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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鑒定 48

第三部 鑒定

48

「就在第二天下午。」
「作為一名純正的左翼新聞記者,我一定感到很震驚。」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解救伊麗莎白·霍頓的那兩個人是倫敦警察廳SO19小組的組員。」
「但確實又發生了。」
「有幾天的準備時間?」
「一般不都是這樣嗎?」
「我想我會希望你讓那個渾蛋受盡萬般折磨之後再結束他的痛苦。」她仔細地端詳他,「你準備告訴我在那片農田裡發生的事嗎?」
她淡淡地笑了笑。「我們聊著聊著,他就開始油嘴滑舌起來——馬丁式含蓄的油嘴滑舌。」她補充道,「最後,他問我是否願意去他的套房裡和他共進晚餐。他說那樣有助於我們更多地了解彼此。我覺得不太合適,他似乎很驚訝。馬丁不習慣別人拒絕他。」
「馬丁也在?」
「我可以向你保證,佐伊,我不想知道你們的親密細節。」
「那馬丁呢?」
佐伊臉紅了。「有那麼明顯嗎?」她輕聲問。
「馬丁喜歡那篇文章嗎?」
佐伊稍微想了一下。「那是兩年前,在達沃斯。馬丁剛剛做完年度演講,他一直很興奮。我從新聞室里發完報道之後,跑到望景台酒店。那裡一如往常——眾多電影明星和政客與世界首富們擦肩而過。各種雞尾酒會和豪華酒店的吧台才是達沃斯真正的表演舞台。」
「你沒有那麼老套吧,艾隆先生。」她皺起眉頭,「和馬丁·蘭德斯曼在一起的時候的確很興奮,他讓我覺得很開心。但是結束之後……」
「你們怎麼聯繫?」
「是的。」
「那時候還沒有,」她說,「大概一個月之後,有天深夜他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只說了兩個字:同意。我馬上乘下一個航班飛到日內瓦,採訪了他三天。對於我這個對工作已經有些膩煩的記者來說,那是一段醉人的經歷。文章一發出去,地動山搖。全世界的商人和政客都搶著看。它讓我這個全球頂尖金融記者之一的身份更加牢固了。」
「他說什麼?」
「你同意了?」
「我一直覺得她有所察覺。馬丁和莫妮卡兩人的關係表面上很好九-九-藏-書,但其實他們的婚姻名存實亡。他們共享同一片屋頂,但大部分時間里各過各的生活。」
零點剛過,捷豹載著佐伊·瑞德和格雷厄姆·西摩從海格特區的安全屋門口緩緩地啟動。五分鐘后,加百列也和奈傑爾·威康比一道離開。他們往南行駛在倫敦安靜的街道上。威康比一路興奮地嘰嘰喳喳,加百列只偶爾表示一下認同。他在大理石拱門下車,步行至組織設於貝斯維斯特路上俯瞰海德公園的一間安全屋。阿里·沙姆龍坐在餐桌前的一團煙霧中焦急地等待。
「如果我說是呢?」
「比如?」
「什麼農田?」
她苦笑了一下。「或許你們以色列的社會習慣不一樣,但是在英國,有一些東西我們仍然把它們視為隱私——當然,除非你是政客或者球星。」
她點點頭。
「我們是這麼懷疑的,佐伊。」
「你應該知道,情報工作中很少有百分百確定的事情。不過,我們所了解到的情況是這樣的。我們知道馬丁在通過伊朗國家政府資助建立的核走私網路向伊朗出售高端工業設備。我們知道他從中賺取了暴利。我們還知道他花了很大力氣掩蓋這件事。在伊朗正迅速地向核武器國家邁進的這個時候,我們不能忽略任何線索。我們必須查出馬丁到底在向他們出售什麼。」他停頓了一下,然後說,「所以我們需要你幫忙。」
「我以為沒戲了。但事實恰好相反。司各特·菲茨傑拉德把富人看得很准,艾隆先生。他們和你我都不一樣。他們想擁有一切。一旦他們得不到某樣東西,就更想把那樣東西抓在手裡。」
西摩想上前干涉,但加百列微微地搖了搖頭,制止了他。「迴避問題恐怕是格雷厄姆和我這種人共同的特點。我們要求別人誠實,自己卻只能藏在謊言的外衣里。」
「從簡單的事情開始吧。」他說,「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你真不能完全相信報紙上的東西,佐伊。」
「當然擔心。實際上,我當時對自己發誓,這種事今後再也不會發生。」
「那如果你是伊麗莎https://read.99csw.com白·霍頓呢?」
「我不打算照一貫的路子寫。我想做一些與我以往做的那種摧毀式調查不一樣的東西。我想寫一個真正在用錢做善事的富人的報道。我告訴馬丁,我想讓讀者認識屏幕背後的他。」
「那時候,我只是很好奇。而且記住,我當時是為了爭取採訪的機會。」
「或許你現在應該告訴我,需要我幫你們做什麼事情,艾隆先生。」
「他怎麼追求你?」
「我需要你再去馬丁·蘭德斯曼的公寓里和他見一次面。我需要你幫我在那裡做一件事。」
「這是事實,沒錯。」她眯起兩眼,「那麼傳言是真的嗎,艾隆先生?你真的為了解救伊麗莎白·霍頓而把那名恐怖分子折磨死了嗎?」
佐伊看著加百列,讓他把故事講完。
「你在迴避我的問題。」
「你是說馬丁·蘭德斯曼在向伊朗核項目提供關鍵物資?」
「哪個商人沖昏了頭,會接受你的採訪呢?」
她看了一眼西摩,然後又看著加百列。
「那就是說你是以色列人。」
「真的嗎?」她譏諷地說,「你還想知道我什麼壞事?」
「一般的方式,艾隆先生。馬丁的通訊線路很安全。」
「為什麼會這麼說?」
西摩點點頭。
沙姆龍微微一笑。「那我建議你趕緊開始。」
「不聲不響但又鍥而不捨。他每隔幾天就給我打一次電話,只是聊天和交流觀點。英國政治,倫敦銀行的貨幣政策,美國的財政赤字。」她停頓了一下,然後說,「很性感的話題。」
莉娜·赫茨菲爾德的故事讓佐伊動容,彼特·沃斯的痛苦讓她著迷,拉斐爾·布洛赫與阿方索·拉米雷茲的死讓她心碎。而馬丁·蘭德斯曼的一長串罪行讓她驚恐。加百列可以看到她早些時候露出的懷疑神色已經變成了憤怒——加百列每揭露一條,她的怒火就蓄積一點。
「他說過可能為了你離開她嗎?」
「美國。」
「懷疑?」
「肯定有什麼理由。」加百列說,「今後還想見他嗎?」
「他回到他的生活,你也回到你的生活。」
https://read•99csw.com「在你告訴了我這一切之後嗎?」佐伊大笑起來,「實際上,我本來四天之後要去巴黎見他。而從那天算起的一個禮拜之後,我又要去日內瓦。不過,去日內瓦確實是去工作——馬丁要在愛爾瑪別墅舉行一年一度的聖誕節晚會。每年有三百名有錢的幸運兒能夠在馬丁的內宅里待上幾個小時。入場條件是向他的『同一個世界』基金會捐贈十萬歐元。即便如此,他每年還是要拒絕幾百個人。我免費入場,當然。馬丁喜歡帶我去愛爾瑪別墅。」她停了一下,接著說,「但我不知道莫妮卡是不是樂意。」
「在哪裡?」
加百列瞟了一眼格雷厄姆·西摩,然後握住那隻手。「我是一個朋友,佐伊,我很欣賞你的文章。」
「我,很不可思議。馬丁想了解我的工作、我的家庭、我的喜好,他唯獨沒有談他自己。」
「她知道你們的事?」
「那辨訪呢?」
「那參与行動的另外一個國家呢?」
「你不喜歡做承諾,是嗎,佐伊?」
「你有什麼想問我的嗎,佐伊?」
「沒錯。」
「怎麼樣?」他問。
「我和你共同關心的一些事情,佐伊。我不喜歡恃強凌弱的人,我不喜歡那些拿走不屬於他自己的東西的人。我也不喜歡那些和一個公開表態要把我的國家從地球上抹去的政權做生意的人。」
「是怎麼開始的,佐伊?你怎麼會和馬丁·蘭德斯曼這種人扯上關係呢?」
佐伊皺起眉頭。「這麼說,你知道了我所有的秘密,而我卻不能知道你任何事情。」
「他想要什麼?」
「之後你們開始定期見面?」
「因為你愛上了他。」
「他說想慶祝一下,他是至今唯一從佐伊·瑞德筆下幸免於難的商人。他邀請我一起吃晚飯。他甚至建議我多帶一個人過去。」
「所以你對他印象很好?」
「沒聊私人話題?」
「承諾什麼?」
「那是為了掩護你的身份編造的故事。綁匪點名讓你去交贖金。他們本來打算把你和伊麗莎白·霍頓一起幹掉。沒有人知道你們到底是怎麼逃出來的。有傳言說你在九九藏書倫敦北部某片農田裡對恐怖活動小組的組長實施逼供,把他逼死了。」
「我想是吧,」加百列說,「但你可能沒那麼容易接受。」
「你今晚也打算跟我說假話嗎?」
「所以你喜歡他?」
「完全沒有。」她停頓了一下,然後說,「我承認,那時候沒有收到他的消息,我很失望。我很好奇他對那篇文章的看法。最後,文章刊發兩周之後,他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馬丁想俘獲你?」
「但是你沒有寫你們那晚的談話?」
「此時此刻,我什麼都不想知道。我只希望你能聽一個故事。一個與一幅失竊的倫勃朗油畫,一筆大屠殺劫掠贓款,一個名叫拉斐爾·布洛赫的阿根廷記者和一家位於德國馬格德堡的叫作開普勒工業公司有關的故事。」加百列停頓了一下,補充道,「那是馬丁·蘭德斯曼秘密持有的一家公司。」
她想了一下,黑色的眸子閃爍不定,然後她說:「你是加百列·艾隆,那個在威斯敏斯特教堂外面解救了美國大使女兒的人。」
「你想知道什麼?」
「恐怕是的。」
「倫敦以外的各個地方。這裡有太多人認識我。我們一般在歐洲大陸的某個地方見面,通常是巴黎,有時去日內瓦,偶爾也去他在格施塔德的一座小木屋。」
「我?我對馬丁的生意所知道的一切都寫在剛才那篇被西摩先生否定了的報道裏面。我還能做什麼來幫你查清楚他到底在往伊朗輸送什麼呢?」
「利用你?不,佐伊。我沒打算利用你。但如果你能全身心地加入我們的行動,我會感到很榮幸。我保證這將是一段終生難忘的經歷。你能了解到其他英國記者從未見過的東西。」
「我之前騷擾了他好幾個月,想讓他接受我的採訪。他跟我說他想見一見世界上最執著的女人,那時候他是這麼說的。」
「很好。」她在椅子上坐下來,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我並不知道你所有的秘密。」
「我們要的特工已經就位了。」
「顯然你指的是伊朗。」
「你的名字。」
「你所能做的,遠超出你的想象。」加百列說,read.99csw.com「但是說這個之前,我需要再了解幾件事情。」
「聽起來似乎能賣不少報紙。」她把目光瞟向格雷厄姆·西摩,「我猜這些也包括在《官方機密法》裏面吧?」
「不,佐伊。如果你準備好了聽我說話的話,那你今晚只會聽到真相。」
「當時是那樣。」
「立馬同意了。但是我沒有帶別人去。馬丁和我在倫敦的米其林一星餐廳吃飯。之後,我跟著他回了酒店。然後……」她的聲音小了下去,「我任由他把我捧上了床。」
「沒給你打電話?」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
「沒有擔心記者的職業道德?沒有因為和已婚男子上床而感到愧疚?」
「那你還想利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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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
她點了點頭:「他和隨從一起坐在角落裡喝酒,身邊圍了一圈保鏢。我點了一杯紅酒,不知怎麼的就開始和某個非洲財長聊起了減債的問題,談話無聊得要命。十分鐘后,我準備走人。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一個留著金色短髮的男人,黑色西裝,德國口音。他說自己叫喬納斯·布魯納,說他的老闆是馬丁·蘭德斯曼,然後說蘭德斯曼先生想請我喝酒。當然,我答應了。幾秒鐘后,我就坐在蘭德斯曼本人旁邊了。」
加百列悄無聲息地走進客廳。佐伊一開始並沒有發現他。然後,她慢慢地轉過頭去,用一種好奇的眼光打量他。她的臉一半露在燈光里,一半藏在陰影中,一動不動地坐著。有那麼一瞬間,加百列感覺自己在盯著一幅油畫。最後,她站起身來,伸出一隻手。「我是佐伊,」她說,「你是誰?」
「我猜你已經知道了。」
「實際上,有人跟我說過,我太忠於承諾了。」
「你們都聊了什麼?」
「有點忘乎所以了,實際上。也很難不忘乎所以。馬丁·蘭德斯曼長得很帥,又那麼有錢。再說,我遇上的男人中,沒多少人願意聊和他們自己無關的事情。」
「沒錯。」
「真可惜。」
「我聽你說,但我不保證別的。」
「不是,」她接住他的目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