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這個局面很奇怪。」帕特抱怨說，「都什麼時候了，大家竟然還在討論什麼飛碟？」

「哦，是的——他相信自己說的每一個字。以前我就見識過這種人。」

「他真的相信那種無稽之談？」

「船長，恐怕你所受的教育把它們刻意忽略了。」拉德利的回答帶著無限的傷感，「『飛碟』就是一種奇怪的飛行器，通常呈碟形。幾百年來，它們頻繁地出沒於我們的星球。1947年以後，這個詞出現得愈加頻繁。當然，有些人更喜歡稱之為『不明飛行物』。」

這個暫且放到一旁，眼下還有個更棘手的問題。現在「西靈」號的波段一片空白——希望只是簡單的電力原因——他連船里的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就算聽得到探測桿敲打船體的聲音，他們又該如何與他取得聯繫呢？

「我過幾分鐘再回話。我是總工程師，通話完畢。」

哦，特別是蘇珊，她也站在他身邊，一直都是。現在她正悄悄地走向船尾，準備履行她的職責。帕特估計沒有人注意到——尤其是拉德利——她打開醫藥箱，取出一支香煙大小的注射器。那是安眠劑，如果這傢伙有什麼企圖，她已經準備好了。

「我是總工程師。」他說。眼看著自己全力以赴的成果付之東流，他的語氣里充滿了疲憊和沮喪，「很抱歉，現在才回復你們，但你們也看到了，我們這裏發生了意外。『西靈』號好像又下沉了。這次有多深，我們也不清楚——我們不但夠不到游輪，連它的信號也失去了。

探測桿插|進塵埃，隨著深度增加，阻力也越來越大。現在已經伸到「西靈」號之前所在的深度了——15.15米，九-九-藏-書桿上還留著當時標記的刻度——但這個標記很快便消失了。探測桿繼續下沉，就像一根即將刺穿月球的長矛。還有多深呢？在空寂的宇航服中，勞倫斯喃喃自語。

「但其他人都沒見過啊！」另一個不以為然的人說，「如果他們真的存在，為什麼宇航員和太空人沒有遇見他們呢？」

「這裡有可能會再次發生塌陷，所以我下令，讓他們撤到一百米外待命。其實，發生危險的可能性很小——我們甚至感覺不到之前的震動——但也沒必要冒險。這裏只留一人就夠了，我能處理好一切。

「呃，我猜也是。先回去吧，讓拉德利給我們洗洗腦——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

方法當然還是有的。最簡單、最原始的方法往往也最有效。在經歷了一百五十多年的電子時代之後，恐怕這個方法早已被人遺忘了。

又探測了幾次，他才發現情況沒那麼簡單。「西靈」號不是水平地下沉，船尾陷得更深一些，船體傾角大概有三十度。單憑這一點，原來的救援計劃就徹底沒戲了。只有「西靈」號保持水平，井筒放下后才會沒有縫隙。

他已經忘記了那幾百萬雙關注的眼睛。雖然新的救援計劃還有待商榷，但他已經開始行動了。

「帕特？」氣密艙的門將爭論的聲音關在了外面，漢斯廷問，「那個人，你怎麼看？」

飛什麼？帕特自問。漢斯廷好像知道的比他多一些。「是啊，聽說過。」他的回答有些不耐煩，「我還在航天學的幾本舊書里讀到過。大概八十年前，傳得還挺懸乎的，對吧？」

「但願他會來。也許巴雷特說得對——沒準工作平台也沉了。」

「確九-九-藏-書定。斷頭完全縮進艙壁內部的管道里了，我們根本就夠不到。」

「可以回來了。」他說，「這裏沒有危險。游輪只下沉了一米多。」

他看了帕特一眼，使了個眼色，帕特明白他的意思是「隨我去一趟氣密艙」。他已確信拉德利不會製造麻煩，只是帶來了一個小插曲，且能有效地轉移乘客們的注意力，讓大家不再去想當前的嚴峻形勢。如果拉德利的狂熱能給大家帶來歡樂，倒也是件好事。

「有意思，拉德利先生。」漢斯廷准將小心地用不帶任何偏見的語氣說，「但請原諒我們的孤陋寡聞。『他們』是誰？他們為什麼要追捕你？」

「懸乎」這個詞似乎有些欠妥，好在拉德利並沒有表示出不滿，准將的心放了下來。

勞倫斯站起身，呼叫待命的滑塵艇。

「我們有過……接觸。」他的語氣里充滿了自豪，「有些男男女女曾與飛碟上的外星人有過心靈感應，所以對他們有很深刻的了解。」

「什麼意思？你的過錯？」帕特問。這位紐西蘭人一說完，船艙里便一片寂靜。帕特並不討厭他，只是非常疑惑，因為沒有人會把他的話當真。

但他馬上想到，下這種定論是不公平的。實際上，他已經很幸運了。雖然碰上了拉德利、莫莉小姐和漢斯·鮑爾達（謝天謝地，情況變糟以後，這兩位還沒有發難），但還有準將、麥肯齊博士、舒斯特夫婦、傑阿瓦登教授、戴維·巴雷特——其他人也是相當聽話，從不招惹麻煩。想到這些或主動幫忙或默默配合的乘客，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陣感動，他愛他們。

「哦。」拉德利回答，「其實在更遙遠的過去，就已九_九_藏_書經有它們的記載了，不過直到上個世紀，人們才開始留意。在英國一座古老的修道院里，人們發現了一本手寫於1290年的古書，其中就有關於飛碟的描述——可惜，這還不是最早的。在20世紀以前，就有上萬次目擊飛碟的記錄。」

「那你見過飛碟嗎，准將？」舒斯特夫人問，顯然她有點半信半疑了，「難道你也——像拉德利先生說的一樣——選擇了沉默？」

「他們遇見了，」拉德利惋惜地笑了，「只是不願提起而已。有些科學家保持沉默，是因為他們不想承認宇宙中有比我們更高級的智慧生命。這是個陰謀。所以當宇航員報告說發現了飛碟時，會遭到他們的恥笑。結果現在，就算他們遇到了，也會選擇保持沉默。」

朱爾斯把鏡頭對準擁擠的滑塵艇，一直看著它們駛出上百米。他突然發現，兩艘滑塵艇上只載了七個人——但救援現場的人數應該是八。

「怎麼可能？整個過程也就持續了幾秒鐘。我懷疑頂多也就兩三米。」

「我相信，准將，你一定聽說過飛碟吧？」

准將很清楚拉德利的奇談怪論。在20世紀，所有對航天學感興趣的人都不會忽視這個領域。年輕時，他還讀過相關題材的理論著作——都是些怪力亂神的胡扯，或者騙小孩的玩意兒，但那些說法也曾動搖過他的價值觀，讓他不再相信人是理性的生物。這種類型的作品大多發表于瘋狂的50年代，居然還能延續至今，真是咄咄怪事。

原來如此，帕特心想，難怪我們會碰上成堆的怪事。在這一小群人里，有神經兮兮的老處|女，有癮君子——現在又站出來一個瘋子。在我們咽氣以前，https://read.99csw.com還有多少怪人沒有現身呢？

他急忙把鏡頭掃回工作平台。可能是他運氣好，也可能是他確實擁有一流攝像師的超強預感，剛剛調回鏡頭，無線電中便響起了勞倫斯的聲音。

「可能有……十米。」

事情的發展總是充滿了戲劇性，勞倫斯差點就笑出了聲。探測桿又下沉1.5米便觸到了東西——這是他不必伸長手臂也能輕鬆夠到的距離。

對「西靈」號來說，與外界失去聯繫或許是一件好事。如果乘客們聽說兩艘嚴重超載的滑塵艇已經撤離了現場，不知心裏會做何感想。但是眼下，他們的心思不在那裡，因為拉德利已經站到了燈光昏暗的舞台中央。

在幾百萬人的注視之下，勞倫斯蹲在平台邊緣，重新組裝那根探測桿——當時就是用它找到「西靈」號的。他把探測桿加長到二十米，如果這都探不到游輪，他就只好另尋良策了。

「何止是到過？」拉德利回答，「他們不但經常到訪，還與人類有過接觸。在我們登上月球以前，他們就已經在月球背面建造了基地，到我們第一次發射探月航天器時，他們便把基地摧毀了。」

「你真的相信天外來客到過地球？」一個乘客懷疑地問。

這番話喚醒了帕特腦海中幾縷淡淡的回憶。沒錯，他聽說過這個詞，通常它會和外星人聯繫在一起。不過，目前還沒有確鑿的證據能證明外星人的飛船曾經造訪過太陽系。

「等一等，」帕特打斷了他，「你說的『飛碟』到底是什麼東西？我怎麼從沒聽說過？」

但此時此刻，拉德利似乎並不想找麻煩。他看起來很有自制力，而且神志清醒，他的眼中沒有癲狂的凶光，舉手投足也不像read.99csw.com是個瘋子。看他的樣子，應該就是個普通的中年紐西蘭人，到月球上度假的會計師。

帕特簡直不敢相信，但他希望准將是對的。他知道，緩慢的加速過程是很難判斷的，尤其是在極度緊張的時候。漢斯廷是船上唯一一個有過類似經歷的人，他的判斷應該很準確——也能讓人心生安慰。

帕特想了一下。回想起來，之前的事故好像持續了很長時間。但當時船艙里一片昏暗，他還要堵住噴涌的塵埃流，所以腦子亂成了一鍋粥。他只能胡亂猜一下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又有人問。對於聽眾們的懷疑，拉德利似乎並不在意，他一定早就習慣別人的這種反應了。儘管他的說法未必是真的，但他言之鑿鑿，有一種莫名的說服力。看來他的狂熱已經掩蓋了理性，而他自己更是樂在其中。

「我反而覺得挺好。」准將說，「還能讓他們做些什麼呢？面對現實吧——我們只能在這兒坐等，等著勞倫斯再來敲門。」

「上面的人可能還蒙在鼓裡呢。」漢斯廷繼續說，「也許他們還在納悶，為什麼我們不回話了。你確定無線電沒法修好了？」

「說來話長，船長。」拉德利回答。他的聲音很古怪，不帶一絲感情，卻彷彿另有外人難解的深意。帕特感覺就像在聽一個機器人講話，不禁脊背發涼。「我的意思是說，不是我把船弄沉的，但這事恐怕確實和我有關。連累了大家，我很抱歉。要知道，他們在追捕我。」

「我看不太可能——影響應該沒這麼大。你覺得我們下陷了多少米？」

「很抱歉，讓您失望了。」漢斯廷說，「我可以發誓，我見過的所有飛船都在勞埃德公司的出廠單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