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核實一下他的方位——想想看，「肯特」號空間站應該在西邊高天上——這能行。

金斯利似乎不太著急，「可能要試三四次。」他說。

「一秒鐘不夠。不過，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你可以通過這個把情況搞清楚。」

摩根很想頂他一句：「您不想上我這兒來試試嗎？」但終於還是忍住了。頂嘴的話，沃倫倒沒什麼，不知情的人聽了未必知趣。

「算了，」摩根回答，「我還不打算認輸。我他媽的決不會被鼻子底下五十厘米處一隻不起眼的螺母搞得走投無路。現在，我要到艙外去把它擰掉。」

沃倫·金斯利的聲音恢復了平靜，可他那喑啞的聲音里卻禁不住流露出內心的悲觀失望。

頃刻間，密封艙被照得亮光閃閃。摩根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只見光束從西方高空中直射過來，雖然射程近乎四萬公里，但仍然亮得令人眩目。它看來是純白光九九藏書，但他知道，這實際上是光譜中紅、綠、藍三種顏色精確調和而成的。

「我早就提醒過你了。你得使勁兒試一試。至少兩秒鐘，不能再短了。」金斯利胸有成竹地說。

「我們正在儘力勸說那個技工不要自殺。」他說，「很難責怪他，有人匆忙交代他一件緊急活兒，他一時分心了，竟然忘了拿掉外接蓄電池的保險帶。」

蜘蛛車抽搐了一下，剎那間摩根又被死死地壓回到座位里。制動裝置發出一陣不祥的吱吱聲，密封艙發生了輕微的扭轉性振動，這種振動轉瞬即逝，密封艙又靜止不動了。

「顛簸得簡直像在坎坷不平的路上跑車一樣，」摩根定了定神說，「不過我總算還活著，那個該死的蓄電池也是如此。」

「請代我向這個保險帶的製造者致敬！」摩根挖苦說，「你還有什麼建議？要不要來一次三秒鐘的降落，然後再踩制動九_九_藏_書器？」

「我準備好了！」摩根回答著，閉上了眼睛。

他彷彿看見沃倫正大搖其頭，「那太冒險了。我擔心的倒不是導帶，而是制動裝置。它的設計不適於幹這種事。」

摩根聽他說完，輕輕吹了一聲口哨，「你對安全係數有把握嗎？」

「季風監控台可以照辦，但是他們必須重新調諧並且散焦——我想他們生怕把你烤焦了。『肯特』號空間站可以馬上發送紅外線，他們有擬白色激光，而且位置正合適。要不要我告訴他們開始行動？」

「我們一直在做計算，萬……有個辦法，不知你覺得怎麼樣。」

「兩秒鐘。」他告訴金斯利，「這就開始了。」

「當然。」金斯利答道，聽他那口氣，好像有點兒受委屈似的。摩根不怪對方，但他自己不是那種愛冒無謂風險的人。

摩根慢慢地鬆開把蜘蛛車一動不動地固定在導帶上的摩擦制動九-九-藏-書器。因為失重，頃刻間他好像從座位上飄了起來。他數著，「一、二！」又把制動器合上。

摩根知道，現在要同金斯利爭辯是很困難的，因為有電子計算機在做對方的後盾。但他還是覺得有必要做一些心算才能放心。兩秒鐘自由下落，比如說用半秒鐘踩下制動器，蜘蛛車的質量酌情再多算一噸……問題是：哪一個會先掉下去呢——是扣住蓄電池的保險帶，還是把他懸在四百公里高空的導帶？在正常條件下，鋼的強度是比不上超級纖維的，可如果他制動得過猛，或者因為胡亂剎車使得制動器被卡住的話，那麼鋼帶和超級纖維都可能斷裂。這麼一來，他和蓄電池將會幾乎同時落到地球上。

但第三次滑落以後，連金斯利也不那麼樂觀了。摩根自以為下降了幾千米，其實只有一百來米。這一招顯然不靈。

這一回震動太猛，簡直無法忍受，而振動九*九*藏*書的衰減時間也比上一次長得多了。摩根滿以為自己感到了、甚至是聽到了保險帶斷裂的聲音，可當他往鏡子里一瞥，卻不由得「哎呀」了一聲——蓄電池還在老地方待著呢！

摩根動手調節外視鏡，幾秒鐘以後終於看清那條肇事的帶子就在腳下半米的地方。他看到其一端被一顆蝶形大螺帽固定在蜘蛛車的底部。他只要把螺帽鬆開，蓄電池便會脫落下去……

摩根把外視鏡調到最大的向下傾斜度，仍無法看清造成故障的原因。極光已經消逝，密封艙下部漆黑一片，沒有照明的光源。當然，至少這個問題可以馬上解決。如果季風監控台能往塔基室里投下幾千瓦紅外線的話，可以輕易地分享一些可見的光子。

「我馬上查查看！」金斯利答道，由於多少能為擺脫目前的困境干點事了，他的情緒稍稍輕鬆了一些。摩根覺得，金斯利似乎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可一查計時ｒｅaｄ•９9ｃsｗ•cｏｍ器，他詫異地發現總共才過去了三分鐘。

「行啊——那我試試看。但是第一次只試一秒鐘。」

「我們可以用自己的探照燈嘛。」摩根提出上述請求時，金斯利說。

摩根默默坐著，思考了好幾分鐘。金斯利又打來電話，這位副手的話音第一次流露出一線希望。

「不行——探照燈會直接射入我的眼睛，我就什麼也看不見了。需要的是從後面和上面射來的光——看看有沒有誰正好在合適的方位上。」

也就是說，又一次發生了人為的失誤。連接引爆線路的時候，外接蓄電池是用兩條金屬帶固定好位置的，結果只有一條被解開拿掉……這樣的事屢屢發生，因為單調的工作使人感到厭倦……有時候，這些現象只是讓人覺得不痛快而已，但有的時候，卻會造成災難性的事故，負有責任的人只好愧疚終生。不管怎麼說，互相指責無濟於事，現在最最重要的是考慮下一步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