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與此同時，拉賈辛哈也略感幾分遺憾。他幾乎說服了自己，摩根那個雄心勃勃的偉大事業可能正是防止塔普羅巴尼乃至整個世界在飽食無憂和自我滿足中陷入衰落所需要的新事物（這是順應歷史趨勢嗎？）。現在，法庭堵塞了這條道路。這種情況即使不是永久性的，至少也會在許多年內保持下去。

「肯定不屬於。我的太空運輸專家表示，他們能處理全部預計增長的運輸量——至少在可預見的將來。」

「裁決二：擬議中的軌道塔建設會給具有重要意義的歷史文化遺迹造成雜訊和振動，構成對私人的妨礙行為，根據侵權行為法應受到制止。在現階段，該項工程涉及的公眾利益尚不足以影響本次決議。此款通過的票數為四比二，一票保留。」

「不過，參議員，你是不是有點兒墨守成規了？按照我的理解，超級纖維的研製是為了應用於建設項目，尤其橋樑建設。難道這不是一種橋樑嗎？我聽到摩根博士使用過這個類比，儘管九-九-藏-書他也稱其為塔。」

「……柯林斯參議員，既然世界法庭已經做出了裁決……」傳出的是瑪克辛的女低音。

「謝謝，柯林斯參議員。像往常一樣，跟你談話很有趣。」

「你認為整個工程應該移交給太空部嗎？」

「裁決一：根據2085年編製的塔普羅巴尼國法典和世界法典，確認寺廟所在地皮的永久租賃權。表決一致通過。

「早上好，亞里，我想了解世界法庭今天就天體工程公司狀告斯里坎達寺院一案做出的裁決。談談概要情況就行了——稍後給我一份列印輸出全文。」

「現在是你變得墨守成規了，瑪克辛。我寧可承認太空梯這個名字。你對超級纖維的看法完全錯了。它是兩百年間航空航天研究的成果。我公司的陸地部取得了最後的突破，當然啦，我為手下的科學家感到自豪。」

同舊時代保持著千絲萬縷聯繫的拉賈辛哈慶幸舊傳統得到珍惜和保護。假如人類從血腥的歷史中已經悟出一九*九*藏*書點道理的話，那就是唯有個體的人是舉足輕重的——他們的信念無論多麼古怪，都應該得到保護，只要那些信念不與更廣泛而同樣合法的權益相衝突。老詩人是怎樣說的呢？「國家這樣的事物終究是不存在的。」這種說法也許離譜，但總比另一個極端要好一些。

「早上好，拉賈。我能為你做點什麼？」

「怎樣迫使你呢？」

「那不屬於這裏談的情況嗎？」

「瑪克辛正在環球二套演播室，跟參議員柯林斯談話。看樣子，咱們的摩根博士惹上了麻煩。我請您馬上收看一下。」保羅急切地說。

「到時候我們自然會有其他辦法。我的人員正在探索一切可能性，誰也不能認定太空梯就是正確的解決辦法。」

情況完全在預料之中。然而，他不知道應該為此感到寬慰呢，還是應該感到失望。

「參議員，你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呢。」

「什麼工程？只不過是一種設計研究罷了，是地球建設公司始終在進行的幾百read.99csw.com個設計研究之一。這些研究我一個也沒過問，也不想過問，除非到了必須做出某種重大決策的階段。」

「您都清楚了？」薩拉特教授問，「這下萬尼瓦爾·摩根算是完了。」

「到公司外面——他領導的機構外面——進行活動，這是缺乏忠誠的表現。由於他四處耍花招，世界法庭才做出與他的願望相反的裁決，這理所當然引起了諸多不利的評論。在這種情況下，我別無選擇，只能極其遺憾地請求他上交辭呈。」

「你這個可愛的騙子。」拉賈辛哈一邊說一邊關掉電視。操縱台上請求通話的指示燈已經亮了一分鐘左右。拉賈辛哈按下了按鍵。

拉賈辛哈若有所思地望了老朋友幾秒鐘。「您總是喜歡過早地下結論，保羅，願意打賭嗎？」

「很好。那麼，我確實感激摩根博士讓我們注意到了這件事。但我不贊成他的做法。恕我直言，他企圖迫使我表態。」

那美妙而不帶感情的話音是人類的聲線無法發出的，在與他交流的ｒｅａd.9９cｓｗ•ｃoｍ四十年裡一直沒有發生過任何變化。在他死後，它將與別人交談幾十年乃至幾個世紀，就像同他談話一樣（其實，此時此刻它正在跟多少人對話呢？）。當初他得知這個情況時，一度感到鬱鬱不樂，現在就無所謂了。他並不妒忌亞里士多德的永生不死。

「看來是穩妥的，但還需要進一步研究。」

在保羅·薩拉特的許多品質之中，有一點是頗討人嫌的，就是喜歡冷不防給人家打個電話，而且喜也罷，憂也罷，劈頭一句總是問：「你聽到那條新聞了嗎？」拉賈辛哈有時恨不得敷衍他說：「早就聽過了，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但他不忍心剝奪保羅這點天真無邪的樂趣。

「這麼說，你應該感激摩根博士做了初期的工作嘍？」

「那以後怎麼辦呢？按照摩根博士的說法，建造軌道塔也需要二十年。假如二十年以後沒有軌道塔，該怎麼辦呢？」

「我對摩根博士極其敬重。他即便不是全世界、也是我公司最卓越的工程師之一。」

他想知道瑪九-九-藏-書克辛對這個問題有什麼看法，於是把控制台撥到延時重放模式。在環球二套新聞分析頻道上（又名「發言人特寫頭像之鄉」），柯林斯參議員振振有詞：

「謝謝你，亞里——列印輸出就不要了。再見。」

「不過，太空梯的設想從根本上說是穩妥的吧？」

拉賈辛哈按了一下按鍵，保羅那激動的面孔立刻換成了瑪克辛·杜瓦爾的影像。她坐在人們非常熟悉的演播室里，正在採訪地球建設公司的董事長。這位先生似乎並不想抑制自己的憤懣情緒——或許是裝出來的情緒。

拉賈辛哈把節目並聯到「錄像」模式，自言自語地嘟囔著說：「我還以為星期五才播出呢。」他關掉聲音，激活與亞里士多德通信的私人線路，突然叫了起來，「天哪，今天是星期五了！」

「準確地說，多久呢？」「今後二十年。」

像往常一樣，亞里立刻跟他通話。

「……無疑超越了許可權，把陸地部的財力用到與部門無關的項目上。」

「喂，這一次是什麼？」他毫無熱情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