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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真相大白 H.H.霍姆斯的財產

第四部 真相大白

1895

H.H.霍姆斯的財產

她首先在九月二十九日星期六發現了這位新房客,當時有一輛運傢具的馬車在出租的房子前停了下來。一個男人和一個男孩下了車。最吸引希爾小姐注意的是,這輛運傢具的馬車幾乎是空的,上面只有一個鐵爐,不過這個鐵爐對於私人住宅來說似乎太大了。
弗蘭克·蓋爾偵探個子很高大,面目和善而真誠,蓄著一大叢像海象一般的鬍鬚,眼神和舉止中透露出一種罕見的嚴肅。他是費城的頂級偵探之一,曾經當過二十年的警察,在此期間,他調查過大約兩百起殺人案。他對謀殺案十分熟悉,深諳其不變的模式。丈夫殺死妻子,妻子殺死丈夫,窮人彼此殺害,通常都是因為錢、妒忌、一時衝動或者愛情。鮮少有謀殺案涉及那些廉價小說或怪誕小說里寫到的神秘元素。不過從一開始,蓋爾的這一次任務(時間來到了一八九五年六月)就和以往不同。其中一個不同尋常的方面是,嫌疑犯已經被拘留了,七個月前他就已經因為保險欺詐而被捕,現在正關押在費城的摩亞門森監獄里。
蓋爾啟程前往芝加哥,但是心裏很不願意離開印第安納波利斯——「我有一種直覺,霍華德沒能活著離開那兒。」在芝加哥,他驚訝地發現,警察部門對霍姆斯一無所知。他找到了卡洛琳·克勞斯曼,她目前正在克拉克街上的一間瑞士旅館工作。當他向她展示孩子們的照片時,她的雙眼噙滿了淚水。
不過,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這幾個孩子。接著,他告訴了兩位偵探其中的原因。
皮特澤爾夫人幾乎被焦急和痛苦壓垮了,儘管霍姆斯保證說愛麗絲、內莉和霍華德三個孩子正待在英國倫敦,被米妮·威廉姆斯照顧得很好。倫敦警察廳進行了搜尋,但是沒有發現他們的蹤影。蓋爾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搜尋會有更好的效果。距離有人最後看到這幾個孩子已經過去大半年了,蓋爾寫道:「這個任務的前景似乎十分灰暗,和這個案件有利害關係的人幾乎都認為這幾個孩子永遠找不到了。不過,地方檢察官認為還是要做最後一次努力,去尋找這些孩子,就算不為其他,也要看在這位可憐母親的分上。他沒有向我施加任何限制,只是要我放手去干,憑藉我自己的判斷,跟著線索一路查到底。」
霍姆斯聲稱自己弄到了一具和本·皮特澤爾相像的屍體,然後將它放在了專門租來進行欺詐的房子二樓。不知是出於巧合,還是某種惡意的幽默,這個房子正位於市政廳以北幾個街區外市裡的停屍房後面。霍姆斯承認安排這具屍體是為了偽造皮特澤爾在一場爆炸中意外死亡的假象。他在屍體的表面倒了一層溶劑,然後點燃了它,把屍體搬到了有陽光直射的地板上。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形態已經扭曲到完全無法辨認了。霍姆斯主動提出幫助驗屍官進行辨認。在停屍房,他不僅幫著找到了死者頸部一顆顯著的疣子,還拿出自己的手術刀親手將它割下來,煞有介事地遞給了驗屍官。
巧的是在這一點上,他錯了。
蓋爾和斯諾克斯馬上出發前往希爾小姐的住處,結果發現她是一位敏銳的觀察者,也很愛說些閑言碎語。「我知道的真的不多。」她說,然後便向他們提供了一堆信息。
蓋爾心裏仍然抱有一絲希望,希望孩子們真的還活著,就像霍姆斯一口咬定的那樣。儘管當了二十年的警察,蓋爾還是很難相信會有人毫無緣由地殺掉三個小孩。如果霍姆斯只是想殺掉他們,為什麼要費這麼大的精力和金錢把他們從一個城市帶到另一個城市,從一個旅館轉移到另一個旅館呢?為什麼還要給他們每個人買水晶筆,帶他們去辛辛read.99csw.com那提的動物園,讓他們吃檸檬派和冰淇淋?
愛麗絲也在同一天寫了一封信。她離開母親的時間最長,對她而言,這段旅程已經變得乏味而痛苦了。那天是星期六,下著很大的雨。她感冒了,在讀《湯姆叔叔的小屋》。她讀得太久了,以至於眼睛都開始疼。「我希望這個周日過得慢一點……為什麼你不給我寫信?自從我走了以後,就沒有收到過一封你的信。到後天,我就離開三個星期了。」
不過,蓋爾還沒打算離開辛辛那提。他有一種預感。平克頓的偵探們發現霍姆斯有時會在自己途經的城市租下房屋,就像他在伯靈頓做的那樣。蓋爾和斯諾克斯將注意力轉向了辛辛那提的房屋中介上。
六月二十七日星期四,晚上七點半,蓋爾偵探抵達了辛辛那提。他在皇宮酒店辦理了入住手續。第二天早晨,他去了警察局總部,向辛辛那提的警司彙報了自己的任務。警司派了一位警探來協助他,這位警探名叫約翰·斯諾克斯,是蓋爾的一位舊友。
星期一,霍姆斯「讓」孩子們收到了一封來自皮特澤爾太太的信,愛麗絲似乎馬上就寫了回信,信中寫道:「你似乎非常想家。」在這封霍姆斯從來沒有寄出的信里,愛麗絲告訴母親,霍華德很不乖。「有一天上午,H先生要我告訴霍華德,讓他第二天上午待在房間里等他過來,然後就帶他出去。」但是霍華德不聽話,當霍姆斯過來找他的時候,發現找不到他了。霍姆斯非常生氣。
他發現,在各個住處之間,霍姆斯不僅沒讓嘉莉見到愛麗絲、內莉和霍華德,還把他們安排在只相隔三個街區的地方。突然,霍姆斯的所作所為在他眼中變得清晰起來。
「霍華德,」她寫道,「現在不和我們在一起。」
他還有了其他的發現。
他們來到了中央大道上一家不大的便宜旅館,名字是大西洋賓館。和在其他旅館所做的一樣,他們詢問工作人員是否可以查看入住登記簿。他們首先翻到一八九四年九月二十八日星期五,在那天之前霍姆斯就已經控制了愛麗絲,而就在那天,他也把內莉和霍華德從他們位於聖路易斯的家中接來了。蓋爾猜測霍姆斯和孩子們在同一天稍晚的時候抵達了辛辛那提。蓋爾的手指在頁面上往下滑,最後停在了一條名為「亞歷克斯·E·庫克」的條目上。登記簿上顯示,這位旅客正帶著三個孩子出行。
在旅館的登記簿里,蓋爾發現了九月三十號登記著「三位姓坎寧的小孩」。他知道,坎寧是嘉莉·皮特澤爾娘家的姓氏。
根據登記簿上的內容,「庫克」一行人只停留了一晚。不過蓋爾從女孩們的信上得知他們在辛辛那提多留了一晚。這一點看起來很奇怪,霍姆斯怎麼會不嫌麻煩地換到第二家旅館呢?但根據經驗,蓋爾十分清楚,對罪犯的行為做出假設永遠都是一件危險的事。他和斯諾克斯向職員的友好關切道過謝后,就去其他旅館查看了。
蓋爾偵探推理道,霍姆斯一定是覺察了鄰居的審慎,於是改變了計劃。不過,他的計劃是什麼呢?蓋爾寫道:「這時候,我還無法洞察租下波普拉街這個房子和運來這麼大一個爐子背後的重大意義。」不過,他確定自己已經「牢牢拽住了線索的這一端」,沿著線索就一定能找到孩子們。
到目前為止,蓋爾對孩子們在印第安納波利斯停留期間的所有了解都來自鐵盒中的信件。在十月六號到八號之間,愛麗絲和內莉至少寫了三封信,卻都被霍姆斯攔截了。這幾封信很簡短,寫得也很潦草,但能讓人清晰地窺見孩子們生活的部分情況,以及他們在霍姆九-九-藏-書斯近乎囚禁的控制下的狀態。「我們都挺好的,」內莉在十月六日星期六寫道,「今天天氣暖和了一些。有太多的馬車來來去去,都讓人沒法進行思考了。我一開始用水晶筆給你寫了一封信……這支筆是玻璃做的,所以我必須很小心,不然它會斷的。它才花了五分錢。」
希爾小姐覺得這個爐子十分古怪,於是向鄰居們提到了此事。第二天早上,霍姆斯找上門來,告訴她自己本來也沒打算在這個房子久住。如果她想要這個爐子,可以送給她。
蓋爾發現霍姆斯為人圓滑,油嘴滑舌,是個社交變色龍。「霍姆斯非常擅長給自己的謊話添油加醋。」蓋爾寫道,「他所有的故事都被飾以華麗的辭藻,他這樣做的目的就是增強自己故事的可信度。在交談的時候,他看起來十分坦誠,當需要煽情的時候,就會變得楚楚可憐,講話的聲音都開始顫抖,通常眼睛也飽含淚水,之後,他說話的方式會快速地轉變為決絕有力,彷彿從觸及心靈深處的柔軟記憶中迸發出了憤怒或決心似的。」
蓋爾乘坐火車來到了底特律,在這裏,愛麗絲寫了鐵盒中的最後一封信。

第二天,火車在賓夕法尼亞州和俄亥俄州熱得有如蒸汽繚繞一般的山谷間加速前進,蓋爾把孩子們的信件又重新讀了一遍,希望找到之前遺漏的線索,能引導他的搜尋。這些信不僅提供了孩子們一直都和霍姆斯在一起的鐵證,還提供了地理參照物,讓蓋爾大致推測出了霍姆斯帶著孩子們走過的路線。他們的第一站似乎是辛辛那提。
印第安納波利斯的天氣更加炎熱。在凝滯的熱空氣中,樹葉像剛剛死去的人的手一樣下垂著。
登記簿保存得並不好,但是在十月一日星期一的入住旅客中,蓋爾發現了熟悉的名字:三位姓坎寧的小孩。記錄顯示,孩子們來自伊利諾伊州的加爾瓦——這是皮特澤爾太太的家鄉。蓋爾覺得必須和這個旅館的前任經理聊一聊,並發現他如今正在西印第安納波利斯經營一家酒館。他的名字是赫爾曼·阿克洛。
愛麗絲的信中還有一句話,一直在蓋爾的腦子裡打轉。
蓋爾從愛麗絲的信件中得知,一開始她以為這是一段冒險之旅。在一八九四年九月二十日寫給她母親的一封信中,愛麗絲寫道:「我希望你也能看到我看到的東西。」在同一封信里,她又表達了對霍姆斯的甜言蜜語的厭惡。「我不喜歡他叫我寶貝、孩子、親愛的,以及類似的鬼話。」第二天,她卻又寫道:「媽媽,你看過或吃過紅色的香蕉嗎?我吃了三根。它們好大,我用手握住,大拇指和食指才剛剛能碰到。」自從離開聖路易斯,愛麗絲就失去了家裡的消息,她十分擔心母親的病情惡化。「你收到過除了這封信之外的四封信嗎?」愛麗絲寫道,「你是卧病在床還是已經可以走動了?我希望能收到你的消息。」
每天,阿克洛都會派自己的大兒子去孩子們的房間叫他們吃飯。這個男孩通常都會回來說,孩子們在房間里哭,他們「顯然很難過,十分想家,想見到自己的母親,或者收到她的信」。蓋爾這樣寫道。一位名為卡洛琳·克勞斯曼的德國服務員負責照看孩子們的房間,她也目睹了同樣凄慘的畫面。阿克洛說,她已經搬去芝加哥了。蓋爾在筆記本上記下了她的名字。
他重新讀了愛麗絲的最後一封信。她在十月十四日星期日給祖父母寫了這封信,就在同一天,她的母親帶著黛絲和寶寶入住了蓋斯旅館。這是所有的信中最讓人悲傷的一封。愛麗絲和內莉都感冒了,天氣也變得寒冷起來。「告訴媽媽,我得有https://read.99csw•com一件外套。」愛麗絲寫道,「這件薄夾克讓我都快凍僵了。」孩子們沒有暖和的衣服,只好日復一日地待在房間里。「內莉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畫畫,我快無聊死了,每天只能坐在這裏。我真想飛走。我好想見到你們。我好想家。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想沃頓這時應該能走路了,是嗎?我想讓他在這裏陪我,這樣時間能過得快一點兒。」
蓋爾向阿克洛解釋了自己的任務,隨即向他展示了霍姆斯和皮特澤爾家的幾個孩子的照片。阿克洛沉默了半晌。「是的。」他說,他很確定,照片里的男人來過他的旅館。
托馬斯無法提供更多的細節,但是他向兩位偵探介紹了一位名為亨麗埃塔·希爾的女士,她就住在這間房子的隔壁。
他們最終搜尋到了東三街的J.C.托馬斯地產事務所。
兩名偵探從一所旅館走到另一所旅館。天氣越來越熱,但這兩位都彬彬有禮,從未顯得不耐煩,儘管他們必須一遍又一遍地自我介紹,並且一遍又一遍地講同一個故事。

蓋爾震驚了。「所以,當愛麗絲這個可憐的孩子寫信給伊利諾伊州加爾瓦的祖父母抱怨天氣冷,想讓他們轉告母親給她買厚一點、舒服一點的衣服,想念小沃頓,想讓他陪她消磨時光的時候——當這個疲憊又孤單的孩子一邊想家,一邊寫這封信的時候,她的母親和妹妹,以及她日思夜想的沃頓,就在走路十分鐘即可到達的地方,並且接下來的五天都住在那裡。」
不過,事情遠沒有這麼容易。根據登記簿記載,坎寧家的孩子們在第二天,即十月一日星期一就退房了。不過蓋爾也是從信里得知,孩子們在印第安納波利斯至少還多停留了一周。霍姆斯似乎是在重複他在辛辛那提的模式。
這名嫌疑犯是一位醫生,他的姓氏是馬蓋特,但是他的化名H.H.霍姆斯更加廣為人知。他曾經住在芝加哥,在那兒有一個名為本傑明·皮特澤爾的同伴,並且在一八九三年世界哥倫布博覽會期間經營過一家旅館。他們後來搬到了得克薩斯的沃斯堡,又搬到了聖路易斯,接著搬去了費城,一路上都在實施詐騙。在費城,霍姆斯顯然偽造了投保人本·皮特澤爾的死亡,騙取了富達互惠人壽保險公司近一萬美元。霍姆斯在一八九三年世博會即將閉幕時,從富達公司芝加哥辦事處購買了這份保險。隨著欺詐的證據逐漸累積,富達公司僱用了被稱為「永不睡覺的眼睛」的平克頓國家偵探所來尋找霍姆斯。該所的偵探們在佛蒙特州的伯靈頓發現了他的蹤跡,一路追隨到波士頓,並在那兒設法讓警察將他逮捕。霍姆斯承認了欺詐行為,同意被引渡到費城接受審訊。那時,這起案件似乎已經結案了。不過到了一八九五年六月,有越來越明顯的證據表明,霍姆斯並非偽造了本·皮特澤爾的死亡,事實上,他殺死了皮特澤爾,並把現場布置得像是意外死亡一樣。現在,皮特澤爾五個孩子中的三個——愛麗絲、內莉和霍華德已經失蹤。最後一次有人看見他們時,他們是和霍姆斯在一起。
在一家名為「環形公園」的旅館里,他們發現登記簿上有一欄寫著「喬治婭·霍華德太太」。蓋爾已經知道,霍華德是霍姆斯更為常用的一個假名。他認為這個女人有可能就是霍姆斯的「現任太太」——喬治安娜·約克。根據登記簿記載,「霍華德太太」在一八九四年九月三十日星期日退房,總共在這個旅館住了四晚。
蓋爾希望以辛辛那提為起點,重走一遍孩子們的旅程。要辦到這一點很不容易。除了九*九*藏*書他的筆記本、幾張照片、孩子們的信和自己的智慧之外,他沒有別的工具。他和斯諾克斯警探列出了辛辛那提所有火車站附近的旅館,然後步行至每家旅館查看入住登記簿,期望找到孩子們和霍姆斯的線索。毫無疑問,霍姆斯會使用假名,於是蓋爾隨身帶上了他的照片,甚至帶上了孩子們顯眼的「平頂」行李箱的速寫。不過,距離孩子們寫信的日期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對於能有人記得這個男人和三個孩子,蓋爾幾乎不抱任何希望。
太陽高照,街道冒著熱氣。知了在每一棵樹上製造出巨大的噪音。在第六街和范恩街交匯處,他們走進了一家名為布里斯托爾的旅館,並且發現在一八九四年九月二十九日星期六,一行人以「A.E.庫克」的名義登記入住了,其中有三個孩子。當工作人員看到蓋爾的照片后,便確認當天的旅客就是霍姆斯、愛麗絲、內莉以及霍華德。他們在第二天,九月三十日星期天早上退房。這個日期符合推測中的事件時間表:蓋爾從孩子們的信上了解到,在星期天早上,他們離開了辛辛那提,晚間抵達了印第安納波利斯。
托馬斯說,簽署協議的日期是一八九四年九月二十八日,霍姆斯和孩子們抵達辛辛那提的那個周五。霍姆斯只在這個房子里待了兩天。

如果皮特澤爾太太收到了這封信,知道孩子們吃得不錯,也許心裏會好受點。不過,這位前任旅館經理告訴蓋爾的故事可不是這樣的。

對於自己的調查對象,蓋爾開始有了感覺。霍姆斯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但是他的行為似乎有一定的模式。蓋爾清楚自己在底特律想要查些什麼,並且在另一名警探的協助下,再一次對旅館和寄宿公寓展開了地毯式的搜查。儘管需要無數次地講故事、展示照片,他卻從不覺得疲憊,總是充滿耐心和禮貌。這是他的長處。他的弱點是認為邪惡是有邊界的。
蓋爾和理查德查遍了印第安納波利斯所有旅館和寄宿公寓的登記簿,卻都沒有找到孩子的下落。
儘管愛麗絲難過又無聊,卻還是發現了一些值得慶祝的開心時刻。「昨天我們吃了土豆泥、葡萄、雞肉,喝了牛奶,每人都吃了冰淇淋和各種好東西,還有檸檬派蛋糕,是不是很棒?」
蓋爾在印第安納波利斯的搜查工作似乎走入了死胡同,這時,理查德想起來,有一家名為「環形賓館」的旅館在一八九四年秋天還在營業,後來就倒閉了。他和蓋爾與其他旅館聯繫,試圖找出這個旅館的經營者,並從一位前工作人員處得知,旅館的入住登記簿被市區一位律師保管著。
他們住宿旅館的時間十分令人困惑。蓋爾至多可以判斷,在九月三十日周日的同一天,霍姆斯不知用什麼方式將三個孩子和他自己的太太安排在了同一個城市,住在了不同的旅館中,而他們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存在。
一八九五年六月二十六日,炎炎夏日的一個酷熱夜晚,蓋爾踏上了尋找孩子們的旅途。六月初,一個名為「永久性高壓」的高氣壓帶控制了大西洋沿岸的中部各州,費城的氣溫高達九十多華氏度。鄉間則被一種潮濕的沉悶所控制。即使在夜裡,蓋爾的火車車廂內的空氣也是凝滯的,濕度很大。雪茄殘留的氣味從男士們的西服上飄散開來,每到一處站點,青蛙和蟋蟀的叫聲就填滿了整個車廂。蓋爾時睡時醒。
他再一次發現了孩子們的蹤跡,以及霍姆斯和約克在另一條線路上的蹤跡,不過這一次,他發現了更古怪的事情:同一段時間,嘉莉·皮特澤爾帶著她的另外兩個孩子——黛絲和小嬰兒沃頓,入住了底特律的另一家旅館,蓋斯九九藏書旅館。蓋爾驚訝地意識到,霍姆斯正將三組不同的旅人從一個地點轉移到另一個地點,驅使著他們從一處趕到另一處,彷彿他們是他的玩具一般。
霍姆斯身上一定有什麼特質讓人印象深刻,因為托馬斯和他的店員都記得這個人。霍姆斯以A.C.海耶斯的名義在波普拉街三百〇五號租了一間房子,並且預支了一大筆租金。
蓋爾明白了,對霍姆斯來說這就是一場遊戲。他掌控了所有人,並且陶醉其中。
霍姆斯的一部分路線很容易追尋。內莉·皮特澤爾在印第安納波利斯寫的信里提到,「我們在英國H」。理查德警探知道這個地方——英國旅館。
不過,他們卻有了另外的發現。
蓋爾的任務是找到這幾個孩子。費城的地方檢察官喬治·S·格雷厄姆多年來習慣將最為敏感的調查交給蓋爾,於是邀請他加入了這個案件。不過,格雷厄姆這次是經過再三考慮才作此決定的,因為他知道僅僅在幾個月前,蓋爾才由於家中失火,失去了妻子瑪莎和十二歲的女兒埃絲特。
驗屍官希望皮特澤爾的家人也在場進行辨認。皮特澤爾的妻子嘉莉因為身體抱恙無法到場,於是派來了二女兒——十五歲的愛麗絲。驗屍官用布遮住了屍體,只讓愛麗絲看到了皮特澤爾的牙齒。她似乎很確定屍體是她父親。富達公司支付了撫恤金。接下來霍姆斯來到聖路易斯,這是皮特澤爾一家現在居住的地方。愛麗絲仍被他控制著,他還說服嘉莉讓他帶走了另外兩個孩子,理由是他們的父親現在正在躲避風聲,見子心切。他帶走了十一歲的內莉和八歲的霍華德,然後和三個孩子踏上了一段奇異而悲傷的旅程。
蓋爾偵探能確定的事情不多,但其中一件就是嘉莉·皮特澤爾一封信都沒有收到。愛麗絲和內莉在霍姆斯的監控下曾寫了很多信給她們的母親,她們將信交給了霍姆斯,期望他能把信寄出去。但他從來沒有寄過。在他被捕之後沒多久,警方找到了一個鐵盒,上面寫著「霍姆斯的財產」,裏面有各種各樣的文件,還有幾十封女孩子寫的信。他把信件藏在盒子里,彷彿它們是從沙灘上揀來的貝殼。
這個名字觸發了蓋爾的記憶。霍姆斯曾經用這個名字在佛蒙特州的伯靈頓租過房子。而且迄今為止,蓋爾已經見過許多霍姆斯的筆跡了。這本登記簿上的字跡看起來挺眼熟。
蓋爾在霍姆斯的牢房裡和他面談,但什麼都沒問出來。霍姆斯一口咬定,他最後一次見到皮特澤爾的孩子時,他們還活著,正和一位叫米妮·威廉姆斯的女人一起旅行,前往他們父親藏身的地方。
蓋爾給旅館的老闆娘羅迪爾斯太太看了照片,她認出了霍姆斯和約克,但是沒認出這幾個孩子。羅迪爾斯太太解釋道,她與約克成了朋友。在一次交談中,約克告訴她,自己的丈夫是一位「很有錢的男人,在得克薩斯州擁有地產和畜牧場。他還在德國柏林有豐厚的產業,等他把生意打點好以後,他們就會去德國」。

「霍姆斯說霍華德是一個非常壞的小孩。」阿克洛回憶道,「他還說打算將霍華德送到某個機構去,或者送去給農民當學徒。他想擺脫照看霍華德的責任。」
星期天一大早,蓋爾就去了當地的警察局,和他的新旅伴見面,這位警探的名字是大衛·理查德。
基於孩子們的信,蓋爾的下一站顯而易見。他感謝了斯諾克斯警探的陪伴,然後登上了前往印第安納波利斯的列車。

不過,後來孩子們去哪兒了?
蓋爾開始像在辛辛那提一樣系統地搜查起來。他和理查德警探一家家地排查旅館,但是沒有找到關於孩子們的進一步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