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七部 彼得大帝 一

第七部 彼得大帝

關於開展捕鯨業問題。
他口授一道諭旨:
應想出某種辦法來揭開人的許多秘密。
彼得的日記使人想起達·芬奇的筆記。
令庄稼人粗通上帝約法,為此當在教堂里宣讀。
然後又是一道道的諭旨——關於煉油的,關於編樹皮鞋的,關於製鞋軟革的:「製鞋軟革太不耐穿,因為採用焦油,沾濕后便破損而透水,因此應改用魚油。」
親自給士兵編祈禱詞「偉大、永恆和神聖的上帝呀」,等等。
關於新舊案件,反對無神論者。
他答覆沃楞斯基時,令他派遣商隊順阿姆河而下,尋找抵達印度的水路,記載沿途情形,繪製地圖;同時起草給西藏達賴喇嘛的書信。
關於在德國高薪聘請演員問題。
試驗:如何用硫酸鹽撲滅石油大火。如何用硝水煮大麻纖維。購買製作凝凍腸的秘方。
但是,他以習慣的毅力,立即從幻想回到現實中來,從大事轉到小事上來。開始口授諭旨——關於糞場的合適地點問題;關於停止使用粗席問題,用毛紡編織袋取代粗席袋裝大橈戰船用的麵包干,用木桶或粗毛編織袋裝糧食和咸鹽——「務使粗https://read•99csw.com席不再出現」;關於訓練士兵射擊時節約鉛彈問題;關於保護森林問題;關於不得製造獨木棺問題——「只可用木板制棺」;關於為俄國訂購英國棺材當作樣板問題。
「不用逐字逐句地翻譯,而要理解其意思,用自己的話明白易懂地寫出來,只要求不出現疏漏而損害原意,而無須追求其風格。不要無益的華麗,也可刪除多餘的廢話,免得浪費時間和減少讀者的興趣。你可不使用崇高的斯拉夫語,而用普通的俄語,別使用崇高文體的詞彙,也別寫成外交文書那樣。你怎麼說,就怎麼寫,很簡單。明白嗎?」
他讓馬卡羅夫念念駐波斯公使沃楞斯基的來信。
聽差稟報外交部翻譯官瓦西里·科茲洛夫斯基晉見。走進來一個年輕人,只見他臉色蒼白,好像是肺結核患者。沙皇在文件堆里翻騰一陣,遞給他一篇力學論著的譯文手稿——上面用鉛筆寫著很多批語。
希臘帝國由於忽視戰爭而滅亡。
早六時,他開始穿衣服。穿襪子時,發現一個窟窿。坐下來,拿起針和線團修補。一邊思考著如何追隨馬其頓的亞歷山大的足跡開闢通往印度的通道問題,一邊織補襪子。
能找到通往印度的路,把歐洲和亞洲連接起來,這是彼得早就產生的幻想。
「何處堆放糞便?——不要忘記波斯。——關九*九*藏*書於粗席問題。」
「此地首領實乃笨伯也,即使在普通百姓中亦難尋覓,更無須言及為王者也。上帝引導該王國走向沒落矣。雖然吾國目前忙於與瑞典人作戰,然而據卑職所察此處之軟弱,吾國無須派遣龐大軍隊,只需動用一小小軍團,便可佔領波斯大部,而不費吹灰之力也。目前時機最佳,失不再來矣。」
關於俄國諺語。關於俄文詞典。
這些碎布應該送到造紙廠去。
「陛下!」科茲洛夫斯基由於怯懦而結巴起來,喃喃地說,「本書作者的風格詭譎,甚難理解,寫得概括而晦澀,與其說是供人閱讀,不如說是為了炫耀自己的哲理文體。卑職才疏學淺,無法理解。」
「翻譯得很不好,再修改一下。」
俄國人不懂得而且也不喜歡部委機關,很看不起這些機構,稱之為「不為」。沙皇聘用了一些外國學者和「精通法律的人」。他們開展業務活動都通過翻譯。這很不方便。於是派遣一批年輕的俄國書吏赴柯尼斯堡學習德語,以便學成之後在部委里工作起來更方便,為了使他們不貪玩而荒廢學業,還派出一些督導官。可是督導官們卻跟被督導者一起玩耍起來。沙皇下了一道諭旨:「各部委皆應以瑞典的規章制度為基礎在各類工作和體制中逐條逐款地擬定規章條例,如瑞典的某些條款不妥或不合吾國國情——可酌情自九九藏書定之。」然而,並沒有酌情,沙皇預感到,新的部委的工作將會跟舊式衙門一樣。全都白費力氣——他想到我們這裏還沒有認識到君主制的直接好處,一百年也別指望做到這一點。
彼得拿出世界地圖,鋪在桌子上,這是他有一次思考俄國的未來命運時自己繪製的;俄國的疆域西面——歐洲,南面——亞洲,從楚克奇角到涅曼河,從阿爾漢格爾斯克到阿拉拉特平原這一廣大地區——用大字標著「俄國」,跟「亞洲」和「歐洲」一樣大的字。他說:「大家把俄國稱作國家,都錯了,它是半個世界。」
早在二十年前,在北京建成東正教的聖索菲亞教堂。萊布尼茨曾預言道:「沙皇能把中國和歐洲連接起來。」外國外交官們警告過本國君主:「沙皇征服波斯將為建立一個比羅馬帝國還要強大的帝國打下基礎。」土耳其蘇丹說:「沙皇是另一個亞歷山大大帝,企圖征服全世界。」
令寄來法國報紙。
彼得喜歡機械,把國家變成一部機器的想法一直吸引著他。然而,想起來很容易的事,做起來卻很困難。
關於棄兒問題,當養育之。
他翻閱記事本,檢查一下是否遺忘了什麼重要的事。第一頁記載道:「以上帝之名義。」接下來是各種札記:有時只用兩三個詞表達複雜的思維進程:
四點半鍾,辦公室秘書九_九_藏_書來了。沙皇站到楸木斜面寫字檯前——這個寫字檯很高,到中等身材的人的脖子——開始口授關於部委機關的諭旨,這些部委機關是根據萊布尼茨的建議,「效仿其他一些政治發達國家的範例」而在俄國建立的。
哲學家萊布尼茨對沙皇說過:「猶如時鐘裏面一個齒輪靠著另一個齒輪才能轉動,一個偉大的國家機器中,一個部委應該帶動其他部委運轉,如果一切都能安排得大小合適,準確協調,那麼生活的指針就必定能向全國指示出幸福的時刻。」
然後就著茴香蘋果酒吃了一個小甜麵包,抽了一袋煙,便離開皇宮,乘雙輪輕便馬車去海軍部,因為天還黑,車上點著燈籠。
科茲洛夫斯基走後,彼得想起了萊布尼茨關於俄國大百科全書的設想,這應該是「集所有學科之大成,史無前例」,這位德國哲學家還談到建立彼得堡科學院的問題,這是個最高學術機關,由以沙皇為首的學者們管理,他說,未來的俄國在科學上會超過歐洲,將率領歐洲前進。
「是,陛下!」翻譯官像一個士兵列隊時那樣回答,但是他卻垂下了頭,表現出很犯愁的樣子,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前任——外交部翻譯官鮑里斯·沃爾科夫的命運,此人翻譯法文《園藝之書》,絕望之際害怕沙皇發怒,割斷了自己的血管。
「好啦,可以走了。加油干。轉告阿甫拉莫夫:最近出版的一些新書印刷得不好,不整潔https://read.99csw.com,字體筆畫太粗。Б和П兩個字母得改正——筆畫太粗。裝訂也不好,主要是由於書脊釘得太緊——書口便張開了。書脊應該釘得寬鬆。」
關於如何化驗礦石的化學奧秘。
如能懂得自然界法則,了解野獸相互吞食,那麼我們為什麼還給它們造成這類災難?
他看了一下掛在床頭的記事石板,那是夜裡和石筆一起掛上去的,以便睡醒時想到一些將要發布的諭旨,好隨時把一些想法記錄下來。那天夜裡記了如下一些:
「在各大城市和縣城沿街搜集遺棄之廢布和碎布,送往聖彼得堡辦事機關,可為從事該項搜集者按每俄擔四戈比付款。」
「對於酒徒來說,離彼得節還早哩!」沙皇發出了苦笑。在教育歐洲之前,首先自己得學會說俄語,用俄語寫作,印刷和裝訂圖書,造紙。
彼得很早就起床了。聽差一邊燒爐子,一邊嘟噥說:「小鬼們還沒有掄起拳頭呢。」11月的早晨,從窗子往外面望去,天還很黑。沙皇頭戴睡帽,身穿睡衣,扎著皮圍裙,坐在鏇床旁,用骨頭為彼得保羅大教堂磨製枝形蠟台——他生病時飲用鐵質礦泉水而痊癒,為此許了願;然後又用卡累利亞樺木磨製一個手持葡萄串的小巴克科斯神像——是準備安在酒杯蓋上的。他工作起來是那麼認真,好像是靠著這種工作養家糊口似的。
沙皇耐心地開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