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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血殤 義冢

第四部 血殤

義冢

營地里亮起幾盞燈。某處有一台發電機在嗡嗡運轉,向驗血設備和冰櫃所在的兩個實驗室帳篷供電。汗所在帳篷的100英尺外,一台冰櫃里有個四四方方的白色泡沫塑料盒子。這個盒子每邊長約18英寸,坑坑窪窪,破破爛爛,髒兮兮的,用膠帶封得嚴嚴實實。營地里沒人知道那個泡沫塑料盒子里裝著什麼或是誰把它放在冰櫃里的。營地的工作人員太忙了,根本沒注意到那個盒子。盒子里是三個塑料小瓶,裝著冷凍的抗體蛋白質溶液。那是ZMapp的2號備品,製造成本高達10萬美元。
無國界醫生組織的埃博拉治療中心相當於用塑料武裝起來的現代版遠古法則。棕櫚葉搭建的茅屋——遠離村莊,儲備了食物和水——就是古代的紅色|區域。天花患者被隔離在紅色|區域的茅屋裡,禁止與村莊里的任何人發生任何接觸。天花和埃博拉一樣,都無藥可救。你去紅色|區域待著,你有食物和水,你要麼能活下來,要麼不能。等倖存者走出茅屋,茅屋就會被燒毀。這相當於就地銷毀具有生物危險性的屍體,無國界醫生組織在營地旁燒毀感染者的屍體也是這個道理。

7月23日,星期三,上午
上午9點https://read.99csw.com
帕爾迪斯·薩貝提本來打算主持這場會議,但隨著時間臨近,她擔心她提到汗的處境會忍不住哽咽,於是請蓋瑞首先發言。薩貝提和蓋瑞等了一會兒,世界各地的埃博拉專家一個個說明身份,加入會議。他們全都與胡瑪爾·汗有私交,其中幾個更是他的密友。會議討論得很熱烈。
麗莎·亨斯利為肯特·布蘭特利拍照后一小時,帕爾迪斯·薩貝提收到了羅伯特·蓋瑞的郵件,杜蘭大學的這位微生物學家曾經去凱內馬搜集血樣,供研究埃博拉基因組使用。蓋瑞報告稱胡瑪爾·汗感染了埃博拉。薩貝提讀完郵件,走進埃博拉作戰室,主持預定的會議。「不到三十秒,」薩貝提後來回憶道,「我的臉就垮了下來,我歇斯底里地大哭,等我抬起頭來,我發現其他人也在流淚。」
加里·科本傑結束他在營地的工作后返回他的加拿大實驗室,把這份藥物留在了冰櫃里。他之所以把藥物留在凱拉洪的營地,是因為他想檢驗ZMapp在熱帶氣候下的穩定性。他並不打算將這份藥物用在任何人身上。ZMapp還從未進入過人類的身體。
開完會,她打電話給羅伯特·蓋瑞。他在新奧爾良的辦公室里。薩貝提和蓋瑞安排開個國際電話會議,商討向非洲的醫九-九-藏-書療人員供應實驗性藥物和疫苗。凱內馬醫院的護士紛紛死去,連姆巴盧·方尼都沒能逃脫厄運,薩貝提和蓋瑞發瘋般地想尋找方法保護他們不受病毒的侵害。他們決定會議的第一個議題就是為胡瑪爾·汗尋求醫療救助。

布洛德研究所,劍橋
墓地里有許多沒有標記的墳墓。就算有標記,通常也只是一塊木板,或者兩段木頭釘成十字架。姆巴盧·方尼一直希望能在她丈夫身邊長眠,葬在坎布依山較低處他們家的地基旁,這幢屋子是她丈夫為姆巴盧和他自己修建的。但這個想法不可能成真了。
森比瑞打電話給邁克爾·波凱,請他去汗家找汗的護照。「你多陪一陪汗醫生吧。他需要身邊有個朋友。」她說。邁克爾在汗的衣櫥里找到護照,幾小時后,他來到了營地的探視區。他告訴汗,護照先交給他保管,等汗需要了再說——護照不能送進紅色|區域,因為進去就會受到污染。邁克爾在凱拉洪找了個房間住下。
葬禮過後,方尼的弟弟穆罕默德·伊拉坐計程車回家,路上他開始感覺發熱。他知道這是埃博拉即將發病的預兆,於是請計程車司機在醫院停幾分鐘,讓他抽血化驗埃博拉病毒。回到家,伊拉命令家裡的孩子不許碰他。他把自己https://read.99csw.com關在卧室里,請家人把食物放在門外。
「沒人告訴我任何消息。」第二天上午,汗向森比瑞·賈洛抱怨道,他度過了來到營地里的第一個夜晚,正在用秘密電話和她交談。他在考慮該如何儘快乘飛機離開。他說他忘了帶護照。森比瑞說她會處理的。汗花了大半個上午坐在探視區的一把塑料椅上,聽著雨點噼里啪啦敲打頭頂上的鐵皮屋頂。
太陽下山,汗祈禱。他感覺不太難受。他僅僅在發低燒,身體酸痛。他的胃口相當不錯。沒有嘔吐和腹瀉。他在許多患者身上見過這種情況。病情剛開始時只是有點不舒服,你甚至幾乎不知道自己被傳染了。
獅子山迎來下午時,美國正是上午。帕爾迪斯·薩貝提在哈佛的辦公室里,羅伯特·蓋瑞在杜蘭的辦公室里,兩人準備參加一個國際電話會議,討論如何向非洲醫療人員供應實驗性的藥物和疫苗。等電話會議開始,為汗尋找實驗性藥物將是他們的頭等大事。薩貝提和蓋瑞已經研究過了十幾種未經測試但或許能用來治療汗的藥物。他們得出結論,ZMapp是他的最佳選擇,但前提是他能登上飛機,去一個可以搞到這種藥物的地方。

凱拉洪ETC
與此同時——下午1點九_九_藏_書
汗被安置在一個算是有點私密性的帳篷里,這個帳篷只有六張簡易床,供受到感染的本地醫療工作者使用。這塊紅色|區域位於探視區旁,有用木柱支撐的鐵皮遮陽棚。汗坐在探視區旁遮陽棚下的一把塑料椅里,用他的秘密手機打電話給政府官員。他手機用得非常節省。紅色|區域不通電,等電池用完了,他就沒法給手機充電了。他的手機也無法拿出紅色|區域充電,因為它已被埃博拉病毒粒子污染。
凱內馬政府醫院
下午晚些時候,獅子山的基西-滕酋長領地,胡瑪爾·汗的救護車開進凱拉洪的無國界醫生的埃博拉治療中心。治療中心實際上是一組帳篷,坐落於城郊的一片森林中。帳篷里擠滿了患者,每天都有更多的病人被送來。營地的醫護人員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幾乎沒時間睡覺,已經在被壓垮的邊緣了。汗抵達營地后受到的待遇與其他人相同。有人從他胳膊上抽血,他被安排住進營地紅色|區域內的一頂帳篷。
埋葬埃博拉死者的墓穴挖得很匆忙。屍體埋在淺坑裡,墳上隆起一個小土丘。最近一直在下大雨,雨水沖開土丘,白色的裹屍袋從泥土裡露了出來。野狗或老鼠會撕開裹屍袋,咬住屍體的殘塊拖出來。肋骨和手臂骨頭散落在草叢中,一根人類的大腿骨九-九-藏-書從一個土丘里戳了出來。見到這個景象,「姨媽」的母親卡迪悲痛欲絕。身穿生物隔離防護服的人們把「姨媽」的棺材放進一個淺坑,用泥土填滿墓穴,「姨媽」的家人站在原處觀看。
無國界醫生組織的標準埃博拉治療中心由十幾個白色塑料製成的隔離帳篷組成,在紅色|區域的中央一字排開。每個帳篷里有供20名患者使用的簡易床。每張簡易床旁有一個塑料盆,供患者嘔吐使用。帳篷旁有一排簡易旱廁。若是病人腹瀉且無法起身,那麼醫護人員就會在簡易床上鋪一層一次性墊子。護工應該每天來更換墊子。病人會得到盤裝的食物、瓶裝水和蘇打水。亮橙色塑料圍欄包圍著紅色|區域。營地有個探視區,病人的親友可以隔著圍欄與病人交談。訪客被要求站在離圍欄至少6英尺外的地方。埃博拉患者有可能會突然嘔吐,將具有傳染性的液滴噴射到6英尺之外。
薩貝提和蓋瑞在電話上交談的時候,一輛救護車停在了凱內馬醫院的太平間門口。兩個穿戴著個人防護裝備的男人抬著姆巴盧·方尼「姨媽」的屍體走出太平間,屍體裝在白色裹屍袋裡。他們將屍體放進一口棺材,把棺材放進救護車的車廂里。幾分鐘,救護車抵達凱內馬公墓,公墓位於城郊一片灌木叢生的區域中。它是凱內馬市的義冢,死於埃博拉的病人只被允許埋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