
奶奶看著酒瓶上被他們重又粘貼得像是從未撕開過的商標,還說:「手藝真不錯。」
「為什麼會這樣?」媽媽問。
我很同情阿麗絲,幾年過去,她還沒有找到一個美國丈夫。據說有個英國男人追求過她,可阿麗絲最後還是沒有嫁給他,也許因為英國的糖果,口味沒有美國多?
爸爸的朋友非常之多,走在我們這個小鎮的街上,不時會有人招呼他:「嘿,湯姆!」或是停下來對他說點什麼。他和人家聊得十分熱乎,可是據我看來,他根本拿不準自己認識還是不認識人家。


「……也許是阿麗絲的朋友?」
她雖不像爸爸那樣喜歡參加各種各樣的俱樂部,但特別愛好古董。我們地下室的一間屋子裡,鎖的就是她那幾件古董傢具。那次地下室漏雨,著實讓保險公司損失了一大筆,下次他們再給什麼人保險的時候,頂好看看那家人是否有收藏古董的愛好。
但由於媽媽對我戒備有加,實際上我也破壞不了什麼。
雖說我有時弄壞水龍頭、撅斷窗戶上的把手、捉弄黛安娜、拔掉電器上的插頭、弄斷古董傢具的胳膊腿兒等等。
可以想見我是多麼的興奮。長大之後當警察是我的理想之一,不過當個卡車司機也不錯,各種品牌、型號的玩具汽車我有一百輛之多,地下室里全是我的汽車,從前我還準備將它們收藏起來,將來開個私人博物館什麼的。
這是周末,明天又不上學,睡多睡少有什麼關係?所以我給他來了個聽不見。
我估計媽媽根本就沒有把玩具寫進合同,不然她不會不為我惋惜,反而高興地說:「啊,上帝,這些東西終於可以丟進垃圾箱了。」
媽媽總是回答說:「請問,哪一件事情是我的?」
可不,她剛來我們家的時候,兩條瘦腿一叉,真像燒烤用的夾子。很快,她的屁股看上去就趕上大象的屁股了。黛安娜三四歲的時候,特別喜歡躺在她的肚子或是靠在她的屁股上睡覺。
尤其是那個籃球筐,幾乎被他們兩人包了圓。每進一個球,他們兩人就大呼小叫,鬧得整條街或是幾條街都能聽見,你想,街坊們誰能不認識他呢。
現在還有什麼好說的,地下室的一場漏雨,把我和黛安娜的玩具,全泡了湯,最後讓媽媽稱心如意地送進了垃圾桶。
有什麼不能相信的?他們不能相信的東西太多。
我早就看出來了,奶奶不十分喜歡阿麗絲,奶奶曾說:「生活在孩子周邊所有的人,對他們的成長都會發生影響,不僅僅是父母。」
周末早上,最後一位起床的肯定是爸爸。
「雖然是我名下的汽車,但那是給阿麗絲專用的。」
我喜歡繪畫,奶奶常說我有繪畫方面的天才。
醫生安慰媽媽說,通過家人、學校和心理專業人員的合作,是可以協助我糾正改進的。但要努力防範我成長后,發展為反社會人格,造成更為嚴重的暴力或違法行為。
這一研究,我們家可說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我對他說:「嘿,那是我的麵包。」
而對我畫的那張全家福,你猜她怎麼說?她說:「嗯,不錯,非常不錯,看上去真像四隻等著餵食兒的狗。」
從阿麗絲的這個決定,你就可以知道,她有多麼聰明。媽媽在幫助我們理解不好懂的功課時,經常「繞著走」,繞來繞去我們就明白了。我想阿麗絲這樣做,也是一種繞著走的辦法,因為她只讀了高中,沒有讀過大學,聽她的意思,將來也未必讀大學。
阿麗絲的另一個理想,就是成為世界知名的作家。她對我說:「作家這個職業比較容易發財和出名,看看那些世界著名的作家,很多沒有讀過大學,有的甚至是家庭婦女。你知道克雷洛夫嗎?」
結果爺爺和奶奶提前回來,把他們一個個都攆了出去。很長時間,爺爺和奶奶都沒發現,他們儲存了多年、二百多塊錢一瓶的葡萄酒,已經變成了水。原來都被爸爸、叔叔和那些男孩子喝光,然後又灌滿了水。
爸爸就豁達地笑笑,然後拿起他的吉他,彈唱起來。
而且我有點喜歡阿麗絲,因為她並不干涉我們看電視的時間,媽媽說我們只能看三十分鐘,她卻讓我們隨便看,愛看多久就看多久,只要在媽媽回家之前關閉電視就行。
換了我舅舅,不要說燕尾服,就是無尾禮服,他穿上之後,也像一隻青蛙,一隻有個大白肚子、仰面朝天曬太陽的青蛙。
儘管媽媽不讓我們吃糖,可是阿麗絲愛吃,她得為阿麗絲準備糖果是不是?媽媽把糖果買回家之後,往儲藏室里一丟,就沒她的事兒了。
媽媽說:「難道不是你的朋友嗎?」
「對不起,我在執行公務。而且汽車是你名下的。」警探說。
警察很快就來了。
換了爸爸,可就沒有媽媽這樣的機動靈活。
一般來說,我朋友的父母,自然和爸爸媽媽也是朋友,或彼此認識。
當他不戴眼鏡、頭髮支棱著併發出這樣的疑問時,他那雙高度近視的眼睛,顯得特別無辜,十分讓人同情,這與他上班時的形象,真有天淵之別。
「最便宜的」是什麼意思?
街坊九*九*藏*書們肯定沒有不認識他的。
想當初姥姥肯定也這樣讚美過媽媽,姥姥是不是忘了?
阿麗絲特酷,誰也拿她沒轍,包括動不動就給我們來個治療方案的奶奶。
千萬別告訴我舅舅!
爸爸就不問「為什麼」了?他常常瞪著一雙莫名其妙的眼睛問大家:「為什麼我總是那麼累?」


人們在萬聖節散發給孩子們的糖果,一般都是物美價廉的奶油花生糖,有誰見過在萬聖節散發Gdava巧克力的?
阿麗絲說:「這就是我喜歡美國的原因之一,美國有那麼多各式各樣口味的糖!還有那麼多不同國家、不同風味的食品!在美國,要想減肥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她建議媽媽給我試一試洗血療法,或是免疫球蛋白注射治療,療效可達六成到八成,至於這種治療對我一生是否有效,她也說不清楚。
我比警察更加失望的是,什麼可疑的跡象也沒有發現。
別價,還是由阿麗絲來照顧我們吧,如果讓奶奶來做這份工作,我和黛安娜可能都得被診斷為多動症,並送到醫院進行那個什麼治療。
媽媽說:「我並沒有報警也沒有丟失什麼。」
綜上所述,一到周末,如果沒有party,如果不去打高爾夫球、滑雪、游泳等等,我看爸爸就不知道怎麼過日子,總而言之是在家待不住。
星期四晚上,爸爸和媽媽看電影回來已經十點多,接著又看什麼球賽,可他們卻限制我和黛安娜看電視的時間,還有某些電視頻道。
當這一切處理完畢,媽媽以為可以鬆口氣的時候,我又摔斷了腿。
星期六晚上,爸爸照例打網球打到十二點多才回家,星期日一大早,六點多鍾他就起來去打高爾夫了,結果閃了腰。疼得他不得不在後腰上別了兩個小冰袋,就像西部牛仔后腰上別的兩支槍。星期一據說他還要去打冰球,我想他會取消這個活動,媽媽笑眯眯地說:「走著瞧。」
如果黛安娜給媽媽打電話,又恰恰是媽媽剛剛到達律師事務所的時候,比如說九點多一點,媽媽一定是在廁所里接聽她的手機,或是正在享用她在家裡沒來得及享用的早餐……上班好像倒成了她的副業。所以她和爸爸不一樣,比如,爸爸對我們打擾了他的如廁,那樣地不滿。
我可不像他們那樣,動不動就揭別人的老底兒。我並不願意老提爸爸讀書時,是個C等生的往事——這當然是在我瞪著倆眼兒,看似什麼也聽不見、看不見的情況下,媽媽就肆無忌憚、大嘴一張時聽來的——可是爸爸所有的行為,都不能不讓我想起,這不能說是往事的往事,因為C等生的種種表現,至今也沒有從他身上完全消失。
每次媽媽送我去練冰球,必得經過那家二手傢具店,那時她總要對我說:「看,這就是阿麗絲那個學院藝術系老師開的二手店,專賣從中國弄來的舊傢具。還問他的學生,哪個願意來這個店裡當店員,有兩個藝術系畢業、一直找不到工作的學生,巴不得地跑到這裏來當店員。我想阿麗絲不堅持上什麼語言、寫作課,是有道理的。」
…………
兩個少年回答說:「沒什麼。」然後打開車門,騎上他們放在樹下的自行車就走了。
第二天,爸爸有些不好意思地提到前夜的賽事,並斬釘截鐵地說:「看吧,下一次我們肯定會踢他們的屁股。」
在我看來,傑夫對姥姥的讚揚,跟媽媽、爸爸對我和黛安娜的那些讚揚差不多。那年,當黛安娜終於學會坐在馬桶上方便,而不在紙尿褲上拉屎撒尿的時候,媽媽就總是這樣讚揚她:「我真不能相信這個,黛安娜你真是太了不起、太出色了!」
要是爺爺,肯定不會有這個想法,爺爺是法院院長,他當然知道,什麼該管,什麼不該管。
我從沒見過有誰的口哨吹得像她那麼響,簡直趕得上一個牛仔。當她吹起口哨的時候,你就瞧爸爸那副崇拜的模樣吧。
奶奶又說經耶魯大學研究發現,「妥瑞氏症」患者可能因B型淋巴球缺陷,一旦發生鏈球菌感染,血液中攻擊大腦基底核的自體免疫抗體含量就會增加,妥瑞氏症患者在精神細胞遭到破壞后,就會出現不自主的行為。
看電視吧,也沒什麼可看,我最喜歡的探案節目上午是不播放的,而某些有趣的頻道,他們認為對我沒有用,停止了付款。
她說:「不,是因為他從來沒有送過我一朵玫瑰花。」
「奶奶,對不起,您要是扔我的汽車,我就給警察打電話。」
即便由爸爸負責審理家庭開支的賬單,工作量比較大,可是一個月才一次,對不對?
媽媽總是笑眯眯地說:「甜心,你以為你還是十六歲呢!」
奶奶說:「因為爺爺是首席法官,每個人的眼睛都盯著法官家的一舉一動,你爸爸憋了幾十年,如今爺爺退休,他終於可以放肆一下了。」
實在沒有地方可去,他就自製啤酒……製作啤酒的那套工具,是媽媽送給他的聖誕禮物,她似乎很後悔,送了爸爸這麼一個大玩具。其實她也不必要後悔,爸爸就是沒有這個大玩具,肯定也會給自己找到另外一個玩具。
他放下公文包,打開冰箱,拿出一瓶愛爾蘭黑啤酒,邊喝邊在每間屋子裡晃上兩圈,然後對媽媽說:「親愛的,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嗎?」
聽了我的回答,奶奶看著我的那副樣子,就像看電影里的那匹恐龍,從此不再對我的汽車說三道四。
但是他們覺得應該支持阿麗絲實現自己的理想,於是爸爸為阿麗絲交了學費,讓她每周一、三、五上午,到附近的學院學習語言、寫作,可她經常因為睡過頭,錯https://read.99csw.com過了上課的時間。她還說,寫作是學不出來的,而是靠天賦。
一旦說起法國,四平八穩的奶奶就顯出少有的興奮,她最崇拜的就是法國,連日常用的肥皂都得買法國貨。
警察當然不能說阿麗絲不應該報警,但他堅持阿麗絲必須查看一下汽車裡面的東西,以確認是否丟失了什麼。
要是我說不喜歡水果攤餅,想吃煎鹹肉條的時候,媽媽就說:「對不起,這兒不是飯店。」
所以媽媽每次在家政討論會上,都會問那個老問題:「我該不是在參加歐盟會議吧?」
從心理醫生那裡回來之後,我也沒閑著。
我估計跟他打招呼的那些人,要麼是他那些俱樂部中的一個成員,要麼是我們的街坊。
不讀大學就能有這樣了不起的結果,太讓人羡慕了。照阿麗絲這麼說,黛安娜將來最好去當作家。
冬天,太冷的時候,我和黛安娜無論如何不願意站在冷風裡等著坐校車,而保姆阿麗絲還在呼呼大睡。
我去地下室拿什麼東西那一會兒工夫,爸爸就吃了我的麵包,那是媽媽從紐約中央火車站的麵包專賣店買來的,義大利橄欖麵包,不但裏面加有橄欖干,而且裏面揉的也是橄欖油而不是黃油,相當適合我的口味。
每天下班回家,爸爸看看逼著我們做家庭作業的媽媽,總是說:「甜心,照顧兩個孩子真是很辛苦。」
難道最後,我們都得這樣無動於衷地扔掉我們曾經心愛的東西嗎……想到這裏,心裏有點說不出的味道。
凡是「警察」說的,能不對嗎?
我當然不知道。
「沒有一點自制能力。」此話媽媽常用來形容我和黛安娜,我看用到爸爸頭上也不錯。
可不,緊接著爸爸就參加了一個什麼俱樂部,年會費為七萬五千元,還不算每個月應付俱樂部的其他費用。
如果不能確定對我一生是否有效,為什麼還要讓我試試洗血療法,這是一個負責的建議嗎?
對我剛剛完成的那幅自畫像,媽媽的評價是:「親愛的,你那副樣子看上去很憂鬱。」
關於丟三落四的話題,在我們家也是非常有得可說的話題,不過緩緩,等我回頭再說。
我想我能回答爸爸為什麼他總是那麼累。遠的不說,就說說上周,下班之後,他都幹了什麼。
所以客廳里,除了沙發和幾個胳膊腿兒粗壯的茶几,什麼也沒有。那種茶几,結實得可以在上面跳踢踏舞。
這就是他一周的業餘時間活動表,也可以說這是他每周業餘時間的活動表。我要是問他:「那你什麼時候睡覺呢?」
「我不是讓你昨天晚上就把一切都準備好,並且檢查一遍嗎?」這套話,也是我每天離家之前必聽無疑的。然後就是一通亂找,找的結果,是我不得不丟三落四地去上學。
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看不到這一點,每逢我看書的時候,就像成了隱形人。不過我心知肚明,這絕對可以說明,奶奶對我的看法很不靠譜。
「那是因為爸爸的球隊又輸了。」
前幾年,我還心有不甘地到處尋找我們的糖果袋子,現在我再也不會花時間去尋找它們了。黛安娜卻還堅持著,樓上樓下地尋找,可我不願意多跟她廢話,在吃的問題上,她非常執著。
…………
好在我們已經長大許多,對那些玩具早就沒有興趣了。我甚至沒有為此感到傷心,記得從前,如果某個心愛的玩具找不到了,我張嘴就嚎啕大哭。
是不是因為威廉爸爸的眼睛有點斜視的緣故,用那樣的眼睛看東西,肯定和一般人看東西的效果不同。
星期二晚上,按照爸爸制定的日程表,是他和媽媽討論家庭建設,或結算家庭開支的時間。
所以阿麗絲經常對媽媽說,她要找一個美國丈夫。
別拉扯數學題,這跟數學題可沒關係。
警察出示了911總機的接聽記錄,爸爸大手一攤,張大眼睛對我說:「我真不能相信這個。」
只要一合上作業本,她馬上笑逐顏開。我真懷疑,剛才那個號啕大哭、惡聲惡氣的女孩兒是不是她。如果這時媽媽再拿出一件新衣服給她,那麼,相信我們周圍,再也找不到一張像她那樣光芒萬丈的臉了。
我姥爺經常為傑夫家的鋼琴調音,媽媽說,她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傑夫就「吹捧」姥姥。
警察還打算上露台上看一看,媽媽說:「時間不早了,就這樣吧。我估計他們不過是找點零錢買煙抽。」
而爺爺說:「那是湯姆他們自己的事,我們沒有權力過問。」也許因為爺爺是法官,懂得什麼事兒都不要介入,離得越遠越好。
我說:「這不公平。」
傑夫還向他許多音樂界的朋友,推薦姥爺為他們的鋼琴調音,傑夫這樣評價姥爺的工作,說:「這是一個天生和音質有關係的人。」
整整一天沒人玩兒,想打乒乓球吧,也沒人和我打。我問阿麗絲:「你願意和我打乒乓球嗎?」
當然,媽媽對那些頻道的控制,有她特殊的辦法,而不是像有些家長那樣,把電視遙控器藏在小孩子們找不到的地方。
從此媽媽經常不顯山、不露水地,對爸爸進行智力測試,而奶奶立刻把她一直掩蓋著的、對阿麗絲的不滿表現出來。
據我所知,爸爸也不是如今才逮著放肆的機會,爺爺一退休,那個小城的人,紛紛舉報爸爸早年的敗行劣跡。
奶奶因此說我可能是問題兒童,或是得了「妥瑞氏症」。奶奶說,這種病一八八五年由一名叫做妥瑞的法國人發現。
所以我不大相信五官科醫生的話。我的耳朵其實沒有什麼問題,因為只要姥姥一走,我的聽力立馬恢復正常。
受到世界排名第五的讚揚,姥姥能不更加熱烈地吹奏她的薩克斯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