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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張一昂一個小小縣級市的副局長,昨天差點把副部長大人的侄女弄沒了,要是得罪了這路神仙,一句話就能讓他從英姿颯爽指揮破案的副局長換到戶籍科低頭給人辦身份證,十個高廳都保不了他。
「那她可使勁得罪我了!」
「這編鐘很貴嗎?」
雙方的劍拔弩張在郎博文的斡旋下漸漸平復下去。
方超一手夾著煙,一手握著方向盤,開著他們的絕版夏利車,正對一旁的劉直侃侃而談。
王瑞軍一旁解釋:「出土文物是國家嚴禁買賣的。」
周淇看著他的表情,知道這裏牽涉甚多,也沒再問下去,只是勸他:「一波,這次會所關掉,索性你跟榮哥商量一下,你也不要再管酒店了,把酒店還給他們,反正我們賺的錢這輩子也夠了。」
這時,路口綠燈亮起,前方車輛開動,方超的車子也跟了上去。劉直用力咳嗽一聲,頭一伸,一口濃痰筆直地飛到了大路虎的引擎蓋上,然後若無其事地搖上窗戶。大漢看著這一幕,呆了幾秒,只想直接撞上去,可這小破車已經開遠了。
「都不開了?這得每天損失多少錢哪!」
紅綠燈前,車輛擁堵著。
「市長!」周淇咽了下唾液,「他……他是榮哥的朋友吧?」
「她敢把會所關了!」張一昂停下腳步,臉上泛起怒容。
今天是王瑞軍陪同張局長去找陸一波的。
「我當然不是顧忌你叔叔,」張一昂不想在手下面前失了面子,決定撒個謊,語重心長地說,「我是考慮你的個人安全呀!你是新人,沒有處理突發|情況的經驗,所以才讓你先學習,做更多的基礎工作來積累經驗。你放心吧,等你以後經驗足夠了,有的是參与調查的機會。」
「榮成集團的周老闆,周榮?」張一昂頓時警覺,「你能確定是周榮找他買……買什麼編鐘?」
誰知大漢壓根兒沒碰這錢:「三千?你知道我這車撞成這樣,修理得多少錢?沒三萬根本下不來。」
「我……我不知道,我不認識啊。」
方超瞥了他一眼,不去理會,劉直樂得哈哈大笑,還搖下窗戶伸出手,朝那大漢豎起了中指。
陸一波一臉窘迫,急思之下,只好反問:「那你們憑什麼懷疑我會動葉劍?」
張一昂冷笑一聲,拉了條凳子坐下,開始耐心審問:「他現在逃了,說吧,他逃哪裡去了?」
一陣車皮破裂聲后,兩車同時停下。方超緊皺雙眉,尋思著這下該如何善後。
郎博文哈哈大笑:「自家兄弟緊張什麼?胡建仁跟你開玩笑的。」
鄭勇兵心想把這批大貨交代出來換這次的平安符,已經是損失巨大了,如果把這些年收贓的事全交代出去,那真得傾家蕩產,堅決不能再說了,便鐵了心地叫起來:「領導,真的只有這些事了。我除了這次留劉備在家,早就金盆洗手了,我店裡的都是合法生意,沒有一個違法犯罪的。這次真的是劉備自己找上我,他殺過人,我怕他,不得不招待他,千真萬確,你們一定要相信我啊!」鄭勇兵說得熱淚盈眶,就差拿性命擔保自己的清白了。 張一昂看他這副樣子,確實問不出其他大事了,只能作罷。
鄭勇兵咽了下唾沫,他下午腎臟被刀片划傷,痛到休克,真當自己就這麼死了。後來醫生跟他說,好在脂肪厚,腎臟就划傷了一層皮,回家靜養一個月就沒事了。可住院的人總是自己害怕得要命,怕有什麼後遺症,此刻被這麼威脅,他頓時慌了。
「你懂什麼,如果你真把那客人交給刑警隊,那才完蛋!」
張一昂點下頭:「我們就是公安機關。」
原來,鄭勇兵不久之前收的這批首飾珠寶,刑警前去一查,發現這是省公安廳前不久下發文件要追查的贓物。
「你也別說我訛你,訛你這破車也沒勁,你找保險公司來,也不要你自己掏錢。吐痰的事,老子也不跟你計較了。」
陸一波抿抿嘴。
沒幾分鐘,雙方早放棄了原來的路線,都競速到了郊外的一條偏僻馬路上。
「那人是誰呀?」
弟弟郎博圖冷笑一聲,陰測測地說:「也可能警察的目的不是會所——而是你,藉著查會所的名義來找你。別誤會,我不是說你跟葉劍的死有關,而是葉劍身上是不是有你的什麼東西,或者嘛,葉劍死之前,他和你聯繫過一些事?」
方超得意地揚起頭:「廢話,我們這次要動三江口首富,這一票下去還不得石破天驚。不早點想好退路,你想進去啊?」
胡建仁笑起來:「榮哥發話了,如果他知道誰殺了葉劍,他一定要替葉劍報仇!」
「這——」方超一愣,回頭看了眼劉直,劉直激動得一個勁點頭,已經迫不及待地開門下車了,方超只好為難地回過頭,「要!」
「你在幹什麼!」方超很不高興。
當先一個高高大大的便是郎博文,周榮的合伙人,雖然周榮永遠拿大頭,不過郎博文也是三江口有名的大老闆。他身邊一位和他五官有些相似,長相斯文得多的便是他的親弟弟郎博圖,一直在公司幫哥哥做事。另一人自然就是周榮心腹胡建仁了。
這批贓物,正是鄭勇兵收去的。
「那麼除了問葉劍的事,警察還問了什麼?」弟弟郎博圖繼續逼問,另兩人一同盯著他。
他長嘆口氣,轉過身愁眉苦臉地看著坐在沙發上的李茜:「領導啊,你家裡人到底是什麼級別的呀?」
此時路上已無其他車輛阻隔,大路虎依仗性能再次衝到他們側面,把小破車逼到了最右側車道。路虎車頭使勁別過來,要把他們的車子逼上隔離帶。方超眼見避無可避,趕緊踩下剎車,奈何這薄如蟬翼的剎車片read•99csw•com配合手剎依然停不下,路虎還在向他們別近,眼見要撞上隔離帶了,方超只能一狠心把方向盤向左一打,砰一聲,撞上了路虎的車尾巴。
張一昂思索片刻,如果周榮內部有個我們的線人,這就不是編鐘的事了,管他什麼出土文物,就算周榮炸了清十三陵張一昂也不關心,他在意有個線人對調查周榮極有好處。他慎重地問:「這人發展成線人,靠譜嗎?」
「這麼多真的身份證,那咱們可以光明正大住酒店啦,再也不用擔心假證被看出來,這回準備工作可真周全哪!」
陸一波沒有回答周淇的問題,只是問:「你說刑警的那個領導,比王瑞軍級別還高?」
「話不能這麼說,追尾是你別車的責任,吐痰是我兄弟的責任,最後結果是兩輛車都有損失,我建議是各修各的。」
陸一波咬咬牙,挺直身體,怒道:「總之,我說了,我跟葉劍的事沒關係,行了吧!如果你們不信,可以問淇淇。」
經理咽了下唾液,忙又打起電話,這次的時間很短,掛了電話后,經理馬上帶兩人上電梯,送到陸一波辦公室門口。
張一昂皺起眉。
公安廳的專家很快明白了歹徒的邏輯,通過鬧市區爆炸引發交通擁堵,隨後他們在郊區實施搶劫后,逃之夭夭。
兩人進入酒店,王瑞軍徑直找上前台:「我們要找陸一波。」
方超面露難色,過了幾秒,直接說:「大哥,跟你坦白說吧,我們車沒上保險,三萬也拿不出,要不這樣,三千私下給你,你自認全責找保險公司,怎麼樣?」
「我去你媽的王八蛋,有本事下車!」大漢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世上還有這麼拽的人。
「後來呢?」
「您稍等。」前台小姑娘客套地應付一聲,看他們倆的氣勢,不敢擅自做主,馬上叫來大堂經理,貼耳說了幾句。
「給我放回去!」方超警惕地環視一下四周,斥道,「哪來這麼多事!這都是真身份證,網上高價買的!」
王瑞軍輕輕拉了拉領導,低聲提醒:「局長,確實有個人叫劉備。」
「就這些嗎?」
考慮片刻,想到大劉差點就要了他的命,現在自己落在警察手裡,早晚都得交代,宜早不宜遲,鄭勇兵也不再堅持,坦白說:「是劉備乾的。」
張一昂心想他跟你當然這麼說咯,「沒關係,沒關係」,他跟高廳可不是這麼說的,不然高廳能把我罵成這副狗樣!
張一昂打量了他一會兒,便來到病床旁,看到一個機器,二話不說,伸手就把電源關了。
陸一波煩躁地拉開茶几,從裏面拿出一支煙點上。
「三萬!」
「檔案說你今年 46,關上十年出來 56,應該也沒多大關係吧,過個幾年就能領退休金了。」
「因為……沒什麼。」陸一波低下頭。
宋星迫不及待地表態沒有意見,同時心裏在說如果王瑞軍說出去,是不是也要我滾蛋啊。
「我自認全責?」大漢乾笑了兩聲,「你撞了我的車,還要讓我自認全責,我車也送你要不要!」
李茜慢慢點下頭。
張一昂冷笑:「可據我們所掌握的情報,你身上的事可不止這些啊。」
陸一波咬著嘴唇,過半晌,搖搖頭:「榮哥把酒店放我名下,是因為他信得過我。這些年他給了我們不少紅利,錢——不是白拿的啊……」
張一昂收斂下怒火,轉問正事:「劉備行蹤找著了沒有?」
這三人跟陸一波已然很熟,沒多客套,胡建仁將辦公室門一關,幾人一同坐下,面色肅然。
「大概半個月前,兩個二十五六歲的男人不知通過什麼渠道打聽到我,找上門,問我要不要收點東西。他們給了我一袋黃金飾品,還有些珠寶,我估了下價,大概值一百五十萬到兩百萬,我給了他們八十萬,他們接受了。領導,我真的當時懷疑過這批東西是他們偷來的,但是我又想,也許他們是富二代,拿了家裡東西出來變賣揮霍呢,我真的是抱著這種僥倖心理收的貨,如果我知道這些東西是非法的,我一定第一時間就向公安機關舉報!」
鄭勇兵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又看了看張一昂和王瑞軍,經過一番思想鬥爭,他嘆口氣,說:「那兩個人我確實懷疑他們有問題,一時間抱著僥倖心理,所以才……才收了他們的東西。」
劉直這輩子最聽不得別人喊他白痴,頓時怒極,打開手套箱便掏手槍要教訓對方,被方超眼疾手快一把按下,低聲怒斥:「你瘋了!」他一把奪過槍塞回箱子里,指著劉直額頭厲聲警告:「你給我牢牢坐車裡,不許下來,聽見沒有!」
這是間雙人病房,鄭勇兵是警方特殊看守人員,所以這間除了他之外,並無其他病友居住。
方超鼻子哼了聲,說句「坐穩咯」,一腳將油門踩到底。畢竟是絕版夏利,任憑怎麼踩油門,劉直依舊坐得很穩,預期中的推背感加速度沒有出現,發動機轟鳴聲很大,速度依舊讓人著急。
「還……還有什麼?」鄭勇兵慌張地看著他,這表情全落入張一昂眼裡。
劉直嘀咕道:「剛才你不也沒讓他加塞啊。」
如今得分兩線作戰。一邊是抓劉備,這廝決不能讓他逃走。另一邊要順著葉劍案查下去,畢竟歹徒試圖陷害張局長,這種豬狗不如的東西簡直是罪不容誅。
宋星因為第一次抓劉備時沒按電梯,成了單位里的傻瓜典型,這幾天來自然一門心思將功補過,撲在抓捕的第一線。
兩人只管點頭,半句反對的話都不敢說。
「沒有……真的沒有。」
「我……我當然確定。」陸一波咽了read•99csw.com下唾沫。
劉直從箱子里拿出一沓用塑料殼包起來的東西,展開一看,全是不同人的身份證,好奇問:「超哥,你準備了這麼多身份證?這做工,嗯嗯,假得很真嘛!」
一聽是警察,大堂經理不敢怠慢,忙走進前台,拿起電話機,低聲說了好久,掛了電話,一臉歉意地說:「兩位領導,實在抱歉,陸總不在公司,您……您找他有什麼事嗎?」
陸一波親自開門,滿臉堆笑地將兩人迎進來,讓人看茶倒水不在話下。
劉直被他的氣勢震懾,不甘心還是點點頭。
弟弟郎博圖冷笑一下,雙手交叉在胸前:「你倒是說說看,我們有什麼理由殺葉劍?」
殺害警察的逃犯抓到百分之百是死刑,難怪劉備今天下午率先發難,不惜再背命案也要逃跑。
張一昂點點頭,繼續冷視鄭勇兵:「那你這次是窩藏逃犯咯?」
「算了?你這人很幽默啊,我車撞成這樣,你不想賠啦?」
弟弟郎博圖盯著他觀察幾秒,帶著幾分懷疑看著他:「警察們辦案,也不是無憑無據瞎撞的,警察因為葉劍的事找到會所,八成葉劍死前留下了和會所有關的一些東西。波哥,你好好想想,有沒有?」
「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管制,情節嚴重的,三到十年。」
「後來……後來他們就拿著錢走了,我賣掉了其中一些東西,不過大部分都還在我家,如果……如果警方要追回,我……我也會配合的。」他忍痛說下這句話。
王瑞軍解釋說:「如果公安機關相信你是受大劉威脅,可以是他直接威脅你,也可以是他某種間接威脅,導致你留他在家中吃飯,不敢報警。這種情況下只要管制就行,管制就是不用抓你,隔段時間來派出所登記情況。不過,這得讓公安機關相信你是受他威脅。」
絕版夏利行駛了一陣,來到一段空曠的馬路上,這時,車后響起急促的喇叭聲,方超朝後視鏡一看,那輛大路虎正急追而來,一個勁按喇叭要他們停車。
「我在。」
郎博文笑了笑,大手一揮:「沒關係,自家兄弟用不著緊張。對了,那個張局長找淇淇做什麼?」
葉劍案找過了水療會所,接下去自然應該找會所老闆陸一波了。儘管葉劍死後就找陸一波了解過當晚情況,但那只是淺嘗輒止的詢問,張一昂堅信一定能從陸一波身上挖到最關鍵東西,誰讓他名字取得那麼好,只要破了陸一波,就能將周榮團伙「一波帶走」!
三人互相看了看,胡建仁奇怪問:「他們調查葉劍,怎麼會問到會所?」
兩人搖搖頭,待張一昂臉色又要轉陰,王瑞軍連忙送上利好消息:「局長,昨晚鄭勇兵交代他收的貨里發現重大案情。」
「我煩著呢,你就別問那麼多了。」
「我操,你還有臉說,我一路按喇叭叫你停,你是聾了嗎!不是你旁邊那王八蛋朝我車吐痰,我別你們幹嗎?」
「說不上有,」鄭勇兵稍思索片刻,便一口氣說出來,「榮成集團那位胡經理之前還找我買了幅五百塊錢的假字,讓我對外說是五十萬。沒過幾天,他把字拿回來還我,又讓我對外說我退了五十萬給他。我想這應該是周老闆想買字畫,胡經理騙他老闆不懂,糊弄他偷錢。」
談到周榮,王瑞軍馬上報告又一利好消息:「鄭勇兵聽說他收的這批貨是省里挂名的搶劫犯贓物,嚇壞了,馬上主動找我,要將功贖罪,說要幫我們破文物案。他說他有個小弟,以前跟過他混,當時小弟家裡出了車禍,是他出錢安頓好的,對他言聽計從。現在小弟跟著周榮的手下幹活,當保安部的司機,可以安排給我們當線人。」
「他不知道我們要查周榮吧?」
後面的大路虎順著公交車道一路向前,看到前方一輛小破車和前車車距空出一截,果不其然,一甩方向就要往他們前面塞。
方超哼一聲,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
「是出土文物,一般價值幾千萬起步。」
「是啊,就這些了。」
他側過頭去,發現劉直壓根兒沒在聽他講話,自顧翻動著副駕駛位的手套箱。
幾秒后,路虎的左側窗戶搖落下來,一個彪形大漢探出腦袋,朝他們直接開罵:「去你媽的,會不會開車,你他媽沒長眼睛啊!」
鄭勇兵老實說:「這個……這個我是聽他自己說的,不過榮成集團一位胡經理也找過我,問我有什麼渠道買編鐘,我當然沒有渠道。」
見到這副態勢,方超不敢大意了,用力攥緊方向盤,左突右轉想甩脫後車,但無奈車況差距太大,就像一個小孩跟成年人比跑步,哪怕他突然往其他路口拐去,大路虎一時沒反應過來,但不消片刻掉頭后又很快追上來。
王瑞軍和宋星雖不知李茜家人的具體身份,但聽說是公安部大領導。尤其是宋星,明明領導吩咐過別讓李茜參与調查,昨天李茜求他幾次,他自覺假冒物業工作人員上門看下情況肯定沒危險,大不了露餡兒而已,給鄭勇兵十個膽也不敢對警察怎麼樣,便自作主張讓李茜上樓,誰知李茜差點都沒了。他嚇得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合過眼。
「你不是已經戒煙了嗎?」
張一昂想了想,他沒碰過文物案,想著有錢人買文物也很正常,就算被警察查出來,一般也只能沒收文物上交國家,周榮這種人關不進去。便又問鄭勇兵:「你跟榮成集團有沒有往來?」
車內的劉直見方超掏錢賠償,忍不住叫起來,方超回頭狠狠瞪他一眼才把他脾氣壓下來。
「你他媽想得倒挺美啊!」大漢走上前,狠推了幾把方超。
張一昂咋舌:「這麼貴!」
九*九*藏*書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你還擔心我會說出去嗎?」周淇噘起嘴,抓著陸一波手臂,嬌柔地說。
王瑞軍解釋說:「那人真名就叫劉備,從小開始混,看守所進了好幾回,後來不知跟誰學了一手,改行盜墓,跑了好幾個省盜墓,又倒賣國家級文物,上了公安部的通緝名單。幾年前他回三江口被人舉報,抓住了,外地公安機關派人帶他走,結果半路上他佯裝生病,殺害一名警察逃跑,一直沒抓到,現在他還在公安部重點通緝名單上掛著。」
這幾個月來,三個城市發生小型的爆恐炸彈案,歹徒用土炸藥做成手機操縱的遙控炸彈,在鬧市區引爆,雖然炸彈威力不大,除了幾個受到輕傷的群眾,沒有造成重大後果,但幾次鬧市區爆炸的影響極其惡劣,省公安廳派出專家組,三個城市聯合進行調查。他們將這三起爆炸案一串起來,發現爆炸案發生當時,郊區都有一家珠寶店遭遇了持槍歹徒的搶劫。持槍歹徒搶劫的案子本就不多見,幾次發生在同一時間點,顯然不是巧合。
「我……我也不想,他突然就找上我,他是不要命的,我哪敢不答應啊。」鄭勇兵滿臉冤枉。
郎博文拍拍手,最後給個定心丸:「一波,你別擔心,有東叔在,一個小小三江口副局長鬧不起來。剛才我們聽說淇淇把會所關了,你做得很對,我們過來前東叔已經跟榮哥說了,會所那塊業務馬上停掉,錢是次要的,東叔才是我們大傢伙兒的根基。」
「那隻可能是他了!」陸一波沉吟半晌,又問,「是他親口讓你把會所繼續開著,等上回我帶來的那個男人再來,就去通知他們?」
方超深吸一口氣,換上一張討好的笑臉,下車掏出一支煙遞上去寒暄:「大哥,你人沒事吧?」
「經濟學上有個理論,人的一生至少會遇到三次大機遇,只要抓到一次,就能翻身跨越階層。大部分人空其一生一次都沒抓住,為什麼?因為他們沒有準備!機遇來了也不知道,回過頭來才發現擦肩而過。機遇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回顧我這幾十年,第一次大機遇已經錯過。我高考成績不理想,打算去國外留學鍍鍍金,當時家裡把宅基地賣了,湊了幾十萬塊錢讓我出國。這宅基地要留到現在,我就是拆遷戶,身價千萬起,哪需要干這行?不過世上沒有後悔葯,人總歸要往前看。現在這輩子的第二次機遇,周榮這條大魚游過來了,我們必須做好萬全準備,絕對不能再讓這一次擦肩而過!」
「我說——你最近為什麼總是皺眉頭,葉劍死後你就這樣了,你該不會跟葉劍的死有關吧?」
李茜從沙發上跳起來,興高采烈地去叫兩人。待兩人一進門,張一昂第一句便是:「以後誰再讓李茜參与調查,誰就給我滾蛋!」
方超哼一聲,倒不以為然:「如果容易下手,這三江口首富還不得三天兩頭被人搶劫?你看他莊園前後都有保鏢,可見他自稱家裡都是錢是錯不了的。既然錢在屋子裡不會跑,咱們天天蹲點,總能找到機會。慢慢來吧,賺錢都是不容易的!要知道,這個世上除了洗腳的足浴店,就沒好賺的錢!」
大漢見小破車不停,反而有加速的態勢,更是大怒,一腳油門深踩,大路虎直線逼近。
遺憾的是,由於歹徒反偵查意識很強,犯罪手法高超,在後續的跟蹤追查中,未能明確歹徒的身份。根據幾家珠寶店提供的部分丟失飾品的照片,公安廳向全省地方公安都下發了協查令,發現贓物即刻逮捕嫌犯。
「一波,你把話說清楚呀,一會兒這個一會兒那個,我都聽不懂。」
張一昂淡定道:「說整個經過。」
「可是……」周淇面露難色,「刑警隊那個領導剛叫我店繼續開下去,等那個客人上門通知他,我們把店關了,不是得罪了刑警隊嗎?」
「真的?」李茜喜出望外。
男人年輕的時候,互相總會調侃「陽痿」「早泄」「你行不行啊」,到了一定年紀,突然就發現大家很默契地不說這些毫無意義的話了。
「當然是真的了。你先把王瑞軍和宋星叫來。」
方超倒退幾步躲閃,心裏想了想,大事化小吧,畢竟周榮才是大事,忍他一會兒!他掏出錢包看了看,很不情願地從裏面掏一沓錢遞過去:「我只有三千,都給你,可以了吧?」
一個小時后,附近的一個還未投入使用的空曠停車場,大漢被塞住嘴巴、五花大綁半點不能動彈地塞在大路虎的後車廂里,大路虎已經被換掉牌照,方超和劉直將小破車裡的所有東西都搬上了大路虎,把小破車開到了另一處隱蔽的地方藏好。 收拾已定,兩人看著這輛性能優越的大路虎,簡直熱血沸騰了,這下所有裝備都齊全了,直接干周榮吧!
郎博文馬上伸手一攔:「小圖,你別亂說話,淇淇是一波的女朋友,一波說了沒有,那就是沒有,這麼多年兄弟如果都信不過,那信誰?——好了,一波,你也別生博圖的氣了,他這嘴巴你還不知道啊。」
張一昂和兩人討論了一會兒,這兩個搶劫犯不是三江口口音,也是流竄作案,間隔這麼長時間,大概已經離開三江口了,他們也無能為力,只能將案情通報給上級部門。至於他們的當前工作,劉備必須抓回來,葉劍案也必須破,周榮這條線也得繼續盯。
方超瞪了眼劉直,不滿道:「誰讓你多事朝他吐痰的,你不知道我們這車上有槍,萬一惹出事招來警察,不得直接進去了!」
張一昂點點頭,這說的也有點道理,又問:「他來三江口做什麼?」
「人沒事?沒事你媽。你九_九_藏_書看看!」他一把打掉方超遞來的香煙,指著自己的車屁股,大手一張,「也甭跟老子廢話了,賠錢吧!」
「沒有啊。」陸一波沒有把查市長的事說出來。
「你還醒著哪!」張一昂冷笑一聲,回頭質問,「我問你,下午捅你的人是誰?」
「我……」陸一波看著他們三個,「我真和葉劍的死沒關係!」
陸一波不由一驚,心思千迴百轉,警察來找周淇穿的是便衣,此事甚是隱蔽,甚至他也是從周淇口中才得知情況,周淇自然也不會告訴其他人。可胡建仁居然知道這事,這說明——他們酒店裡安排了其他眼線,周榮把酒店交給他打理,怕是對他也不是完全放心。
「停幾天?」周淇問,她對會所關門一點都不驚訝,每隔一陣子風口浪尖的時候,會所都會歇業幾天。
「好啊,我等你們。」陸一波故作輕鬆地答覆,掛了電話,他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沉默片刻,揮揮手讓周淇先離開。
公安部副部長兼著刑偵局局長,她還是往級別低的那個說了。
「波哥,有件事要跟你求證一下,警察是不是來過會所找了淇淇?」胡建仁開門見山。
「你——」陸一波頓時怒狠狠地瞪向郎博圖。
第二天中午,張一昂緊繃著臉,手機貼在臉上,硬著頭皮聽完了高棟的痛罵,掛了電話,他抹了下臉,彷彿高廳的口水從手機里濺了他一臉。
「不認識就跑你家來吃飯?」
陸一波沒管她,深吸了幾口,平復下心緒,慢慢說:「你下午就到群里發消息,會所那些業務都停了吧。」
「羅子岳,三江口市長。」
「沒素質!」方超哼了聲,突然一腳油門頂上去,大路虎趕緊踩停。
「賠錢?大哥,你看看,是你一路別我們的車,我們沒剎住,這才——」
陸一波愣了下,重重搖頭:「怎麼可能,我怎麼會殺葉劍?!」
鄭勇兵躺在進門的病床上,像是已經睡著,對進來的兩人毫無反應。
被三個人盯著,陸一波沒能考慮太久,只得點頭承認:「應該是榮哥說的那個省里來的張局長親自過來了,還帶著三個穿便衣的刑警。」他頓了頓,忙解釋,「我前兩天在外辦事,這事我也是剛剛知道,還沒來得及告訴榮哥。」
李茜又急說:「我早上跟郭叔詳細解釋過了,這事不關任何人的事,是我自己沒經驗冒失,被劉備看出破綻,我也沒受傷啊。郭叔說了沒關係,就叫我以後小心點,他說過不會幹涉我工作。」
「哎……」陸一波長嘆一口氣,「他連市長都敢動,果然是省里來的。」
張一昂馬上明白了,周淇跟鄭勇兵買的東西就是這批貨里的,這事自然明天要查,便又問:「還有呢?」
張一昂緊緊閉攏雙腿,免得自己從窗戶口跳出去,咽了下唾沫:「副部長?」
「沒有。」王瑞軍挺起胸膛,擺出一副「那又怎樣」的表情,掏出證件在她眼前晃了下,「你就告訴陸一波,我是三江口公安局刑警大隊的王瑞軍,我要找他問點事。」
三人又交流一番,覺得此計可行。
「是啊,他說不會查封會所,也會保證我的安全。」
周淇一臉惶恐:「那……那刑警隊怎麼會動市長?」
兩人都穿著便服開車來到楓林晚酒店,下了車,王瑞軍向張一昂介紹起情況:「我打聽到的情報都說陸一波是個厚道的老實人,他跟周榮是老同學,不過他和郎博文不一樣,郎博文是周榮的合伙人,陸一波則更像周榮的馬仔。楓林晚酒店名義上是陸一波的,但線人都說大老闆是周榮。對了,上回局長你要周淇開著水療會所釣羅市長,她沒聽咱們的,會所正規業務還開著,但裏面的場子昨天下午就突然關了,據說短時間里都不會開。」
陸一波吸了口氣,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還懷疑你們殺了葉劍!」
「一波,你最近怎麼總是皺著眉頭?」
「他說是榮成集團的周老闆要找他買一套編鐘,他手裡沒有編鐘,這次他是充當中間人,事成后據說能拿幾十萬好處費。」
陸一波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葉劍的事會找上會所。」
幾秒后,病床上一個虛弱的聲音忍不住發出來:「不要……不要關我氧氣機。」
路虎車門打開,一個身高一米八、五大三粗的大漢下了車,先看了眼自己車的車屁股,保險杠撞斷了,車屁股陷進一個大坑。剛剛就是一肚子火,此刻被追尾更是火上澆油,他狠拍小破車引擎蓋,朝裏面的兩人大喊:「你們兩個白痴趕緊給我滾下來!」
張一昂不管他,轉向問王瑞軍:「窩藏罪刑法上是怎麼定的來著?」
「不知道,他以為我們只是要抓劉備,查出土文物的勾當。」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大哥郎博文拍拍手,一副寬厚的樣子:「一波,肚子里有什麼想法就說出來,我們都是這麼多年的兄弟,可千萬不要互相胡亂猜疑。」
張一昂朝天花板看了眼,冷笑:「別廢話,陸一波就在樓上,你再問問他,是準備現在讓我們上樓,還是叫他到我們單位里談。」
「就是……就是個店裡的客人,偶爾找我喝酒,就這麼認識的,我管他叫大劉,我……我就知道這麼多。那個……那個氧氣機……氧氣機能給我開起來嗎?」鄭勇兵無助地伸出手又縮回去。
大堂經理是個三十多歲的女士,很職業地微笑詢問:「請問兩位先生跟陸總有預約嗎?」
李茜看他這副樣子,忙解釋:「郭叔不是我親叔叔,以前他在地方上時跟我爸是搭檔,我爸救過他,後來……後來我爸執行任務時被歹徒襲擊去世了,郭叔就一直把我當侄女照顧,那時郭叔還在九*九*藏*書地方上,後來才去了北京。」
這時,陸一波手機響起,來電顯示的是胡建仁。他咬咬牙,坐直身體,接過電話,只聽胡建仁問:「波哥在公司嗎?」
「那我和博文過半個小時來你辦公室坐坐。」
郎博文皺起眉:「是啊,葉劍這小子沒這愛好,上回你硬塞給他一張 VIP 卡,我看他一次都沒來過。」
弟弟郎博圖冷笑:「婊子的話怎麼靠得住?」
張一昂又低下聲音說:「記住,這命令是宋星下的,要是李茜知道是我說的,宋星直接滾蛋!」
鄭勇兵驚恐地望著這兩人,過了幾秒,忙不迭表態:「領導,你要問什麼,只要我知道,我一定全部交代。我……我真的是被他威脅的。」
陸一波就到了這個年紀。
「對啊,我猜周淇知道了羅子岳的身份,她兩邊都不敢得罪,所以關門。」
楓林晚酒店辦公層的最大一間辦公室里,陸一波呆立在沙發上,聳著身體,目光筆直地望向空中沒有焦點。一旁周淇搖晃著他的手臂,他才回過神來:「你剛才說什麼?」
「開什麼氧氣機!我沒工夫跟你廢話,你不把事情交代清楚,別說氧氣機不給你用,醫院消炎針也不給你打,萬一刀片上有個什麼破傷風菌,看你死不死!」張一昂赤|裸裸地恐嚇。
王瑞軍一唱一和:「那肯定嚴重。」
胡建仁笑道:「我們可沒懷疑你。」
方超不想惹事,咽了下唾沫,用出這輩子積攢的全部好脾氣,覥臉笑著:「大哥,這事一碼歸一碼,我兄弟朝你車吐痰,是他不對,我讓他給你道歉。這車子的事是你別車在先,賠錢的事兒就算了吧。」
「超哥,那孫子在追我們呢。」
「你肯定嗎?」
陸一波神色緊張:「我……我不知道啊,他從來沒來過會所啊。」
重傷在身的鄭勇兵聽到這話,居然起死回生般豁然坐起:「領導,我不要坐牢,我年輕時不懂事犯法坐牢,現在打死我也不要再坐牢了。」
陸一波煩惱地拍著她手背,一邊說:「這些都是榮哥和郎博文的生意,以後再慢慢告訴你吧。刑警隊找上門的事,你先別和榮哥的人說。」
張一昂冷笑道:「窩藏劉備這種殺公安幹警的,情節嚴不嚴重?」
「現在這個關口,還管什麼錢。」
劉直合上箱子,哀叫著:「可動這姓周的也太難了吧,人家住的是莊園,前後都有保鏢,出行都有人跟著,一看就是道上混的大哥,咱們盯了這麼多天,就沒找到下手的機會。直接在外面把他辦了吧,這光天化日下動他,肯定驚動警察,贖金一分都拿不到。」
一旁的弟弟郎博圖盯向陸一波,他一向給人感覺是個低沉陰險的人,說話聲音也帶著尖銳:「波哥,是不是葉劍的事真的跟你有關啊?」
自從劉備逃亡后,公安對他的抓捕就沒停下過腳步,從刑警、特警到派出所,甚至交警還有各部門下面人數眾多的協警,都一同投入工作。好消息是查到了一些線索表明他還躲在三江口,壞消息是他反偵查意識很強,警方始終不確定他的真實藏身之所。
「不知道,短時間里都不要開了。」陸一波吐了口氣。
李茜皺著眉低聲回答:「我叔叔是公安部刑偵局局長。」
他的生活非常有規律,固定的時間起床、上班、下班,偶爾有應酬,隔三岔五健身,晚上十一點準時睡覺。可他最近不一樣,自從葉劍死後,他就患上了睡眠障礙,他每天晚上都要夜跑三公里以上,讓身體徹底疲憊才能睡得下。
「我他媽跟你說案子,你跟我扯三國!」張一昂大怒,作勢要捏爆他的鹽水袋。
「哪個 VIP 客戶不是榮哥的朋友!」
「我覺得可以試試,鄭勇兵說他這小弟跟他有過命的交情,而且這幾年在周榮手下當司機幹得也不順心,他可以自己出錢給小弟,讓他提供情報,只要我們能對他寬大處理。」
鄭勇兵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特真誠:「領導,他具體會逃到哪裡,我確實不知道。我要是能找到他,他下午就不止捅我一刀了。」
「他問了葉劍的事,問淇淇有沒有見過葉劍來會所,淇淇說沒見過。」
這時,劉直注意到後視鏡里有輛大路虎從他們右邊的公交車道快速往前衝來,他瞥了眼自己的車,離前車空了大約三米,忙說:「超哥,趕緊開上去,後面那孫子八成要加塞!」
張一昂心道,這不一個樣,你爸救過郭部長的命,後來執行任務死了,郭部長心懷舊情把你當親侄女,這過命交情的戰友比親兄弟還親,我要把你弄沒了,他不得把我弄沒啊?
沒多久,三個男人推門而入。
按著鄭勇兵回憶的交易時間前去調看附近監控,僅有一個探頭拍到了歹徒,圖像模糊。根據鄭勇兵描述,兩人的臉上當時做了偽裝,再加上時隔多日,具體樣貌他更記不清楚了。
鄭勇兵一臉真誠地看著他:「對啊,他真叫劉備,他是逃犯。」
「你確定?」
「是啊,軍哥都聽他的。」
王瑞軍起先聽得一頭霧水,幾秒后便明白過來了,這是局長在詐他話,看看他還有什麼案底。
胡建仁也附和:「是啊,波哥你剛才的話只有半句,讓我聽不懂啊。」
李茜又替宋星說話:「局長,昨天這事您不要怪宋隊,這純屬意外,誰也沒想到。而且……而且您不要顧忌我叔叔,不讓我參与實際調查工作,我從小看著我爸工作,我那時就決定了一定要干刑警。」
「是你想立功呢,還是我想立功?我實話告訴你,那件事我們已經查到你身上了,不然你以為今天找你是偶然?我們今天找上門,不是為了劉備,為了你。說吧,那事情到底怎麼回事?」