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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這是他,是上校(這樣年輕已經當上校了!)梅罕拉芝,在這山口上選擇的陣地,是他在司令部極力主張的。這是封鎖沿海的鎖鑰。
一個年輕的喬治亞勤務兵跑來,有兩隻同上校一樣溫潤的黑溜溜的眼睛,表現著黃黃的不自然的逢迎臉色,跑到跟前挺直身子,行了個舉手禮。
「晚飯怎麼樣?」
俄羅斯人——是喬治亞的敵人,是優秀的、文明的、偉大的喬治亞的敵人,像亞美尼亞人、土耳其人、亞塞拜然人、韃靼人、阿布哈茲人一樣,同樣都是喬治亞的敵人。布爾什維克,是人類的敵人,是世界文化的敵人。他,梅罕拉芝本人,是社會主義者,可是他………(「要不要派人去叫這個姑娘,叫這個希臘九-九-藏-書女人呢?……不,不值得……在陣地上對士兵們印象……」)可他是一個忠實的社會主義者,對歷史的機械論,有深切理解,是那些戴著社會主義假面具,在群眾中表現出最卑鄙天性的一切冒險主義者的死敵。
「沒有機會把那希臘女人弄來……可是,沒弄來倒也好……」
這一身用上等呢子做的、恰合他那美麗身乾的契爾克斯裝,珍貴的短劍和鑲著金子的手槍,高加索的唯一的名匠鄂斯曼所做的雪白的毛皮帽子——這一切都使得他必須去建立豐功偉業,去完成他所必須完成的大業;這一點把他和所有的一切人都隔開來——把他和在他面前做著筆直的立正姿勢的士兵們,把他和那些沒有他那樣read.99csw.com的經驗和學識的軍官們都隔開了;所以當他儀態端正地來回走著的時候,就感覺到自己孤單一人所負的重任。
他不是殘酷的人,他非常憎惡流血,可是當問題一涉及世界文化,涉及祖國人民的偉大與幸福時——他就成了冷酷無情的了,就連這些人也要一個個殺光。
當他在自己帳篷里躺下睡覺的時候,有點飄飄然,他把腿伸給勤務兵,讓他替自己脫去明光發亮的漆皮靴,想著:
「正是。官長老爺們在等候呢。」
「請坐吧。」上校說罷,大家都坐下來。
面目消瘦的士兵,退到旁邊,筆直地挺著身子,上校莊嚴地從他跟前過去。運不來軍糧——士兵們只領一撮玉米充饑,都挨著餓呢。他們目https://read.99csw.com送他,對他敬禮,可是他卻大模大樣地把那戴白手套的手擺一下就算了。上校從黃昏里輕輕冒著藍煙的營火旁邊,從炮兵的拴馬場旁邊,從步兵掩護隊的槍架旁邊走過去,進到白色的長形帳篷里,裡邊光艷奪目地放著一張長桌子,桌上擺著酒瓶、碟子、酒杯、魚子、乾酪、水果。
今天早上,這些衣衫襤褸的豬群,從岩后公路上竄出來,嗅了一下,就嘗到炮火的滋味——他們還記得呢。
一個哨兵,穿著新軍裝,雄赳赳地在機槍旁邊不緊不慢地來回踱著。
「……把這個姑娘……這個希臘女人……弄來……」可是沒說出口,只嚴厲地望著士兵說:
同樣年輕的軍官們穿著同樣整齊、美觀的契爾克斯裝,他們的https://read•99csw•com談話聲急忙停下來;大家都站起來。
他帶著望遠鏡來回走著,望著那可怕的險峻的石坂坡,望著黑漆漆的不能通行的森林,望著那一個人也沒有的、蜿蜒地從岩后伸出來的一條白帶子似的公路,望著那映著紅光的傍晚的山頂,傾聽著那一片靜穆,一片溫柔的、黃昏的、和平的靜穆。
「有什麼吩咐?」
一個喬治亞軍官,長著髭胡,穿著緊身的紅色契爾克斯裝,戴著金肩章,他有一副黑溜溜的扁桃形的眼睛,這一副眼睛不知贏得了多少女人的愛慕(這是他曉得的),現在他在岩頂的場子上,來回走著,不時在張望。戰壕,胸牆,機槍陣地。
這是他,是侯爵梅罕拉芝,是古太斯附近的一所不很大的可是非常精緻的一所莊園的主人https://read.99csw.com,是他要把那沿著海岸爬的毒蛇的頭,一舉斬斷呢。
二十丈遠的地方,就是萬難接近的垂直的懸岩,岩下是險峻的石坂坡,那裡是不能通行的黑漆漆的森林,森林那面是岩石的山峽,荒涼的白色公路,像一條帶子一樣,從那裡伸出來。大炮隱蔽地向那裡窺視著,那裡是敵人。
他又對岩頂的場子,對垂直的懸岩,對垂直伸入海中的岩岸,望了一下。——是的,這一切彷彿聽誰支配似的聚積在一起,可以擋住任何部隊。
而且還不僅這樣,不僅不讓他們通過,還要把他們消滅呢。他已經作好了計劃:把輪船開到敵後,那兒的公路一直通到海邊,從海上射擊,派陸戰隊登陸。從兩頭把這群破爛的臭東西封鎖起來,好像老鼠鑽到捕鼠器里一樣,他們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