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三部 白城之下 幽閉恐懼症

第三部 白城之下

幽閉恐懼症

安娜脫掉鞋子,用鞋跟敲著門。房間里的溫度越來越高了,汗水打濕了她的臉頰和胳膊。她猜想哈利並沒有意識到她的窘境,可能去了大樓的其他地方。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她一直在敲門,他卻沒有來開門。也許他去樓下的店鋪檢查東西去了。想到這些,她開始有一點慌了。房間里越來越熱,越來越難呼吸到新鮮的空氣。而且她開始想上廁所了。
為防萬一,他讓保險庫里充滿了煤氣。
這些都任由他選擇。
至於行李箱,漢弗萊不記得把它運到什麼地方了,不過後來有證據顯示,他把箱子運到了查爾斯·查普爾的家裡,就靠近庫克郡醫院。
恐慌開始了,一如往常。霍姆斯想象著安妮蜷縮在角落裡的樣子。如果他想的話,可以衝到門旁,將門打開,將她摟在懷裡,為她差點遭遇悲劇而陪她一起哭泣。在最後一分鐘,最後幾秒鐘,他都可以這麼做。他本可以這麼做的。

或者,他也可以打開門,探視一下安娜,給她一個大大的微笑——僅僅讓她知道這並不是一場意外——然後再次用力地關上門,回到自己的椅子上,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或者,他九-九-藏-書還可以現在就讓保險庫里充滿煤氣。煤氣噴口的嘶嘶聲與令人排斥的氣味將會微笑著清楚地告訴她,不同尋常的事情正在發生。

霍姆斯指揮他將那個長木箱送到聯合車站,並且告訴他應該放到月台上的什麼地方。顯然,霍姆斯已經提前做好了安排,知道會有快運公司的人來取箱子,並用火車運走。他沒有透露箱子要運到哪裡。

這是他最渴望的時刻。這可以為他帶來似乎長達幾小時的性釋放,即便在事實上,裏面的尖叫和懇求聲很快就消逝了。
她十分高興地答應了。
兩天後,七月七日,奧克一家收到了亨利·戈登寄來的信,信上說他不再需要樓上的公寓了。奧克一家覺得十分驚訝,他們以為戈登和那兩姐妹仍然住在公寓里。洛拉·奧克上樓查看情況。她敲了敲門,沒有人回應,於是就進了房間。

霍姆斯返回萊特伍德的公寓,吩咐米妮做好準備——安娜正在旅館里等他們。他抱住米妮,親吻了她,並告訴她自己是多麼幸運,以及他多麼喜歡她的妹妹。
幾天後,箱子到達芝加哥,一位富https://read•99csw•com國公司的車夫將它運送到了萊特伍德的這個地址,卻找不到名叫威廉姆斯或者戈登的收件人。他將箱子運回了富國公司的辦公室,不過沒有人前來認領。
「這地方看起來很可怕。」漢弗萊說,「一扇窗子都沒有,只有一扇厚重的門。走進這個地方之後,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我覺得這兒有點問題,但是霍姆斯先生並沒有給我太多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
漢弗萊照做了,然後返回樓上取了旅行箱。這個箱子很重,不過他搬得動。
一開始,門好像是偶然被關上的。室內突然一片漆黑。安娜敲打著門呼喚哈利。她側耳傾聽了一陣,然後又開始敲打起來。她並不害怕,只是覺得有點窘迫。她不喜歡這種黑暗,這比她至今為止經歷的一切黑暗都更加徹底——當然,比她在得克薩斯州經歷的任何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更黑暗。她用指節敲擊著門,然後再一次傾聽。
霍姆斯悄悄地尾隨其後。
霍姆斯也在傾聽。他安靜地坐在將辦公室和保險庫隔開的牆邊。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真的非常安靜。一股溫柔的微風穿過房間,這間角落裡的辦公室的好處之一九_九_藏_書就是空氣能對流。微風裡仍然有一絲涼意,帶著草原和濕潤土壤的味道。
霍姆斯拜訪了一位名叫西法斯·漢弗萊的恩格爾伍德居民,他擁有自己的人手和馬車,靠搬運傢具、板條箱,以及其他的大件物品謀生。霍姆斯請他來運一個箱子和一個行李箱。「我希望你天黑之後再來取東西,」霍姆斯說,「因為我不想讓鄰居看到這些東西被運走。」
霍姆斯同樣給了他的看門人帕特里克·昆蘭一份驚喜的禮物:兩口結實的箱子,兩個箱子上都刻著米妮名字的首字母。
沒過多久,霍姆斯就帶著一份讓人意外但是頗受歡迎的禮物來到了他的助手本傑明·皮特澤爾家裡。他送給皮特澤爾的太太嘉莉一批裙子、好幾雙鞋以及一些帽子,都曾經屬於他的表親,一位叫米妮·威廉姆斯的小姐。他說她結婚了,搬去了東部,不需要這些舊物了。他建議嘉莉將這些裙子拆了,用布料給她的三個女兒做衣服。嘉莉對此十分感激。
在去恩格爾伍德的列車上,他看起來氣色很好,心平氣和,彷彿剛剛騎了一英里又一英里的自行車。
之後,他一定會非常抱歉。她不能讓他看出她這樣害怕。她試圖轉https://read.99csw.com移自己的注意力,想著當天下午他們就會開始的旅程。她,一位來自得克薩斯州的女教師,很快將行走在倫敦和巴黎的街頭。直到此刻,這看起來仍然像一件不可能的事,可哈利已經做出了承諾,並且安排好了一切。幾小時后,她就會登上一輛火車,經過一段短暫的旅途到達密爾沃基,在那之後,她、米妮和哈利很快就會出發前往紐約和加拿大之間那個可愛而涼爽的聖勞倫斯河谷。她想象著自己坐在河岸某家高檔旅館寬闊的門廊里,一邊啜飲著茶,一邊看著日落。
他必須集中精力傾聽保險庫里傳來的啜泣聲。密封的裝飾、鐵鑄的牆以及礦物棉隔音材料可以消減大部分聲音,但他通過經驗發現,如果在煤氣管道處聆聽,可以聽得清楚得多。
同樣也在七月七日,中洛錫安的富國公司代理人將一個大箱子搬上了一輛去往北方的列車的行李車廂。這是安娜的箱子——地址上寫著「娜妮·威廉姆斯小姐,由H.戈登轉交,萊特伍德大道一二二〇號,芝加哥」。


那是個很長的矩形木箱,大約一口棺材大小。漢弗萊首先把它搬下了樓。到了外面的人行道https://read.99csw.com上,他將箱子立了起來。霍姆斯在樓上看到了,用力敲打著窗戶,朝下面喊道:「不要那麼放。將它放平。」
她再次用力捶門,然後還捶起了哈利充滿微風的辦公室和這個保險庫之間的那堵牆。
「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離開的,」她說,「不過看起來走得很匆忙,房間四處都散落著書和一些零星的物品。如果書裏面有書寫的內容,痕迹也都被清理掉了,因為書的扉頁都被撕下來了。」
漢弗萊按照霍姆斯的請求在天黑後到達了。霍姆斯領著他走進旅館,來到樓上一個沒有窗戶的房間,這個房間有一扇很厚的門。
空氣變得渾濁起來。

霍姆斯知道,即使不是全部,至少大多數他旅館的客人都去參觀世博會了。他帶著安娜參觀了藥店、餐館以及理髮店,並帶著她來到屋頂,向她更加清晰地展示恩格爾伍德的景色,以及房子周圍綠樹成蔭的美麗環境。他最後帶著她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請安娜坐下,有些抱歉地告訴她得處理一下別的事情。他拿起一捆文件,開始讀了起來。

他有些心煩意亂地問安娜是否介意去隔壁房間一趟,去步入式保險庫幫他取一份遺落在那裡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