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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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問您幾個問題嗎？」深騎很有禮貌地說。
「對了，還住著克羅斯先生和一位叫御都理惠的小姐，是最近才住進來的。」
「我弟弟小鈴，十三歲了；我父親的助手戀宮女士，管家天巳隆三和他的兒子天巳護，我叔叔黑鴣修史，還有他的兒子，也就是我的堂哥黑鴣伶馬。」
「沒說什麼。」瑠華表情僵硬地說。
瑠華把門推開，裏面漆黑一團。瑠華對深騎說了聲「樓梯很窄，小心點兒」就先下去了。大客廳里的燈光根本照不進去，深騎根本不知道怎麼下腳，好幾次差點兒踩空，過了很久眼睛才適應黑暗的環境。
「啊，南先生，請進！」
「也就是最近。我覺得地下室里很可怕，一般不靠近。前些天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血來潮，就下去了，下去確實是需要勇氣的，結果看見了一張臉。」
前邊的通道左右分開，天花板上弔著一個很小的電燈泡。瑠華往左拐了，深騎緊隨其後。
這時，樓梯那邊有人影在晃動。
「不認識。」
「爸爸！」瑠華把黑鴣博士叫住，她的聲音顫抖著，充滿了痛苦。
地下室里的空氣很潮濕，不時吹來一陣陣陰風。瑠華和深騎手扶濕漉漉的牆壁，慢慢往下走。走到底以後，瑠華回過頭來對深騎說：「從這兒往左拐。」
「南先生！」外邊傳來瑠華擔心的聲音，「您不要緊吧ｒｅaｄ•9９csｗ.coｍ？」
黑鴣博士點了點頭。
房間四壁，處處都是人面！
「什麼都沒隱瞞。所有的東西都擺在觸手可及的明面上，不管是誰都可以看得到。」
「南先生！您不要緊吧？」
黑鴣博士停住腳步，扭過頭來看著瑠華。
「父親的事情你什麼都不知道嗎？」
「不進去了，」深騎舉起右手，「我想儘快去看看浮現在牆壁上的人面。」
深騎站起來：「您是……」
深騎用手捂著額頭從房間里出來以後，跟瑠華一起回到大客廳，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昏黃的白熾燈泡亮了。
床上只有一張臉。
「瑠華，」深騎低聲問道，「你父親總是這樣？」
門把手下邊裝鎖的地方是個洞，門上沒有鎖。
瑠華勉強地笑了笑，眼睛里噙滿了淚水。看來她受到的打擊不小。
瑠華躲開深騎的視線，點了點頭。
黑鴣博士把臉轉向大門：「今天也下雨啊。」說完把手揣進口袋裡，轉過頭來看著深騎，就只這麼看著，不動，也不說話。深騎也看著他的眼睛。
崩潰的不應該是自己，而應該是這座「鍾城」！——深騎一邊這樣想著，一邊盯住了一張令人毛骨悚然的臉。
「不知道。聽說以前在這裏做過什麼實驗。」瑠華在通道里答道。瑠華的聲音在通道里形成奇怪的迴音，傳進房間里來。
難道九_九_藏_書這也是「格式塔片段」嗎？
通道很窄，兩個人無法並排，只能一前一後。腳下是高低不平的石磚路，走在上面，腳步聲聽起來很奇怪。
「瑠華！」深騎叫了一聲等在門外的瑠華，「你看見的人臉是一個嗎？」
「你好像在隱瞞什麼。」
「是黑鴣博士同意他們住在這裏的嗎？他們是幹什麼的？」
深騎踩著地板上的臉，走近那張床。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黑鴣博士默默地轉身走了，連個招呼都沒打。
深騎好像聽見浮現在房間里的臉們在嘲笑他，笑聲在陰濕的空氣里捲起旋渦，最後變成了鬨笑的風暴，無休止地狂吹起來。
「你第一次看見是什麼時候？」
他一腳把鐵管床踢翻。隨著一聲巨響，塵埃四起，吊在天花板上的燈泡晃動起來。床底下醜陋的一面暴露出來，嘎吱嘎吱地叫著。
深騎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不太知道。」
「在這座建築里，到底有什麼東西呢？」
那些人面雖難稱清晰，但眼、耳、口、鼻樣樣俱全，分明就是人臉。人面分不清是男是女，唯見得表情各異——有的滿臉憤怒、有的滿臉仇恨、有的滿臉虛妄、有的滿臉冷澈，而且全都是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深騎。
深騎想：如果瑠華不是「深夜裡的鑰匙」，SEEM要找的人很可能就是另外七個人之中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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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
深騎凝視了一陣，突然把床單拽下來，扯破扔在地板上。
瑠華肩膀僵硬，全身凝固了似的。
來到大客廳一角，瑠華指著一個小門說道：「這就是地下室的門了。」
「再問一遍，黑鴣博士在研究什麼？」
突然，深騎聽見了低沉的呻|吟聲。回頭一看，什麼人都沒有。
深騎想說「不要緊」，但沒有說出聲。
「這個門沒鎖。」瑠華說著，挪到了門的一側，給深騎讓路。那意思是說：您要是想進去就進去吧，我則免了。
太不可思議了！
深騎側耳細聽。剛才那個聲音是個重低音，好像是從身體內部發出來的。正要問瑠華是什麼聲音，瑠華回過頭來說：「到了，就是這個房間。」
平板而無表情的人面，不但布滿四壁，就連天花板和地板上都是人面。
深騎一時默然，須臾問道：「你不要緊吧？」
「克羅斯先生看起來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物，御都小姐好像是他的助手。據說他們是為了找什麼東西踏上旅途，路過這裏的時候住了下來。南先生認識他們嗎？」
「關於你看到的人臉，黑鴣博士是怎麼說的？」
除了鐵管床以外，房間里什麼都沒有。
床墊子上又浮現出一張臉，帶著驚愕和虛妄的表情看著深騎。
「黑鴣心史。」來人走到沙發前站住，用低沉而具有穿透力的聲音說。
人面！人九-九-藏-書面！人面！除了人面還是人面！
「我……」瑠華說話的聲音很小，剛說了一個「我」就說不下去了。
裡邊更暗了，什麼都看不見。只聽瑠華說道：「電燈開關在右邊。」深騎依言伸出右手，果然摸到了電燈開關，摁了下去。
深騎沒有得到自己希望得到的回答。
深騎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那扇門。那是一扇非常結實的金屬門，到底是什麼金屬，深騎無法斷定。顏色看似鐵鏽，估計十分堅固。門不算大，稍微彎一下腰就能進去。
「我該怎麼辦呢？」
「明白了，我這就帶您去。那面牆在『現在館』的地下室里。」瑠華似乎很高興。她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淺藍色的裙子，輕鬆自然。不過，深騎相信她心裏一定很不好受。親生父親都不理她了，她心裏一定會感到非常孤獨。
怎麼變成這麼多了？
「往下說！」
沉默片刻，深騎向黑鴣心史微微鞠了一躬：「我是被您恩准暫時留宿在此的南深騎。」
「一共八個人呀？」
「啊。」這回總算說出聲音來了。
「好像『鍾城』里還住著一個叫克羅斯的客人。」深騎說。
一敲門，瑠華立刻就從房間里出來了。
「是！」
「這個房間是幹什麼用的？」深騎又問道。
「我也不知道你該怎麼辦。」黑鴣博士說完，消失在「過去館」的門后，關門的響動很大，又高又尖的聲音在ｈtｔｐs://rｅaｄ•９9cｓw.cｏｍ大客廳里回蕩不休。
深騎往裡走了一步，靠近牆壁，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張臉，感覺很粗糙。
瑠華臉上帶著很勉強的笑容，率先走下樓梯。
深騎想：這兩個人到「鍾城」來，一定有某種目的，絕對不是單純路過。
「不是一張臉，而是很多張臉啊？」瑠華好像不相信深騎說的話。
瑠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瑠華的回答雖然很奇怪，深騎還是點了點頭：「算了，不說這些了。『鍾城』里還住著什麼人，你給我說說。」
「不知道。父親什麼都不對我說。」瑠華難過地說。
「很多張臉……」
房間很小，中間擺著一張很低的鐵管床，鐵管已經銹得不成樣子了。床上胡亂鋪著一張床單，床單下面是一塊看起來硬邦邦的床墊子。
「說具體一點。」
深騎快要發瘋了。
「不要緊。」瑠華故意把頭揚得很高，裝作不在乎的樣子說，然後轉身回自己的房間去。深騎看著她的背影，發現她的肩頭在顫抖，就把她送了回去。
深騎扭過頭去一看，只見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順著樓梯下來了。那人留著長長的背頭，頭髮有些灰白，表情複雜，眉頭緊鎖，目光敏銳。
深騎抓住了門把。首先讓他一驚的是門把冰冷刺骨，他差點兒把手縮回。愣了一愣之後，他咬牙抓緊門把一轉，總算把門推開。金屬門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讓一邊聽著的人渾身都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